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 黎雅禾第一次说起这个,好像突然有了个窥探她内心的机会,方奕不由得屏息凝神。 “脱离赛场之后,发现很多都是假的。加身的荣誉、他人的赞誉,不过都是别人眼光之下,给我镀的一层金,甚至连有实质的奖杯奖金,到了最后,都和嘲讽似的。” 可能是处在深夜,黎雅禾的情绪都外露了些。 女人垂着头,外面夜色中透进来的光,让她修长的脖子泛着冷白的光,格外有破碎感。 往常这些东西,是不会出现在游刃有余的黎雅禾身上的。 看不真切。 方奕看她良久,张嘴又闭嘴。 他斟酌半天才说道:“不过,也得达到那个高度了,才能有这种物是人非的体悟吧……” 方奕想说她已经很好了,却又拧巴地夸不出口。 他只轻轻吸了口气,说:“毕竟是高处不胜寒,别人会因为你的优秀,寄予很多希望在你身上,但是你也说,‘人生没有那么多本来’。” 方奕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把黎雅禾当时带着怒气时说的话记得那般牢。 黎雅禾也没想到,愣了好一会儿,最后勾起唇笑了。 相当真心。 “是啊,怎么我自己想这种事感觉像开脱,听你说倒觉得真心真意的。” 方奕在此时懂了队员们上场前,黎雅禾不说“必胜”,而说“尽全力”的更深一层用意。 他垂着眼,松了口,还是把堵在嘴边的话说了出来。 “平心而论,你教给我的东西,没有哪个是虚招,也肯定都是你这么多年打比赛的经验……你已经很好了,要完成很多别人投射到你身上的期待,也够累了。” 几分唏嘘,几分悲悯,又几分体贴。 黎雅禾也是头一回在别人身上体会到这么丰富的,对于自己的情感。 她的记忆中,青少年时,那样严厉的母亲,好像也对她露出过一个心疼又自豪的笑。 “所以,你呢?又是为什么睡不着觉?” “我?”方奕被她转换话题的速度弄得愣了一下。 也许晚上是真的很适合谈心。 关于家庭,关于他的击剑运动生涯,被方奕一股脑地全盘拖出。 也可能是他一个人背负地太久了,而黎雅禾今晚阴差阳错地拿到了敲开他秘密的钥匙。 方奕一开始没多喜欢击剑。 最初,是因为母亲喜欢,所以他愿意去练、去比赛。 每天的日常是枯燥乏味的、让人崩溃的耐力训练和细节纠正。 以及打到现在需要观察的,各种各样的对手。 可不管过程多痛苦,这都是他唯一一件不想放弃的事情。 也是击剑这项运动,让他觉得母亲始终在他身边似的。 也让他看到自己的价值,让他有交心的朋友,让他生出面对一切的勇气。 还有,方奕说着,侧过头看向黎雅禾。 “能遇见你也挺好的。” 心里想的这句话竟然就这样被自己说了起来。 方奕捂住嘴,动作幅度有点大,两人的衣服都到了一块,摩擦出声。 他的神经也揪到一块。 火车车窗外,恰好是一道引路灯照过。 黎雅禾清楚地看见了方奕没被手遮全的、通红的脸颊。 绯红一片,眼眸亮得惊人,水光粼粼。 名叫方奕的那团火,终于在她浑身的血液中,“噼里啪啦”带着四射的火星,从头到脚燃了个透彻。 两人一时都失了言语。 方奕就着窗外时有时无的光,看见黎雅禾怔愣的表情。 又看见她眼角的痣,像拖着一道尾光,从他眼前一晃而过。 此时,上铺的大叔翻了个身,连带着嘟囔了句梦话:“这豆腐又白又嫩的,你为什么不要?不要可就都给别人了。” 方奕和黎雅禾对视一眼,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 黎雅禾伸手拍了拍方奕的肩膀。 “睡觉吧,早上七点钟火车就到站了,到时候顶着两个熊猫眼,还有什么气势。” 头发软乎柔顺,手感很好。 听说头发软的人,脾气也很好。 确实,她想。 “好的。”方奕答道,从善如流地躺下,“晚安。” “晚安。” 黎雅禾声音很轻,懒懒的尾音却像有把钩子似的,在方奕的心上过了一下。 火车上的枕头棉絮很散,但还软乎。 方奕摇了摇头,让自己的脑袋陷进去,也把里头那些杂念给赶回去。 他闭上眼,却听到黎雅禾那边的动静。 她掀开被子上了床,又躺下。 布料的摩擦声没持续很久,再没别的动静了。 方奕莫名想着,看来这人睡相还不错。 伴着火车行进的声音,“哐当——哐当——”,车厢也跟着慢慢悠悠地晃。 方奕再度睡去。 一夜无梦。 …… “方奕,醒醒,待会到站了,快起来收拾东西。” 他迷迷蒙蒙,顺手就黏上了坐在自己床上的人,睡到了她的腿上,还伸手箍住了她的腰。 甚至还不知死活地捏了一下,软硬皆宜,手感相当不错。 方奕刚睡醒的时候爱撒娇,作为舍友的程嘉楠就被他缠过许多次。 他也没分清叫自己的是谁,就是听到一个很熟悉的女声。 等等,女声。 方奕睁开眼睛。 这人的手也毫不客气,自己占了她的腿,她的手就在自己的头上一顿乱摸。 最上铺的阿妈探出一个头:“哎哟,你们姐弟俩感情这么好啊,哪里像我家那两个,天天不是打架就是吵架。” 方奕正过头,看见眼前分明的下颌线。 黎雅禾正抬着头和上铺的阿妈说话:“是啊,我让着弟弟。” 刚刚方奕还迷迷瞪瞪的,现在看见黎雅禾就在眼前,瞌睡是已经醒了大半。 现在的黎雅禾,真是温柔地让他胆寒。 他猛地从黎雅禾腿上起来了。 动作幅度之大,速度之快,让他脑袋都犯晕乎。 看他这摇头晃脑的样子,黎雅禾不由得发笑。 “弟弟睡迷糊了,让大家见笑了。” 听她一口一个弟弟,方奕忍不住回头瞪她。 黎雅禾弯着眼笑时,那颗泪痣也相当显眼,晃得方奕眼晕。 他愣着,又想,怎么笑得和花狐狸似的。 这人好像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了点什么变化。 再接着,方奕就真恨不得穿回去,抽死昨天那个跟着她一块胡说八道的自己。 可他现在顶着个被黎雅禾揉乱的鸡窝头,连举个拳头都没有丝毫的威胁力度。 黎雅禾笑得更放肆,方奕扭过头去,懒得理她了。 车厢里的人笑成一团。 白领在床上看着,没出声。 这女人,昨天还像个精致但没感情的石像。 今天就和活过来了似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七点一刻,火车停在江平市的车站。 这将近一天的车程里形成的小小乌托邦,也要留在记忆中了。 方奕和黎雅禾一块下了车。 “小弟!姑娘!” 方奕回过头,发现是刚刚车厢里的白领。 还没待他开口问,白领就气喘吁吁地站在黎雅禾的跟前。 “姑娘,能问问你的联系方式吗?企鹅号,你有没有?” 方奕眨了眨眼睛,才反应过来这个时髦的名字是个什么东西。 白领就是新潮啊,上辈子他都过了好久才摸到电脑注册了号码。 黎雅禾脸上挂了层假模假样的笑面:“不好意思,没有。” 有人搭讪黎雅禾,方奕本来就想看戏不管。 女人却像看透了他似的,狠狠捏住了他的手腕。 白领还想说什么,方奕立马接过黎雅禾的话:“我妈管的太严了,不让我姐在三十岁之前找男朋友。” 和黎雅禾待久了,张嘴就是鬼扯。 这话方奕说出来都令自己汗颜。 还没等白领反应,他就赶紧推着黎雅禾走了。 直到上了出站的楼梯,方奕才松了口气。 当事人黎雅禾却像没事人一样,笑吟吟地看着他。 两人一块往出口走着。 方奕没什么好气:“应付男人的事情,下回你能不能自己干。” 害得他装疯卖傻,还像故意炫耀自己和黎雅禾关系好似的。 黎雅禾稍作惋惜地哦了一声。 “帮教练做点这事,就嫌麻烦了,也不想想这俩月受了我多少指点。” 方奕面无表情:“神经病,自恋狂,倚老卖老。” 黎雅禾伸出手点点他的额头,倒也没生气:“你现在骂起人来倒是肆无忌惮了。” 方奕弯着眼假笑:“没办法,谁叫我是弟弟呢?” “行,让着你。” 到了出口,方奕正打算和黎雅禾告别。 眼前的女人突然问道:“需要我陪你吗?” 扯到自己的家事,是有些冒昧的问题。 但方奕没觉得,反而还有些心安。 “你不用去办事吗?” “没那么急。” 两人又一块找了个旅馆,开了两间房。 四点多一点,方奕打算出门。 他知道,继母总会提前半小时出门,接他那个五岁的弟弟放学。 方奕说要去见继母,而且不用黎雅禾陪。 女人轻轻拧眉,又松了表情:“行,我去和报社那群人见一下。” 两个人分头行动。 方奕戴着墨镜打着伞,等在继母的必经之路上。 他拦住继母的时候,女人还没认出他来。 方奕撇下墨镜,露出两只眼睛,继母立马惊道:“你怎么回来了!” 他冷笑:“我不回来,等着你们到时候抓我回来吗?” 被继母为难这么多年,方奕自然知道她想要什么。 她不让自己击剑,还急着把自己赶出去,不就是怕自己抢了他儿子的风头,以后还和他儿子抢家产吗? 只不过,这女人完全是多虑了。 上一世的他没这个心眼,这一世的他没这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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