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道道隐晦的符文夹在闪电形状的光斑中自火舌上蹿腾起来又刹那湮灭,空中隐有转瞬即逝的轰隆雷鸣。 浮台底下则是一座规模宏大的宫殿,地面细细铺陈质地精良的白玉,殿上空阔,一眼望不到边际。 除了乐小义脚下的浮台外,大殿上空还另外悬着四个造型一样的浮台,只不过火焰成色不同,乍眼一看,五个浮台分别呈现红青黑白黄五种颜色,与五行一一对应。 五座浮台又环成一道更大的圆,围绕着大殿中间一座径宽五丈的白玉柱缓慢旋转。 远处浮台上也有人影,但因浮台四周符文闪烁,看不清那几人的衣着长相,只依稀能辨识各个浮台上一到五人不等。 忽然,乐小义身处的浮台地面绽开两个半尺大小的符阵,两道人影几乎同时出现。 乐小义下意识地绷紧了脑中的弦,朝浮台另一端后退几步,拉开与那两人之间的距离,同时暗自蓄力,谨防有人突然动手。 片刻后,符阵上光晕消散,乐小义这才得见那二人真身。 左侧符阵中走出来的是一名白衣似雪的男子,腰间别了一把宝剑,剑眉星目,眼中神光如炬,视线环视四周,并无异色,似习以为常。 右边那人则是位着了土色僧袍的带发小尼,手里端了盏造型奇特的青灯,眉目平和,瞳眸幽深沉静,现身浮台之上时,亦神色从容。 乐小义警惕地打量他们,心下骇然,这二人皆是不凡之辈,身上气息沉敛,她窥探不透他们的深浅。 在乐小义观察浮台上两人时,对方也在打量乐小义,相比于小尼淡淡的一瞥,那男子的视线在乐小义身上多停留了一息,随即拧了拧眉,想来是看出乐小义修为低微。 乐小义抿着唇不动声色,转开目光看向一侧,但警惕之心并未松懈。 浮台上纵有三人,却无人开口说话,场内一片寂静,只雷鸣声若隐若现。 不多时,又有符阵的光芒亮起,乐小义扭头去看,光芒未散,但那阵中之人身影却有些眼熟。 乐小义眨了眨眼,欲再看得仔细些,便见符阵金光褪去,来人慌张四顾的瞬间,一双浅浅的棕瞳撞进乐小义的眼睛里。 何云露? 乐小义张嘴,嘴唇微颤,却未出声。 何云露也认出了她,惊慌失措的眼神定了一瞬,随即毫不犹豫地拉开与另外两人之间的距离,朝乐小义靠过去,倒也没有与她走得太近,彼此间隔两步,看起来却比另外那两人要亲近些。 眼下虽然形势诡异,但乐小义与何云露毕竟师出同门,都顾不上个人恩怨了,对外时还是下意识地站在同一阵线。 何况何云露也不是傻子,能看出浮台上那两个生人都很厉害,她与乐小义修为低微,独来独往只会陷入更加被动的局面。 她们互相对视,乐小义从何云露的眼神中看出疑问,而她自己其实也一头雾水,只得朝对方摇了摇头。 何云露抿唇,无奈侧开视线。 白衣男子和黄衫小尼照例也暗中观察何云露,男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但小尼脸上仍看不出喜怒。 乐小义远望其他几座浮台,人少的也都有新人进来,每座浮台上最多五人,她心中隐有猜测,果然没多久,又是一道金光亮起,台上四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转过去。 最后一个出现的是一名女子,穿着黑色的衣袍,腰间坠着两道金钩,修为在乐小义与何云露之上,但较之白衣男子和黄衫小尼又稍逊一些,乐小义大致估计她的修为应在脉元境初期的样子。 而那白衣男子和黄衫小尼恐怕皆是骨元境的高手。 符阵金光消散时,她脸上也没有惊慌之色,想必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 白衣男子看清女子修为,紧蹙的眉头稍稍松了一些,竟主动开口:这位可是鬼道宗的师妹?他认出了女子身上衣袍所属宗派。 黑衣女子没有立即答话,但在看见乐小义和何云露时,眼里流露出一抹了然。 随后她的视线又在白衣男子与黄衫小尼之间逡巡一圈,心里有了决断,嘴角遂勾起一抹微笑,应道:是,我叫齐珞,脉元境三层,敢问师兄如何称呼? 齐珞的坦诚让白衣男子很是受用,他友善地朝齐珞点头,也牵了牵唇角露出笑容:姓吴名风。 原来是吴师兄!女子巧笑言兮,并不介意吴风隐瞒自身师门一事,牵起衣摆盈盈一拜,此后还请吴师兄多多关照! 乐小义与何云露收回目光,心头疑惑渐深,看不太明白齐珞与吴风在打什么哑谜,心里沉甸甸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那慈眉善目的黄衫小尼却在此时无奈叹了口气,她的视线平和无波,眉目间却有隐忧。 只是她并未将忧虑的情绪表现出来,而是在吴风和齐珞自报名姓之后,对乐小义二人道:贫尼乃菩提禅宗怀法,二位师妹可是剑神宗弟子? 怀法已主动开口,乐小义心念电转,隐约明白了些什么,当即拱手言道:我二人确为剑神宗外门弟子,我姓乐,她姓何,见过怀法师姐。 乐小义态度坦然,怀法眼神柔和了些:待会儿你们很紧贫尼,若遇险情,也好彼此照应。 乐小义注意到怀法口中所说险情二字,心头一凛,那种不好的预感越加强烈了。 她听说过菩提禅宗和鬼道宗的名号,这两个宗门与剑神宗并称大禹王朝三大神宗,皆有超过十万年的历史,宗内弟子成千上万,实力雄浑。 鬼道宗的弟子乐小义不曾见过,但菩提禅宗与剑神宗之间偶有来往交流,乐小义做杂役时曾在两宗切磋武会上打过杂,倒是见过一两位菩提禅宗的师兄师姐。 此时见怀法主动示好,乐小义自然点头顺从,向怀法道了谢。 听乐小义说自己二人来自剑神宗,那位鬼道宗的齐珞眼中的笑顿时深了些许,还有两分捉摸不透的深意,笑吟吟地朝乐小义和何云露看过来:原来二位是剑神宗的师妹,方才竟未认出,两位师妹莫要见怪。 师姐这是说的哪里话。何云露对齐珞隐有一种莫名的恶感,特别是齐珞在看向她和乐小义时,瞳孔中虽不明显却暗带轻蔑的眼神,她垂下眼帘,藏好眼睛里不由自主流露出的敌意,我二人修为低微,还需仰仗各位师兄师姐帮衬。 眼下形势所迫,她和乐小义两人寡不敌众,她自然不能把大家表面上的和平打破。 熟悉何云露脾性的乐小义眉梢一挑,倒是对何云露这番话另眼相看。前阵子她就觉得何云露怪怪的,今天更是稀奇,何云露什么时候突然转了性?不骄不傲不说,也没有主动将她撇开。 不过何云露能察言观色,不捅娄子,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她心里跟着松了一口气。 几人彼此客套几句,但哪些当得了真,哪些不能,还需各自心头有所计较。 白衣的吴风与鬼道宗齐珞很快熟络起来,两人聊得愉快,乐小义何云露则同菩提禅宗的怀法小尼站在一起,与吴风二人泾渭分明。 怀法师姐,这是什么地方?乐小义靠近怀法,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 怀法抬了抬眼,声音温和:此乃浮屠宫。 乐小义心头一震,立时便想起那封古怪的请柬和血石,正要细问,便听怀法主动开口:想必你二人也收到了浮屠宫的请柬 她话音稍顿,神情晦暗,无声一叹,继续说道:待会儿会有人来殿上接引,旁的日后若有机会,自然能一一了解。 乐小义心里疑惑更甚,怀法话说一半留一半,中间的两次停顿更是诡异,她拧了拧眉,还想询问他们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这玄奥浮台又是做什么的,但她没来得及问出口,便被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打断了。 五座浮台环绕的白玉柱上悄无声息地出现一道悬空的人影,其人脸上戴了张红色面具,一身白袍无风自动,两手摊开,对四周浮台上的众人笑道:吾乃天行者肆玖,喜迎诸君驾临浮屠宫五雷阵,浮屠所至,孵生万象,浮屠幻千,正法之始也! ===第6章=== 其声缥缈,在殿上回环往复,分不清男女,也辩不明远近,时而绕在天边,时而又乍响于耳畔。 话音落下时,乐小义忽然背脊一寒,毛骨悚然。 那个自称天行者的人,刚才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第9章 何云露觉察到乐小义的异样,又朝她靠近一步,问:怎么了? 没事。乐小义摇头。 会不会是错觉?也许他只是在看她脚下这座浮台,又或者是台上其他几人,譬如那个身份神秘的吴风,或者菩提禅宗的怀法。 乐小义压下发毛的心悸感,试图说服自己多心了,她一个小小的体元境修士,在众多高手中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蝼蚁,哪里能引起别人的注意? 正当她心头沉郁,掌心冒出虚汗时,远处另外一座浮台上忽然传来骂骂咧咧的怒喝声:这鬼地方到底是干什么的? 天行者肆玖面具后的一双眼睛透着些笑意,但那笑却森森冷冷的不达眼底。 他朝出声之人所在看过去,拢了拢袖口,一副谦谦君子的柔和风度,语调不疾不徐地回答:这位兄台想是第一次驾临浮屠宫,阵中现下诸位应有半数是新收到请柬的来客,便请容在下多言两句,替新客解惑。 先前那出声之人本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同一座浮台的人制止,他冷冷哼了一声,倒是不再开口,好歹愿意听解释了。 肆玖并不在意对方态度,始终是好脾气的样子,双手并入袖中,目光四下环顾后又落回那人身上,缓缓道来:道衍之初,孵化诸天,君之所知神荒浮屠界,不过万象之一而已。 此言一出,已经对此有所了解的吴风怀法等人神色如常,而乐小义和何云露则陡然一惊。 需知那天行者口中轻飘飘的一句神荒浮屠界,足有千万年的悠久历史,界内广阔无垠,天高地远,资源丰厚,大分三洲四海,小到无数家族宗门,人才辈出,世代英豪,百家争雄。 被誉为大禹王朝最鼎盛的宗门剑神宗,放在神荒浮屠界内,也不过一蓬较为明亮的烟火。 如此繁华昌盛之地,竟也只是万象之一而已? 乐小义第一感觉是不相信,她眉头稍蹙,意识到不妥后,又悄然松开。 她眼中藏着两分质疑,但心思却沉进那句话里,隔着各色朦朦胧胧的火光,观察在座众人的反应,并认真思量自己是否才是那个坐井观天之人。 这话是什么意思?另一座浮台上有人问出了大家的心声,难道在神荒浮屠界外,还有与之相类的世界存在? 确是如此。肆玖笑答,幻千世界,有诸多缘法,亦有数不尽的机缘,神荒浮屠界仅是其中之一,而此地浮屠宫,便是通往幻千世界的门户,吾等天行者乃代天行道、挑选有缘之人入幻千世界历练成长的的使者! 大言不惭!先前出声之人哈的一声笑了出来,只当肆玖牛皮吹破了天,拍着大腿肆意讥讽,你当老子是三岁小孩儿呢?得多厚的脸皮才能说出这样的话?!也不怕大风闪了舌头! 言罢,他脸色一肃,厉喝道:老子没时间在这儿跟你耗!快放老子回去! 余下几座浮台上也依稀传出些许质疑的声音。 几乎每座浮台上都有两到三个新客,但堂而皇之对天行者提出质疑的人却不多。并非每个人都直来直去,此事玄奥蹊跷,只要稍稍细想,便能觉出古怪来。 若天行者说谎,为何半数浮屠宫常客,竟无一人开口反驳? 乐小义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吴风,但见后者朝出声的方向冷冷地瞥了眼,嘴唇开合,压低声音哼了一句:不知死活。 乐小义心头微惊,立即收回目光,视线又扫向怀法和齐珞。 齐珞站得离吴风近,显然听见了吴风的自言自语,她虽未附和,但脸上也有戏谑之色,怀法则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稀稀拉拉的质疑声渐渐止歇,五雷阵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乐小义抿唇不语,何云露似也有所预感,目露忧色,下意识地朝乐小义又靠近了些,与乐小义并肩站在一起。 那白玉柱上,天行者肆玖伸出一只手来,朝方才那无礼无礼之人遥遥一指,语调仍是与先前一样平静,但内容却令在场所有人心里一紧:获悉幻千世界隐秘者要从浮屠宫离开,只有两条路。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五雷阵上气氛没由来一阵死寂。 要么完成天行者下达的任务,要么死。 话音一落,方才嚣张跋扈之人所在的浮台上忽然亮起一道耀眼的赤红火光,随着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那人竟在顷刻间被焚烧成一蓬骨灰,风一吹,散了一地。 他说着两条路,却没有给对方选择的机会。 浮台上其余几人惊得连连后退,空气中萦绕着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焦臭。 数息前还诸多质疑的新客们一个个都像被人扼住了喉咙,再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在下有一言忠告送予诸君。肆玖抬眸,情绪无波无澜,目光平和地扫过五雷阵上众人,眼里仍旧带着没有感情的淡笑,自诸君入浮屠宫之日起,性命便与浮屠宫息息相关,天行者相中诸位身上的潜力,浮屠宫给你们提供千载难逢的机缘,诸君还是珍惜为好。 机缘不机缘的乐小义不甚清楚,但今次被强买强卖落入一个天坑倒是不争的事实。 天行者的实力深不可测,反抗的后果就是死,事已至此,没人会在还有希望的情况下慷慨赴死,肆玖杀鸡儆猴,很好地给浮屠宫的新客们敲了一记警钟,自此之后,再无异声。 肆玖很满意这样的结果,他收回手,衣袖轻拂,亡人骨灰散尽,又是一道符阵金光亮起,空缺的位置立即便被填补上了。 一幕小小插曲,耽搁诸君不少时间,在下还是先说正事要紧。说着要紧,但他的语调始终平和缓慢。 何云露身子晃了晃,乐小义侧头,便见她脸色煞白,肩膀发颤,显然是被刚才那一幕吓得不轻。乐小义自己也很害怕,这种性命掌握在他人手里的感觉真是糟糕透顶。 可她却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说到底,不论当初与姬玉泫分别,还是后来遭遇的种种祸端,她被命运轻而易举地摆布,随便遭受一点挫折就伤筋动骨,全是因为她修为低微,技不如人。 若真如天行者所言,那一纸请柬就是她的机缘,既无路可退,何不奋力一搏? 这样一想,便释然了。 任何机缘,都是能者居之,幻千世界也有幻千世界的规则。肆玖恢复了双手拢在袖子里的闲适模样,缓缓道来,完成天行者下派的任务可获得浮屠点数,只要积攒足够的浮屠点数,幻千世界内存在的任意资源都可以用浮屠点数兑换,具体细则可通过诸君体内的血契查验,在下便不一一赘述。 乐小义这才想起自己拿起血石那一瞬间涌入自己胸口的红光,她垂眸凝神内视己身,果然在胸口的位置找到一枚暗红色的血契。 真气注入血契之中,乐小义浑身一颤,红芒闪烁间,一道道小字飞快掠过乐小义的识海,将她意念所及的内容呈现出来。 血契内有初始浮屠点数一百,附有许多清单,消耗浮屠点数可以兑换任何想要的东西。 任何。 支付足够的报酬,甚至可以委托天行者暗杀各大门派的掌门人。 乐小义找到一张悬赏名录,仔细看了看,竟在名录中看见剑神宗的宗主尉迟弘义的名字。 杀尉迟弘义,需要六十万的浮屠点数。 而鬼道宗的宗主与菩提禅宗的宗主也都依据实力与其在江湖中的地位被明码标价。 乐小义顿时心底发寒,她不知道天行者是不是真的能做到这一步,但如果这是真的,浮屠宫背后的势力究竟强大到何种程度?整个神荒浮屠界内,悉知这个秘密的人又有多少? 她想都不敢想。 除此之外,可以用浮屠点数兑换的还有无数天材地宝和秘籍功法,包括各大宗门的不传之秘,以及不属于神荒浮屠界的其他修炼法门。 只有一点需要特别注意,有些任务失败可能会扣除浮屠点数,一旦浮屠点数低于零,就会被天行者抹杀。 吴风等人面无异色,显然早就对此了然于胸,乐小义和何云露则在初步了解后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 乐小义心里纠缠着浓重的危机感,但同时又参杂了一些难以言喻的晦涩心情。 她突然从自己的屋里消失,不清楚要怎么回去,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柳清风发现。只是,现在没工夫去考虑这些。 一旦下定决心,她便矢志不渝。 她放弃了以卵击石的选择,便抑制不住地涌现出兴奋的情绪,看到清单上琳琅满目的天材地宝和绝世神功,没有人会无动于衷。 乐小义并未贸然使用自己那少的可怜的一百个初始浮屠点,何云露同样选择静观其变。 脚下的浮台遍布密密麻麻的符文,环绕在浮台四周的雷火越烧越旺,五雷阵法即将启动,送门客们前往幻千世界。 天行者肆玖朦胧缥缈的声音忽远忽近,与雷鸣交织在一起,透着凉薄的笑意:愿诸君好运。 第10章 五雷阵光芒大放,白茫茫的火焰淹没了乐小义的五感,视野开始扭曲变幻。 彻底陷入混沌的前一瞬,身旁的何云露无措地朝乐小义靠过来,慌乱中攥住了乐小义的衣袖。 乐小义朝她看过去,目之所及,只雾蒙蒙一片扭曲之景,她晃了晃胳膊,下意识要将衣袖拂开,但一想到此刻她们的处境,她便放弃了挣脱的打算。 未知的一切像阴云笼罩着她们,恐惧如影随形,何云露比乐小义还小几岁,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难免惊慌失措,她们撇开陈年的私怨不谈,本就是师出同门,又相识多年,在这种境遇下,理当相互帮助。 光芒闪烁间,浮台外的景物不断变换,等光影消散,五感恢复知觉,视野重回清晰,喧嚣像冲破河堤的山洪,刹那间灌进乐小义的耳朵里。 五雷阵将乐小义等人传送到一家热闹的酒馆,他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人群角落,窗外喧声鼎沸,是一条人来人往的街道。 五人并未走散,面前摆了张酒桌,桌面上摊着一张褶皱的告示。 吴风眼中神光冷锐,四下一扫,道:坐下说话。俨然一副领头人的态度。 齐珞对他说的话言听计从,怀法也无异议,至于乐小义和何云露,没有发表意见的资格。 众人依言落座,何云露拽着乐小义衣袖的手还未松,乐小义抬了抬胳膊,何云露如梦初醒,慌慌张张地松开手,小声闷闷地哼了句失礼,先乐小义一步于唯一空出来的条凳左侧落座。 乐小义未将此等小事放在心上,见吴风面露不耐之色,她垂首告罪,走到何云露身边空出来的一半位置坐下。 吴风怀法等人显然已经对幻千世界的规则了然于胸,待乐小义也入座坐好,他便将桌上那张告示抚平,示意乐小义等人细看一下告示上的内容。 说江州都统洪远峰德高望重,一心为百姓谋福,自上位以来,将江州治理得井井有条。 早几年他还大义灭亲,揭露了岳父豢养私兵,搜刮钱财,意图谋反的阴谋,并将从岳父手中收缴的财物尽数还给江州百姓,因此颇受百姓爱戴。 洪远峰年过六旬,仍身强体健,岂知一朝卧病在榻,手下叛将竟趁此发生兵变,洪远峰被刺身亡不说,留下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儿也被叛将掳走。 都统手下忠信之辈苦寻数日才得到确切消息,都统之女被困在望江楼,但由于叛将武功高绝,又狡诈奸邪,都统余部无计可施,这才昭告天下英豪,请求侠义之士出手相助。 乐小义看完告示上的内容,胸口血契一旋,一道暗红光晕出现在她识海中。 飞散的光斑汇聚成扭曲的文字:找到洪远峰之女洪梦儿,助其脱困,成功可获一百个浮屠点,失败则扣除二十。 待乐小义从任务中抽出心神,便见何云露脸上浮现迷茫,有片刻失神,想来也是看见了任务信息。 吴风轻轻叩响桌面,示意乐小义等人集中注意力,但他并没有准备向她们征求意见,队伍中只有怀法小尼能和他讨论任务的情况。 现在主要任务是找到告示上所说的望江楼。吴风手指划过告示,在望江楼三个字上画了一个圈,从外面天色来看,现在并不是喝酒吃饭人最多的时间,但是这家酒馆却人满为患,而且堂内多是江湖人士,所以这些人多半都是冲着告示来的。 说着,他又将声音压低,一边谨慎观察四周,一边继续说道:客栈茶馆这些地方人多,最容易获取消息,我们暂且在此坐一会儿,想必能探听到些什么。 虽然此人性子有些骄傲,但的确有一定的统御能力,怀法点头认同他的观点,齐珞也笑着说好,乐小义和何云露便不再需要发表看法了。 在行动开始之前,我有必要提醒各位。吴风说着大家,但视线却落在乐小义和何云露两人身上,板着脸开口,千万不要小看幻千世界的任务,完成任务的途中可能会遭遇许多不可预测的危险,你们切记要小心行事。 至于是什么不可预测的危险,吴风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从他的口气,乐小义不难猜测,这个危险的最坏结果,可能是死。 他们在浮屠宫里已经见识过天行者的残忍霸道,所以并不意外任务除了失败之外还有其他更加糟糕的可能。 乐小义的眉头紧紧拧起,低头看了一眼空空的双手,在座五人,只有她手中空无一物,怀法拿的那盏青灯应当也是一种法器,而她的那柄寒铁剑在她收到请柬时并未带在身上。 怀法见她心忧,便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不用过于忧心:你们是第一次来幻千世界,任务难度不会很高,之后行动当心一些就好。 对怀法的善解人意,乐小义心存感激。她抿了抿唇,以她低微实力,也许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且走一步看一步,船到桥头自然直。 待乐小义二人点头应好,吴风这才叫来酒馆的小二,点了几个小菜并一壶清酒,做出寻常酒客的样子。 坐着歇息这会儿,乐小义不着痕迹地打量四周,距离他们不远处那张酒桌四周坐了三个人,其中有个络腮胡的独眼男人喝得有了些醉意,不耐地撇了撇嘴:发布消息的人不知道来了没有,让大伙儿就在这儿干坐着等吗? ===第7章=== 他身边一名光头肥面的酒客又开了一坛酒的泥封,给对坐儒雅剑客满了杯酒,又抓起桌上的熟肉塞进嘴里嚼了两口:谁知道呢?听说这人是那洪都统手下一员副官,武功在军中也算佼佼,却拿那贼人毫无办法! 独眼男人便冷冷嗤了声,低笑道:军营里头哪里有什么高手?便是那洪都统也不过如此!我听说他在参军前听说是个书生,科举落榜之后,转投军营,岂知误打误撞投了袁天河麾下!袁天河你们知道吗? 他端起酒杯问桌旁两位好友,儒雅剑客摇了摇头,而那胖一些的光头酒客一拍脑门:可是江州上一任的都统,号称江州第一武夫的那个袁天河? 对!就是他!独眼男人将酒碗一跺,叹道,多少江湖豪杰战损在此人手中,虽然后来因囤积私兵意图谋反遭到诛杀,但论武功,整个江州,我只服袁天河! 那人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喟然一叹,又狠狠灌了一口酒,光头酒客亦摇了摇头:可惜,这位雄才大略的都统最后折损在自己人手里,好像就是洪都统将他手刃的吧? 若非如此,这洪远峰怎会收获那么好的名声?独眼男子嘲道,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因果报应! 两人正长吁短叹,那位儒雅剑客却在此时轻哼了声:你们既惋惜袁天河,为何还要接了告示来此地寻洪远峰之女?你们也不是在乎声名的人,怕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想从中牟利吧? 光头酒客朝他使了个眼色,压低了声音轻斥:慎言!说着,他还警惕地四下看了看。 目光扫过乐小义等人所在的酒桌时,眸光微凝,眼瞳中的闪过一抹晦暗之色,随即很快转开视线,未叫吴风等人发现,却被乐小义瞅了个正着。 醉酒的独眼男人却是一声轻笑,没理会光头酒客的喝止,反而得意洋洋地开口:知不知道黑金令?袁天河死的时候,他养的那支黑金铁骑无故消失,黑金令也不知所踪,听说那贼人潜入军中就是为了找寻黑金令的下落,可惜被洪远峰发现了!洪远峰这才遭了杀身之祸! 他又饮了一口酒,喋喋不休地说道:不过依我看,黑金令多半是在洪远峰手里捏着呢!要不然,那贼人为何还要抓走洪远峰之女?铁定是为了胁迫洪远峰那些亲信,从而获知黑金令的下落! 独眼男人说得有鼻子有眼,儒雅剑客若有所思,光头酒客一脸肉疼地咬紧了牙,疯狂朝独眼男人使眼色,恨不能封上独眼男人的嘴! 而后者全无所觉,嘿声笑了下:我也想见识一下黑金令,看看黑金铁骑究竟如何神勇。 他话音落,乐小义见光头酒客两眼一睁,而后又明显松了一口气,显然独眼男子方才一番话并没有说全。 他们的目的也许是黑金令,但原因却不是这样。乐小义心里做出判断。 此时,有个酒客从乐小义身边过,一身酒气,走过时足尖被条凳的凳脚绊住,在桌边踉跄一下,手里的酒坛子哐啷一声摔在地上。 怀法突然抬头,眸光一凝,不由分说一把抓住乐小义的胳膊,将乐小义用力拽开。 乐小义只觉眼前一花,忽然听见锃一声响,那醉汉腰间的刀不知何故出了鞘,砸下来斩在乐小义坐的那一头条凳上。 何云露惊得一下站起来,纤手压着腰间剑柄,警惕地看着路过的醉汉。 对方睁开醉醺醺的眼睛,半开半合地哦了声,甩了甩头,捡起自己的刀,朝着乐小义讪讪笑了下,一副告罪的样子:勿怪! 吴风冷脸,横剑于桌,喝道:滚! 等那人走了,怀法才小声告诉乐小义,对方极有可能也是浮屠宫的门客。 除了完成任务之外,还有一个获取浮屠点数的捷径:击杀小队外的其他浮屠宫门客,夺取对方的浮屠点数。 方才那人明显是看出乐小义修为低微,所以故意试探,若不是怀法提前洞悉对方的打算,乐小义还真不一定能躲得过去。 乐小义惊魂甫定,忽而闻到一阵熟悉的花香,但是她看向人群中时,又没有任何发现。 第11章 乐小义眼露疑惑,那花香着实熟悉,何况她的记忆力向来不差,此时花香传来,她顿时心头急跳,视线焦急地在人群中逡巡,想找到那一抹惊鸿的窈窕身影,然而酒馆中人来人往,随着幽香渐渐淡去,她没找到姬玉泫。 是错觉吗?她问自己,她不想承认是自己弄错,但又怕心怀期望最后不可得见的失望。 怀法见她出神,以为她是吓着了,便拍了拍她的肩,宽慰她说:已经没事了,待会儿若有行动,你跟着贫尼,贫尼自当尽力护你。 乐小义回过神来,对怀法心存感激,连连道谢。 何云露看着乐小义的侧脸,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声,最后沉默地垂下眼帘,终是一句话也没说。 这小小的意外很快淹没在酒馆的喧嚣声中,有人从客栈门口大步跑进来,一边跑还一边高声传消息:洪都统的副官梁毅带着一小队人出现了!现在街前的市集集结人马! 这消息扔进人群里一石激起千层浪,酒馆中一阵喧嚣,立时便有不少人摔了酒碗,抓起随身携带的刀剑就大步出门去,吴风也拿起桌上的佩剑:走吧,去看看。 余下乐小义等人跟着起身,正要离席,客栈中却传来一阵骚动,乐小义扭头去看,但见大厅正中的位置一个人刚站起来便轰然倒下,带翻身下的条凳,仰面倒在地上,口鼻溢血,手足痉挛,眼看就活不成了。 四座皆惊,距离近一些的人蹬着腿连连后退,腾出一大块空地来。 有懂得医术的江湖人士立即上前查看,探了探那人鼻息和颈脉,又揭开眼皮观察瞳孔,捏开下巴看了看舌苔,最后无奈叹息,摇了摇头。 查验结果众人心知肚明,立即便有人问道:怎么死的? 那医者便抽出一根银针压在尸体舌尖,银针立时发黑,亡人死因不言而喻,观者纷纷倒抽冷气,但见医者又取出一根新的银针,分别试了亡人生前饮过的酒水和饭菜,确认是被人在饭菜里下了毒。 何人如此阴损!认识死者的江湖人怒声叱骂,更多的人却事不关己,这种事在江湖中并不少见,想必是被对家盯上,趁着人多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报了仇。 人群很快散开,只留方才出声之人为亡友处理后事,酒馆的掌柜并店小二胆战心惊地在旁看着,乐小义等人从旁路过,看清死者发黑的脸孔时,都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 乐小义心跳加快,脸上只微微一愣,但她的心跳声却大得几乎能让人听见。 吴风齐珞皱了皱眉,怀法眼中若有所思,何云露则难以掩饰内心的震惊,不由将心声道出口:竟是那人?死去的人恰是刚才偷袭乐小义的醉鬼。 是巧合吗?乐小义收回目光,垂眸自问。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何云露一出声便自知失言,于是猛地闭上嘴,再不吭声。 乐小义五人离开酒馆,跟随人群涌入市集。 洪远峰的副官梁毅是个个子很高的黑脸男人,额宽眉阔,目光深邃沉敛,板着脸不苟言笑。 他一身精壮的肌肉,身上穿着洗了许多遍的旧皮甲,手里提着一柄乌金龙纹的大刀,站在人群中朝众多远道而来的江湖侠客拱手言谢。 只见他两臂一压,人群中喧声小了,这才道:梁某已派重兵将望江楼团团围住,一会儿梁某带兵做开路先锋,若遇见歹人薛氏贼子,还请诸公助梁某一臂之力!此事罢后,梁某自当以重金酬谢诸公! 江湖人纷纷应和,梁毅便领着手下兵马沿街而行,赶赴望江楼。 望江楼位处亭台山半山腰,自市集向东,快行一里地沿山路往上走,视野开阔,可一览江州山河湖川,吴风带领队伍中人紧随群侠,乐小义的视线不时扫过来援众人,试图从中瞥见一抹熟悉倩影,却屡屡失望而回。 数次三番后,众人遥遥得见蜿蜒山路的尽头背靠山崖有一座恢弘高阁,名曰望江,乐小义便收了心思,只待完成任务之后,再做思量。 望江楼楼门紧闭,阁楼上明桩暗桩合计约有二十余人。 正如梁毅所言,望江楼外有重兵把守,楼前空地上集结了一支五十人的队伍,士兵们个个身披鱼鳞甲,手持刀枪,与望江楼上的护卫遥遥对峙,静候梁毅发号进攻的命令。 梁毅率众抵达望江楼,一声令下,五十人的队伍立即化作一支利箭冲向望江楼,望江楼上须臾间箭雨倾盆。 好在梁毅所领之兵早有准备,士兵人手一面木盾,举过头顶,拼合成一面滴水不漏的木墙,箭矢噔噔钉入木盾之中,稍许遗漏也被一刀两断斩落在地,五十人毫发无伤。 乐小义遥遥望去,顿觉惊叹,望江楼易守难攻,虽然梁毅率领的队伍人数上占了优势,但毕竟对方也取了地势之便,这一轮交手下来,江州都统手下兵马无人受伤便是占了上风。 队伍势如破竹,冲向楼门,等候在外的侠客们也跃跃欲试,忽然人群中亦飞出一道箭矢,直扑楼阁而去,楼上一明桩猝不及防之下躲闪不及,被那一箭正中眉心。 诸君哗然,回头去寻方才发箭之人,乐小义亦扭头去看,便见先前坐在他们那一桌旁的独眼男子唇角掀起一抹冷笑,挽弓搭箭,接连两支箭矢,均精准射杀了楼上的守兵。 围观之人顿时大笑出声,钦佩地抚掌高呼:好箭法! 他们所在的位置在望江楼上护卫的箭程之外,此人站在楼下出箭,竟然完全压制对方,箭法好生了得!他手上那一把暗金弯弓想必也非凡物。 其余江湖人士也不甘示弱,既箭法稍逊,便御轻功登上楼阁,近身交战,短兵相击,望江楼的守卫很快便压制下去。 梁毅的人马得了支援,越发勇猛,顶着一头箭雨冲到楼门前,梁毅举刀一斩,直接将楼门劈开,手下队伍鱼贯而入。 楼门大开,江湖侠客人潮涌动,随着梁毅的队伍冲进望江楼。 乐小义等人紧随其后闯进楼门,楼中守卫基本上已被拔除,少数负隅顽抗的终究双拳难敌四手,也接连缴械。 梁毅下令搜索望江楼,自己则站在一楼主厅内等消息,手下士兵三人一组,将整个望江楼翻了个底朝天,除了一地望江楼护卫的尸体,居然毫无所获。 禀报大人,没有发现!最后一组士兵也回来了,梁毅一张脸黑如锅底,咬牙愤声道,再搜!两个大活人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他请了难么多帮手,如果因为消息不准确白忙一场,那他的损失将不可估量。 好在局面并非一筹莫展,来援侠士中有善奇门遁甲的高手,在一间偏厅的墙后发现了一条密道。 当乐小义获知找出密道的人就是与那箭法惊人的独眼男子同路的光头胖子时,顿时心生警惕,她还记得那胖子在酒馆时还神情晦涩地看了他们一眼。 独眼男子一行三人只有儒雅剑客还未出手,却不知此人是否也有过人的长处。 梁毅得知望江楼中有密道,二话不说率众前往。 密道里非常幽暗,两侧石壁上点着青色的夜光石,梁毅留了一半的人守在外面,自己带着另外一半钻进密道。 江湖侠士也跟了进去,没走几步,众人又发现了两个石室,里面堆满了金银财物。光是珠宝就有小山一样高,另有好几箱满当当的官银,除此之外,竟还有不少藏书和品质上乘的刀剑。 先行之人口中发出惊呼,一群三教九流的侠客顿时争先抢后地朝石室里挤去。 乐小义几人走在后面,吴风冷眼瞅着那些失态的侠士,冷冷哼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语调中颇有两分讥讽之意。 遂转头叮嘱乐小义和何云露,万不可因小失大。 齐珞点头附和:吴师兄所言极是。 怀法瞥了她一眼,随后便收回目光,并未发表自己的意见。 你们不要轻举妄动!这恐怕是贼人的阴谋!梁毅大声喝道,束缚手下士兵不得贸然闯入石室。 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大多数人还是畏首畏尾,顾及自身正派的名声,忍着内心贪婪,虽未进石室,却也在外流连忘返。 不知是谁起头,大吼一声:这么多钱财与其放在这里发霉,不如拿出去接济穷苦百姓! 这无疑是个完美的理由,给了他们争抢财物的借口,话音一落,众人纷纷应和。 不少自诩高尚的江湖人士打着劫富济贫的旗号扑出去,以一副极为丑陋的嘴脸哄抢一通,还要做出大义凌然的样子,浑不知他们两眼放着绿光的模样像足了十恶不赦的盗匪。 梁毅根本拦不住那些因钱财红了眼的江湖人,他嘴唇颤动,最后没再说什么,只勒令自己身边的手下不准擅自行动,然后继续朝密道深处去了。 也并非所有人都被钱财所惑,仍少部分人在金山银山巨大的吸引力面前意识到此事蹊跷,他们是来救人的,藏人的地方怎么会有那么多钱财?这恐怕是个陷阱,怕的是这钱有命拿没命花! 他们绕开两个石室,又朝前走了一段路,身后突然传来惨叫,冲进石室争抢财物的人一个个浑身溃烂流脓,散着恶臭,没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趴在金山银山上死去了。 那些金银钱财上果然有剧毒! 第12章 因剧毒而死的人有了一个就有第二个,一时间,接二连三有人倒下,化作一滩腐坏的烂肉,场面惨不忍睹。 于石室中哄抢的侠士们顿时被这变故吓得脸无人色,纷纷后退,然而他们的手脚沾染了毒素,此时退开已经来不及了。 乐小义回头时,便见那些江湖侠客们一个个披头散发,抓扯衣裳,露出被布料遮挡的腐烂皮肉,旁边还未中毒的同行之人,一间这情形,竟二话不说,提刀便砍,将那些因中毒而发狂的人一一斩杀,以防自己也被毒素感染。 利益生死之间,可见人心凉薄。 没人再敢去碰那些要命的金山银山,少部分人心中惶惶不安,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破了胆,不敢再往前走,竟原路退了回去。 而梁毅势必要找到叛党,一往无前地继续深入密道,乐小义几人则因有任务在身,信念比寻常江湖人士更加坚定,不得不继续前行。 经过刚才那一场惨剧,三教九流的江湖人士被筛掉八成,留下来的个个都是气息沉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高手。 独眼男子那一行人也在人群之中,距离乐小义五人的队伍不远,仅几步之遥。即便江湖人士锐减,乐小义还是没能从现有的众人之中找到姬玉泫。 密道越渐阴森,地面上出现森森白骨,气氛越来越恐怖,梁毅一行人脸色肃然,跟在他身后的士兵目光坚定却暗藏恐惧,一众江湖高手警惕观察四周,众人不由自主地将脚步放轻,以免躁动的声响惊动暗处的埋伏。 ===第8章=== 吴风的脸色也不好看,但他自恃修为在一众江湖人中算佼佼者,且不肯在齐珞崇敬的目光中露怯,原本跟在江湖侠士队伍后边的,这会儿不知何时就挪到靠前的位置,紧紧坠在梁毅等人身后。 就在这时,不知谁踩到了地面上的机关,只听暗处传来咔嚓几声响,而后轰隆隆的震颤由远及近,众人惊慌之下回头,便见一道石门凭空落了下来,从靠后的位置将队伍拦腰截断。 站在门下的江湖高手有一人没来得及退,竟直接被那沉重的石门压成一摊肉泥。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石门一落地,两侧石壁上的夜光石接连不断地爆开,密道内瞬间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一阵阴风吹过,墙壁向内侧塌陷,唰唰的破空声齐齐响起,暗箭飞射。 祸端来得毫无预兆,不少人直接被暗箭捅成筛子,惨叫声此起彼伏,密道中弥散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在机关被触动的瞬间,怀法点亮手中青灯,灯开阵展,青色气劲所成的光罩环绕在乐小义几人四周,一阵叮铃当啷金铁交击的鸣响,箭矢散落一地,乐小义等人毫发无损。 吴风刚刚抬起手中之剑,暗箭扫射已接近尾声,他脸上闪过一瞬难堪,但在昏暗的密道中无人发现。齐珞架起双钩护在身前,眼中犹有余悸之色。 青灯亮起之时,密道中的景象也一览无余,仅仅一轮暗箭齐射,被困在密道中的江湖高手就倒下一多半,各凭本事挡下利箭活下来的已不足二十人。 这活下来的二十个江湖高手也并非每个人都不挂彩,只是被箭矢射中腿脚胳膊这些不致命的位置,才勉强保住了一条性命。 梁毅带领的队伍在这场箭雨下顷刻间折损大半,余下仅不到十指之数。 走到这一步,每个人脸上都没有了一开始的轻松写意,内心惶恐不安,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表情。 黑暗中,那肥脸的光头胖子扫了一眼乐小义几人身侧的青光,幽邃之色于眼瞳中一闪而逝。 有人被刚才的变故吓破了胆,不敢再往前走,试图以内力震开石门,然而他的手掌却在他惊慌失措的惊呼声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溃烂。 石门上有毒,是与之前那两间密室中财物上涂抹的同一种。 惨叫声响彻密道,他跌在地上,被浑身剧痛折磨得在地上扑腾翻滚,独眼男子抓起地上的箭矢,走过去一箭捅穿了他的喉咙:长痛不如短痛,下辈子长点心吧,别来淌这种浑水! 乐小义内心的震惊无法言喻,她的心跳很沉,一头是深不见底,不知道还有多少凶险等着他们的密道,另外一头则是封死了退路的石门,她完全看不到他们的出路在哪里。 何云露不知什么时候靠在乐小义身边来,一只手紧紧攥住乐小义的衣袖。 乐小义欲转头,却听耳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哭音:别。 何云露身体在发抖,因为对死亡的恐惧而不由自主地颤抖。在来幻千世界之前,何云露虽然性子比较骄横,却从未对谁下过死手,哪怕处处针对乐小义,也是点到为止,哪里见过这种死伤遍野的可怖场景? 这一刻,她才真正体会到任务的残酷,这比之前在五雷阵上时,遥遥见到那一蓬火光更加真切,死亡近在眼前,每走一步,都可能会死。 巨大的恐惧笼罩在她心头,她像个溺水的人将唯一熟悉的乐小义当做最后一块浮木。 乐小义没有回头,她理解何云露此时的心情,也为何云露的痛苦生出两分同情,于是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何云露的手腕,虽未说任何安慰的话,但何云露却感受到她的体贴,顿时心安了不少。 何云露缓过劲来,稍稍平复了心情,压下惶惶不安的情绪,借着昏暗的青光看向乐小义瘦削的肩膀,忽而小声问乐小义:你不害怕吗? 怕。乐小义同样小声地回答她,可害怕无济于事,得相信我们都能活,才可能从绝境里谋得生路。 哪怕是必死的局,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就绝对不能放弃。 他们已经走到这里,后路又被封死,除了往前完成任务外,别无生路。 何云露若有所思,抿唇嗯了声,攥着乐小义衣袖的手却迟迟未松。 密道内满地狼藉,浓郁的血腥气几乎令人窒息,梁毅撑着刀站起来,板着脸宽慰了众人几句,就领着手下一队士兵继续朝前走。 乐小义看着梁毅的背影,眼底露出两分深思之色,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她突然对梁毅的忠义之心产生了怀疑。 一个对旧主忠心耿耿的人,想必是个重情重义之辈,可为何,他似乎对手下十余个弟兄的死无动于衷? 可她没有时间仔细思量,吴风收剑入鞘,示意众人跟上,齐珞眼里的笑也消失了,似是意识到这一行的凶险不比往常。 乐小义和何云露在一行人里修为最低,没有决策权,自然只能跟着吴风和怀法继续前进。 视线一扫,乐小义从遍地尸体中挑出一把铁剑,朝剑主道了声谢,遂快步跟上去。 他们在地道中摸索前行,本以为还有什么凶险莫测的机关,倒是没曾想这一次竟顺利地走出很长一段路,直至前边出现一抹隐晦的亮光。 梁毅示意众人小心,自己走在前面开路,距离昏黄的光源越来越近。 再走近一些,密道出口处的轮廓渐渐清晰,尽头是一座广阔的洞窟,像是将山体的内部掏了一个窟窿,再通过密道把望江楼和这个洞窟连接起来。 梁毅朝身后的人做了个手势,又派人在洞窟入口仔细打量了一番。 这洞窟似是一座墓穴,高约五丈,从入口向下铺设石阶,底部有一片开阔的空地,十余丈长宽。 地面上整齐摆放了四座石棺,而周遭四壁下堆放着数不清的金银财物,壁上镶嵌了金红色的夜光石,将洞窟与金山银山映照成诡异的暗红色。 有了之前的教训,众人的目光不在那些银钱上停留,只将注意力落在空地中间的石棺上。 梁毅目光如炬,确认洞内无人后,领着人走进去。 四座石棺中有三座半开半合,唯靠里边第四座石棺棺盖合上。 梁毅派了人去查看,跟着走进洞窟的江湖人士警惕地观察四周,乐小义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不远处的独眼男人和光头胖子。 忽然,她眸光一沉,那位形貌儒雅的剑客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是途中退却,还是死了? 光头胖子觉察到有人暗中打量,回头朝乐小义所在的方向看过来,乐小义适时扭头避过了光头胖子的视线。 胖子眯了眯眼,幽深的眼眸盯着乐小义的后脑勺看了一会儿,直至独眼男子用手肘撞了一下他的胳膊,问他:在看什么呢? 胖子这才收回目光,抬手抚了一把自己光溜溜的脑袋,哈哈笑道:只是觉得这洞窟诡异,恐怕还有难测之事发生呀! 独眼男子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并无发现,却也认同地点头:小心一些为好。 吴风心里惦记着任务,也跟随梁毅手下的人马去查看石棺,看能不能获得一些线索,但在行动之前,他转头对乐小义等人道:这石窟恐怕是任务关键,待会儿千万不要走散。 待队中四人纷纷点头,他才走向四座石棺,从左向右看过去。 第一座石棺内空无一物,第二座石棺中则放着一套成年女子的衣裳,再往前,第三座石棺内平躺着一名五六十岁苍颜鹤发的老者。 观其样貌,乐小义心头一动。 这位恐怕就是洪远峰洪都统。吴风将猜测道出。 一同来查石棺的士兵将发现汇报给梁毅,先行的两名士兵便朝第四处石棺走过去。 吴风从老者身上收回目光,正待看看石棺四周是否暗藏机关,忽听身后阴风吹起,凄厉的惨叫霎时响彻洞窟。 第13章 破空声突兀出现,惨叫声随之而来,众人心头猛然一沉,纷纷亮出武器,一边后退,一边警惕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那变故就发生在吴风身后,吴风骇得出了一身冷汗,毫不犹豫抽剑出鞘,一按身侧石棺,翻身退到石棺后,同时抓住齐珞的胳膊,借石棺遮掩飞快后撤。 乐小义和何云露则是在怀法一声退的指令后也跟着以最快的速度撤离是非之地,五人明明同属一个小队,却俨然分成两拨,一到关键时刻,吴风自顾不暇,便不理会乐小义和何云露的死活。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最后一座石棺,当那情形映入眼帘,人群中霎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上前查看石棺的那两名士兵一人背上插着一把刀,被钉在洪远峰那一座石棺侧壁外,身下鲜血淋漓,血腥之气扑鼻而来。 而行凶之人正吊着腿坐在棺盖上,那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面无缁须,身上穿着套破破烂烂的黑皮甲,头发乱糟糟地披在肩上,吊着双凶戾的眼睛,一副不修边幅的邋遢模样。 他有一双噬血的暗红眸子,此时死死盯着人群中的梁毅:梁副统,数日未见,别来无恙啊。 言罢,他又环视入口处一众江湖侠士,嘿嘿一笑:梁副统好手段呀,从哪儿找来这一帮替死鬼? 来援侠士纷纷色变。 梁毅看清来人时,眸光闪了闪,此时听其人所言,顿时脸色一沉,忙厉声打断他的话,喝道:贼子薛阳! 还不快将小姐交出来!他握紧手中大刀,横眉竖目地怒斥,都统大人收你做义子,将你视如己出,你为什么要背叛?! 视我如己出?被唤作薛阳的中年人却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哈哈地笑出了声,一只手探入石棺内,将洪远峰的尸体抓了起来,当着梁毅的面用力晃了晃,你可曾问过他,为什么要收我做义子? 众人见薛阳作为,皆眼露嫌恶,任他有天大的理由,如此糟践一个死者的尸身,都是不可饶恕的恶举。 梁毅自然发现了场中侠士眼神的变化,他定了定心神,冷冷谴责:哼,江州何人不知?都统大人赏识你的才能,怜你出身低微,无依无靠,便想替你提供庇护,而你却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都统大人一番好心喂了个白眼狼! 围观之众眉头越皱越紧,若真如梁毅所言,这薛阳当真不是东西。 哈哈哈哈哈!!!怜我出身低微!!可笑!太可笑了!听梁毅说完,薛阳难以自持地笑出了眼泪,他手里的刀猛地一横,将洪远峰拉向自己,摆正了脸,用刀背抬起洪远峰的下颌,笑道,我与这个老匹夫长得如此相像,你们难道以为是巧合不成? 梁毅没想到薛阳会说出这样的话,下意识对比薛阳和洪远峰的样貌,顿时脸色急变。薛阳的确和洪远峰长得相似,眉眼之间简直与洪远峰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薛阳满意地看见众人眼里浮现错愕震惊,薄薄的唇角冷冷一勾,讽刺道:我是出身低微,可这个为了功名利禄攀附权贵,抛家弃子的穷秀才,他又能高贵到哪里去? 薛阳的长相与洪远峰有相似之处是一个铁证,四周的看客不由自主眼露疑惑。 洪远峰声名赫赫,他们在来之前自然也了解过一些洪远峰发迹的经历,知道洪远峰在入军之前科考落榜,参军后入赘袁氏,娶了袁天河的女儿,这才为他后来的发展奠定了牢不可破的基础。 可依这薛阳之言,洪远峰的为人似乎并不如外面传的那么好。 吴风眉心紧拧,齐珞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而乐小义则与怀法何云露对视一眼,各自露出莫名的神色。 她们深入密道,一路上死了不少人,好不容易找来这里,眼看又有一场风雨,却连被抓走的洪梦儿的影子还没见着。 梁毅大惊之下愣住,待反应过来,连忙红着脸急斥:住口!胡说八道的玩意儿!谁允你口出秽言,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吗?嘿嘿洪远峰的为人之恶劣远比我说出来的更恶心千倍百倍!薛阳眼神怨毒,一把将洪远峰的尸体扔回石棺,脸上尽是嫌恶之色。 你们以为袁天河为什么会死?以袁天河的武功,就算被朝廷重兵围剿,怎会死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
相关推荐:
掌中之物_御书屋
神医女配太娆妖
纯白皇冠(主攻,重生)
无限沉沦(高H双C)
皇太女起居注
黑丝雀(NPH)
绝世丹神
穿成年代文里的霸王花
重生圈叉特种兵
一些反差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