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等什么?” 彼时长夜寒凉,林霰头顶是黑沉的天空。 夜色衬得他肤色如雪雕般的白,看起来有些捉摸不透。 霍松声原本也没看懂过林霰,甩手说:“算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作为一方将领,大历历朝历代每位将军都很有自己的风格和脾气,上了战场更是说一不二,能从他们口中听到“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这种话绝无可能,传出去霍松声都不用在漠北混了。 林霰掩唇咳嗽,海边不仅冷还干,林霰这几日流了不少鼻血。 霍松声说:“别在外面杵着了,回营帐待着去。” 林霰点点头,打算回去。 霍松声跟在他后面,一声不吭的背着手走。 “小侯爷还有事?” “嗯。”霍松声头也不抬,径直从林霰身边走过去。 林霰原地停留一会,待看不见霍松声的身影才离开。 林霰这次独自来到西海,连符尘都没带,身旁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战地条件简陋,营帐漏风,春信来修补过几次,炭火也从未停过,整个军营就他的帐子从早到晚都是暖的。将士最爱守他的门,他这儿最暖和。 林霰回到营帐,刚脱掉氅衣,便听见外面守门的将士齐齐整整喊了声“将军”。 帐内烛火摇曳,林霰眸中闪过一道影子。 霍松声撩开帐子,手里提了个食盒。 “让人炖了点雪梨汤。”霍松声把东西搁在桌上,没打算停留的样子,语气有些生硬,“败火。” 林霰微微一顿,他来到军中,日日享受优待,他知道,都是霍松声授的意。 “赶紧喝了睡觉。”霍松声说,“我走了。” “等等。”林霰叫住霍松声,“我一个人喝不完,小侯爷一起吗?” 霍松声迈出去的步子硬是转了个方向,他清了清嗓子:“这可是你留我的啊。” “嗯。” 林霰应了一声,打开食盒,里面是白瓷汤盅,很烫手。 霍松声起初抱着胳膊在旁边看,等林霰抬手要拿汤盅时又忍不住问:“你手好点了吗?” “好多了。”林霰说着,将汤盅上扣着的碗放下来,还算稳当地倒一碗梨汤出来,“军营里还有这么精致的食盒?” 霍松声揉了揉鼻子:“可能吧,我又不做饭,我怎么知道。” 军营里自然没有这么精致的食盒,军营里也没有雪梨,没人会特意做雪梨汤。 东西是霍松声让人去珉州城里买的,刚送来,林霰天天流鼻血,他能想到的就是雪梨汤了。 林霰看破不说破,倒好汤让霍松声先喝。 霍松声不肯:“你喝吧,等你喝完我一起带走。” 碗就一只,林霰重新找了个杯子,把剩下的汤倒在杯子里:“我用杯子,可以暖手。” 霍松声也就没推辞,捧着碗,装模作样喝了两口润润嗓子。 雪梨汤味甜,林霰尝起来有些淡,他闻着味道,觉得清甜,不免心绪清明起来。 霍松声瞄了眼他的杯子,说道:“我晚上吃多了,喝不完,你再来点吗?” 霍松声从小就有剩饭的毛病,每回上街都要买一大堆吃的,每样就吃一两口,剩能剩一堆。 林霰面上有些无奈:“给我吧。” 霍松声整碗都给他。 林霰抱着碗,热乎乎的烫着手心:“今天让将军再等等,将军不问我吗?” “现在又‘将军’了?”霍松声挑起眉,接着又问,“问你了啊,你说么?” 林霰许是现在心情不错,从袖中抖出半指长的细竹筒,示意霍松声伸手来接。 霍松声拿过来:“密信?河长明的么?” 林霰看着他:“将军怎么知道?” 霍松声不屑地撇撇嘴:“就你会算啊。” 他将竹筒打开,取出纸条,纸上字很小,霍松声靠近烛火,分辨出上面写的是年日和天气。 林霰说:“两日后有大雾,那天出兵有利。” 这些天林霰不是什么事都没做,他在练兵。 练的是海防卫,至于怎么练,连霍松声都没看明白。 他一不练战术,二不练身法,而是让海防卫人人用布条蒙住双眼,听风辨方向。 直到看到字条霍松声才懂得林霰的用意。 雾天航行视线受阻,若想在海上通航,必须要能辨清方向。 海寇久居海上,无论对地形还是方位都了如指掌,这点大历军队肯定不如他们。可若是双方同时视线受阻,此时谁能在茫茫大海中找到位置,那谁就更有胜算,况且他们想要绕过海寇到达苍门岛东部,大雾也是绝佳的掩护。 霍松声捏着字条,没问战事相关的任何问题,反而讲了句没头没尾的。 他和林霰确认了一遍:“这是河长明写的?” 林霰点头,点完后猛地僵在那里。 霍松声借着光又仔仔细细将纸上的字看了一通,不解地看向林霰:“那时阿姐被赐婚回讫,有人给她传过一封信,信中让她激怒皇上,实则是为了保护她。我看过那信,林霰,为什么那封信的字体与河长明信上的字体一模一样?” 第五十一章 海边到了夜晚会刮起大风,风将大历的军旗高高拂起。 白色营帐倒映着两个人的影子,晃动的烛火下,那双影子时而靠近,时而疏远。 林霰断言道:“小侯爷看错了。” 他和霍松声说话,很少会用这样冷硬果决的语气,仿佛将后路一次性斩断。 霍松声疑惑更深:“你又没看过那张字条,怎么知道是我看错了?” 林霰放下碗的同时正好避开霍松声的目光:“河长明不会做这种事。” 霍松声一直对送纸条给赵韵书的人持保留态度,靖北王一支死绝,南林侯府退隐,宫中人人有自己的心思,谁也不会平白无故的帮谁,若对方留下字条并提出要求,霍松声反而更放心。恰恰是对方什么都没说,好像只是单纯的想要帮赵韵书,这点实在让霍松声想不明白。 什么都不图,不求名利,不求金银,帮一个已经在皇上面前失宠的公主,为什么?要么这人是个傻子,要么赵韵书对他来说很重要。 如今一模一样的字体摆在霍松声眼前,河长明就是传信之人,那河长明究竟是自作主张,还是听命行事? 霍松声一点点抬起眼,林霰瘦削的侧脸就在眼前,他下颌角的轮廓异常锋利,好像在顷刻之间覆上一层坚硬的壳。 “河长明为什么不会?”霍松声问道,“他是你的人,他不会,难道是你吗?” 谁知林霰毫无停顿地说:“我更不会。” “为什么?” “我从来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林霰说,“浸月公主的事过于敏感,稍有不慎便会失信于皇上,我要做的事还有很多,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林霰习惯将自己打造成一个利益至上者,他所谋求之事,要走的每一步,都必须给他带来可以量化的利益。他可以用自己的命去冒险,但不会做得不偿失的事。 这是林霰一直以来在霍松声面前塑造的形象,他从不否认自己的阴险与狡诈,也从不介意将自己最晦暗的一面展露给霍松声看。他满口谎言,一腔阴谋与算计,城府深不见底,没有道理去救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 霍松声觉得林霰说得很有道理,他确实应该相信这才是林霰会做的事。否则他与赵韵书非亲非故,为什么会冒险相助? 可如果林霰又骗了他呢,如果就有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呢? 如果那张提醒赵韵书的字条是出自林霰,他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为什么不肯承认? 霍松声仔细一想,其实林霰对他、对靖北军,甚至是对整个靖北王府的态度都很奇怪。在大历上下都对靖北王府比如蛇蝎时,只有林霰第一次见到时韫就毫不避讳地称他“世子”,说自己深受浸月公主恩惠,屡次对靖北军表达敬重,却能眼睛都不眨地烧掉戚庭晔的牌位。 人人都知道皇帝痛恨戚家入骨,那天在广垣宫,如果赵韵书抵死不肯将牌位烧毁,老皇帝一气之下真有可能要了她的脑袋。那场死局是林霰亲手破的,是他从赵韵书手里拿过刻着戚庭晔名字的木牌,亲手将它烧成灰烬。 所有人包括霍松声在内,都以为林霰口中所说的“耻辱”指的是戚家。 可如果这些应该被烧掉的罪恶另有其人呢? 如果林霰的举动是在保护赵韵书呢? 纸条被揉皱了,掉在桌上。 霍松声哑然失神。 他再次将林霰看了一遍,不知怎样开口:“你该不会是……” 林霰眉心一跳。 霍松声艰难问道:“你……你喜欢我阿姐么?” “……” 林霰手里的雪梨汤凉透了。 他不知被触动了哪条脆弱的神经,背过身去凶猛地咳嗽起来。 霍松声起身去看他。 林霰抬起手,正挡在霍松声小腹间,他咳得太凶了,从脖颈往上迅速漫过一片红。 霍松声正好站在后面,便拍拍林霰的后背,心内腹诽,怕不是给他说中了才这么大反应?他一言难尽道:“喜欢也没什么,从小喜欢我阿姐的人能从长陵城排到……” “霍松声!”林霰少有如此疾言厉色的模样,牙关都咬在一起,伸手将霍松声揪到面前。 霍松声一个不妨,被个病秧子提着前襟拽走了。 此时林霰坐着,他蹲着,两手没有着落,只好虚虚搭着林霰的手腕。 林霰似乎很生气,还气的不轻,霍松声头一回见林霰这么生气,蹲在那儿有点懵。 林霰将人抓过来便松了手,扭头又咳了一阵,再开口声音都哑了:“你不要胡言。” 霍松声眨眨眼睛,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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