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她并不担心美娟会做傻事,那样执着要嫁给姚苏念做贵太太的意志,哪里会舍得去死! 抬手把纱帐从铜钩上[dàng]下来,掩住了床,没会儿,泪水抛抛洒洒湿了枕头,美娟那句“为何不一碗药汤把我溶掉!”戳刺着她的心,疼痛得难忍。 她曾经怀过一个孩子,生下来就死了。 ............ 英珍一家来得晚了。 路上汽车无端出了故障,幸得修理行离得不远,临时雇来的司机骂骂咧咧开了去,两三小工检查半天,第一句话便是:“先生,你这车子较怪(1)辰光没开啦?”一[kǒu]苏北话,聂云藩瞪起眼大着声儿:“瞎三话四(2)前两天才开过。”这显然是谎话,小工懒得与他争辩,与司机嘀嘀咕咕着。 英珍和美娟站在廊下等候,天突然转冷,[yīn]丝呱嗒(3)不停落雨,路两边的梧桐树叶子落光了,枝桠像老妇人历尽沧桑的手掌,无可奈何的屈展朝天,天公不作答,默然看着黄包车轱辘唏溜溜在湿泞路面蹍出两条细长的印痕。戴毡帽的车夫比客人还赶时间,后鞋跟抬落间,泥点子密密麻麻甩得小腿上皆是。这里离外滩很近,能听见汽轮鸣笛声,钟楼也看得清楚,白底黑针指到六时。美娟抱怨着,不如乘黄包车去,被聂云藩低斥两句不吭声了,她其实也明白,就是想撒脾气。 英珍倒是无谓,显然对宴会没有期待,甚对这小小的[chā]曲有种孩童般恶作剧的喜悦,只是这样站着,她的脚后跟有种不适感,穿得还是那双磨脚的高跟鞋,有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意味,可惜她不是打虎英雄,注定又是一场血淋淋的豪祭。 汽车总算修毕,司机和聂云藩耳语两句,再和小工说了甚么,小工走到英珍面前:“太太,修车费一百铜钿,先生讲伊钱包拉在府里了,让我来问你讨。” 英珍抬眼看向聂云藩,暗自咬紧后槽牙,冷笑道:“谁出来带这么多钱,赊帐好了,你明[rì]到聂府来找管家要。” 小工抬高嗓音:“这位太太讲讲道理好较,我们小本经营,现修现付,从不赊帐。” 英珍回道:“你冲我个妇道人家吼没有用,你去和先生商量。”“先生说找你,你又推给先生。”小工眼神粗暴地上下打量她,嘴里不干不净:“瞧着人模狗样,却是赖急皮(4)。” 英珍沉下脸[sè]:“你怎么骂人!” “我不只骂人,还会打人哩!”小工往地面啪得吐一[kǒu]痰,使劲搓着五短手指,指甲里塞满乌黑的机油,美娟有些害怕,趁机朝聂云藩跑去,小工也没拦,他的目的就是要钱。 英珍生气道:“你试试看,这也是王法之地,岂容你乱来。” 小工朝她[bī]近一步:“太太也知王法呀,那赖我的车钱作甚!你目中无法,我便目中无人,你给不给,你说,到底给不给!” 英珍被迫的往后退,透过他的肩膀,看见美娟拉了拉聂云藩的胳臂,却不为所动,继续背对她和司机站在车旁说话。 还有些小工很注意地向他们望着,其中两个丢掉手里烟蒂,用脚底狠尽碾磨两下,似要走过来帮腔。 英珍不是没钱给,但想着要替聂云藩付这笔冤枉帐,她就恨,倒宁愿被小工打几下。 也就这档[kǒu],有人喊了声聂太太,随望去,竟是姚谦的那位范秘书,不知何时来的,又站了多久,他推推眼镜框儿,笑眯眯问:“聂太太需要帮忙么?” 英珍迅速望见修理行对面、指示灯由红转绿,一辆斯蒂庞克缓缓驶远,她收回视线还未开[kǒu],小工已道完始末,范秘书二话没说,掏出钱夹子把帐付了。 “范先生,这怎么好意思!”英珍面庞有了血[sè]。 范秘书笑着摇头,抬起腕看看手表,善意地提点:“你们也快些,秦先生是个最注重守时的人。” 聂云藩这时也走过来,两人体面地握手、寒暄几句,便告辞先离去。 注:(1)很。(2)瞎说。(3)[yīn]湿(4)无赖 第23章 华懋饭店门前,穿红白制服的拉门小郎来帮助停车,聂云藩把司机的代驾费给了,打算回去自己开。 他怀疑这个司机和修理行的小工有所勾结,汽车刚驶出府时是好好的,怎说 分卷阅读26 坏就坏呢,他们合起伙来诈骗,甚考虑宴会结束后去巡捕房报案。 英珍不搭理,自顾踩着[rǔ]白大理石铺成的旋转楼梯往上走,仰起脸看天花板上古铜镂花吊灯,倒是美娟听不下去了,一跺脚低嗔道:“还有完没完呀!” “哼!”聂云藩从鼻孔里哧哧两声:“我定会要他们的好看。” 二楼楼梯[kǒu]的招待员拦住他们,需出示邀请帖,他从西装内侧[chā]袋取出,很是不在意地递上,但面庞却显露出一种正经的神气。 招待员核对后,连忙领他们到厅门[kǒu],一阵阵掌声排山倒海般直往耳鼓里冲涌。 秦先生大抵已说过了一些话,他稍顿,清咳一嗓子:“今天,非常荣幸,请到财政部部长、姚谦先生。请财神爷来讲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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