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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还是大禹的第一神宗,那在地位下降之前,又是何等风光? 乐小义心里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想法:能否媲美蓬莱仙境?或者玄天宫? 男人叹了一口气:剑神宗因为这件事元气大伤,曾闭宗隐匿了一段时间,自此以后,剑神宗的宗主身上还肩负了一项任务。 乐小义联系上下文,心里有了推断:找到能让君澜剑恢复六品的办法? 男人赏了乐小义一个你很聪明的眼神:但你一定不知道剑神宗为了恢复君澜剑的品质,用了怎样的手段。 乐小义确实不知道,便安安静静地等着男人开口。 男人眼神一利,嘴角勾起一道嘲讽的冷笑:被剑神宗看中资质的铸剑师,都会被送到熔炉来,没有礼遇,也无需征询他们的意见,他们一辈子就被困在这方寸之间,离开这里的唯一的条件,是修复君澜剑,或者,锻造出能与君澜剑媲美的神兵。 于是,一部分人受不了屈辱自杀了,另一部分为了重获自由发疯发狂,而更多的,则日复一日地钻研熔炉下的铸件图谱,试图打造出绝世神兵。 绝世神兵谈何容易,那些傻子前仆后继,根本什么也做出不来。男人笑起来,笑声有点古怪,让乐小义很不舒服。 忽然,他声音一沉:最后,只有一个人发现了锻造六品宝剑的秘密。 乐小义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却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她看见男人转过头来,一双诡秘的眼睛看着她:只有用活人的血才能炼出真正的剑魂。 第205章 只有用活人的血才能炼出真正的剑魂。 乐小义倒吸一口冷气, 男人的眼神让她毛骨悚然。 她大概猜到了那些人为什么而死。 果然,男人下一句话就验证了乐小义心里的答案:所以,那个发现了秘密的人, 为了从这里出去, 不惜杀掉了所有被困在此地的铸剑师, 取血炼魂。 事实证明, 他的推测是对的, 而且,他真的只差一点就成功了。 乐小义的眉头再一次皱起来,手里攥着思泫剑, 警惕地发问:差一点成功? 对。男人扫了乐小义一眼, 转过脸去,乐小义看不见他的表情, 只能听到他说,他锻造了一把剑, 只差一点就能达到六品,可惜 乐小义心里那种不妙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男人的叹息声在大厅内来回回荡,他站起身, 朝乐小义一步一步走过来, 一脸遗恨地对她说:可惜, 他在即将成功的时候,被人杀死了。 怎么会?他不是已经杀死了所有人?乐小义有点害怕,但还是下意识地问了这个问题。 尉迟弘义。男人说出这个名字。 乐小义心神一震, 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地问出一句:二十年前吗? 尉迟弘义是二十六年前成为剑神宗宗主的,所以二十年前那一场铸剑大典,也是尉迟弘义主持,也就是说,二十年前,尉迟弘义曾亲自来过剑山。 不错。男人笑起来,投向乐小义的目光很是欣赏。 乐小义知道了是尉迟弘义杀了人,但是,她心里还是非常不解:为什么呢? 如果是尉迟弘义,他应该很希望能得到一把六品宝剑,为什么要杀人? 乐小义不会天真地以为尉迟弘义是在为那些死去的铸剑师报仇,纵使用人血锻造出来的是把邪剑,尉迟弘义只会高兴,并不会为死去的人惋惜。 看样子你很了解尉迟弘义的为人。男人看向乐小义的目光饶有深意。 乐小义没有解释,只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他为什么要杀人? 男人看着她,脸色慢慢变得阴沉起来:为了夺走主权。 六品以上的宝剑如君澜剑,拥有完整的剑魂,不以人力所控,但次六品的半成品就不一样了,此剑还未开锋,剑魂沉寂,尚未认主,杀了铸剑之人,他就能成为剑主。 原来如此。 乐小义心里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如果尉迟弘义二十年前就得到了次六品宝剑,为什么二十年来半点风声也没有? 而且,此地诡异至极。 二十年前熔炉中的铸剑师就全部死了,那么现在出现在乐小义身前的男人,必定不是活人。 今次的铸剑大典,能拿出来的剑不就只有 邪剑饮血而生,开锋也必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乐小义隐约抓住了什么,脸色变幻连连,最后她看向眼前之人,沉声问道:他要在铸剑大典上为剑开锋成为剑主? 上一次铸剑大典时机还未成熟,但已过了二十年,尉迟弘义在剑神宗站稳了脚跟,近来尉迟氏的动作越来越频繁,乐小义自然而然地有了这样的猜想。 或许他是这么想的。男人脸上又露出那种古怪的笑容。 乐小义心里发毛,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足跟抵在身后的石门上。 为什么这个男人知道那么多,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乐小义的脑海。 男人咧了咧嘴,一双眼睛透着邪诡的笑意,喃喃对乐小义道:他不会得逞。 乐小义心往下沉,没吭声,但脸上疑惑的神情不加掩饰。 被困在这里,出都出不去,如何阻止尉迟弘义的计划? 乐小义脑子里刚出现这样的想法,男人阴冷的笑声就传了出来:你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 几乎在此人话语落下的同时,乐小义忽然踢了一脚石门,身体腾空,自男人头顶越过,翻身抽剑,毫不犹豫一剑挥出,削向此人后颈。 唰一声剑刃破空,思泫剑穿过男人的身体,一击落空。 乐小义落地,接连退了好几步,拉开与男人的距离。 男人转过身来,脸上仍然挂着笑,但那笑容阴森可怖,五官扭曲,嘴咧得越来越开。 乐小义根本没看见他挪步,但下一瞬那张脸就出现在她眼前。 乐小义头皮一炸,欲退,身体却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小辈,你来这里完全就是天意。男人咧着嘴笑,死在我手中的每一个人,我都留足了时间,让他们了解自己被我杀死的原因,就像熔炉底下那些人。 乐小义脸色急变,咬牙切齿,所以这个男人才对她说那么多话,告诉她前因后果,难道他以为,这样就能让被杀的人死而无憾了吗?! 其实我也不想杀你。男人突然收起了脸上的笑,像你这样聪慧的小辈很是难得,如果你愿意修炼铸剑术,说不定日后还能成为大家。 男人发出真情实意地叹息:可惜了。 刚叹息完,他便话锋一转:不过没关系,等我夺舍了你的身体,我就成了你,我会让你的名字名扬四海,你不用觉得遗憾。 真是个疯子! 乐小义心里的怒气从眼睛里喷薄出来,可她的身体被禁锢着,完全无法反抗。 男人说完那句话就朝乐小义凑过去,几乎贴着她的脑门,对她说:时间差不多了。 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 剑山试炼即将结束,最后几个逗留在剑山中的弟子也回到了问剑台上。 整个问剑台闹哄哄的,没有人发现剑神宗外门弟子汇聚的地方少了一个人。 但这不包括藏在暗处的姬玉泫。 从刚才开始,她就莫名心慌。 明明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可不知为什么,她总有一种祸事临门的感觉。 偏偏她还无法确定这种感觉因何而来,直到 一个其貌不扬的人从她身旁走过,只有她一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乐小义失踪了。 如同一个闷雷在她脑中炸响,有一瞬间,脑海中一片空白。 为什么会这样?乐小义怎么会失踪?难道她在剑山里出事了? 一连串的疑问闹得她双耳嗡嗡作响。 又有人来与她接头,对了暗号,她却罕见地发起呆,没听清那人说了什么。 师妹。那人沉声。 姬玉泫回神,掌心不知何时蒙了一层汗。 你刚才说了什么?我没听清。她压低声音,视线扫过人群。 那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但没多嘴,只把刚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剑山即将关闭,行动一切顺利。 一切顺利? 姬玉泫神色渐冷。 顺利的话,乐小义为什么会失踪? 她闭上眼调整呼吸,尽量不让此次的任务带上个人情绪。 我知道了。她说,盯紧目标。 那人应声退下。 姬玉泫闭上眼睛,心越来越慌。 忽然,她身子一颤。 蚀骨的疼痛从魂魄疼到肉身,她猛地抓紧剑鞘,指节因用力呈现灰青之色。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 旧疾突发,她既要维持清醒的意识,还不能被身边的人觉察异样。 姬玉泫盘腿闭眼,脸色越来越白。 她看似在认真打坐修炼,额角的冷汗被垂落的青丝遮挡。 · 剑山试炼结束!主事长老高声宣布。 天空中那巨大的金色漩涡停止转动,然后慢慢缩小,最后汇聚在问剑台上,只余一个丈许宽的小型法阵悬在空中,另有他用。 人群中,好几个闭目修炼的人睁开双眼,将视线凝聚于问剑台上。 铸剑大典的第一部 分结束了。 接下来就是第二部 分,开锋仪式。 铸剑大典二十年才有一次,每次都有重宝降世。 上一届铸剑大典也是尉迟弘义主持,他从剑山中拿出了六把四品和两把次五品刀剑,轰动一时。 尉迟弘义为了巩固与外界各方势力的关系,将其中三把四品宝剑,和一把次五品的宝刀当众拍卖,引来一片赞誉之声。 至于事后那些刀剑引发了怎样的争端,最后落入谁人之手,便与剑神宗无关了。 所以这一届的铸剑大典,宾客较之以往多了将近一倍,连蓬莱仙境的人都有出席。 他们都想看看,剑神宗还能拿出什么样的宝物出来,这一次,会不会又像上次一样,分出一部分让在座观礼的势力也跟着沾一点光。 剑山试炼结束,诸位久等。尉迟弘义脸上露出一个宽厚的笑容,自剑神宗开宗以来,距今数万年,剑山所出之宝品质大都是次五品,但是今年,却大不同于以往。 此言一出,台下顿了片刻,喧声立即大了起来。 难不成今年有五品重宝出世?! 人群中有人吼了这么一嗓子,哗啦啦一片应和之声。 尉迟弘义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脸上的笑容有些高深莫测。 他一挥手,问剑台上的符阵再次旋转。 一阵金光闪烁,一刀一剑从符阵中抽出,悬浮于空。 问剑台上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这两把刀剑的气息。 当真是五品重宝!还是一刀一剑! 座下立时喧声鼎沸,议论声不绝于耳。 剑神宗以往有一把五品的君澜剑,就已经让剑神宗在大禹地位稳固。 如今又添一刀一剑,剑神宗的底气再往上拔一拔,将同是三神宗的鬼道宗和菩提禅宗甩出去一大截。 许多人都在心中猜测,五品刀剑,剑神宗可会拿出来拍卖? 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扫向前座的三名白衣人。 ===第149章=== 今日之后,剑神宗崛起之势,恐怕不可挡。 第206章 两把五品重宝出世, 尉迟宗主,真是可喜可贺啊! 剑山熔炉名不虚传,剑神宗又添一刀一剑, 真是当之无愧大禹第一神宗! 剑神宗重振数万年前兴旺, 指日可待呀! 问剑台上无数人起哄, 却没有人主动提及两把刀剑如何归置,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认为, 尉迟弘义应该会把这两把刀剑留在剑神宗。 毕竟是五品重宝,的确如尉迟弘义所言,同以往大不一样。 菩提禅宗前辈仍与世无争, 慈眉善目, 半句不多言,鬼道宗前辈却在在一众赞颂声中露出一个轻蔑的冷笑, 区区两把五品刀剑,就想与数万年来诸多前辈争鸣? 不自量力。 四大世家之人也都各怀所想, 但至少表面上,大家都和和气气的, 一副真心恭贺的模样。 尉迟弘义则抬手虚按,将问剑台上喧嚣按下去, 笑吟吟地开口:蔽宗能有今日, 离不开在座诸君抬爱, 众所周知,我剑神宗乃剑修大宗,今既有一刀一剑, 某便做主,将这把五品宝刀拍卖,价高者得,诸位以为如何? 话音落下,问剑台上喧声更甚。 尉迟弘义当即一挥衣袖,那把五品宝刀锃的一声朝前跃出数尺,悬在高台边缘,距离观礼宾客极近,所有人都能看清那宝刀上细致的纹路和刀锋上的寒芒。 立即便有人哄闹报价,一时间,问剑台上拍卖报价之声此起彼伏。 座前白衣人仿佛已经入定,至此还未开口说过一句,身后众人拿不准蓬莱仙境的态度,报价虽然在涨,但涨幅还算平稳,谁都想在这时候卖蓬莱仙境一个面子。 尉迟弘义也暗中观察着问剑台上的动静,有长老附耳过来小声说了句什么,尉迟弘义眼睑微垂,嘴角的弧度稍稍上扬,但他掩饰得很好,台下众人无人觉出端倪。 静观其变。 · 汗水滴在白玉石的地面上,形成一个透明的圆点,姬玉泫身在人群中,又好似在人群之外,所有喧嚣皆不入耳。 握剑的手指节灰青,牙关紧扣,额角隐有青筋鼓动。 越来越痛,越来越痛,这种疼痛胜过以往每一次旧疾发作,伴随着一幕幕恍惚的残影掠过她的脑海,侵蚀她的魂魄。 姬玉泫扶住前额,气息不稳,神情恍惚。 一枚枚扭曲而妖冶的血符在她眼前凝聚又散开。 黑漆漆的地宫里,有个女人跪伏于地,割开手腕,借血画符。 她神态虔诚,一笔一划,一丝不苟。 血符阵另一侧,模糊了脸孔的女人躺在众符所归之处,生机全无。 这是什么? 她在一阵阵晕眩和疼痛中努力维系清醒的意识,额角冷汗越来越多,像有刀子割在她的魂魄上,试图从魂魄上硬生生撕下一块。 姬玉泫倒吸一口冷气,干脆完全闭上眼睛。 有个人在笑,有个人在哭,有个人轻轻抚过她背上伤疤,在她耳畔温言软语。 一幕幕模糊的光景像走马灯似的一闪而逝,熟悉感才刚出现,那画面就从她眼前消失,到头来,她什么都抓不住。 晕眩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虚妄的景象浮现于眼前。 昏暗的石窟,赤红的熔炉,以及在黑暗中,被恶鬼钳制的一抹白衣。 姬玉泫猛地咬破舌尖,舌苔尝到铁锈的味道,她的意识才稍稍清醒一些。 哄闹声终于灌进她的耳朵。 除此之外,还有由远及近的轰鸣之声,和问剑台上宾客惊疑不定的私语。 这场戏,终于开幕了。 · 怎么回事?!尉迟弘义听着后山传来的响动,脸一沉,责问身后的长老。 跟在尉迟弘义身侧的白眉长老躬身:煊启与道生二位长老已经前去处理,还请宗主宽心。 尉迟弘义收回目光,示意问剑台上宾客稍安勿躁,拍卖继续。 喧声稍小一些,这时,首位上白袍老者忽然站起身,宾客们不约而同地看过去。 白袍老者身份尊贵,尉迟弘义不敢怠慢,忙倾身抱拳:净华尊者,可有见教? 尉迟宗主。被唤作净华的老者拂了拂衣袖,背手对尉迟弘义道,老夫此番路过贵宗,本意是寻访故友,对贵宗五品重宝并无觊觎之心,老夫在场,小辈多有拘谨,尉迟宗主不若告知老夫前宗主阎云清之所在,老夫去与故友叙旧,便不在此惹诸位不自在。 尉迟弘义瞳孔一缩,冷汗霎时便冒了出来,他面上维系着平和的笑容,从容应道:承蒙净华尊者记挂,可惜尊师正在后山闭关,值突破关口,恐怕难与前辈相见。 原来如此,既无从相见,老夫便不打扰了。净华身侧两名白衣晚辈也站起来。 尉迟弘义喉头动了动,虽不满于净华摆架子提前退场,但他保持着谦恭的姿态送客,此人走了有益无害。 他微微躬身,吩咐台下丹元境长老:送尊者下山。 长老领命,正待前边领路,忽有一道低哑却清晰的声音响起:净华尊者且留步! 净华脚步一顿,回头朝出声之人看去。 人群中骚动起来,一道身影从靠近边缘的位置朝当中的问剑台走去,此人身上气息厚重,令人不由自主生出敬畏之心。 四周不明所以的看客纷纷下意识地让开一些,让此人暴露在众人视野之间。 台下议论纷纷,台上几人也看向此人,七位溯源境长老神色各异,尉迟弘义眯了眯眼。 其人脸上戴着半块金属面具,长发简单束在脑后,背上一只封印起来的剑匣,看起来疏狂不羁,许多老一辈的人视线落在他脸上,觉着有些眼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其人朝净华躬身行礼,当着净华尊者的面将脸上半块面具摘下来:尊者,一千七百年前,云海会晤,晚辈曾有幸得尊者指点,不知尊者可还记得? 云海会晤净华目露深思之色。 云海会晤,千年一次,道衍名录上百家神宗会首,净华也是在这场会晤中与阎云清有过一面之缘。 彼时,阎云清身侧的确有一小辈随行,名叫 净华神情有些意外:你是祁剑心? 此言一出,举座哗然。 祁剑心?怎么会是祁剑心? 此人不是二十多年前就死了吗? 很快,又有更多的人认出了那张脸。 尽管二十余年过去,祁剑心气质大不同于以往,但还是有不少人记得他。 喧哗声小了,但抽气声却此起彼伏地响起来。 二十七年前的变故虽然事后被压了消息,但各宗各派高层都多多少少都听说过一些风声,本该死去的人突然出现,观其貌,这些年怕是过得坎坷。 作为尉迟弘义的同门师兄,不仅没有提前通传,还当众拦下净华尊者以证身份,恐怕来者不善。 有心人暗地里已开始互使眼色,今次剑神宗的铸剑大典,多半有一场好戏看。 承蒙前辈还记得晚辈。祁剑心嘴角勾起一抹笑,可他右眼已废,脸侧贯穿右眼的伤痕让他看起来狰狞可怖。 与净华见礼之后,祁剑心转头看向台上勉强维系得体微笑,事实上眼神已浮现凶光的尉迟弘义,高声问道:敢问我的好师弟,尊师究竟是在闭关不能会客,还是 祁剑心冷笑,抬高声音的同时话锋急转直下:被囚在后山,不得与人相见?! 这一声喝问宛如平地惊雷,轰隆炸响,被浑厚的内力裹着,远远传开,问剑台上每一个人都能听清。 小宗小派的人勃然色变,诚惶诚恐地低下头,唯怕大能动手,殃及池鱼。 净华也白眉一蹙,目露疑惑地转头望向尉迟弘义。 更多的人却以看戏的心态将场地让开,没一会儿,祁剑心身侧数丈方圆内,已无闲杂之人。 祁剑心与尉迟弘义隔空相望。 尉迟弘义静默须臾,忽而哈哈大笑,笑够之后,脸色又倏然一冷:当初尊师就嘱咐我提防手足,可怜我一直不肯相信大师兄会因不服三师弟得传君澜剑与之内斗,没想到,到底是被尊师说准了。 尊师他老人家在一直在后山闭关修炼,大师兄部分青红皂白兴师问罪,真是其心可诛!尉迟弘义一身浩然正气,怒目控诉,正好,我也有一事不明,敢问,被三师弟带走的君澜剑怎会在大师兄手中?! 君澜剑?! 众人再吃一惊,二十多年前君澜剑失窃,竟真有此事? 所有人的视线同时汇聚在祁剑心后背那个剑匣上,而后又在尉迟弘义和祁剑心之间来回逡巡,被乐君皓带走的君澜剑出现在祁剑心手中,所以是祁剑心杀了乐君皓? 你居然还敢提当初之事,尉迟弘义,可真是惺惺作态!祁剑心掀唇冷嘲,乐师弟因你构陷失足,向我求救,而我刚到岳州就被尉迟氏重创,你们尉迟氏,真是好厉害的手段! 围观之人脸色灰暗难明,南宫氏和鬼道宗前辈笑容冷寒,摆明了在看戏,江氏麼麽和菩提禅宗前辈两耳不闻窗外事,尉迟氏和左氏则互换了眼色,随时准备出手。 净华看看尉迟弘义,又看看祁剑心,两人各执一词,难辨真假。 正待众人都一头雾水,不知该信谁的说辞时,净华忽然抬高声音,朝着主峰山后道:蓬莱仙境净华登门剑神宗,不知阎老兄弟可愿赏脸一叙? 他的声音很低,但传得很远,就算阎云清真的在闭关,这一下,应该也能听见。 片刻后,一道黑衣从后山飞来,悬在尉迟弘义身后。 苍老的脸孔,一双深邃无波的黑眸,遥遥扫了净华一眼,抱拳道:尊者,别来无恙。 祁剑心怒目圆睁,姬玉泫不是告诉他,阎云清受困于禁阵,无法见人吗?! 那此刻现身问剑台的阎云清,是真是假?! 第207章 问剑台上的喧嚣声立时小了下去, 观礼的宾客纷纷起身。 剑神宗老宗主阎云清乃是整个剑神宗修为最高的人,盛名在外,纵使退居后山不掌实权, 也余威犹存, 比之尉迟弘义更受人尊敬。 净华遥望阎云清, 同阎云清礼节性地寒暄了两句, 遂将视线转向方才拦路的祁剑心。 虽然净华眉目平和, 但观礼众宾却仿佛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两分质询的意味。 一时间,宾客们的脸色变得微妙起来。 祁剑心一来便兴师问罪,污蔑尉迟弘义囚困阎云清, 被净华当面拆穿, 众人私下里唏嘘不已,谁能想到阎云清的大弟子竟然是这样一个小人, 真是师门不幸。 尉迟弘义和祁剑心谁说的话更具可信度不言而喻,原来乐君皓当初是受了祁剑心的构陷才误入歧途。 来人!将这个扰乱铸剑大典的师门败类拿下!尉迟弘义一挥袖, 他身后七名溯源境长老分出其二,立时一头一尾将祁剑心困在当中。 就在这时, 山后又传来一声巨响,剑气破空, 引得整个问剑台都震动起来。 有人在后山交手。 问剑台上众宾不明就里, 但各大宗门的长老交换的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 剑神宗铸剑大典盛会, 肯定有人要趁机闹事,譬如先前才在尉迟氏和剑神宗联手下吃了亏的玄天宫。 阎云清回头朝后山一望,无奈地叹息一声, 朝净华道:有鼠辈偷入后山,欲破坏我宗聚灵阵,阎某今日无暇同尊者叙旧,还望尊者莫怪。 净华自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闻言点头:阎兄弟请便。 阎云清转身欲回后山。 却在此时,一道剑气凭空而现,尉迟弘义身后一名溯源境长老突然出手,毫无预兆一剑斩向阎云清。 阎云清拂袖挥开此人剑击,两道剑气在空中碰撞,轰隆一声爆鸣,形成一圈无形的风浪,在问剑台上掀起一层沙石。 尉迟弘义不料会有这么一出,当即脸色一沉,转身喝问:元熠长老,你这是何意? 那被唤作元熠的灰衣长老神情漠然,阻在阎云清的去路上。 他冷冷扫了尉迟弘义一眼,又看向阎云清:老宗主三十年前唤老夫切磋技艺时,乃溯源境巅峰修为,不日便可突破无垢镜,怎么如今修为不增反降,只得溯源境十一层了? 老宗主阎云清不常与人动手,故而他的修为境界也少有人知,而这名叫元熠的长老以前是阎云清的随侍,阎云清退位之后,他才成为执法长老,基本属于赋闲的状态。 阎云清脸色不太好看,但还从容,语气平和地叹了一口气,回答他:元熠,你可是老了记性不好?君皓入魔离宗,老夫急火攻心,险些走火入魔,实力因此受损,调养许久,才不复当初修为。 这话听来合情合理,然而元熠却冷冷一笑:方才老夫说错了,老宗主与老夫切磋时,是溯源境十一层修为,怎么,老宗主修炼出了岔子,连自己的修为都记不得了吗? 阎云清一愣。 尉迟弘义脸色急变,身旁另外几位长老神色各异地对视一眼,元熠竟然诈阎云清的话。 净华尊者单手托着下颌,目露深思之色。 元熠一拂袖,眼神充斥冷冷地杀机,断然一喝:你根本不是阎云清! 问剑台上众人面面相觑,眼下局势好像越来越乱了。 尉迟弘义的眼神越来越阴沉,嘴角薄薄的笑意彻底消失了。 他眼瞳一动,正要开口,轰隆一声巨响打断了他。 后山亮起一道通天彻地的剑芒,问剑台在剧震中晃了两下,宾客纷纷色变。 一道黑色身影破空而来,披头散发,形容苍老,其后还跟着数名剑神宗长老,以及正与长老交手的不明身份的黑衣人。 其人脸上乱发一甩,露出一张愤怒到扭曲的脸,又是一个阎云清! 阎云清一现身,二话不说一掌击向问剑台上的尉迟弘义。 尉迟弘义飞身而退,避开阎云清掌击,脸色阴沉地能滴出水来。 满座哗然,不少人为了不被卷入乱局,领着族中晚辈退到问剑台边缘,对越来越迷惑纷乱的局势感到惶惶然的同时,也有点不敢表露的幸灾乐祸。 尉迟弘义!区区封灵阵就想困住老夫?!阎云清怒声咆哮,指着尉迟弘义,老夫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收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做弟子! ===第150章=== 说着,他还扫了一眼台下几个神色不明的尉迟氏之人,冷笑:尉迟氏,老夫就算半截身子入了土,也不会让你们阴谋得逞!你们 愤怒到极致的阎云清眼角余光扫到空地上一道人影,脸上表情忽然有一瞬空白。 剑心?阎云清睁大双眼。 祁剑心心里有底了,他眼眶蓦地红了,快步上前,噗通一声跪地:徒儿不孝,让师尊受苦了! 看戏的无关之人脸色瞬息万变,两个阎云清,必然有一个是假的,而眼下 从阎云清身后跟来的几个长老一脸惶恐,坏了事的样子畏惧地看向尉迟弘义,尉迟弘义摆手示意他们退开。 另外几个神秘高手停手,跟在阎云清身侧。 元熠也退开一些,一边警惕地望着被他拆穿身份的假阎云清,一边退到形貌狂乱的真阎云清身边。 问剑台上剑神宗实力明确地分成两边,一脉跟着尉迟弘义,另一些则护着阎云清,选择跟随尉迟弘义的人数是拥护阎云清的人数目的两倍。 事已至此,尉迟弘义没什么好掩饰的了,阎云清一出现,他就知道今天的事情没法善了。 尉迟弘义视线扫过那几个跟在阎云清身后的神秘人,冷笑道:师尊老糊涂了,大师兄与魔教勾结陷害三师弟,后来师尊也被魔教之人利用,玄天宫真是不可小觑,我作为剑神宗宗主,为了剑神宗的体面,让师尊与魔教断了往来,没想到一防再防,还是防不住家贼。 他看向问剑台上看戏的宾客和净华尊者:今日让诸位见笑了。 说完,又回过头去:现在我才是剑神宗的宗主,既然师尊要撕破脸,徒儿也只好大义灭亲!尉迟弘义冷喝一声,剑神宗长老听令!将今日扰乱大典的匪贼,全部拿下,玄天宫之人,见一个杀一个! 尉迟弘义说得大义凌然,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剑神宗长老立马动起手来,包括那个假的阎云清在内,都加入战斗,场面完全失控。 阎云清势单力薄,面对人多势众的尉迟弘义,根本不是对手。 这时,噔的一声响,祁剑心起身将剑匣跺在地上,解开剑匣封印,君澜剑破封而出,剑气呼啸于天地之间,整个问剑台都笼罩在君澜剑的气息之下。 风暴骤起,观战的宾客纷纷退后。 以祁剑心为中心,问剑台上空出来一大块,除了少数几个修为达到通穴境的高手,其余人全都退到安全距离之外。 尉迟弘义,你就是个满嘴谎话的狗杂碎!祁剑心按着君澜剑,怒指尉迟弘义,三师弟分明就是被你害的!你一定做梦都想不到,三师弟魂魄未亡,藏于君澜剑中,是你设计让他误闯魔窟,也是你指使尉迟氏和左氏将他杀害! 胡说八道,贼喊捉贼!尉迟弘义愤怒地打断祁剑心,动手! 事情到了这个时候,究竟谁说了谎话,谁才在作恶,每个人心里都有杆秤,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是没有人敢多嘴,也没有人敢管剑神宗的闲事。 除了蓬莱仙境的净华。 两个剑神宗的长老左右夹击祁剑心,被净华一个巴掌拂开。 尉迟弘义沉声:净华长老可是代表蓬莱仙境要与剑神宗为敌? 尉迟宗主真是会说话。净华还未开口,一道女子之音先行响起,黑的能说成白的,死的都能变成活的,分明是你尉迟弘义丧尽天良试图蒙骗蓬莱仙境的前辈,到了你口中,倒还成了净华前辈的不是了? 众人闻声一愣,人群缓缓散开,才见一个不知宗派所属,形容朴素的女弟子站起身来。 女弟子衣袖自脸上一拂,其真实样貌展露于众人眼前,尉迟弘义凝神看着她,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冷笑:本座当是谁敢在我剑神宗大放厥词,原来是玄天宫的妖女。 你蛊惑本座师兄,又蒙骗老宗主,派人潜入剑神宗,究竟意欲何为?!尉迟弘义的喝问掷地有声。 姬玉泫却回了他一个看傻子似的眼神:尉迟宗主这话真是好笑得紧,玉泫一个晚辈,还能左右阎前辈的决定?分明是阎前辈与祁前辈在尉迟宗主的手段之下走投无路,才请玄天宫相助,清除宗门败类! 说话的时候,她一只手握剑,另一只手藏在袖子里,脸色有些发白,但在她高超的定力之下,丝毫虚弱也没有显露出来。 尉迟弘义闻言哈哈大笑,收声时整个人气息已变得极为低沉,他看向此地唯一的变数净华,勉强牵出两分恭敬,重复了一遍先前的问题:净华尊者要与玄天妖女同流合污,与我剑神宗为敌? 开口就是一顶大帽子,净华闻言却朝微微一笑,神态慈和但眼神暗纳锋芒:老夫倒也是第一回 与妖女同流合污,今日倒真想试上一试。 是么。尉迟弘义神色阴沉,纤薄的嘴角扬起一抹刻薄的浅笑。 空中金色漩涡再次扭曲旋转,一股可怕的杀意和血腥之气从那漩涡中逸散出来。 尉迟弘义低声道:那尊者就休怪晚辈不敬了! 第208章 有什么东西要从那漩涡里出来了。 还未见其形, 但邪诡的煞气已无法遮掩,让每一个感受到这股杀意的人都胆战心惊。 这是何等可怕的血煞之气? 就连修为初入无垢镜的净华尊者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他从那漩涡中感受到了一股堪比无垢镜的气息,难道尉迟弘义手中, 不仅有一对五品刀剑, 还有次六品的神兵?! 净华神态沉凝, 有几分惊疑不定。 而旁观的众人又下意识地退开几步, 若非问剑台四周被悟道剑阵封锁, 说不定已经有人下山去了。 等等。 问剑台被剑阵封锁。 心头浮现同一想法的人不约而同抬头看向尉迟弘义头顶的金色漩涡,不祥的心悸感无端蔓延开来。 一柄通体血色的剑一点一点展露真容,当它完全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时, 每个人的心头都失去了原本的节奏。 这强大的威压, 比之先前那一刀一剑犹有甚之。 次六品! 有人咽了一口唾沫,咕咚声响, 在一片寂静的问剑台上格外突兀。 四周看客或隐晦或直白的视线中潜藏的情绪,除了压抑和惊恐, 还有掩饰不住的歆羡与贪婪。 菩提禅宗的前辈皱了皱眉,净华尊者眼神一暗, 姬玉泫仰头看向那把次六品宝剑的目光也格外沉重。 这是一把饮血的邪剑。 再联系封锁问剑台的悟道剑阵,姬玉泫福至心灵, 终于明白了尉迟弘义筹谋这次铸剑大典真正的伏笔是什么。 前辈小心!尉迟老贼欲借此次大典为噬血之剑开锋!姬玉泫一声冷喝。 那方尉迟弘义已一把握住剑柄, 随手一剑就杀死了一个玄天宫高手, 而后又是一道剑气挥出去,距离他稍近一些的几个人,不分先后被剑气斩中, 无故暴毙。 邪剑剑脊两侧的血槽沾染人血,发出滋滋的声响。 很快,那些血珠被剑身吸收,邪剑的气息也随之拔高。 净华饶是见多识广,此时看见这一幕也寒了脸色,抽了一口冷气:这把剑饮够足够的人血,开锋之后能达六品! 不能让剑开锋! 一旦尉迟弘义拥有六品剑,在场将无一人能阻止他! 到了这个时候,那些反应迟钝一些的人也都渐渐明白过来,尉迟弘义竟是要以整个剑神宗和前来观礼的宾客为祭品,为邪剑开锋! 难怪他刚才那么急于送走净华! 铸剑大典就是一个局,牺牲所有人,成就尉迟弘义! 姬玉泫心念电转,咬牙喝道:原来如此!尉迟老狗!尉迟氏的目的是彻底摧毁剑神宗! 以人血祭剑,杀光剑神宗的人,再以回天阵转走剑神宗地底的龙脉,若让他阴谋得逞,从此剑神宗将不复存在。 太阴险了! 尉迟弘义又笑起来,以可悲可叹的目光看向姬玉泫:为什么我尉迟氏没有像你这么聪明的后辈。 可惜了。 话音一落,尉迟弘义就开始杀人。 除了表明立场支持他的,其他所有人,全都要死。 净华尊者试图阻止尉迟弘义,姬玉泫则被尉迟弘义的走狗团团围住。 偏偏在这个时候,魂魄撕裂的疼痛倏然加剧。 姬玉泫脸色煞白如纸,熟悉的疼痛席卷每一寸筋骨。 她踉跄着晃了几步,险些一头撞到敌人的剑上。 一名玄天宫侍从冲上来替她挡了那一剑。 她的魂魄在火焰中燃烧。 模糊的视线中显出一个人的影子。 渐渐的,她看清了那人的脸。 是谁? 是乐小义。 · 很痛。 一种比筋骨尽碎的疼痛更扭曲的痛楚。 疼得乐小义浑身抽搐。 那个男人的亡魂从她的眼睛钻进她的身体,试图吞噬她的魂魄。 夺舍。 乐小义想起这个词,就不由自主地想起姬玉泫与她说过的,十二年前姬家那场祸事。 当时地底那只女鬼也想夺舍姬玉泫的肉身,那时姬玉泫是不是也和她一样,体验过这种魂魄即将和肉身抽离的剧烈痛苦。 乐小义心里有极强的求生欲,以至于她到现在还保持着清醒,但她不知道这份清醒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对方的魂魄很强大,强大到她完全无法反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魂魄化作一只漆黑的怪物张嘴朝她咬来。 可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消失的时候,她的魂魄里亮起星星点点的红色火光,怪物咬住乐小义的魂,却被赤红的火光灼了了一下。 仅仅是这一下,那一团黑色的怪物居然燃烧起来。 璀璨妖娆的火焰,乐小义曾见过的。 在神凰山上,那一簇簇火红的梧桐树叶,就和这灼烧在男人身上的火焰一模一样。 男人怪叫着要离开乐小义的身体,而乐小义却像收到了什么暗示似的,伸手抓住那个男人的魂魄。 是姬玉泫叫她这么做的。 乐小义还能抽出心神思考这个问题。 这凤凰的力量来自姬玉泫,她和姬玉泫的命魂彼此相牵。 她用力拽着眼前那团燃烧的黑雾,任凭它在火光中如何挣扎,直到属于凤凰神魂的涅槃之火烧尽此人魂魄中的污浊,只余一团透明的魂魄之力,被乐小义轻而易举地纳入自己的身体。 乐小义猛地睁眼,黑白分明的眼珠转了转。 她仍保有这具肉身的主权,魂魄的疼痛渐渐消失,她的身体也恢复了知觉。 她捂着心跳过速的胸口,那一瞬间的惊险和与姬玉泫命魂相连的真实感还恍惚地停留在她的意识里,一时间缓不过劲来。 姬玉泫替她分担了被夺舍过程中的痛苦,她才能撑下来。 她的视线落在那块石门上,脑海中自然调出一部分本不属于她的,陌生的记忆。 尉迟弘义曾来过这里,那个男人曾亲眼看见他如何解开封印。 他被尉迟弘义杀死,艰难地保留了魂魄,却因没有肉身,无法触动石门上的封印。 乐小义适逢其会,给他送了一具肉身过来,本以为是到嘴的肉,却不曾想竟然是一个夺命的凶神。 幻觉已经消失,不论是石门上,还是周遭的大厅里,都没有鲜血的痕迹。 乐小义朝那石门走过去,脑海中浮现尉迟弘义打开这扇石门的手法。 她抽出思泫剑,掌心在剑刃上抹了一下,血流了出来,她动作生涩地沾了血在石门上画符,直至最后一枚血符画好,再调动体内真气灌入石门之中。 · 锻剑厅通往下三层的石门突然打开,乐小义从里面钻出来,石门又在她身后缓缓合上。 仍在劳作的工匠们诧异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乐小义,乐小义的视线则飞快扫过他们的脸,心里明确了自己已经回到剑神宗,没想到那扇石门竟真的与锻剑厅相连。 这扇石门可能是剑山的另外一个入口。 乐小义在锻剑厅工匠莫名其妙的目光中化作一道闪电,飞快奔上剑神宗主峰。 不能让邪剑开锋! 乐小义在山道上一路狂奔,剑神宗所有弟子长老都去参加铸剑大典,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从很远的地方,她就能看见那一片金色的云,笼罩整个问剑台的法阵,还有一股股令人心悸的压迫。 这是次六品邪剑的气息。 乐小义越跑越快,寸芒在她眼瞳中燃起两簇金色的火光,一道道剑气托举她的双脚,令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像闪电一样掠上主峰。 她感受到了君澜剑的气息。 · 邪剑出世,先前问剑台上那一刀一剑似乎有所感应,锃锃颤动起来,阎云清眼疾手快,在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前,抓住了那把五品宝剑。 他一动,假的阎云清立即明白了他的意图,慢了一步,但被他取走了五品宝刀。 真假阎云清凌空对峙,各自手中皆有一把五品重宝,一交手便是石破天惊。 祁剑心无法发挥君澜剑的全部实力,但借君澜剑之利,配合玄天宫的高手和元熠等几个忠心于阎云清的溯源境高手镇压尉迟弘义的走狗。 净华则与尉迟弘义正面交手,尉迟弘义的修为差了净华一个境界,但有次六品邪剑在手,他不仅没落下风,还让净华挂了彩。 菩提禅宗的前辈出手帮祁剑心,鬼道宗则站在了尉迟弘义这一边。 另外,江氏南宫氏也和左氏尉迟氏泾渭分明。 问剑台上越来越乱,净华无法完全阻止尉迟弘义杀人。邪剑吸收的人血越来越多,威力也越来越强。 某时,尉迟弘义一剑劈开净华的护体真气,在净华的手掌上留下一道猩红的血痕。 邪剑吸收了净华的血,气息骤然拔高一大截。 不妙。 净华心往下沉。 另一边,姬玉泫终于从痛楚中缓过神来,她身边的玄天宫高手已经倒下好几个。 尉迟弘义铁了心要杀她,几乎所有听命于尉迟弘义的丹元境长老,都朝她冲过来了,玄天宫人手明显不够,局势越来越危急了。 忽然,一道人影从山下冲上来。 悟道剑阵只能进不能出,若她在阵外,则是唯一一个有逃生机会的人。 可她区区脉元境修为,却义无反顾地闯进纷乱的战圈。 祁伯父!乐小义高声一呼。 ===第151章=== 祁剑心没有犹豫,君澜剑从他手中飞出去。 这一瞬间,他心中没有对生死忧虑,有的只是一个长辈对看重的晚辈毫无保留的信任。 乐小义双手握住君澜剑的剑柄,背上背着思泫剑,就地一滚,刚好落在姬玉泫跟前。 君澜剑黯淡的剑身忽然亮起赤金色的光华,裹着咆哮如山的剑气,爆发出刺耳的雷鸣。 天空沉下来,闷雷阵阵,浩瀚雷劫,根本不是五品之威。 乐君皓的魂魄入驻君澜剑,它才是真正的六品法宝! 第209章 黑压压的云层须臾间笼罩了剑神宗主峰。 云层之中, 雷鸣轰隆不绝,不断有金蓝的闪电噼啪炸响,又在瞬息之间湮灭。 苍穹下, 金色的剑阵禁锢着问剑台上茫然无措的众生。 并非所有的人都坐以待毙, 但变故发生的太过突然, 等他们回过神的时候, 已经有不少人躺在地上。 最初那一声剑鸣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乐小义手中的君澜剑绽放前所未有的赤金华光,挥剑横斩,无形的锐气划过虚空, 三个丹元境长老才刚出手, 锐意就猝不及防地割开了他们的喉头。 金色的闪电缭绕着剑山,顺着乐小义握剑的手爬上她的胳膊, 纠结缠绕,张牙舞爪。 剑神宗的长老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拨, 柳清风和轩和要看护樾清居的弟子,各大势力之人也都自顾无暇。 当乐小义手持君澜剑站在姬玉泫跟前, 认识她的,不认识她的, 都不约而同想起半年前从仟州传出来的消息。 那时候, 就算听说了最初的传言, 也没有人选择相信。 直到,他们亲眼所见。 姬玉泫看着乐小义纤瘦的背影,顺着宽松的衣襟滑落的肩线一点也不宽厚。 比起上次在忝州见面, 乐小义又瘦了一些,她身姿挺拔地握紧君澜剑,那些疼痛中闪过脑海的画面里模糊的人影都有了一张清晰的脸。 姬玉泫心尖一颤。 乐小义侧首对她说了句什么,而后她飞扑出去,以姬玉泫从未见过的潇洒姿态,卷入雷霆般的风暴中。 明明她修为不高,在这场乱局中仿佛咆哮巨浪中的一叶扁舟,可姬玉泫却能从她单薄的背影中,看到乘风破浪的勇气与一往无前的决心。 那是一个,值得依靠的人。 姬玉泫沉下一口气,嘴角渐渐浮现出笑意来。 等会儿我有话和你说。 怎么办,她等不及了。 剑尖刺入白玉石的地面,姬玉泫望着不远处又朝她围过来的人,无奈叹了一口气。 万万想不到,最后是乐小义出尽了风头。 一抹红光自姬玉泫脚下延伸开,像火,又像风,地面温度飞快升高,一道道裂纹崩裂开来。 冲向过来人没看清姬玉泫如何动作,但咆哮的凤炎爆裂在他们的脚边,不仅双脚被火焰灼烫,就连空气都要燃烧起来。 姬玉泫手中那把剑被高温灼成暗红色。 问剑台上的人似乎听见一声凤鸣,又好像看见一道凤影。 一名通穴境的高手拦住姬玉泫,却在那双灿金色的眼瞳看过来的瞬间,魂魄一颤,那高高在上的尊贵气息压在他的胸口上,险些叫他纳首便拜。 姬玉泫朝他一步步走过去。 比之乐小义来去如风,姬玉泫的一举一动都足够从容优雅。 她举剑环视四周,深邃多情的桃花眼多了几分危险绝命的气息,唇角边却绽开盈盈浅笑:你们都一起来吧。 也好速战速决。 净华尊者再次硬抗次六品邪剑,迸溅的鲜血全都被邪剑吞噬,那邪剑吞噬的不仅是血,还有生机。 锋利的剑刃破开护体真气落在他身上,皮开肉绽的瞬间,也有一缕不可忽视的生机从伤口抽离出去。 再这样下去,邪剑开锋势不可挡,剑神宗上恐怕要生灵涂炭。 沉吟间,又是呲啦一声响,剑刃割开了他的衣袖,险些又落下一道伤口。 尉迟弘义越打越狂,看起来像被邪剑影响了心智,他两眼猩红,招式越来越快。 尉迟弘义一边疯狂进攻,一边像个疯子似的仰天大笑。 他已经预见了这场战事的结果。 尉迟氏大获全胜,收服六品重宝的他成最大赢家。 蓬莱仙境又如何?尉迟弘义一剑刺来,形貌疯癫,手掌六品神兵,你们岛主亲临,又能奈我何?! 净华尊者的脸色越来越沉,他五指成爪,扣住邪剑剑尖,真气攒动,几乎化为实质。 然而,邪剑的锋锐破开他的防御,锐气钻入掌心,净华再退已来不及。 尉迟弘义用力推动邪剑,嗤的一声捅穿他的手掌,伤口溢出的鲜血沿着剑身上的血槽流淌,饮血之剑发出欢畅的剑鸣,越来越接近六品。 净华压力大增,用力甩开邪剑,体内迅速流逝的生机和寿元令他一瞬间苍老许多。 就在这时,雷鸣声起,金色剑光从天而降,君澜剑斩在邪剑剑刃上,爆出一声尖锐的震鸣,闪烁的电光立时缠上尉迟弘义的胳膊,将浓郁的血腥气劈开一道豁口。 乐小义体内气机一震,修为在激烈动荡的环境下突破骨元境。 两剑相击,乐小义双掌一痛,凶煞的杀意扑面而来。 她忍着喉头腥甜,落地之后毫不停留,足尖一旋,又是一剑直直劈向尉迟弘义。 哪怕她的肉身经过反复淬炼已不像以往那么不堪一击,可乐小义的修为到底与尉迟弘义差了好几个境界,尽管有六品君澜剑在手,也弥补不了硬性的差距。 她的时间不多,只够出三剑。 第一剑,叮的一声响,邪剑震开,尉迟弘义疯癫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纹,猩红的眸心里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姬玉泫斩下拦路之人的首级,侧首远远望着乐小义的背影。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停下手,无数视线都朝这里汇聚过来,君澜剑上炽烈的金红光芒越来越亮。 净华尊者愣怔地看着闯入战圈的瘦削身影,当看清乐小义的修为,见识过无数天之骄子的净华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第二剑,君澜剑横扫而来,邪剑剑刃上出现一个小小的缺口。 尉迟弘义被突如其来的力量推得向后连退十步,握剑的手既僵且麻,一簇簇电流缠着他的手腕,几乎让他拿不稳手中之剑。 问剑台四周惊骇的目光变得不可思议,何云露下意识攥着胸口的衣服,心跳如脱缰之马,越跑越快,却又是一种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心情。 观战之人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除了那一声声的雷鸣,再没有人发出声音。 第三剑,邪剑拦腰而断,一道狰狞的剑痕,从尉迟弘义的左肩一直延伸到右腰侧,五脏六腑都在肆虐的剑气中化成碎块,从撕裂的伤口中溢出来。 他喉咙一动,没能发出声音,血先涌了出来。 断剑斜飞出去,盘旋着插入乐小义身后的白玉石地。 轰隆一道惊雷凌空而落,劈中尉迟弘义,将他的血肉与脚下的地面连为一体。 即便如此,尉迟弘义仍然没死,那双猩红的眼睛里惊诧已经褪去,变成更加幽深,不见底的死寂。 乐小义握剑的手在颤抖,最后一剑落下,她就没有力气了。 她毁了噬血的邪剑,重伤尉迟弘义,可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三剑,燃尽了她体内的真气,用肉身硬抗君澜剑的剑气,身上每一块肉、每一根骨头都在痛。 她还是咬牙提剑,以剑尖指着尉迟弘义。 尉迟弘义。乐小义念出他名字,颤抖的尖剑抵着将死之人的喉咙,咬牙切齿,你杀了我爹,害了我娘,设计祁伯父,又逼我隐姓埋名。你残害了那么多无辜之人,你们尉迟氏欠下的债 还迫害小泫。 乐小义深吸一口气:只你一条命,还不清。 她与尉迟氏不共戴天,只要她还活着,迟早有一天,要让尉迟,香火断尽,史籍除名。 在此之前,乐小义一直不知道,她竟也能做出如此决绝的事。 乐小义话音落下,尉迟弘义嘴唇一颤,另外半截邪剑从他手中跌落,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的双脚已融成焦炭,与地面沾在一起,就那么站着,死不瞑目。 寂静持续了数息,尉迟氏的人最先反应过来,几道黑影从四面八方冲向乐小义。 他们都看出来,乐小义现在已是穷途末路,只有现在是最好的杀她的时机。 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笼罩在尉迟氏人的心头,邪剑断裂,尉迟弘义身殒,今次铸剑大典,尉迟氏的计划已被破坏大半。 这个能动用君澜剑,以区区骨元境修为杀死尉迟弘义的小辈,将是一个莫大的威胁。 要在她成长起来之前,将危机彻底掐灭。 所以,乐小义必须死。 好几个高手不约而同地动手,从各个方向扑向乐小义。 祁剑心与净华尊者立即反应过来,柳清风,轩和等人也纷纷出手拦路阻截,一片纷乱之中,却有一个漏网之鱼。 乐小义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名丹元境的尉迟氏高手像一阵风似的冲到她面前,一掌拍向她的天灵。 她闻到了死亡的气息,可她一点也不害怕。 刹那间,红莲绽放,炽烈的火焰化作一只羽翼张开的凤凰掠空而来。 后发先至,轰隆一声,天幕下散开点点星光。 丹元境高手尸骨无存。 乐小义被汹涌的气浪推开,落地之前没入一个柔软的怀抱里。 抬眸,金红的鸢尾盛放在姬玉泫的双眼中,一层层铺开,是令她心动的,熟悉的样子。 她长出了一口气,侧首埋进姬玉泫的臂弯里。 好累呀,想睡一觉。 第210章 君澜剑重归寂静, 天空中雷云消散。 姬玉泫抱着乐小义站在人群之中,那几个试图朝她冲来的丹元境高手不约而同地在她的目光中停下脚步。 尉迟弘义一死,方才支持尉迟弘义的高手们一个个脸色大变。 没了次六品邪剑的威胁, 在场已没有人能与无垢镜的净华尊者抗衡。 囚笼般的悟道剑阵从禁锢观礼之人的杀阵反过来困住试图逃走的溯源境高手, 其中有两人见势不妙, 当即跪地叩首, 试图以投诚保命。 这两个人被净华封了修为, 假冒阎云清身份的老者被当众擒拿,废了四肢,净华从此人身体里发现了尉迟氏的魂刻。 先前曾站在尉迟弘义那一边的剑神宗长老至此方知大势已去, 出自尉迟本家的人纷纷暴起, 试图在死前拉更多的人垫背。 然而这部分人没有掀起什么大的风浪,就被净华阻止了。 那些受利益蛊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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