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转瞬即逝。 这两个姑娘的感情是真的好啊,左云琴心生感慨,也幸好乐小义小时候能遇见姬玉泫这样的朋友,她对乐小义是真的挺好,这让左云琴对姬玉泫的印象越发好了。 乐小义收下姬玉泫送的耳坠,姬玉泫哪里看不出小姑娘害羞了,便也没让她试戴,转而掏出另外一个小盒子,递给左云琴:左姨,上次玉泫来的匆忙,都未备什么礼物,今次借着小义生辰,也恭贺左姨身子康复,这株雪参给左姨补补身子。 不仅左云琴没有料到姬玉泫还备了给她的贺礼,连乐小义都为此感到震惊,同时浮上心间的还有莫名的窘迫和羞涩。 小泫这是在干什么呀? 左云琴在短暂的惊讶之后收起意外的表情,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将姬玉泫递来的礼物匣子收下:玉泫有心了。 言罢她想了想,从手腕上摘下一只玉镯子送给姬玉泫:玉泫处事周到,却是姨疏忽了,竟未准备见面礼,如此,便将这镯子相赠,不是什么贵重的物件,必比不得玉泫精心挑选的礼物,权当姨的一点心意。 姬玉泫笑得眼睛都弯起来,若不是记着她和乐小义的关系还未坦白,那一声藏在心里很久的婆婆恐怕就脱口而出了。 她也不推诿,大大方方地应下来:我很喜欢。说着,就把那镯子戴在手上,还朝乐小义扬了扬,笑道,好不好看? 乐小义心里都快笑开花了,脸上却还要故作端庄矜持,温声道:自是好看的。 姬玉泫被乐小义的反应逗乐了,笑容越发明媚轻快。 三人在院里有说有笑地聊了一会儿,一碟子西瓜几乎都下了乐小义的肚子,看着天色稍晚,乐小义与姬玉泫携手离开左云琴的庭院,才刚回主屋,姬玉泫回身就将乐小义按在门上。 乐小义心尖一跳,羊脂玉般莹润的脸颊不争气地浮起一层薄红,她羞于去看姬玉泫的眼睛,小心推了一把身前人纤薄的双肩,小小声:干嘛呀? 姬玉泫揽住她,下巴搁在她肩头,问她:为什么不戴我送你的耳坠子? 乐小义脸更红了,羞道:多不好意思 怎么就不好意思了呢?姬玉泫在乐小义看不见的角度弯起唇,语气却无辜又委屈。 乐小义误以为姬玉泫真的不高兴了,立马慌了神,回抱姬玉泫的腰身,小声解释:就、当着娘亲的面,我有点害羞你别不高兴,我现在就戴,好不好? 好!姬玉泫答得爽快,盈盈笑着,我帮你! 乐小义感觉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但姬玉泫已经拉起她的手,从她袖口里取出小匣子,乐小义便不多想了。 姬玉泫拉着乐小义坐下,从匣子里取出一枚耳坠,另一只手则轻轻捏住乐小义粉白的耳垂。 微凉的指尖轻轻触碰,刚刚褪去薄红的耳垂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晕红,乐小义不敢看姬玉泫的眼睛,像个小媳妇似的撇开脸去,长睫轻颤,说不出的娇羞可爱。 姬玉泫动作一顿,心间软软塌陷一块,被朝思暮想的姑娘一个不经意间的垂眸撩拨了心神,说好的给乐小义戴耳坠子,结果耳坠子没戴上去,她的吻先落了下来。 乐小义只觉眼前一暗,耳垂上便传来异于指腹的更加柔软的触感,她不自禁地呀了声,酥酥痒痒的感觉像电流似的渗透肌肤。 她笑起来,轻轻推了推姬玉泫,手上没用什么力:你怎么像只小狗。 一言不合就蹭上来,又要抱又要亲,这会儿天还没黑呢。 你才小狗呢,亲一下怎么了?姬玉泫撅了撅嘴,成熟稳重的少宫主年龄骤降二十岁。 刚才在外面的时候装得多么端庄,这会儿就原形毕露了。 乐小义拿她没办法,干脆捧着她的脸亲回去,在姬玉泫柔软的红唇上啄了一小口,笑道:不怎么,我是在说你可爱。 姬玉泫咯咯笑了,一边揉乐小义的耳垂,一边眉眼弯弯地回答她:说可爱也不行,你姬姐姐能用可爱来形容吗? 乐小义心里不以为然,嘴上却奉承道:是是是,姬姐姐风华绝代,容姿倾城,天上有地上无,就是眼神儿不太好,叫小的白捡了个大便宜。 姬玉泫笑得更开心了,牵着乐小义耳朵的手却不松开,故作嗔怒地问她:哪里学来的油腔滑调? 无师自通。乐小义理直气壮,有了心爱的人,讨人欢心的话自然而然张口就来,可不就是无师自通么? 你以前傻愣愣的是不是装的?姬玉泫眯了眯眼,她发现了,乐小义很多时候看起来傻,可心里跟明镜似的。 不是。乐小义答,以前是真的傻,但遇见姬姐姐,就比以前稍微聪明了一点点。 她说着,拇指和食指掐出一小段:还是姬姐姐教得好。 第265章 就你会贫!姬玉泫摇头笑说, 不得了了! 笑闹一阵,乐小义侧了侧脑袋,笑嘻嘻地问她:所以, 姬姐姐帮我戴的耳坠子呢? 戴戴戴!姬玉泫戳了戳乐小义的脑门, 再次捏住乐小义的耳垂, 将两枚红玉耳坠替乐小义戴上, 与乐小义头顶那支红琉璃的簪子相称, 格外好看。 乐小义惯来是素雅的打扮,虽然幼时打了耳洞,但极少戴耳坠, 一双红玉耳坠替她增添了两分明艳的色彩, 将柔婉素净的面庞衬得越加娇艳,褪了几分青涩, 倒是多了些成熟女人的韵味。 姬姐姐,好看吗?乐小义扬了扬脑袋, 修长白皙的脖颈勾出一道优美的曲线。 姬玉泫的视线在乐小义脸上顿了许久,眸光稍暗。 小傻子怎地这样好看? 乐小义半晌没听到回音, 眨眨眼目露疑惑,正要追问, 眼前的光便暗下来。 姬玉泫吻住她的唇, 四瓣柔唇辗转厮磨, 乐小义喉咙里溢出的几声轻哼全都被姬玉泫吞进腹中,这一吻充满了久别的相思,与一瞥惊鸿的贪念, 较之以往更为蛮横了些。 ===第187章=== 乐小义轻轻推搡姬玉泫的肩,但没一会儿,就在甜蜜的侵略中沉沦,琉璃簪被拨下来放在枕边,散落的青丝彼此纠缠。 就在乐小义衣襟半解,眼看就要被吃掉的时候,主屋的门突然敲响。 姬玉泫动作一顿,乐小义呼吸微凝,喘了两口气平复了过于急促的心跳,轻声问:谁? 少宗主,有从菩提禅宗送来的急报。阿九的声音毫无起伏。 菩提禅宗? 乐小义和姬玉泫齐齐一愣,姬玉泫无可奈何地松开乐小义,翻身坐起来,乐小义朝她递过去一个歉意的眼神,整了整衣襟下床,对着铜镜看了眼自己的仪容。 散开的长发已来不及盘回去了,乐小义甩了甩头,五指梳开青丝,稍稍拨顺后,快步行至屋前。 房门只开了一掌宽的缝,阿九见乐小义已经散了发,猜想她要休息了,也不便打扰,将手中奏报递过去便要告退,躬身离开前,视线在乐小义双耳下红玉耳坠上顿了顿。 剑影卫的观察细致入微,何况不怎么戴耳坠的乐小义耳垂上多处两点鲜艳的红。 这耳坠颜色虽然艳丽,但材质极好,色泽清透,与乐小义柔婉恬淡的气质融合,反倒多出几分以往不曾有的韵味。 阿九,还有他事?见阿九看着她不说话,也不退后,乐小义偏了偏头。 没有,只是方才发现少宗主戴了新的耳饰。阿九面具下的双眼波澜不惊,很适合少宗主的耳坠,赠礼之人眼光很好。 以乐小义的性情,就算要戴,也不会选这种样式的耳坠,所以此物必然是他人所赠,而且赠礼之人,多半是那位玄天宫的少宫主。 乐小义闻言笑了起来,阿九这话既夸了她,也夸了姬玉泫:我也觉得不错。说这话的时候,她情不自禁地弯起眼,不言而喻的欢喜从眼睛里倾泻出来。 阿九躬了躬身,告退离开。 乐小义回到屋里,姬玉泫正坐在床边,把玩床帘边悬挂的香囊,凑近了嗅闻一下,辨别出囊中香料,便对走近的乐小义道:这香太浓了,回头我替你重新调一款淡雅些的。 好。乐小义对这些并不在意,将奏报拿到床边,于姬玉泫身侧坐下。 姬玉泫顺势靠进乐小义怀里,示意乐小义翻看奏报,看看上面都写了什么。 乐小义本就没打算避着姬玉泫,她轻轻揽着姬玉泫的腰身,翻开奏报。 菩提禅宗重宝失窃,贼人实力高强,应有溯源境后期修为,身份未名,从所用功法来看,极似玄天诀。 玄天诀? 乐小义一惊,低头看向姬玉泫,姬玉泫则意味深长地啧了啧舌,一脸不可思议。 是姬玉楼的人?乐小义问。 谁知道呢?姬玉泫耸肩,按下乐小义手里的奏报,随后环住乐小义的肩,春宵一刻,良辰美景,哪管他人闲事? 乐小义羞红了脸,想说娘亲就在后边院子,嘴却提前一步被姬玉泫堵上了。 结果那封急报直到第二天中午乐小义才给出回复:行程不改,静观其变。 姬玉泫此行来剑神宗待了三天,乐小义忙的时候她就去陪左云琴,努力在未来婆婆面前留个好印象,不忙的时候,两人看山看水,倒也乐得自在。 乐小义在承义轩里给姬玉泫单独安排了一间屋子,可她从来不在那儿住,每每入夜,便消无声息潜入乐小义所在的主屋。 姬玉泫一来,乐小义明显懒散了,每日都要睡到日晒三竿。 三日后,姬玉泫下山离去,乐小义随后安排人马启程前往菩提禅宗。 随行多了三个通穴境的影子,乐小义丝毫不必担心自身安危,途中一边修炼,一边继续处理奏报,时间一晃便是大半个月。 距离菩提禅宗越来越近,乐小义有种微妙的预感,这一次尉迟氏多半又有难以预料的大动作,恐怕得提前防上一手。 她将黄字影卫长叫到身边,问:菩提禅宗里面有我们的人吗? 有。影卫长的回答言简意赅。 都有谁?乐小义又问。 影卫长没说话。 乐小义抬头看他,黑衣黑帽,还有一张黑色的面具,眼睛也是黑的,没有表情,没有情绪,什么都看不见。 她叹了一口气,知这三名影卫长目前只会管一下她的安危,对于她的安排和一些考虑,都是不在意的,她还没有足够的话语权。 但这不影响她做出决策。 不说也行,那这样吧,你设法通知菩提禅宗的内线,让他们提前规划一条退路,这次菩提禅宗的普法大典,八成要出乱子,到时候如果真有什么,你让他们顾好自身性命。 影卫长仍看着她,漆黑的面具下,那双眼睛动了动。 乐小义说完就挥手让此人下去。 菩提禅宗越来越近,途中乐小义遭遇了几次刺杀,连刺客人影都没见到,他们就被影子清理了。 剑神宗的车马提前两天抵达菩提禅宗的山门,在守山童子恭敬的赞礼声中缓缓步上菩提禅宗的山前的天梯。 菩提禅宗坐落在大禹东侧一处群山之中,依山建了无数栈道,地势险要,宗门圣地,庙宇无尽,自山前眺望,恢弘大气,似有梵音回绕,清心静气。 在宗室之外,靠近山脚的地方修建了许多寺庙,这些寺庙里有菩提禅宗内的高僧驻守,为凡间百姓祈福祷告,在东禹一代颇受尊崇,其地位还高过龙都皇室。 上山途中路过一面石壁,上刻菩提二字,笔力苍劲,玄而又玄,一眼看去,似有一种古朴大气的气息绵延其上,在乐小义眼前展开一幅众生百态的尘寰图景。 回神时,心中竟有一抹郁结不散的情绪,是佛门中人的慈悲。 乐小义动容。 领路的小僧告诉乐小义,这二字此乃数万年前,菩提禅宗开山祖师所提,至今仍在,只是石壁风化,多了残痕和几分岁月的沉淀。 菩提禅宗先祖必是大慈大悲的大智慧之人。乐小义感叹道。 小僧没有应是,也没应不是,只温温一笑,这笑容洗净铅华,脱离红尘俗世,显得通透又豁达。 乐小义便不再说话了。 一行人上了山,因大典未开,便先住进提前打扫好的厢房,一间小院有四个房间,乐小义来时,其中两间已有人住,分别是左氏和江氏的姑娘。 左诗萱听见院内动静,透过窗户看见乐小义,便开门朝她扬了扬手:表妹! 左氏本家与尉迟氏决裂,左云琴认回乐小义,左诗萱便不用再避讳乐小义的身份,亲亲热热地管她唤作表妹。 乐小义见到左诗萱也很开心:左表姐这么早便来了?洛师姐没与你一起吗? 说起洛青鸢,左诗萱的脸色立即变得不太好看,乐小义心里暗道不好,难道洛青鸢没来?这想法刚浮现,乐小义便听左诗萱道:别提了,洛家这次来的是洛青河。 洛青河?乐小义半眯起眼。 她记得的,上次在永州洛家,那场闹剧的始作俑者,洛青河。 而且姬玉泫曾告诉过她,洛青河身后的人就是姬玉楼。 洛家以往有什么活动都是派洛青城三个姐妹,而这一次却只派来一个洛青河,洛承晖是什么意思? 联系下山前接到的那封奏报,有疑似玄天宫的高手夜入菩提禅宗,盗走菩提禅宗的重宝,多半也是洛青河一手筹谋,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姬玉楼无疑是要针对姬玉泫的,同时姬玉泫也是尉迟氏眼中钉肉中刺,如果尉迟氏这次要在普法大典上搞事情,多半会和姬玉楼合作,再加上瀚海西龙宫的势力,姬玉泫三面受敌。 从左诗萱的房间出来,乐小义从江家小姑娘的门前路过,脚步没停,径直走过去,进屋关门,在桌上轻轻敲了三下。 一道影子出现在她身后,听她道:叫人盯着洛青河。 第266章 乐小义没去招呼江灵冉, 江灵冉也没有来打扰乐小义,两人虽同住一个院子,彼此却互不干扰, 相安无事。 第四间禅房没有人住, 到了大典当日, 有小僧来通知乐小义几人大典将开, 请院内宾客前往举行普法大典的梵音殿, 殿后有一座十丈高的大佛,普法大典便在佛前的梵音殿内举行。 普法大典邀请了各方名仕,除了剑神宗鬼道宗和四大家族外, 还有许多小门小派, 就连蓬莱仙境、北冥神兵门还有天圣紫衣阁都在受邀之列。 菩提禅宗宗法超凡物外,平等地看待众生。 但既在凡尘之中, 便也不得不受凡尘俗世的制约,要将来宾分作三六九等, 沿用约定俗成的惯例,三神宗和四大家族的来客位在大殿最前方, 乐小义作为剑神宗少宗主出席,在梵音大殿前遇见了蓬莱仙境的净华尊者。 前辈!乐小义快步上前, 朝净华行礼, 晚辈剑神宗乐小义, 拜见前辈,还未答谢前辈当初铸剑大典上相救之恩。 那日乐小义战后昏迷,后来净华允她成为蓬莱仙境记名弟子的事是祁剑心转述于她的, 当初若不是净华尊者这句话,这段时间以来,袭击乐小义的刺客起码还要再多一倍。 净华也认出乐小义,朝她和善一笑:尔之所得均为造化,无需谢老夫。 说完,有道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净华,你在与谁说话? 清丽的女声,素雅恬淡,乐小义抬头,蓦地瞳孔一缩。 一素衣女子缓缓行来,寡淡的目光扫过乐小义的脸庞,忽而挑眉:是剑神宗少宗主吧,幸会,在下蓬莱仙境苏听云。 苏听云。 没听过的名字,没见过的人。 可此女容貌竟与一位故人有几分神似。 乐小义收回心神,唇角弯起一个得体的微笑,点头应道:久仰。 姬玉泫的母亲也姓苏,叫苏言卿,是巧合么? 苏听云听了乐小义这句久仰颇觉有趣,也不道破,笑吟吟地朝她颔首,带着净华步入梵音大殿。 净华尊者落后苏听云半步,如同一个护卫跟在苏听云身边。 乐小义站在梵音殿外,望着苏听云缓缓远去的背影,心生疑窦。 什么样的身份,能让无垢境的前辈甘居人下? 少宗主,该进去了。阿九上前一步,小声提醒乐小义。 乐小义这才发现自己在殿前站得有点久了。 她愣神这会儿,已有不少人进入大殿,往日寂静庄严的梵音殿,此时也因为各门各派的人聚集,显得有些吵嚷。 乐小义垂下眼眸,准备进殿。岂知她前脚刚踏进大殿,江氏小姑娘便从她身侧走过去,乐小义看见了她,她也看见了乐小义。 江灵冉白净的脸庞莫名飞起一层红晕,然后哼一声撇开脸去,加快了脚步蹬蹬蹬地跑走了。 乐小义:这江家姑娘又在唱哪出? 你知道江灵冉是怎么回事吗?乐小义回头问阿九。 阿九摇了摇头,不确定地回答:也许是因为头两天少宗主去见了同院的左小姐,却没去看江小姐。 有道理,乐小义点头:那就不管她。 乐小义一边走一边抬首四顾,不知道姬玉泫来没来,若来了,又藏在什么地方。 一走进梵音大殿,乐小义就感觉到一道阴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但仔细感应时又没有发现,她提醒阿九注意一下,然后径直去自己的座位坐下。 乐小义的座位靠前,左侧坐着鬼道宗的长老,更远一点则是神兵门和紫衣圣教的来客,而她右侧则是左诗萱和四大家族其余人等。 蓬莱仙境的苏听云和净华尊者在靠近右侧边缘的位置,从座次来看,这个位置也许是他们主动要求的。 普法大典,从菩提禅宗开宗便传承下来的大典,除了讲经说法,还有一项非常重要的流程,称作闻法仪式。 菩提禅宗溯源境以上修为的高僧盘结成阵,以无垢境住持为阵眼,从菩提禅宗六品法宝释迦本经中抽取先知之力,卜算未来十年,天灾祸福。 据说上一次普法大典卜算出来的灾厄这十年来一一应验,剑神宗铸剑大典之危,也写在卜文中。 乐小义初闻觉得不可思议,未来之事,哪里能未卜先知? 后来一想,菩提禅宗传承数万年,有些秘法玄而又玄,哪里能说得准呢?何况她以前就亲眼见到过印玄一脉的后人梦中预见未发生的事,还有乐君皓寻周氏托付秘密。 未卜先知的玄奥,乐小义不清楚,但听姬玉泫说起过,卜算之术各家皆有所长,所依据的,无外乎因果二字,万物皆有因果,世间事成因都有迹可循,卜算之法所研究的,便是万变之中的不变规律。 但是,要从万千因果之中辨识出真假,精确到计算某件事发生的可能,在乐小义看来还是太玄乎了。 大典开始,上万僧众环绕梵音大殿诵经,晦涩的唱经之声整齐划一,乐小义听不懂经文内容,却未昏昏欲睡,停滞已久的修为竟然在这唱经声中有了波动的迹象。 乐小义骇然,明明天地间灵气并未变得更加丰厚,仅仅是听到这诵经的声音,她体内的灵力便受到影响。 万僧诵经持续了三日,乐小义等参加普法大典的宾客也在梵音殿内坐了三日,待第三日过后,乐小义体内气机一震,修为突破骨元境六层。 诵经结束,菩提禅宗住持法旬开启闻法仪式,大典持续到现在都还算顺利,在座宾客神态惬意,显然在之前的诵经过程中得到不少好处。 乐小义对这闻法仪式颇为好奇,看着菩提禅宗七位溯源境高手,心中略略咋舌。 虽然名头上来说,剑神宗名气大一些,是三神宗之首,但其实这些年,因为剑神宗走了下坡路,实力已不如以往,就如今看,剑神宗内没有无垢境修为的高手,仅仅只有一柄六品君澜剑撑场面。 而菩提禅宗却有法旬住持这位无垢境的前辈,除开构建大阵需要的七位溯源境高僧,就乐小义所知,都还有至少五位溯源境高手,还不论那些没有放在明面上来,如剑影卫般藏在暗处的高手了。 菩提禅宗位在东禹,不参与世俗争端,若不是他们有如此强横的实力连龙都都不敢轻易招惹,如何能偏安一隅,独善其身? 至于三神宗里最后一位鬼道宗,这些年声名不显,自尉迟弘义接手剑神宗后,更是沉默,几乎不在江湖中活动,可背地里却从未停止招纳江湖散修,于鬼道宗挂名溯源境的客卿长老都有三位。 这样一比较,乐小义就为祁剑心感到沉重。 因尉迟弘义的败坏,剑神宗的实力至少下跌两成,一些比较厉害的一流宗派都能与剑神宗叫板,无数表面和和气气,背地里却想将剑神宗拉下马,取而代之的宗门。 ===第188章=== 而且,乐小义近来总有些不太好的预感,首先是先前尉迟氏欲转移剑神宗龙脉的计划,破除其中一计,他们又有什么手段? 此外,上次的变故,有龙都之人参与,龙都皇室相助尉迟氏,这是不是意味着,皇室对待剑神宗的态度,也很危险? 还有季宗远 距离上次任务过去两个月了,不知道下次任务能不能在幻千世界碰见姬玉泫,问一问季宗远的事,季宗远到底为什么会失踪,又为什么受困于永夜魔窟。 许多问题堆叠在一起,一时间也得不到答案,乐小义便将注意力集中在眼下的闻法仪式上,但见七位溯源境高手分开站位,彼此间距离相隔数丈,主持法旬则位在正中。 高僧开始作法,地面亮起金色佛光,映衬着大殿后的大佛,仿佛佛陀坐下金莲,随风绽开。 金光映照下,奇异的一幕出现了。 有金色的丝线从大佛掌心延伸出来,投射向四面八方,越过寺庙,穿透院墙,一直延伸出去,上天入地,破苍穹,越瀚海,遍布宇内数洲。 佛陀好像睁开慈悲的双眼,怜悯地看向人世间。 那一双眼睛,看尽世间百态,看尽尘寰苍生,盛衰兴替,有欢庆,有苦难。 整个不可以一言蔽的人间投射在他的双眼,只剩一片苍茫。 这一刻,乐小义感受到一股无可撼动的力量,这种感觉就像她当初第一次进入幻千世界见到肆玖时所感受到的,那种无可匹敌,让人不由生出膜拜之心的浩瀚天威。 这是什么境界? 还在无垢境之上,涅槃境? 还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往生境、轮回境? 忽然,乐小义背脊一寒,下意识侧首,与数人之外的洛青河对上视线。 乐小义眸心一沉。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眼神变冷,洛青河到底想干什么? 乐小义不会觉得那意味深长的一眼只是巧合,洛青河明显在针对她。 难道之前的推测有误,姬玉楼、尉迟氏和瀚海西龙宫联手,其目的不是姬玉泫,而是 乐小义抿紧唇,眼神闪烁起来。 第267章 金光四散, 乐小义等众多宾客笼罩在金光之间,有一些金丝也落到在场宾客身上,其中一根穿过虚空, 点入乐小义的眉心。 乐小义疑惑地眨眨眼, 比起那佛光中无可撼动的力量, 这金丝则空若无物, 金光内没有任何灵力波动, 若不是真切地看着它出现在自己身上,乐小义甚至会怀疑,它是否真的存在。 这时, 低头观察金丝的乐小义感受到几分异样, 于是抬头四顾,蓦地发现, 周遭不少人都朝她看过来。 鬼道宗的长老眼中有震惊一闪即逝,净华尊者露出不出所料的神情, 而那位身份成迷的苏听云则意外替挑起眉毛,眼神饶有兴味。 乐小义收回视线, 转而看向同样震惊的左诗萱,小声问她:表姐, 这是什么? 左诗萱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良久才道:这是因果。 啊?乐小义一懵。 回答了还不如不回答呢。 左诗萱摇了摇头, 不再细说,乐小义一头雾水,周遭的视线盯得她如芒在背。 尽管不明就里, 乐小义也知道定然是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因为与这大佛相连的金丝,在大殿上一共就只出现了三根,一根在乐小义身上,一根与洛青河相连,还有一根,则没入大殿之后,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三根金丝让三个人成为大殿上的异类,乐小义无所适从,而洛青河倒是一副早有意料的样子,还朝乐小义投来嘲讽的浅笑。 乐小义皱了皱眉,连左诗萱都不把话说清楚,问其他人也不会有结果,说不定不是左诗萱不愿意说,而是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异像。 闻法仪式持续了多久,金光就在乐小义身上停留多久,宾客们的目光陆陆续续收回,当金丝散去,佛光沉敛,法旬大师收功,缓缓起身,已没有人再盯着乐小义了。 法旬大师神情疲惫,背脊似乎又佝偻了一些,可见作此法对法旬大师的身体有所损伤。 左诗萱一声叹息:刚才那一下,至少耗损了法旬大师十年寿元。 乐小义心神为之一震。 作为一个无垢境的前辈,法旬大师以自身十年寿元,换取神佛对未来十年人世沉浮,天灾人祸的预判,普法大典存在的意义不是菩提禅宗为自己谋利,而是造福于天下。 这种大无私的境界,难能可贵。 乐小义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亦自认自己没有这样高的觉悟,心中震撼难以言喻。 两名溯源境高手快步上前扶住法旬的肩膀,其中一人脸色忧虑,小声问道:师父,是否勉强? 法旬大师摆了摆手,示意两位弟子退后,他颌下胡须雪白,容颜苍老,浑浊的眼睛像笼了一层雾气似的,每走一步都很艰难,让人根本看不出他竟是个无垢境的高手。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遂将两臂张开,点点金光于他头顶浮现,凝聚成几个黯淡的金色文字:天灾人祸。 此句一出,法旬大师噗的一声口吐鲜血,踉跄着退了好几步,身后弟子欲上前搀扶,却被他挥手阻止。 台下一片寂静,年长些的宾客一个个眸光晦暗,而像乐小义之流,则一脸懵懂。 闻法仪式卜算出来的四个字,天灾人祸,是什么意思? 短暂的寂静之后,来宾开始窃窃私语,有人惶恐不安,有人面露怀疑,也有人愤而起身,大声道:住持,敢问这天灾人祸是什么意思? 乐小义回头看了那人一眼,周围起哄之声不断,唯前边几排大家之客没有声息,看不出彼此间的情绪。 法旬抬臂,按捺喉间腥甜,压下惶惶不安的私语声,战战巍巍地开口:还请诸位稍安勿躁。 住持虽然看起来身子骨薄弱,已是风烛残年,油尽灯枯的模样,但他到底是个无垢境的高手,台下喧嚣很快平复,法旬遂长叹一声,喃喃重复了一遍那四个字:天灾人祸。 所有人都看着他,乐小义不禁眉头皱起,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而这不好的预感很快便应验了。 法旬大师面朝众宾行了一礼,盘膝坐下。 他手中佛珠呲啦一声断裂,一百零八颗上好的檀木珠子噼里啪啦落了一地,还有一颗滚至乐小义身前。 法旬大师的弟子猝然间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老衲窥见十年间,菩提禅宗将有一难,恐遭倾覆,今日便借此机会斗胆一窥百年之后的人间。 法旬此言一石激起千层浪,将人群炸开了花。 菩提禅宗将有一难?什么样的劫难竟会倾覆如此浩瀚的宗门? 方才那一句天灾人祸,竟不是对未来十年的预判,而是未来百年? 法旬大师得知菩提禅宗可能不复,竟毫不犹豫地耗损百年寿元,以窥未来? 不论哪一条,对来客的冲击都难以言喻,乐小义更是震惊到目光呆滞,不知作何反应。 未来百年,概括成四个字,竟是天灾人祸。 法旬的咳嗽声将台下的喧嚣压下去,台下安静一些,便听他道:老衲时间所剩不多,还请诸位听老衲把话说完。 仅剩的一点嘈杂也不见了。 神荒浮屠界,将入乱世。法旬沙哑苍老的声音裹着浑厚的内力远远传开,人为之祸,早有预谋,祸及宇内众生,掌天地乾坤。 他的目光落在远处,穿过重重虚空,仿佛看见一道凌空而立的背影,口中继续说道:天灾初显,长夜将至,执剑之君力挽狂澜,统一三洲四海。 言罢,他看向殿内方才受金丝牵连的几人,叹道:佛陀所见,尔等皆是集大运之人,或与将来的乱世息息相关,是为局势更迭的关键,是好是坏无有定论,且看诸君造化。 法旬苍老的面孔上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摇头道:许是下一个十年,二十年,十万年之约如期而至,老夫却是看不到了。 阿弥陀佛。他缓缓闭上眼,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 遂静坐,一动不动了。 方才唤法旬作师父的那名弟子愣怔,随即蓦的红了双眼,悲恸大呼:师父! 周遭来宾纷纷意识到什么,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就连蓬莱仙境的苏听云和净华尊者也站了起来。 唱经之声响起。 法旬主持的弟子用力抹去眼下的泪水,闭眼高呼:菩提禅宗主持法旬,圆寂。 乐小义呆呆站着,看着众多菩提禅宗的弟子目露哀戚之色,掌心握着那枚方才捡起来的佛珠,脑子里嗡嗡作响。 无垢境的法旬大师圆寂了。 临终前只留下那么短短几句话,乐小义好像懂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听懂。 天灾是什么?人祸是什么?执剑之君是谁?十万年之约又是怎么一回事? 人心惶惶。 乐小义听见耳边无数人声,一根金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心口前,而这一次,没有人注意到她,这根金线只有她自己能看见。 她沿着那根金线往前看,越过法旬大师的遗体,落在梵音大殿后那尊巨大的金佛像上。 视线与佛像相对,乐小义忽然间发现那佛像有些异样。 佛陀眉心一点印记凹陷下去,与乐小义在图册上见过的佛不一样,不像原本就这个样子,而是被谁将眉心那一块嵌进去的红色物件取走了。 那个凹陷下去的痕迹黯淡幽深,神圣的佛陀因此看起来印堂发黑,的确是一副凶兆。 乐小义的视线沿着佛陀的眉心向上,忽然心头一跳,她看到一道人影藏在那凹槽幽暗的角落,只露出一片违和的墨色衣角。 那是谁? 来不及示警,那个人敏锐地发现了她。 一时间天旋地转,轰隆之声不绝于耳,乐小义五感被封,好像与周遭喧闹隔绝开来,陷入一个古怪的环境中。 左诗萱好像在对她说话,但她只能看见左诗萱的嘴唇颤动,但看不清她的动作,也听不见她说了什么。 就像一瞬间沉入水中,眼前所见都扭曲起来,鸿蒙剑心在她心口疯狂闪烁,可她的意识却游离在身躯之外,无法操控,无法出声,无法行动,无法对即将降临的毁灭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 这种无力的感觉,让她有些熟悉,似乎前不久,在炎刀门做客时,那晚上受巫氏幻术所控,挣脱开来的瞬间,也有这样相似的体验。 所以,她中幻术了? 只对视一眼就陷入对方铺设的局,并且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人宰割么? 可论幻术,又有哪家传承,比得过永夜兽? 乐小义这个念头一动,胸口暗金的符印扭曲旋转,黑森森的雾气弥漫开来,将整个人为的幻境填满。 那佛陀眉心藏匿的人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第268章 噗通声响, 一道黑影从金佛眉心跌下,护卫在梵音殿后的戒律僧惊闻变故,立即上前将可疑的歹人擒拿。 金佛所在极为显眼, 黑影跌落的瞬间, 梵音殿上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过去, 法旬大师刚刚圆寂, 立即就有来历不明的神秘人出现, 殿上之人立即联想到方才法旬大师提及的菩提禅宗之祸,两者是否相关? 可是,是谁发现了他, 致使他从那金佛上坠下来? 梵音殿上议论纷纷,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刚刚被擒的黑衣人身上,倒是没有人发现脸色异样的乐小义。 乐小义肩头一震, 从幻境中挣脱出来,空洞的双眼也恢复些许神采。 她朝方才那黑衣人所在望过去, 两名戒律僧擒此人带到梵音殿,正与守在殿外的僧侣交涉什么。 乐小义叹了一口气, 对方是一个探子,遭到意料之外的反击没反应过来, 不慎着了道, 他一暴露, 发现逃走无望,第一时间自断心脉,唯一的遗憾是没能将刚才的发现及时传递出去。 赶过去的菩提禅宗高手只抓到一具尸体, 其余什么信息也没有获得。 两名戒律僧站在梵音殿下向砚竹禀报此事,法旬圆寂后,菩提禅宗的高手纷纷以砚竹为首,可见法旬此前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并对自己的身后事做了妥善的安排。 法旬大师的弟子砚竹因尊师圆寂本就哀恸,看着黑衣人的尸体,他脸上的神情复杂而悲哀。 他自认自己尚达不到法旬大师舍己为人的境界,是理性支撑着他,平复他胸中的愤怒。 砚竹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吩咐殿外戒律僧:彻查此事,今日入禅宗之宵小,必定不止此一人。 是。众戒律僧人应诺,离开梵音大殿下去安排。 待僧人将黑衣人的尸体拖下去后,又有禅院的人过来,为法旬大师祈福,砚竹接替了法旬大师的位置,继续主持普法大典。 闻法仪式之后,又是一轮诵经祈愿,及至中途,有僧人形色匆匆自偏门进入殿中,行至砚竹跟前,在砚竹身侧附耳说了几句什么,砚竹听后,眉头一皱。 殿中不少人注意到这一幕,台下隐有小声私语。 诵经之声还在继续,砚竹敛了眉,朝梵音殿外看去,高声道:贵客临门,贫僧有失远迎。 众人闻声,纷纷转头,顿时一脸惊骇。 殿内除了少数几个溯源境修为的高手有所感应,其余人等都没有发现殿外什么时候竟然多了几道人影。 砚竹大师,或者说,现在应该叫砚竹住持。来人一身古铜色的重甲,身后跟了几个士兵,皆为魂元境高手,而说话之人自身则有溯源境巅峰修为,距离无垢境只一步之遥。 此人身上有极重的煞气,乃是久经沙场杀人无数形成的。 他一走进梵音殿,砚竹的眉头便皱紧,这一身浓重的业障,像一团污垢闯进庄严的净土。 步入殿中时,他的视线扫过前排各大神宗之人,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连蓬莱仙境也未放在眼中。 宣威将,战王侯。砚竹收起凝重的脸色,朝此人双手合十行礼,阿弥陀佛。 来人身份不同寻常,即便砚竹不喜,亦不能给人脸色。 乐小义心中一惊,这人来自龙都,听砚竹的语气,此人还是个侯爷? 陈仇。左诗萱看出乐小义疑惑,压低声吐出两个字,是这位战王侯的名字。 他来菩提禅宗做什么? 乐小义正疑惑着,陈仇便开口:本将受皇命,特地来菩提禅宗观礼,不过来时路上见歹人行凶,为擒拿凶手耽搁了些时间,这才来晚了。 ===第189章=== 砚竹神色淡然:宣威将军义勇无双,是龙都百姓之福。 陈仇闻言笑了,脸上略略带着几分轻狂的味道:想不到菩提禅宗的僧人也会逢场作戏,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砚竹住持,你方才真是这么想的吗? 砚竹眼中无喜无怒,也没有开口。 陈仇倒是不在意,他朝身后的士兵招手示意,后边的士兵便提着一个黑衣人上殿前来,随手将封了血卸了牙的黑衣人扔在地上。 这个人在山下村庄中,被本将发现踪迹便欲行凶。陈仇将手伸进袖口,取出一枚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红色晶石,对砚竹道,本将在此人手中搜到此物,不知砚竹主持可认识啊? 砚竹瞳孔一缩,惊道:此乃我宗前些时日丢失的须弥玉! 说完,他的视线便落在那瘫在地上,苟延残喘的黑衣人身上,认出此人正是前些时日与他交手的那名神秘人,顿时脸色一沉。 他转头对陈仇道:此人前些日子潜入禅宗盗走须弥玉,如今还潜藏于山下,不知有何密谋,烦请将军将此人交与禅宗,砚竹在此谢过将军。 岂料陈仇却摆了摆手:砚竹主持何不听本将把话说完? 砚竹颔首:将军请讲。 乐小义看着眼前一幕,心里升起几分异样。 她扫了一眼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黑衣人,又看向陈仇手中的须弥玉,隐隐猜到了什么,脸色有些不好看。 砚竹主持不知此人身份,本将却是识得,想必在座诸位也有不少人认识这张脸。陈仇说着,示意手下士兵撕掉黑衣人脸上的面罩,众宾一愣,随即满座哗然。 乐小义离得远,但她目力超群,第一时间看清那人的模样。 一张普普通通没什么辨识度的脸,但此人既然有溯源境修为,行走江湖的时间已经很长,再如何隐秘,也总有一两个认识他的人,比如蓬莱仙境的净华尊者,紫衣阁的两位前辈和神兵门的高手。 是玄天宫护法,邪道子张御。神兵门高手一口道出其人身份,满座哗然,乐小义的心却猛地沉下去。 真是玄天宫的人? 乐小义不知张御听命于谁,但世人闻玄天宫三字,必然会想到姬玉泫。 大禹境内,玄天宫人,皆为姬玉泫所属。 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此人多半和尉迟氏狼狈为奸,来者不善。 乐小义沉着脸,垂下眼眸,敛去眼底锐利的寒光,恐叫那溯源境巅峰的高手觉察。 不错。陈仇朝神兵门高手点头,此人正是玄天宫的邪道子,玄天宫近来愈发猖獗,先闯尉迟府,勒索剑神宗,后犯鬼道宗,如今,又盯上了菩提禅宗,玄天宫在密谋什么,我等无从得知,但我大禹的神宗世家岂能任它欺凌? 这些年来,玄天宫对大禹的渗透已至各个州城,近两年,更是平添诸多高手,姬玉泫的野心昭然若揭,若无人阻止,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要不了多久,玄天宫就将取代三神宗四大家,甚至凌驾于龙都之上,统治大禹! 且不论玄天宫根源何处,只其教众滥杀无辜,修炼邪功,便为天理所不容,这些年大禹境内四处烽烟,七成皆因姬玉泫所起,在座都是正道义士,本将敢问诸位,是否甘心任由玄天宫踏着同族鲜血上位? 陈仇的话语掷地有声,就好像已经亲眼看见了玄天宫屠戮众生。 将军所言不错!殿上一片寂静时,洛青河豁然起身,附和陈仇,方才法旬大师料后世之变,言及天灾人祸,玄天宫所为,岂非人祸哉? 洛青河一句话如同朝油锅里泼了一瓢水,哗啦一声,炸开无数油星,噼里啪啦溅个不停。 乐小义额角突突地跳,脑子里嗡嗡作响。 方才佛像上的金丝牵连洛青河,此事在座有目共睹,便让洛青河口中说出的话多了些重量。 不少人开始动摇,乐小义听见几道不同的声音窃窃私语。 玄天宫本就不是大禹的势力,手伸太长,人心不足,这下触了众怒了。 那姬玉泫仗着身后势力无法无天,在大禹杀了不少人,若说玄天宫没有野心,打死我不信。 还真当我大禹无人不成?只要三神宗和四大世家联手,再加上龙都的支持,号召天下义士联合起来,玄天宫再有能耐,也不可能掀起什么风浪,就该将这些邪魔妖人赶出大禹! 没错!让他们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大禹可没有魔门的容身之地! 殿上宾客义愤填膺,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砚竹沉声:所以,将军的意思是? 陈仇嘴角一勾,道出众人心中猜测的答案:三神宗聚首,四大世家联合,召江湖各派有志之士,讨伐玄天宫! 乐小义脸色煞白,险些拍案而起,却在起身前,被身旁之人按住肩膀。 表姐乐小义嘴唇发颤。 左诗萱垂眸,压低声道:冷静。 局面已经失控,没有人能阻止在座激愤的义士。 甚至,乐小义作为剑神宗的少宗主,为了剑神宗的声名,还应该立即做出表率,身先士卒,与玄天宫划清界限。 指甲嵌进掌心,乐小义紧咬的牙关尝到了铁锈的味道。 她知道自己该克制,该冷静,冲动于事无补,只会让局势变得更糟。 可是这叫她如何冷静? 第269章 陈仇说的那些事, 全发生在乐小义成为剑神宗少宗主之后,此前姬玉泫行事一向低调隐秘,鲜有如此大张旗鼓的时候, 而那几次筹谋, 玄天宫都是为了转移江湖人的注意力, 为乐小义挡了刀子。 若非为了去救左云琴, 玄天宫不会落人口实。 大殿上喧闹之声不绝于耳, 乐小义低着头,脸色凝重。这一步棋背后的主谋究竟是尉迟氏还是姬玉楼乐小义分辨不清,但他们的目的都只有一个, 就是逼死姬玉泫。 乐小义作为剑神宗的少宗主, 不仅不能在此时站出来反驳,连保持沉默都不被允许。 被陈仇提名的三神宗与四大家族, 若不响应号召,立即就会被扣上一个包庇邪魔外道的屎盆子。 砚竹住持, 你觉得,本将这提议如何?陈仇笑里藏刀。 菩提禅宗虽然是三神宗里最低调的宗门, 事实上,菩提禅宗的号召力并不低于剑神宗, 加上人证物证确凿, 逼菩提禅宗表态并非难事。 只要菩提禅宗一开口, 鬼道宗必然附和,三神宗便得其二,剑神宗即便因前阵子元气大损, 不愿参与战事,也不得不展现自己的态度。 至于四大家族,尉迟氏自不必说,与剑神宗关系密切的左氏应是以剑神宗马首是瞻,余下江氏亲近玄天宫,拉拢希望不大,但可使别的手段逼其就范,比如在在座的江家小姐身上打主意。 至于南宫氏,内部混乱,分成好几派,其中西南一脉与姬玉泫多有往来,但本家的态度暧昧不明,捉摸不透,也许可以利用。 大禹内部的势力虽说不是铁板一块,但面对外来的玄天宫,至少在明面上,绝大多数的人会支持将玄天宫驱逐出境,从各个方面杜绝玄天宫分走大禹的资源。 龙都方面的想法许多人都猜得到,但现在的情况下,就算猜到了他们的打算,也不得不按照他们的想法去实行。 乐小义不明白一直藏在暗处的龙都皇室为什么会在这时候突然出手。 先前玄天宫与尉迟氏多次冲突,龙都都不管不问,如今一发难,便要致姬玉泫于必死之地,如果没有什么外在因素的影响,那就是说龙都预谋已久,等到今日觉得时机成熟,方展开行动。 姬玉泫曾和乐小义说起过,姬千城对姬玉泫放任自流,从来不管不问,就算姬玉泫死在外面,想必姬千城也不会动容。 如今龙都方面与尉迟氏牵扯不清,而洛青河又有姬玉楼撑腰,不怕玄天宫的报复,几个伪君子沆瀣一气,姬玉泫的处境相当危险。 乐小义焦头烂额,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对策,也不知姬玉泫是否来了菩提禅宗,知晓眼下形势。 这时,砚竹却开口道:尊师今日圆寂,菩提禅宗弟子三年内不入尘世,不涉天下争端,将军雄才大略,大禹各门各派皆以龙都马首是瞻,缺禅宗一席,想必于大局无碍,还请将军谅解。 砚竹的一番话出乎陈仇的意料,陈仇的眼神立即寒下来,语气也冷了几分:住持所言当真? 请将军见谅。砚竹态度坚决,不留余地。 乐小义稍稍松了一口气,砚竹拒绝了陈仇的提议,虽然只是菩提禅宗不参与这次讨伐,但此地是菩提禅宗主场,砚竹不松口,宾客对讨伐玄天宫的热情便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 陈仇若今日不能将同盟约定定下来,待普法大典散场之后,各大宗派都有了冷静的时间,权衡利弊,便很难再找到今天这样的机会,如此一来,最后结盟军的势力至少会被削掉一半。 而中间的时差,则是玄天宫扭转局势的机会。 陈仇脸色黑如锅底,但他将愤怒掩饰得很好,转而看向前排几个人,蓬莱仙境等大禹境外的高手不在联盟范围之内,他便直接掠过了,随即视线落在鬼道宗前辈身上。 薛长老以为如何? 鬼道宗薛长老闻言起身,冷声道:玄天宫闯我宗分堂,杀我宗弟子,我宗必要为死去的弟子讨回公道。 陈仇的神色因薛长老一番话稍稍缓和一些,下一刻,陈仇的视线就转向薛长老身侧的乐小义。 乐小义心里叹息一声,不得不站起来,朝陈仇拱手:将军,在下成为剑神宗少宗主的时日尚短,说句难为情的,在下空有少宗主的身份,却不掌半分权势,如此大事,在下说了做不得数,得等在下回宗,见过宗主,看宗主的意思。 这话说得不假,乐小义成为少宗主才大半年而已,祁剑心也才刚成为剑神宗的宗主,任谁处在祁剑心的位置,都不会将剑神宗的权放给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弟子,有理有据,陈仇便是想强逼她,也无济于事。 果然乐小义这番话一说,陈仇的脸色又黑了一个度,左诗萱也站了起来,与乐小义一般无二的说辞,只不过换了一种叙述方式,说左氏如今掌权之人是老家主,她一个小辈说的话算不得准。 江小姑娘想说什么,被江家麼麽制止了,江家麼麽起身表面江氏的立场:玄天宫与江氏没有利益冲突,江氏势单力薄,只想偏安一隅,休养生息。 换一句话说,就是置身事外,不想多管闲事。 尉迟氏不用表态,大禹境内,与玄天宫针锋相对,处处不对付的就只有尉迟氏。 而南宫氏则在了解了其他几大势力的态度之后,委婉地表达了他们和江氏一样的立场,结果陈仇一番慷慨陈词,附和者寥寥,三神宗与四大家族,只鬼道宗、尉迟氏两家应和。 南宫氏话音落下,梵音殿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这样的情形,无异于当场扇了陈仇的脸。 陈仇一张黑脸阴气森森,加上他满身煞气,让距离近一些的宾客忍不住两股战战。 他的视线自殿后几个人面上扫过,乐小义感觉仿佛有刀子从她脸上刮过去似的,但她冷静地维持着面上平静,不动声色地平视回去。 沉默的对峙持续了两个呼吸的时间,除了南宫氏,没有人为自己的选择摇摆不定。 最终,陈仇冷笑着拍了拍手:很好,难怪玄天宫来我大禹如入无人之境,三神宗,四大世家,尽都独善其身,只要火不烧到你们身上,你们就不觉得痛,倒是本将多管闲事了,既然如此,此人交给砚竹住持处理,本将会将今日之事如实回禀,待龙都发兵,尔等,好自为之。 陈仇气势汹汹地来,怒气冲冲地拂袖而走。 乐小义皱眉,心生疑惑,此人未免放弃得太容易,是不是还有后招? 她正想着,砚竹一声送客抽回她的思绪,几位戒律僧上前拖走那名玄天宫的张御,普法大典继续,诵经之声又起,乐小义一直在思索对策,整个过程心不在焉。 普法大典什么时候结束她都不清楚,只是等她再回神时,大典已经结束,宾客陆陆续续散了,离得近的当日便下山去,远一些的,便在菩提禅宗住上一宿,待第二日再下山启程回去。 乐小义和左诗萱一起离席,起身时,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远处的佛像,那眉心一点乌青仿佛预示着灾祸将至,让人心中惴惴不安。 然而一切看起来似乎异常顺利,除了先前那个被乐小义发现,藏身在佛陀眉心的黑衣人,和突然出现打断大典,又愤而离去的陈仇,什么变故都没有发生。 可是,真是如此吗? 乐小义回到下榻的小院时还心中惴惴,她问左诗萱:表姐,你觉得今日之事 太蹊跷了。不等她说完,左诗萱便回答了她,陈仇千里迢迢来一趟菩提禅宗,慷慨陈词掀起众怒,竟然说走就走? 这也是乐小义想不通的地方,陈仇的行为太古怪,他是一个溯源境巅峰的高手,又在龙都身负要职,不可能随心行事,所以这一次来菩提禅宗,绝非无的放矢。 那么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如果今日姬玉泫没来菩提禅宗,她要如何通知姬玉泫小心应对? 乐小义一边思索,一边与左诗萱走进小院。 进门的瞬间,破空之声响起,乐小义和左诗萱同时眼神一利,向两侧让开,随即噔一声响,一支飞镖刺在木门上,刃尖插了一张纸条。 乐小义心头一跳,下意识反应过来是谁传讯,不等左诗萱验那镖是否有毒,乐小义已一把将纸条抽下来,展开一看。 正是姬玉泫的字迹。 速速下山。 四个字,言简意赅。 左诗萱也看到了那纸条上的字,与乐小义对视一眼,两人神情凝重,一个可怕的想法浮现心间。 今夜菩提禅宗将有变故! 走。乐小义对左诗萱道。 她选择相信姬玉泫。 乐小义快步进屋,敲桌唤来黄字影卫长:吩咐禅宗内我宗眼线,今夜当心行事,若有变故,优先确保自身性命。 黄字影卫长为乐小义获悉的情报感到意外,就连他都没有收到任何风声。 乐小义扫了他一眼,冷道:要快! 第270章 乐小义突然沉下脸, 神态严肃,一时间,就连影卫长都慑于她的气势, 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第190章=== 影卫长垂首, 身影消失, 乐小义站在原地僵了一会儿, 终于缓缓回过劲来。 刚才那一瞬间, 她感觉这个影卫长险些暴起,气机激烈颤动,是一副要动怒的样子, 不过最后, 她赌对了。 不管影卫长多不愿为她效忠,他们都不能伤她的性命。 乐小义松了一口气, 她没什么要收拾的东西,做好安排后就去院子里等着左诗萱, 两人相约一同下山。 等人的时候,江氏小姑娘也回到院中, 乐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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