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下了两场大雨。 那两次霍松声都以为自己会命丧于此,后来有惊无险,万幸粮草也没有受潮。 那之后,霍松声便给林霰写了一封信。 信上没有过多的花言巧语,也不够长,短短几行写尽愁绪。 他仍在为没有带回那些碎片而后悔。 写完,霍松声将信揣进心口。 他想着,如果真死在海上,尸体沉入海底,这信怕是怎么也无法送到林霰手里了。 他跟林霰分开快两个月,太想他了。 · 林霰从梦中醒来,惊觉身上湿淋淋一片冷汗。 房里点着灯,符尘趴在桌上已经睡着。 林霰动了一下,谢逸从那边榻上走了过来。 “醒了?”谢逸搀扶林霰坐起来,把水递给他,“喝点水,我去喊符尧。” 林霰此刻仍在都津。 他病了半个月,处理完河长明的后事便一病不起,几次险象环生。 没一会儿,符尧来了。 符尧给林霰把了把脉,什么都没说,让他好好休息。 河长明的死对林霰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因为没有河长明,林霰就活不到今天。 房间里面气氛沉闷,连谢逸都不怎么说话了,懒懒靠在一边,要么就歪在榻上。 符尘揉了揉眼睛醒过来,很懂事的没吵没闹,安静陪在先生身边。 林霰坐了一会又乏了,侧躺下去,睡不着。 符尘趴在床边,虚虚握着林霰的手,停了很久才发出声音:“先生,霍将军什么时候回来?” 林霰轻轻眨眼:“怎么了?” “我想他了。” 符尘哪里是想霍松声,不过是想霍松声回来陪着林霰。有霍松声在,林霰病都好的快一点。 林霰说:“还要很久。” 符尘心中蔓延开无边无际的恐慌。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先生的状况很不好,连一贯爱絮叨的符尧都不说话了,终日沉默着闷在药房里,试不同的药,可是都没有用。 谢逸走过来:“霍松声寄了封信给你,前些日子就到了,你不在家,聆语楼便将信送给我了。” 林霰听见这个才算是有了精神。 他再次坐起来,符尘取来外衣给他披上。 林霰摸着信封,觉得有些厚,将信打开后发现足足有三张纸。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夜晚光线不好,看起来有些费劲,符尘把灯摆在他手边,让林霰看得更清楚。 林霰一字儿不落的看完,又回过头再看一遍,过了许久才慢慢将信放下,仔细还原,放在枕头下面。 他躺了回去,手压着枕头闭上眼睛,仿佛借此汲取着霍松声身上的温度。 林霰身体状况令人担忧,睡时多,醒时少。 西南军已经押送赵珩先一步回长陵,林霰现在不宜舟车劳顿,必须留在都津养病。 一日谢逸问起林霰,说是否要将河长明葬在他父亲身边。 林霰摇了摇头,念及河长明死前说过的话,说道:“我要带他回溯望原。” 谢逸曾猜测过河长明的来历,但知道的也不多,他原以为河长明是靖北军的后人,但连河长明这个身份都是假的,可如果不是靖北军后人,河长明为何对溯望原抱有执念。 谢逸说:“长明看起来不是汉人。” 林霰这几日有了些力气,正随谢逸一起在院中散步。闻言,他点点头:“长明的母亲是回人,他娘死在溯望原,所以他才想回去。” 汉人与回讫有世仇,大历极少有汉人会与回人通婚。 谢逸问道:“他母亲是怎么死的?” 那些年的往事总是折磨人的神智,林霰深吸一口气,缓言道:“冻死的,为了救靖北军。” · 为了争抢漠北这片土地,进一步入主中原,也是为了自己的族人能够有一个稳定适宜的居住环境,回讫与大历已经交恶几十载。 在前朝,甚至是赵渊刚登基那些年,回讫与大历的关系十分恶劣,两族严禁通婚,并且朝廷设下了非常残酷的刑罚用以处置那些私自通婚的人。 靖北十万大军,其中近一半人来自漠北,他们生长于这片草原,忠心驻守着自己的家乡,生命中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和回讫人打交道。两国立场不同,战时多,和时少,就是在这样的局势下,有些不该发生的感情还是发生了。 河长明的生父姓燕,单字秋。 燕秋在军营里出生长大,十五岁便被靖北军收编,二十岁认识了河长明的母亲巴兰。 巴兰是一个普通的回讫姑娘,长了一双大眼睛,头发天生带卷,阳光底下皮肤白的发光。 那几年溯望原还算太平,两国交界处偶尔会有对面的农户过来跑马。 燕秋就是那时候认识的巴兰,他对巴兰一见钟情。 草原上的感情来的热烈而汹涌,又因为是禁忌,所以更添了一份隐秘的悸动。 燕秋很爱巴兰,因此十分希望战争结束。 他总会在群星璀璨的夜空下拥着巴兰,和她一起畅想和平的日子,他想名正言顺的带巴兰回家。 可惜事与愿违,溯望原上的太平是短促的,战争才是它的常态。 两国前前后后打了两年,那两年燕秋与巴兰思念爱人度日。 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到处可见思想可怖的尸体,往往前一刻还在身边说笑的人,下一刻便身首异处。 说燕秋软弱也好,说他是懦夫也罢,他厌倦了战争的生活,迫切的想要逃离这个战场。 燕秋不是个伟大的人,他固然想为国家荡平所有来犯的劲敌,但同时,他也有自私的一面,他想和喜欢的人白头到老。 二十五岁的燕秋已经晋升军队前锋,前途光明,很受靖北王重用。 可他却在这个时候做了“逃兵”。 燕秋找到戚时靖,坦白自己与巴兰的爱情,恳求戚时靖放他离开。 那个时候逃兵被抓住是要处死的,与回人通婚也要处死。 戚时靖不可置信地看着燕秋,告诉他,不可能。 燕秋对这个回答是有准备的,大环境就是那样,戚时靖会放他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燕秋以为戚时靖会下令将他入狱,毕竟他越了界,不光触动了军纪,也犯了大历律法。 可是戚时靖没有,戚时靖让燕秋离开,要他往后不要再想这件事。然而,就在燕秋走出营帐前,戚时靖问了他一个问题。 戚时靖问:“大历的好女子那么多,你为何偏偏喜欢回人?” 燕秋没有思考很久,他反问戚时靖:“回讫也有可爱的人,不是吗?” 我们可以定义一个国家对我们有威胁,与我们敌对,但我们无法肯定,敌国的百姓都是坏人。 燕秋在靖北王漫长的沉默中离开了。 后面的日子便过的浑噩起来,戚时靖没有问罪,燕秋也没能离开。 直到那一年夏末,回讫率兵来犯,混乱之中,燕秋抓住了逃走的机会。 他做了此生最可耻的一件事,辜负了靖北王的信任,也辜负了全军,只做一个人的逃兵。 逃走的路异常顺利,燕秋与巴兰在边境会合。他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带巴兰回了家。 起初燕秋和巴兰躲躲藏藏,担心靖北军营会传来追捕他的消息。 可是没有。 燕秋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逃兵的路有人帮他清扫过。他和巴兰在漠北乡下住了一年,也是在那一年他们有了一个孩子,他给孩子起名“敬时”,以表对戚时靖的尊敬和感激。巴兰也给孩子起了一个名字,回语译过来是星星的意思,她始终向往燕秋带她到的那片星空,那是巴兰此生最好的回忆。 巴兰生下孩子没多久,漠北闹起了饥荒,他们逃难来到都津,从此在这里安家。 巴兰的回人身份不能见光,终日头巾遮面,也不怎么出门,一门心思在家里带孩子。为了养家糊口,燕秋在城中粮仓找了份工,负责上粮下粮,出的苦力活,可一家人在一起十分幸福。 如此过了十一年,他们的孩子敬时已经长成小大人的模样。燕敬时遗传了母亲的回人特征,但并不算明显,皮肤比中原孩子白一些,头发要卷一点,可还是像个汉人。 燕秋原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但一个意外彻底打破了他们平静的生活。 那晚燕秋已经下工,回家途中想起给儿子编的风筝忘在了粮仓,于是回去取。 他没想到会因此撞破大历皇室的秘密——朝廷要运送五百万石霉变的粮食去往漠北。被发现的时候,燕秋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自己要死了,而是他必须要把这件事告诉戚时靖。 赵珩在他身上捅了三刀,确定燕秋气断了才走。 燕秋没死,或者说他没立刻死,他撑着最后一口气回到了家,到家时巴兰刚刚做好晚饭,燕敬时在灯下读书。 稀稀落落的鲜血蜿蜒出一条路来。 燕秋断断续续将事情告诉巴兰,用昔日恳求戚时靖放他离开一般的语气恳求自己的妻子,救一救漠北的将士。 燕秋曾是一名战士,后来变成一个逃兵。 他离开战场太久,却在这天以逃兵的身份重新“站”了起来。 燕秋死了。 当天夜里,巴兰带着十一岁的儿子奔赴溯望原,立誓要将皇室的阴谋告诉靖北王。 都津离溯望原很远,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这一路注定不顺。 这个国家对回讫的恨是根深蒂固的,燕秋还在的时候,巴兰几乎很少在白天出去。 可是现在,她不得不为了自己和孩子的生存抛头露面。 他们要活下去,需要吃东西,要见人,要挑选合适的马匹赶路,这一切的一切都给异族的巴兰造成了巨大的困难。 从都津到溯望原如果顺利要一个月,可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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