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他回头,十分诚恳地向李朝歌道谢:“多谢公主。” 李朝歌见马已经平静下来,她松开缰绳,说:“举手之劳。你没事吧?” 张彦之摇头,一双眼睛温润如水,情意绵绵:“谢公主关心,我没事。” 李朝歌刚才那句话只是礼貌询问,流程走完后,她就看向张彦之的马,奇怪道:“好端端的,怎么会惊马呢?” 李朝歌对事故原因非常好奇,这是行宫,马都是宫苑圈养、精心训练的,怎么可能受惊呢?张彦之见李朝歌一直盯着马,心中发慌,忽然掩着唇咳嗽。 沉迷于追根究底的李朝歌抬头,问:“怎么了?” 张彦之偏头咳了两声,捂着心口,缓缓喘着气道:“没什么,刚才马突然失控,我有点心悸。” 李朝歌从小耐抗耐造,一个人能打十个,不是很懂正常人是什么样。她从没惊过马,但是京城那群贵女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被吓晕,张彦之惊马后心悸,似乎也正常。 李朝歌于是说道:“心悸是大事,你待在这里不要动,我回去叫御医。” 李朝歌说着就要走,张彦之拦住,低声道:“不必。” 他捂着胸口,慢慢换气,声音中也带了低哑的喘音:“我下马走走就好。” 病人都这样说,李朝歌也不能强迫,只好陪着他下马,慢慢在草丛中走。张彦之朝旁边瞥了一眼,轻轻柔柔道:“公主,驸马一个人在那边。你来帮我,驸马会不会误会呀?” 李朝歌回头,看到顾明恪揽着马,正在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李朝歌浑不在意,说道:“你放心,他为人最是公道,不会在意这种事的。” “那就好。”张彦之垂眸一笑,眼神水润,温柔细致,“驸马总是跟在公主身边,我还以为驸马不太喜欢公主和外人接触呢。驸马不误会就好,要不然引得公主和驸马生隙,那就是我不对了。” 顾明恪耳力好,将张彦之那些话听了个齐全。他走过来,神情平静,步履从容,悠然问:“朝歌,怎么了?” 李朝歌没注意顾明恪对她的称谓,如实回道:“刚才张彦之的马不知道为什么受惊了,他有些心悸,要慢慢走一会。” “哦,惊马?”顾明恪长袖在风中猎猎飞舞,他整了下衣袖,不紧不慢道,“宫廷养的骟马都能惊,张奉宸令若是不擅长骑马,最好还是在宫里待着。” 奉宸令是张彦之的官职,自然,这只是个摆设。旁人想讨好张彦之兄弟,都叫他们五郎、六郎,但顾明恪一张口就是官职,可见毫无交好之心。 李朝歌也觉得这么温顺的马都控制不住,张彦之马术实在堪忧。但道理是这个道理,话却不能说得这么直白。李朝歌瞪了顾明恪一眼,道:“人家还没缓过来,你不要说这种话。” 顾明恪一听,眼睛都变幽深了。张彦之连忙说:“公主,驸马是为了我好,你勿要和驸马置气。我不像驸马一样从小学习六艺,比不上驸马什么都会。驸马说得对,我不该出来的。” 李朝歌暗暗瞪了顾明恪一眼,对张彦之说道:“他说话向来直,其实并无恶意。骑马简单,练一练就会了。” “真的不打扰公主吗?”张彦之唇边含笑,感激地看着李朝歌,“劳烦公主陪我在这里浪费时间,可惜我现在头晕,还不能上马。要不公主你们先走吧?” 别说,李朝歌还真想自己走,但是张彦之主动说出来后,李朝歌倒不好意思走了。对方是个病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心悸会发作,现在草地上一个人都看不见,万一出事,那可怎么办? 李朝歌咽下要说的话,摇头道:“无妨,我也不赶时间,你慢慢休息,不用急。” 顾明恪跟在旁边,三魂七魄都要气出来了。他移开视线,看着远处洋洋洒洒的芦苇花,劝告自己这是在凡间,不要和凡人一般计较。 这个男人说话怎么这么恶心呢? 李朝歌跟在自己身边,长风拂过,吹来她发丝上的香气。张彦之心中十分满足,前路无人,天地浩大,仿佛他们俩可以一直走到天荒地老。 张彦之巴不得走得再慢一点,他余光扫向顾明恪,觉得这个人实在多余极了。如果此刻只有他和李朝歌两人就好了。 张彦之含笑说:“驸马脸色不好,是不是不耐烦了?我不敢占用驸马时间,驸马如果有其他事,可以先走的。” 李朝歌也回头看顾明恪,顾明恪有多工作狂她是知道,这样慢悠悠地在草地上闲逛,说不定他早就不耐烦了。李朝歌对顾明恪说:“要不你先走?” 顾明恪忍了一路,现在出奇愤怒了。他垂眸看李朝歌,眼睛灼灼生辉,黑得惊人:“你赶我走?” 他怎么还生气了呢?李朝歌一脸莫名其妙:“不是……我怕你无聊。” 有他在无聊,和张彦之一起走就不无聊吗?顾明恪气得不想说话。张彦之说道:“今日多谢公主和驸马了。公主不必叫我名字,唤我五郎就好。” 顾明恪冷冷道:“她和你没那么熟。” 李朝歌尴尬,怒道:“顾明恪!” 顾明恪回头,双眸冷清,面容如冰浸玉。李朝歌看着那张脸,再大的火气都发不起来。她叹了一声,道:“罢了,等回家和你说。” 回家?顾明恪满腔怒火随着这句话平息,而张彦之的脸色却难看起来。 对啊,李朝歌对他十分包容,是因为把他当客人。他再如何搅事,怎么比得过这两人关起门甜言蜜语? 张彦之终于消停了,李朝歌可算能安安静静地走路。张彦之一路尽力放慢速度,可还是很快看到人影。李朝歌暗暗松了口气,都不等她说话,顾明恪就率先喊人过来:“张奉宸令惊马了,现在有些心悸,你们立刻去禀报女皇,传御医过来。对了,把那匹马也检查一下,省得再惊扰了贵人。” 马厩的人一听,吓了一跳,慌忙牵着马告罪。张彦之身边立刻涌上一群人,又是嘘寒问暖又是寻医问药。张彦之想要说什么,却被淹没在人群中。他眼睁睁看着顾明恪将马缰交给下人,然后拉起李朝歌的手,扬长而去。 张彦之兄弟正得宠,肯定有的是人给他叫御医,李朝歌甩下一个包袱,心里无比轻松。顾明恪拉起李朝歌的手,轻声道:“我们走吧。” 李朝歌点点头,随着他一起出去。李朝歌见周围没人注意他们,压低声音问:“你刚刚怎么了?” 顾明恪冷冷笑了一声,说:“我没事。张彦之不怀好意,你离他远点。” 李朝歌发现顾明恪对张彦之似乎很有敌意。他向来公平公允,就事论事,这是李朝歌第一次见他对人有这么强烈的私人情绪。李朝歌好奇,问:“你和张彦之怎么回事?你似乎总是针对他。” “我针对他?”顾明恪眼眸轻扫,里面是毫不掩饰的讽意,“他算什么,值得我去针对他。反倒是你,不要被皮相蒙蔽了眼睛。” “你说什么呢。”李朝歌轻轻撞了顾明恪一下,瞪道,“他是女皇的人,怎么会和我有关系?你不要乱说。” 顾明恪眼神冷的可以结霜,到底是他乱说还是张彦之乱想?旁边一群人正在射箭,瞧见李朝歌,连忙招呼李朝歌过去指导。李朝歌不好太不合群,便走过去看他们射了两箭。 顾明恪气得脑仁疼,他随手拎起旁边一柄闲置的弓箭,搭弓拉箭,面无表情地射了三箭。一个人正在瞄准,随便瞥了一眼,突然发现旁边的靶子正中三箭,箭矢将靶心都射穿了。 他惊讶地大喊:“这是谁射的?” 李朝歌听到动静,一回头手心汗都出来了。众人瞧瞧靶子,又瞧瞧顾明恪,惊讶问:“顾寺卿,莫非是你?” 顾明恪面不改色,再次搭弓,他挽弓的架势非常标准,可是箭飞出去时,却远远偏离了红心:“没注意。” 他只说没注意,却没回答是不是他。众人见顾明恪的箭矢歪歪扭扭插在靶子上,第一箭就偏得很远,第二箭越发离谱。众人自动提取了答案,回头各自玩去了。 李朝歌暗暗松气,她走到顾明恪身边,见他熟练地挽弓放箭。他肩宽背阔,拉弓时肩膀平展,腰身稳定,双臂长舒,身姿极其漂亮。 他弹琴的时候那双手优美文雅,此刻搭在弓上却充满了力量。顾明恪修长的手指松开弓弦,平稳地去取下一只箭,动作间连眨眼都不曾。 他基本以一致的间隔射了七支箭,箭矢看似没有准头,但正好在靶子上拼出北斗七星。李朝歌含笑,轻轻鼓掌:“好箭法。” 周围人听到,只以为盛元公主为了讨驸马喜欢,什么鬼话都敢说,唯独他们两人知道真实含义。 顾明恪心里的闷气散得差不多了,他正打算放下弓,忽然余光扫到张彦之兄弟过来了。顾明恪转而换了动作,问李朝歌:“认识星宿吗?” 李朝歌顿时嗤笑,也拿起一张弓,点头道:“你随便射。” 顾明恪换了个靶子,放箭搭弓。他弓弦拉满,眼睛却扫向旁边,手指铮得一声松开。 箭矢带着破空声穿入木靶,李朝歌也拿起弓箭,目光专注认真。她懒得陪那群纨绔玩,但如果是顾明恪,她就充满了胜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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