第240章
安州近些年盗匪猖獗,季邈此前也听闻过,却料不到怎会有贼人如此大胆——不过出衍都五十里、刚入安州南线内,山匪便如噬稻之蝗一般扑上来,敢截朝廷命官随携的粮草。匪徒密密麻麻,竟达百人之众。 温家随行护卫均拔了刀,待季邈林中疾驰斜刺重围,突入队伍前中心时,司珹正将一杆长枪|刺入盗匪咽喉,他挑枪抹一把血,转身便瞧见了季邈。 司珹一滞,下意识道:“寻洲。” 季邈没应声,甚至没同人对视,只横刀扫开了司珹斜后方偷袭的两匪,勒马仰蹄间,季邈方才朝司珹睨去一眼。 “司折玉。”季邈面无表情地说,“你挺能跑啊。” 司珹喉咙里灌满风,厮杀与碰撞声近在耳侧,他却好似什么都再听不见,什么都再看不着,他迎着季邈的冷睨,艰涩地说:“我……” 下一刻,季邈以指拨鞘,猛地前推,砍翻扑飞而来的一人,血溅到二人颊边,季邈却只抹了自己的脸,问:“还剩多少人?” “五十上下,”司珹没擦那血,任它缓缓淌下来,“舅舅等四人俱在马车中,简公子尚且连行走都困难。有近卫贴身护着——此次为护送岱安先生,我们多带了些侍从,如今方才堪堪可应对。” 季邈说:“你也回马车附近去,守好舅舅一行人。” 司珹轻声问:“那你呢?” 四下血浓稠,同赤天红地融为一色。季邈视力极佳,根本不会被这样的混乱侵扰,他皱眉抽了马,直奔匪兵对冲最猛处,平静道:“你们都私下商量好了,何必再来管我?” 司珹的发被这阵风吹乱掉,他伸手去抓,只虚虚抓到了苍茫暮色里的一缕余晖。 日沉西山,白日彻尽了。 *** 山匪的尸体被推到道边,残存的活口被捆住四肢堵着嘴,塞在牛车杂草里。夜色浓稠,和血一起粘黏了山道。队伍行进的脚步疲倦又沉重,像挤开重重叠叠的羊肠。 司珹没再回马车,他同季邈一样骑马在侧,双方却都没有说话。 沉默。 沉默中马蹄与车辙声重复地响,偶尔有咳嗽与低语,和蝉鸣一起遥遥随风入耳。司珹踟躇许久,方才轻轻唤道:“将军。” 季邈揩尽了剑上的血,一声不吭地缠着新缑。 司珹凑近一点,软着嗓子说:“寻洲。” 季邈不说话,开始重绑自己的臂缚。 司珹垂下眼,微不可闻道:“我伤着了。” 季邈这才抬起头。 “伤哪儿了?”季邈说,“随行府医在车轿里,你自己钻进去拿药。” 司珹抬首,在凉煦的流风里,同他四目相对。 后者又收回眼,说:“驿站就在前头,我洗净血腥味就回衍都。明日和安州衙门那边接应的人碰上,你们就安全了。” 季邈行随言动,做事干净利落。一行安置好后,他同温秉文几人短暂聊了聊,就上二层浴间去冲澡。待到掀帘而出正欲下楼时,被司珹堵了个正着。 司珹虽未参与方才的谈话,却也只匆匆洗了洗。这会儿他头发完全没擦,系着浴袍,整个人都显得湿漉。 “寻洲,”司珹用同样湿漉的眼睛望着他,说,“我们谈谈吧。” 季邈最终被这泓水波浸润了。 他跟着司珹回了房,独自坐在小竹案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司珹却将那小桌案挪开一点,季邈瞥眼看见了,就问:“做什么?” “寻洲,”司珹温驯地说,“我留下的那封笺,你看见了吗?” “嗯。”季邈喝着茶,“敷衍得还算用心。” 司珹扯了扯他衣角,闷声说:“不是敷衍。” 季邈快被他气笑了,他仰面喝完茶,将那杯子搁到竹案上,攥着司珹的手抬起来,说:“字里行间句句大义,所思所想俱是全局。先生若为谋士,自然算不得敷衍主君,甚至可称思虑周全赤胆忠心——可你怎么偏偏不敢当面言说?” 司珹不说话,侧脸在他手背上蹭了蹭。 “撒什么娇呢司折玉。”季邈冷声道,“走的时候不是挺果断,这会儿你又服什么软?此去越州至少整整一个月,你倒够洒脱,没支会我只言片语不说,连那信里都没有多余的话。衍都纸墨够贵啊,怎么连先生都用不起了?” “阿邈——” 司珹拖长了尾音,季邈屏息凝神地等,却最终只听见他说:“……你歇一晚,明早再走吧。” 季邈脑中绞紧的弦,终于彻底崩断了。 “好啊。” 他磨着犬齿猛然前倾,觉得浑身的血又沸起来——几日前司珹不愿意,他没继续逼迫,想的原是再给司珹些时间,等到司珹点头再说别的。他还记得司珹情绪崩溃的那一晚,泪水与抽噎都像刀一般片他的肉,敲着他的骨,季邈记住了那夜的一切,记得那个梦,与司珹苍白的脸。 他还记住了此后的种种,记得对方有意无意的回避,记得小阁楼睡梦中的回应。 “阿,邈。” 许多事情,都在将他引向一种无比荒谬的推测。 ……或许在梦里,司珹正是他。 这真的可能吗? 想法冒出的瞬间季邈也被惊到。乃至于眼下,他也绝不敢对此事盖棺定论,面对祖父时他撒了谎,觉得天下万万事,最离奇者也不及如此,说出去根本无人信。 可若真如此,除却其本身的荒诞外,别的一切,都再合理不过了。 司珹寻找他教导他,为他奔波四方,又为他筹谋前路。世间大道万万条,他为什么非得选择这条路?所做一切都为了他季邈,司珹最终又能得到什么?贤名么? 可他入肃远王府时是“妓子”,入京后又成为“张九”,甚至为着他再受男宠之议,连以真面目示人都做不到。 司珹几乎完全活在他的影子里。 季邈不想要这样。 他不需要一道影,而更想要一个人。司珹如果曾是他,那么同源的血肉不应遮蔽他,而应反哺他、滋养他,让他长出新的骨骼。他们的魂靠在一起,可心魄应当是独立的,彼此相伴的。 司珹因为这个躲着他,季邈尚能耐心等待、慢慢引导——但司珹怎么敢一声不吭,就这样离开了? 别离中的恍惚仅一瞬,接着便是抽筋扒骨般的空荡、可能会再度失去的恐惧。爱化惊怖时竟如潮如浪,打得季邈狼狈不堪,只余下一把嶙峋骨。 他今日瞧见山匪劫道,瞧见司珹面上的血,险些连刀都砍断了。 司珹怎么还敢想着蒙混他! 夜已入三更,驿站内室混沌不堪看,油灯颓然续着豆焰,被遽然而起的风扑灭了。 司珹倒在竹席间,季邈摁着他的腕,埋首到他脖颈间。 “寻洲,”司珹被他骤重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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