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您可要做主。” “是么。”贺兰缺表情柔和,她手指敲了敲杯壁,微微一笑,颔首道:“我知道了,先生您先请回吧,我会教训那孩子的。” 老夫子神色松了松,以为自己终于能得到撑腰,顿时“哼”了一声,雄赳赳气昂昂地大步跨出了门槛。他刚跨出门槛,一个红衣|男孩便扑了出来,“娘!” 男孩抬起头,梦境外,所有弟子双眼一缩,情不自禁地倒吸一口凉气。 这孩子长得也太漂亮了! 男孩大约八岁上下,充满着稚气的脸庞白皙细嫩,脸上还残留着一些肉嘟嘟的婴儿肥,睫毛纤长,睁眼时露出下面一双圆溜溜的黑色双眸,灵气得惊人,远远望去,像是一个精雕细琢的娃娃。 可此时这漂亮娃娃却皱着张小脸,眼尾泛红,看上去气得不轻,他咬牙切齿道:“娘,你不会真的相信那个狗夫子吧!” 他急急切切地辩解:“那老东西当堂放屁,说我坏话,娘你不要信他。” 贺兰缺看向谢纾时,目光柔和下来,她啜饮了一口温热的花茶,捏了捏男孩团子似的脸颊,笑着弹了下他额头,“真的是说你坏话?” 谢纾被她捏着脸,含含糊糊地说:“对!” 弟子们交头接耳,面露不屑。他们偏头去看沈乘舟,沈乘舟自小和谢纾一块长大,应该是最清楚谢纾脾气的,但是当他们看到沈乘舟露出微茫的神色时,恍然地扭回头去。 不记得了啊。 那也是好事。 梦境中,清秀的男孩扑在母亲怀里,还在絮絮地抱怨着什么,诸如被褥太硬,又诸如作业太多,全是狗屁之类的纨绔话语,可偏偏贺兰缺的眼神一直温柔,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的孩子,一点也没有对谢纾的话进行矫正或者指错。 谢纾说得口干舌燥,他抄起一旁的花茶润了润嗓子,接着,忽然道:“娘,如果有人欺负我,该怎么办?” 贺兰缺语出惊人,她像一个溺爱孩子的母亲:“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真的?”谢纾眼睛一亮,他甚至还从怀里掏出一份小宣纸,上面写满了各种各样的姓名与氏族,粗略扫一眼过去,大概至少有数十个人。 贺兰缺挑了挑眉,就被谢纾往怀中塞进了这张写满名字的宣纸。 她一字不落,从上往下慢慢看完,看得细致而认真,并无半分敷衍之意,先是夸了下“我家小宝字写的比娘好看”,接着继续念道:“肖凉,慕容傀,南宫无,孟三清……这么多人?怎么还有长老的名字?” 小谢纾抓住贺兰缺的衣角,仰起头,露出一个稚嫩的笑脸。 那笑容明艳万分,饶是春光也要在他面前失色,只是接下来,这稚童的声音便如从天而降的一盆冰水,令所有人一寒。 他脆生生道:“我想请娘亲帮我杀了他们。” 梦境外,所有弟子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直接炸了。 众人破口大骂,气得浑身颤抖,宣纸上写的人的名字无疑都是同门子弟,他们不可能不为自己的同袍而愤怒。 祝茫握紧了拳,他的目光一瞬不动地凝视着梦境中清秀灵气的男孩,玉佩被他紧紧地扣在手中,再用力一点,怕是就要碎成齑粉。 但他温柔的面孔只是狰狞了一瞬间,随后就彻底放松下来。 他强迫自己握紧的拳头一寸一寸地张开,让血液重新回流,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 他的心从喉咙落回胸膛,目光看向那块沉默而满是疤痕的黑色墓碑,甚至有些满意地看着昆仑弟子对谢纾进行辱骂与攻击。好像非要证明什么,才能让他安下心来。 对,谢纾从小就是如此地恶毒,怎么可能是当年那个小男孩? 他依稀记得男孩缠着他,要把糖往他嘴里塞,在他母亲病危时想尽了办法帮助他。 与眼前这天真无邪微笑着要杀人的人,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他怎么可能喜欢这种人。 他深吸一口气,觉得一瞬间有所动摇的自己前所未有的可笑。 梦境中,贺兰缺却神情未变,她把谢纾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拨弄到耳垂后,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她没有骂谢纾,只是笑着问:“为什么要杀他们呢?” 谢纾气哼哼地:“他们对我不好。” “真的吗?” 谢纾被贺兰缺一看,僵硬在她怀里,贺兰缺温和地看着他。过了好半晌,谢纾忽然像是瘪了气的气球,埋在他娘亲的怀里,委屈道:“他们骂你。” “说我什么了?”贺兰缺眉眼温柔,她摸了摸谢纾的头,谢纾却不吭声了。被她戳了戳额头,才闷闷道:“说了好多不好听的坏话。” “他们说宗主不在,你就胡乱指挥,让昆仑乌烟瘴气。说你坏了昆仑的规矩,女子不能成为门主,即使是暂替的也不行。” 贺兰缺笑了,“老先生是不是也说过,所以你才这么对他们?” “说我有乱常纲,违背天道。女子无才便是德?” 男孩如幼猫一样红了眼眶。他在替母亲感到愤怒与难过。 “是是啊。” 谢纾缩了缩,他以为贺兰缺不开心,觉得他行事嚣张,自作主张,垂着脑袋准备挨打挨骂,结果却被亲昵地捏了下鼻子,捧起脸颊往他脸上“啵”地亲了一口,“你怎么这么可爱。” “别人说的话,不用放在心上,我们行得正,坐得端就好。” 谢纾被母亲亲了一口,圆而嫩的脸颊微微泛红,可爱得紧。闻言却脸一皱,他觉得这是什么草包子发言,生气道:“不行!一定要给他们一点教训!” “你……”贺兰缺哭笑不得,“放心,娘想好解决方法了。你不用担心。” “你不会被欺负吗?” “不会。” 谢纾这才放下了心,他踢了踢路边的石子,闷闷道:“好,我听娘的。” 贺兰缺看着蔫了吧唧的白团子,“嘿呦”一声,把他抱起来放在膝盖上,夸赞道:“别不开心,娘要夸你。干得很好。” “很好?”谢纾有些纳闷。 “被别人欺负,是要还手的。”贺兰缺笑了笑,“不过,以后不要把什么杀啊打的挂在嘴边。” 她捂着胸口,装作娇弱地咳嗽了一声:“不然要吓到娘亲了。” 男孩呆了呆,随后紧张地抱着她的手上下察看,急急道:“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娘你没事吧?” “没事。”贺兰缺耳朵忽然动了动,把谢纾放回地上,摸了摸他的头,温声道:“娘亲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是是可以先去玩吗?” 谢纾呆了呆,他眼底的失落一闪而过,但是很快就扬起了笑脸,“嗯”了一声,跑开了。 谢纾一走,刚刚还笑容满面的贺兰缺脸色忽然沉了下来,她低头捏了捏手中的宣纸,“影。” 有黑衣人落在她身旁,她把宣纸递过去,神情有些冷淡,“去查。” 黑衣人怔了一下,“这不是少爷……” “怎么。”贺兰缺掀起眼皮,深黑色的瞳孔望过去,“你也以为他在无理取闹?” 她的瞳孔黑而静,睫毛纤长,谢纾的眼睛就是继承自她,是一双漂亮得宛如黑曜石的眼。但是当她没有笑容看人时,那双眼却猝然冷厉下来,像是这对黑曜石分明的棱角暴露在潮湿阴冷的空气中,光是对视就令人下意识地避其锋芒。 黑衣人赶忙低下头,贺兰缺摸着茶盏,瞳孔一片冰凉,她看着谢纾离开的方向,“我忙于公务,他知道只有这样说才能引起我的注意力。” “这些人恐怕不只是嘴上说说这么简单,私下里恐有小动作。” 她言简意赅:“查。” 一弟子语气嘲讽。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望向谢纾的目光重新又变得怨恨起来,像是一只只恨不得啖其血肉的野兽。 他们忘不了昆仑之乱中,谢纾对他们的背叛,忘不了谢纾与魔族勾肩搭背,在月下折断了一根桃花,他的目光与月色一般冰凉,看向他们时,仿佛他们是从不相识的陌生人。 背叛永远都是鲜血淋漓的。因此他们也必将鲜血淋漓地报复回去。 梦境中的桃花依然纷纷扬扬,谢纾一边踢着石子一边离开,表情有些闷闷不乐。 贺兰缺虽然对他是掏心挖肺的好,平时总是给他塞各种小零食小点心,可父亲一直闭关,作为天下大宗,昆仑自然有数不胜数的事务要处理,说一声“案牍劳形”也不为过。 因此即使是爱他,也总是如浮光掠影,他只来得及浅尝辄止与母亲在一起的温情,就总是被各种事情打断。 他出了门,眼前是昆仑的三千石阶,他本就不太开心,一想到又要爬这三千石阶爬得一身汗,就心头火起。 余光忽然一瞥,接着,便抓住了花树下的一个少年,不容置疑道:“喂!你!” 他拦在那个少年面前,抬了抬下巴,眯起眼睛,居高临下地踩在玉石阶上。 “背我下山。” 第 19 章 第 19 章 昆仑的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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