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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五千万,一周之内出国,永远离开我女儿。” 谢夫人坐在沈煜对面,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若是换作从前,沈煜一定会红着眼眶反驳:“我和她在一起不是为了钱。” 可现在,他只是平静地点头:“好。” 谢夫人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冷笑:“还算有自知之明。” 她把 “自知之明” 四个字咬得很重,仿佛在强调他和谢晚烟之间云泥之别的身份差距。 沈煜垂眸不语,拿了那张支票,便转身离开. ...... 回到别墅时,天已经黑了。 这里太大了,大到他常常迷路。 唯一熟悉的,只有茶几上那张合照 —— 照片里,谢晚烟搂着他的腰,低头看他的眼神温柔得能化开寒冬的雪。 他轻轻抚过照片,忽然想起三年前的那个雨夜。 那年,他在巷子口捡到谢晚烟,她满身是血,眼神涣散。 “你是谁?”他问她。 “我…… 不记得了。”她茫然地摇头,雨水混着血水从发梢滴落。 就这样,他把这个失忆的女人带回了家。 三十平米的老破小,挤着他们两个人。 墙皮剥落,水管漏水,冬天要盖三床被子才能取暖。 可就是在这个最贫穷的地方,却滋生出了最纯粹的爱。 他们相依为命,自此成了彼此的唯一。 她会在他加班时蹲在楼下等三小时,只为送他回家; 会在他胃疼得直冒冷汗时,整夜不睡地给他揉肚子; 会瞒着他一天打五份工,就为给他买一条他看了三次都没舍得买的昂贵皮带。 唯一让他吃不消的,是她每晚都要缠着他恩爱。 他红着脸求饶,她就咬着他的耳垂低笑:“宝宝,太爱你了才会这样。” 最相爱的那年,她甚至拉着他去纹身店,在锁骨处纹上了他的名字。 纹身师问她怕不怕疼,她却看着他笑:“疼才好啊,这样才不会忘了最爱的人。” 他以为他们会永远这样幸福下去。 直到,她恢复了记忆。 他这才知道,原来,她根本不是什么流落街头的穷小子,而是京北谢家的继承人,手握半个金融圈的豪门千金,当年只不过是被死对头算计,才车祸失忆、流落街头。 恢复身份后,谢晚烟带着沈煜住进了两千平的别墅,光是洗手间,就比他原来的家大了十倍。 可她,自此也像变了一个人。 她穿着他连牌子都认不出的高定西装,戴着价值连城的手表,谈着上亿的合作,整夜整夜都不回家。 他自欺欺人地骗自己:她只是太忙。 直到那天,娱乐头条铺天盖地都是她和林氏少爷林时川的绯闻。 照片里,她穿着高定西装为他拉车门,两人相视一笑的模样,刺得他眼睛生疼。 评论区都在说 “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那一刻,他独自坐在窗边看了一夜的月亮,终于明白了一个事实: 那个会冒着风雪来接他下班的谢晚烟,会搬砖给他买项链的谢晚烟,会在锁骨纹他名字的谢晚烟,早就死在了恢复记忆的那天。 现在的谢家继承人,和他之间隔着的何止云泥之别 —— 她站在云端,他陷在泥里。 就像月亮永远够不着尘埃,她那样的人,注定要配同样耀眼的人。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自取其辱? 不如放手。 放过她,也放过自己。 这一晚,别墅依旧空荡荡的,谢晚烟还是没回。 沈煜没有像以往等她到凌晨,而是早早地上床睡了觉。天一亮,便去了签证中心。 他走了加急通道,签证和护照在一周内便能下来。 走出签证中心时已是正午,沈煜随便找了家餐厅。 推门进去的瞬间,他的脚步微微顿住 —— 靠窗的位置,谢晚烟正用纸巾轻轻擦拭林时川的嘴角。 那个眼神温柔得能化开三九天的冰,和从前在出租屋笑着和他接吻时一模一样。 沈煜站在原地,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转身想走,却不小心碰倒了门口的绿植。 谢晚烟听到响声抬眸,看见沈煜,眼底的温度骤然褪尽。 她缓步朝他走来,薄唇轻启,嗓音低沉冷冽:“你跟踪我?” 还没等他开口,她便再次道:“网上那些绯闻照我不是已经跟你解释过,只是在谈商业合作,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沈煜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喉咙却像被棉花堵住。 谢夫人昨日的话还在耳边回响:“晚烟和时川的联姻是两家早就定下的,她自己也很喜欢时川……” 合作?是联姻的那种合作吗? “晚烟,别这么凶嘛。”林时川也跟着走过来,笑着打圆场,“遇到就是缘分,一起坐吧。” 没等沈煜拒绝,林时川直接把他拉到他们那桌。 沈煜像个木偶一样被按在椅子上,正对着谢晚烟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沈先生想吃什么?”林时川把菜单推到他面前,“这家的法餐很正宗。” 沈煜盯着菜单上那些完全看不懂的法文,难堪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我不饿。”他把菜单推回去。 “那喝点汤吧。”林时川盛了一碗海鲜汤放在他面前,“很鲜的。” 沈煜盯着汤里漂浮的虾仁,胃部一阵绞痛 。 他对海鲜严重过敏。 刚要婉拒,谢晚烟的手机响了。 她起身去接电话,背影挺拔如竹。 那身西装他在杂志上见过,够买他以前住的整个小区。 “快尝尝呀。”林时川突然压低声音,“毕竟以你的身份,平日里可吃不到这么昂贵的菜品。” 沈煜猛地抬头,对上他含着笑的眼睛。 “你不会真以为,跟晚烟有过一段,就能嫁进豪门吧?”他指尖轻轻敲着杯沿,“要不是她失忆,你这种穷小子,连给她擦鞋都不配。” 沈煜攥紧了餐巾,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 他是贫穷,可也由不得人如此践踏尊严:“林先生,你我素不相识,你……” “哎呀!” 话才说到一半,林时川便突然惊叫一声,抬手打翻了那碗海鲜汤。滚烫的液体泼在他手背上,也溅了沈煜满手。 谢晚烟闻声折返,修长的手指立即握住林时川的手:“怎么了?” “没事……”林时川眼眶通红,“都怪我,被撞见和你在一起单独吃饭,沈先生作为你的男朋友,看见了生气也情有可原……” 谢晚烟立马看向沈煜,眉宇间凝着寒霜:“沈煜,我已经解释过无数次,你非要这样?” “我没有,是他自己……” “够了!”她打断他,“我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你究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可理喻?” 说完,谢晚烟便抱着林时川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时川趴在她肩上,缓缓回头,朝着沈煜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 沈煜站在原地,颤抖着伸出被烫得通红的手。 水泡已经鼓起来了,疼得像有千万根针在扎。 可谢晚烟的眼里只有林时川那一小块微红的皮肤。 她走得那么急,那么决绝,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可分明他的谢晚烟,最是心疼他啊。 三年前他做饭烫伤时,她急得眼眶都红了,连夜跑去药店买药,回来一边给他涂药一边说:“阿煜,疼不疼?” 那时候她的眼里全是他。 可现在的谢晚烟,再也看不见他了。 第二章 沈煜是一个人回的家。 回去后,他便在客厅翻出医药箱,自己给自己消毒、上药、包扎。 伤口泛起细密的刺痛,像无数蚂蚁在啃噬。 转身上楼时,他无意瞥见客厅角落里那架三角钢琴。 那是谢晚烟恢复记忆后买的,说是要教他弹琴。 可这么久过去,琴盖上的灰尘积了厚厚一层 —— 就像他们的感情,早就蒙了尘。 他红了眼眶,开始快步进房收拾行李。 衣服、证件、银行卡……他一样样整理,动作很慢,像是在和过去的自己告别。 整理到一半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推开。 谢晚烟站在门口,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领带松散。 她看到他摊开的行李箱,眉头一皱:“你在干什么?” “收拾东西。” 沈煜平静回答,动作不停地低头叠着衣服。 谢晚烟皱眉走近,身上带着淡淡的香水味,是林时川今天用的那款。 她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让他疼得皱眉。 “就因为我今天和时川吃饭,你就要闹离家出走?你伤了人,时川都没跟你计较,你倒先耍起脾气了?” 沈煜抬头看她,女人眼底的烦躁清晰可见。 “我和时川家是世交,他刚回国,他父母要我多照顾他。你就不能懂事点?” 懂事? 这个词像刀子一样扎进心脏,沈煜攥紧手中的衣服,布料在他掌心皱成一团。 他都已经懂事地准备退出,还要怎么懂事? “说话!” 谢晚烟突然拔高音量。 沈煜沉默地转身,继续收拾行李。 他的沉默彻底激怒了谢晚烟。 “行,看你能闹多久。” 说完,她摔门而去,房门 “砰” 地一声关上,震得他心口发颤。 第二天一早,沈煜下楼的时候,就看到林时川坐在客厅里,正笑着和谢晚烟说话。 他今天穿了一条白色衬衫,发型精致清爽,看起来清纯又贵气。 看见沈煜下来,他立刻站起身,笑得甜美无害:“沈先生,你醒啦?晚烟爸妈非要我陪她去今天的拍卖会,你可别多想啊。” 沈煜看了眼谢晚烟,女人正低头整理袖扣,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我没多想。”他声音很轻,“你们的事,和我无关。” 谢晚烟手上的动作一顿,眉头皱得更紧。 她刚要开口,林时川就抢先道:“要不沈先生也一起去吧?反正你也没什么事。” 不等沈煜拒绝,林时川已经亲热地搂住了他。 他就这样直接被拉上了车。 拍卖会现场灯光璀璨,名流云集。 谢晚烟坐在前排,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举着牌子,一件又一件的珠宝、名表被她拍下,然后随手递给身旁的林时川。 林时川笑得温柔,时不时凑近她耳边低语,姿态亲昵得刺眼。 “晚烟,要不要给沈先生也买一些?”他故作体贴地提议。 谢晚烟语气淡淡:“不用,他用不惯这些东西。” 林时川闻言,唇角微扬,在谢晚烟看不到的角度,朝他投来一个胜利者的微笑。 沈煜垂眸,指尖轻轻摩挲着手中的拍卖册,心里一片冰凉。 是用不惯,还是不配? 在她眼里,他大概永远都是那个从贫民窟里爬出来的穷小子,哪怕如今站在她身边,骨子里也配不上这些奢侈的东西。 不过没关系,反正…… 再过不久,他们之间,也不会再有什么关系了。 沈煜安静地坐在角落,看着谢晚烟为林时川一掷千金,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亲密,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 直到最后一件拍品被呈上来 —— 一枚翡翠玉佩。 他的呼吸骤然一窒,手指不自觉地攥紧。 那是奶奶的遗物! 三年前谢晚烟为了给他买生日礼物,跑去擦高层窗户,最后从楼中坠落,差点丢了半条命。 为了凑她的手术费,他不得已卖掉了奶奶唯一留给他的玉佩。 后来,等他攒够钱想去赎回时,玉佩早已被人买走。 他找遍全城的古董店,却再也没见过它。 而现在,它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眼前。 沈煜心头一喜,几乎是下意识地举起了牌子。 “一百万。” 林时川惊讶地回头看他,随即轻笑一声,也举牌:“三百万。” “四百万!” “五百万!” …… 两人一来二去的多番竞价后,谢晚烟皱了皱眉,目光在沈煜和林时川之间扫过。 最终,她微微抬手,点了天灯。 以全场最高价拍下。 拍卖师一锤定音:“恭喜谢女士!” 全场哗然中,她转头看向林时川:“既然你喜欢,那便送你。” 沈煜手里的号码牌 “啪” 地掉在地上。 第三章 他怔怔地看着工作人员将玉佩恭敬地递到林时川面前,而他眉眼含笑,伸手去接,指尖刚碰到盒子边缘,忽然 “哎呀” 一声 —— “啪!” 翡翠玉佩从盒中滑落,重重砸在大理石地面上,碎成两截。 那一瞬间,沈煜的呼吸几乎停滞,耳边只剩下尖锐的碎裂声。 他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是本能地冲过去,一把推开林时川,颤抖着去捡地上的碎片。 谢晚烟脸色骤冷,一把扶住踉跄的林时川,再次看向沈煜时,声音低沉冷厉:“沈煜,你干什么?” 沈煜红着眼抬头,声音发抖:“我干什么?这是我奶奶的遗物!你当初不是说过,以后要是看到它,一定会把它买回来的吗?” “可如今你连记都不记得了,对吗?” 谢晚烟愣了一瞬,似乎想起了什么,但很快,她的眼神又冷了下来。 “这么久的事情,我怎么会还记得?”她语气冷淡,还带着几分怒意,“再说,时川也不是故意的,你怎能随手推人!” 林时川眼眶泛红,楚楚可怜地拽着她的袖子:“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谢晚烟眉头微蹙,抬手替他擦掉眼泪,声音低缓:“跟你没关系。” 说完,她冷冷扫了沈煜一眼,语气不容置疑:“这个镯子我会找人去修,你也不要再闹。” 话落,她便揽着林时川的肩,带着那两截碎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沈煜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一块,疼得几乎窒息。 拍卖会散场时,外头已经下起了雨。 沈煜站在会场门口,看着谢晚烟那辆黑色迈巴赫载着林时川扬长而去。 会场较偏,他足足等了三十分钟也没打到车,只能冒着雨走回去。 到家的时候,他的脚已经疼得没有知觉了。 脱下高跟鞋时,血泡破了,黏在丝袜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他瘫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突然想起几年前的那个雨夜,谢晚烟载着他,骑了了三公里单车去医院。 那时候她穷得连出租车都打不起,却固执地不肯让他下来走一步。 “阿煜,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 她的后背那么暖,雨水打在他身上,他也觉得是甜的。 现在呢?她开着上千万的豪车,却连等他五分钟都不愿意。 他上了药,便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倒头进入了梦乡。 他不敢去想最近的事,只要一想,心中酸涩的委屈和痛苦便铺天盖地而来。 没人知道,他想要的从来不是京圈继承人谢晚烟, 他只想要那个和他挤在小破出租屋,会低笑着叫他阿煜的谢晚烟。 可是,她“死” 了,再也回不来了。 他闭上眼,任由眼泪肆横。 第二天中午,他被开门声惊醒。 谢晚烟站在床边,西装笔挺。 “晚上有个家宴,你跟我一起去。” 第四章 不想在离开前让她察觉出异常,再发生什么变故,沈煜沉默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随后撑着疼痛的脚踝,起身去衣柜前挑衣服。 半小时后,两人到了目的地。 谢家别墅灯火通明,沈煜跟在谢晚烟身后进门时,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林时川。 他穿着优雅的香奈儿套装,正亲昵地和谢夫人聊天,谢父在一旁笑着点头,俨然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 “晚烟来了!” 谢夫人热情地迎上来,却完全无视了沈煜,直接拉住女儿的手臂,“时川等你好久了。” 谢晚烟怔了一下,下意识回头看了沈煜一眼。 她以为会看到他委屈的眼神,或者至少是强忍难过的表情,可沈煜只是平静地站在一旁,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沈先生也来了?” 林时川故作惊讶,随即温柔地笑道,“快坐吧,别拘束。” 谢夫人才瞥了沈煜一眼,语气冷淡:“既然来了,就安分点,别给我们家丢脸。” 沈煜沉默不语。 餐桌上,谢夫人和林时川聊着圈内的八卦,谢父和谢晚烟讨论公司项目,没有一个人和沈煜说话。 他像个透明人,安静地吃着面前的菜,耳边全是谢夫人意有所指的嘲讽 —— “门当户对真的很重要。” “有些人啊,就是没有自知之明。” “时川和晚烟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多般配。” 这些话沈煜听了太多次。 最开始,谢晚烟还会冷着脸打断,后来就只是皱眉说一句 “妈,少说两句”,而现在 —— 她连皱眉都省了。 沈煜低头喝汤,滚烫的汤汁滑过喉咙,却暖不了冰凉的心。 饭后,谢晚烟开车送她们回去。 林时川自然地坐进副驾驶,沈煜独自坐在后座。 车里放着林时川喜欢的歌,他笑着和谢晚烟讨论刚才的饭局。 沈煜望着窗外模糊的霓虹灯,突然想起那年冬天,他骑着二手自行车载谢晚烟回家,她搂着他的腰,把冻僵的手塞进他外套口袋里。 “阿煜,等我有钱了,一定买辆好车,再也不让你挨冻。” 现在她确实有钱了,可副驾驶坐的却不是他。 刺眼的车灯突然照过来,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一辆货车失控般朝他们冲来 —— “砰!” 巨大的撞击声中,沈煜看到谢晚烟毫不犹豫地扑向副驾驶,用身体护住了林时川。 而他,被惯性狠狠甩向前座,额头撞上挡风玻璃,鲜血瞬间模糊了视线。 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秒,他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 原来,就连生死关头,现在的她,选择也不再是他。 ...... 再次醒来时,沈煜发现自己躺在了病床上。 额头的伤口已经包扎好,脚踝的旧伤又添新伤,疼得他动弹不得。 刚强撑着腰起来,病房门被推开,谢夫人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 “沈煜,我不是让你出国吗?”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沈煜,眼神轻蔑,“还不走,怎么,还痴心妄想着入赘进谢家?” 沈煜平静地看向她:“不是,是手续还没办完,您放心,等签证下来,我立刻就走。” 他顿了顿,“走得远远的,她永远都找不到。” 谢夫人冷笑:“希望你说到做到。” 话音刚落,病房门再次被推开。 谢晚烟站在门口,脸色阴沉:“走?谁要走?” 第五章 沈煜垂下眼睫,撒着谎:"伯母过来看望我,我说我身体没有大碍,让她先走。" 谢夫人见状,连忙假意关心了几句,便借口有事离开了。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之前……" 谢晚烟走到床边,声音有些僵硬,"车祸太突然,我没反应过来。" 沈煜轻轻 "嗯" 了一声:"我知道,没关系。" 谢晚烟愣了一下:"你不生气?" "不生气。" 谢晚烟盯着他的眼睛,试图找出一点委屈或愤怒的痕迹,可他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她忽然有些烦躁,伸手想摸他的脸:"别闹脾气,我……" "我真的没生气。" 沈煜偏头躲开她的触碰,语气轻而坚定,"我想休息,林先生也受伤了,你去陪他吧。" 说完,他闭上眼,转过身去。 他感觉到谢晚烟似乎在床边看了他许久,最后,才关门离去。 接下来的几天,谢晚烟每天都会来。 她坐在病床边处理文件,偶尔问他一句 "疼不疼",他总是摇头。 可每当他睡着又醒来,床边总是空无一人,只有护士小声议论着 —— "隔壁 VIP 病房的林先生女朋友真好,整夜陪着。" "听说还是谢氏集团的继承人呢,长得美又专一。" 沈煜闭上眼,假装没听见。 出院那天,谢晚烟亲自来接他。 沈煜拖着还没完全好的脚踝,慢慢走到车前,却在拉开车门时僵住了。 林时川坐在副驾驶,冲他温柔一笑:"沈先生不介意我顺路蹭车吧,我有点晕车,只能坐副驾了。" 谢晚烟皱了皱眉,似乎想解释什么,沈煜却已经先开口:"没关系。" 他平静地坐进后座,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前方两人的背影。 谢晚烟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 车子停在一栋豪华别墅前,沈煜这才知道,谢晚烟没带他回家,反而带他来参加了圈内一位德高望重长辈的金婚宴会。 "这不是谢小姐吗?怎么带着两个男伴?" "那个穿白衣服的就是沈煜吧?听说是从贫民窟出来的,家境普通得很。" "还是林先生和谢小姐般配,门当户对。" 宾客们的议论声毫不掩饰,沈煜却像没听见一样,安静地站在角落。 谢晚烟全程陪着林时川,替他拿饮料,为他披外套,眼神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沈先生,我带你去认识几个朋友吧。" 林时川突然走过来,亲昵地挽住沈煜的手臂。 沈煜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拉到了一群纨绔子弟面前。 "这位是沈煜,晚烟的…… 男朋友。" 林时川笑着介绍,随即突然切换成流利的德语,和几位子弟交谈起来。 几个人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也跟着用德语聊天,时不时发出愉快的笑声。 沈煜站在原地,像一座孤岛,被隔绝在语言的高墙之外。 "沈先生?" 林时川突然用中文问他,"你觉得呢?" "什么?" "啊,抱歉,忘记你不会德语了。" 林时川露出歉意的表情,转头对其他人解释,"沈先生没学过外语,大家别介意。" 周围顿时响起几声轻笑,像细小的银针,一根根扎进沈煜的皮肤。 "没关系,慢慢学就好了。" 林时川拍拍沈煜的手,语气温柔得像在安慰一个智障儿童。 沈煜垂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在众人或嘲讽或怜悯的目光中,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示众的小丑,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下一把碎玻璃。 第六章 就在这时,宴会主人宣布了一个小游戏。 情侣上台合奏钢琴,最佳表演者将获得一套珍贵腕表作为彩头。 "那套腕表我想要很久了!" 林时川眼睛一亮,拉着谢晚烟的袖子撒娇,"晚烟,过阵子就是我生日了,你和沈先生能不能帮我赢回来?" 周围的纨绔们顿时笑起来:"时川,你这不是为难人吗?沈先生连德语都不会,怎么会弹钢琴这种上流社会的东西?" "不如你和谢小姐一起表演吧。" 有人提议。 林时川看向谢晚烟:"可以吗?" 谢晚烟淡淡点头:"可以。" 林时川得意地瞥了沈煜一眼:"那我就暂时借用一下晚烟啦。" 两人走上舞台,琴声响起的那一刻,全场安静下来。 林时川的指尖在琴键上飞舞,谢晚烟配合得天衣无缝,仿佛他们才是默契十足的情侣。 宾客们赞叹不已,台下的沈煜也被林时川的朋友们团团围住 —— "沈煜,看到没,这才是金童玉女,你一个德语都不会说,钢琴也不会弹的土包子,怎么配得上谢家继承人?你要是识相点,就赶紧自己滚。" "听说你之前住在城西贫民区,那种破地方,居然也能住人?难怪一身穷酸味。" "一个穷小子,还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别自取其辱了。" 刺耳的笑声像玻璃渣子般扎进耳膜。 沈煜攥紧拳头,转身要走,却被人故意伸脚绊倒。 他重重摔在地上,钻心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 还没等他缓过劲来,一只红色高跟鞋就踩上了他的手腕。 "哎呀,不好意思。" 踩着他的名媛故作惊讶,鞋跟在他手指上恶意地来回碾压,"没看见你呢。" "咔" 的一声脆响。 沈煜疼得眼前发白,本能地抬头看向钢琴前的谢晚烟。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徒劳地用眼神求救。 谢晚烟果真往这边看了一眼。 仅仅是一眼。 然后,她就像看到陌生人一样,淡漠地收回了视线,继续专注地为林时川翻乐谱。 沈煜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他想起三年前,他在超市打工时不小心划破手指,谢晚烟急得直接翘班冲过来,硬是拉着他去诊所包扎。 医生都说 "小伤口不用处理",她却固执地守了他一整夜,生怕他发烧感染。 而现在,他被人生生踩断手骨,她却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予。 谢晚烟和林时川相视一笑,像童话里的王子和公主。 "呃啊 ——!" 尖锐的鞋跟再次碾下,沈煜清晰地听见自己腕骨碎裂的脆响。 剧痛如潮水般漫过每一寸神经,视线开始扭曲模糊。 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他听见钢琴曲终,掌声雷动。 ...... 沈煜醒来的时候,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 医生正在和谢晚烟交代病情:" 谢总,沈先生的腕骨呈粉碎性骨折,即便痊愈也会留下永久性损伤,再也提不起重物,十指连心,接下来一个月他都会疼得夜不能寐,一定要派人好好看护。" 沈煜脸色骤然惨白。 他下意识抬起手腕,想伸手去拿床头的水杯,可手腕传来的剧痛却让他将其失手打翻。 "啪 ——" 玻璃碎裂的声音让医生和谢晚烟同时回头。 医生叹了口气离开后,谢晚烟连忙走到床边,给他重新倒了一杯水。 递给他后,她眉头微蹙,喉结滚动了几下才开口:"抱歉,我当时在弹琴,没看到你摔倒。还疼吗?" 沈煜看着她的脸,第一幕便是想起她在钢琴前温柔凝视林时川的模样。 她是没看到,还是根本不在意。 他缓缓闭上眼,竭力压住心头传来的那抹痛意,一字一句道:"我要报警。" 谢晚烟愣了一下:"什么?" "你刚才没听见医生说的话吗?" 沈煜抬起打着石膏的手,眼眶泛红,却倔强地不让泪落下,"我的手废了,难道不该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谢晚烟的表情变得复杂:"只是不能提重物而已,现在不是以前,有我在,你已经不需要再做那些粗活。" 她顿了顿,"他们都是时川的朋友,你要追究,时川会很难堪。一定要把事情闹这么僵吗?" 第七章 沈煜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所以,就为了不让林时川难堪,他就要生生吞下这些苦楚吗? “我一定要报警。” 谢晚烟沉默片刻,突然掏出支票簿:“既然你一定要追究,那我替他们赔偿。” 笔尖划过支票的沙沙声在病房里格外清晰,每一声都像在凌迟沈煜的心。 她写下第一个数字时,他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 她见他不接,以为他嫌少,又撕了那张,重新写下一个数字。 一次,两次,三次…… 支票的金额在不断攀升 —— 当那张写着一亿的支票递到他面前时,他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 那时候他们住在十平米的出租屋里,她加班到凌晨三点才回来,浑身湿透却还笑着把他搂进怀里:“阿煜,我一定会赚够一个亿,让你再也不用受苦。” 誓言实现了,却是以这样的方式。 她随手就能写下一个亿,却是为了让他放过那些把他踩在脚下的人。 “一个亿,够了吗?”她再次递过支票。 他颤抖着接过那张轻飘飘的支票,突然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砸在支票上晕开了墨迹。 “够了。”他的声音哑得不像自己,“谢晚烟,你当年的承诺,终于兑现了。” 她愣了一下,眉头微蹙,似乎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她怎么会明白呢? 那个会在出租屋里紧紧抱着他,说要赚一个亿让他过上好日子的谢晚烟,早就死在了过去。 死得干干净净,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那天过后,谢晚烟再也没来过医院。 但每天上午十点,她的助理都会准时推门而入,手里拎着包装精美的补品礼盒。 今天是一盒燕窝,昨天是冬虫夏草,前天是进口的胶原蛋白。 “谢总让我转告您,她最近工作太忙。” 助理站在床边,语气恭敬又疏离,“让您好好养伤。” 沈煜点点头,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堆没拆封的补品上。 包装上的烫金 logo 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就像谢晚烟现在的生活一样耀眼夺目。 助理离开后,他打开手机,发现林时川的朋友圈更新了。 照片里他靠在谢晚烟肩头,背景是马尔代夫的碧海蓝天。 配文是:“谢谢某人百忙之中抽空陪我~” 他盯着照片看了很久很久,直到眼睛发酸。 原来她说的 “太忙”,是忙着陪林时川去马尔代夫度假。 正要关掉手机,一条短信突然跳了出来: 沈煜反复读了三遍,突然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砸在手机屏幕上,模糊了那行 “审核通过” 的字样。 终于,一切都要结束了。 他不用再数着秒针等她回家,不用再在深夜独自咽下已经凉透的晚餐,不用再忍受谢夫人轻蔑的打量。 最重要的是 —— 终于可以放过那个守着回忆一边抽离,一边痛苦的自己。 第二天中午,沈煜办了出院手续,又马不停蹄地去签证中心取回了护照和机票。 回到别墅时,他看见谢晚烟和林时川站在客厅聊天,保镖正朝客房搬着行李。 见他回来,两人齐齐朝他看来。 谢晚烟敛了敛眸,开口解释:“时川父母去国外旅游了,他一个人在家害怕,就来这里住一段时间,谢家和林家是世交,两家又有合作,我理应多照顾。” 其实她不用和他解释。 因为从今天起,他们便没有任何关系了。 沈煜点点头,转身上楼。 “对了,” 林时川突然叫住他,“等会有场音乐剧,我和晚烟打算一起去看,沈先生要一起吗?” 沈煜还没开口,谢晚烟便替他回答:“他手上还有伤,在家休息吧。再说,他也看不懂这些。” 沈煜停下脚步,回头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是啊,我看不懂。” 他们离开后不久,沈煜的行李也收拾完了。 他站在卧室中央,环顾这个曾经承载过他无数期待的房间,如今只剩下一片荒芜。 茶几上还放着那张合照,照片里的谢晚烟眼神温柔,仿佛全世界只看得见他一人。 沈煜轻轻抚过相框,然后把它倒扣在桌面上。 他走到门口,将钥匙留在玄关的柜子上,而后轻轻关上门 —— 三年前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他在巷子口捡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女,像捡到一颗坠落的星星; 三年后的今天,他拖着行李安静地离开, 身后别墅的灯光渐暗,仿佛那颗星星,从未在他的生命里亮起过。 第八章 与此同时,另一边。 舞台上,音乐和表演相得益彰,谢晚烟心中却总是隐隐有些不安。 莫名的慌张让她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就要脱离出她的掌控。 一场音乐剧结束,她看得没滋没味,甚至连演了什么都不知道,脑海里一直有一道声音催促着她赶紧回去。谢晚烟几乎是下意识地,结束后便直接站起了身 —— 突兀的动作让一旁的林时川愣了愣,见她起身就往外走,也连忙追了上去。 “晚烟,晚烟!发生什么事了,是不喜欢看这个吗?” 听到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谢晚烟离开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没有,只是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待会我会让人来送你回去。” 说完,她再不理会林时川的呼喊,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林时川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了她的不快,才让她突然离开,想起她刚刚的话,又不甚在意地撇了撇嘴。 就算真生气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联姻的事情早就已经定下,有合作在,也出不了什么别的岔子。 谢晚烟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直到重新在别墅门口站定时,她都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别墅的大门被推开,她走进去,下意识叫出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阿煜。” 但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却迟迟没有人回应。 她这才想起来,沈煜已经许久没有再回应过她的呼喊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似乎…… 是从那天他拿着她与林时川一起约会的照片满眼是泪,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而她不耐地将照片丢进垃圾桶,满不在乎地敷衍说: “都说了是在谈合作,子虚乌有的事情有什么好一直拿出来说的?” 谢晚烟忘了那时的沈煜是什么反应,只记得从那之后,他便越来越沉默,与她越来越疏离。 这段时间他也的确受了不少委屈。 不过没关系,她会好好补偿他的。 这样想着,谢晚烟便自己走了进去,但只一眼,她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 好像少了些东西。 她皱皱眉,又环视了周围一圈,在这一片异常的寂静中,瞳孔忽然便震颤起来。 谢晚烟满眼都写着不可置信,呼吸都重了几分。 所有的东西一一被翻找了出来,又一一清点过后,她才终于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 沈煜的东西全都消失了。 他走了? 可是…… 怎么可能呢? 他们在一起三年,相依为命了三年,他们之间的感情那样深厚,他怎么会突然一声不吭地就独自离开了? 谢晚烟不相信。 手机铃声也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心乱如麻的谢晚烟此刻满脑子都是沈煜,根本没有心思去理会,只任由它一遍又一遍地响着。 直到不知过去了多久,急促的敲门声传了过来。 谢晚烟像是才刚刚反应过来般去开了门,谢母见她好好站着也不由皱起了眉,不悦地开口: “怎么不接电话?” 但还不等谢晚烟回答,谢母就又注意到了客厅的杂乱,有些没好气地念叨起来, “你这又是在干什么,弄得这么乱?而且你今天陪着时川一起出去,怎么能丢下时川自己一个人先回来了?你要知道,再过不久你们就要结婚了,之前你不都做得挺好的吗……” 第九章 谢母的声音不断传来,谢晚烟却像是什么都听不见一般,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晚烟,我跟你说话呢,你在听吗?” 看出了女儿的神游,谢母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她却仍旧一无所觉,只不断喃喃着一个名字: “阿煜,阿煜……” “阿煜” 这两个字落入谢母的耳中,她有些不悦地蹙起了眉,眼底也不免染上了几分不屑。 一个没家世的穷苦男孩,因着谢晚烟失忆才攀上了谢家这颗大树,才得以进入上流圈层,可身上的小家子气不是穿上一件名牌衣服就能掩盖的。 他和谢晚烟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好在还算有些自知之明,没有一直缠着谢晚烟不放。 想到这里,谢母看了看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客厅,又算了算时间,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挑了挑眉,看向谢晚烟时,眼中多了几分满意。 “他走了?他倒还算识趣,走了正好,等回去我就跟林家商量婚期。” 但不知道是哪个字触动了谢晚烟的神经,她的脸色骤然一变:“不,不可能!他怎么会离开我!他明明……” 他明明那么爱她。 谢母见她如此笃定,不由冷嗤了一声:“有什么不可能的,当初他可是毫不犹豫就收下了那五千万。” 五千万。 谢晚烟敏锐地抓住了这三个字,她猛地抬头看向谢母,声音里都是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什么五千万?!” 谢母的声音忽然一滞,眼中闪过几分懊恼,但很快就又恢复了自然。 之前瞒着谢晚烟是担心她知道后不会心甘情愿和沈煜分开,可他现在已经离开了,就算她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甚至还会因此认清他的真面目 —— 终究不过一个见钱眼开的男人罢了,等她知道沈煜那个男人留下来是为了钱,也就不会再对他有什么留念了。 这样想着,谢母也就毫无负担地将不久前的事情全盘托出: “一周前我见过他一面,给了他五千万,让他离开你,本以为他还会与我争辩两番,不管是觉得钱少亦或是想从你身上得到更多,倒是没想到他会那么干脆地直接接下支票,答应一周内离开,如今算算时间,也的确差不多了。” 谢晚烟从没有想过会是这个答案。 眼眶渐渐泛起热意,酸涩感让她不停眨着眼,胸口处传来令人窒息的痛感,让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谢晚烟咬着牙不愿相信谢母的话,双目赤红地看向谢母,向她做着最后的求证: “是你逼他离开的,他不是自愿的对不对?” 可她注定要失望,谢母摇了摇头,神色间满是不在意:“我骗你做什么,他的确是自己拿了钱要走的。” “不过一个见钱眼开的男人,有什么好放在心上的,再过不久你就要和时川那孩子结婚了,还是应该把重心多放在时川身上。” 余光瞥到一旁的手机,她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慌忙将手机拿了过来,从通讯录里找到那个她已经刻意忽略了许久的电话号码拨了出去。 漫长的忙音声响起,最后又在一段不带丝毫感情的女声中被无情挂断。 等她再打过去的时候,便彻底无法接通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电话自动挂断的界面,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 她这是…… 被拉黑了? 谢晚烟忘了谢母最后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固执地坐在客厅,直直盯着门口的方向。 恍惚间,她好像真的看到大门被推开,沈煜像从前一样从门外走了进来,口中还不断嘟囔着今日遇到的事情: “晚烟,你不知道我今天去兼职,那个客人兼职太奇葩了……” 她下意识伸手要去拉他,手却抓了个空。 眼前的画面渐渐消散,声音却仿佛还在耳畔。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一切都是假象。 第十章 紧闭的门窗将所有的光线都拦截在外,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手机被随意丢在一边,刺耳的铃声打破了这片寂静,她却连接电话的力气都没有,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可对面就像是与她杠上了般,她不接,对面便锲而不舍地打来。 就这样僵持了许久,最后还是谢晚烟败下阵来。 她蹙眉拿过手机,看到上面备注的“林时川”三个字,心中没来由升起一阵烦躁感,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按下挂断,然后将这个号码拉入黑名单。 房间里终于重回平静,她轻舒了一口气。 但没过多久,一个陌生号码又打了进来。 谢晚烟甚至不用猜,就知道这一定是林时川。 于是不假思索地挂断拉黑,动作一气呵成。 她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呆呆望着天花板,沈煜的笑颜不止一次在脑海中闪现 —— 从前未曾察觉,他在自己心中竟然已占据了那样大的位置。 但这种状态没能持续太久,因为林时川找了过来。 “谢晚烟,你什么意思?!” 他毫不客气地推开门,眼中满是怒气与委屈。 他是自愿和谢家联姻的,谢林两家联姻于他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 她长相俊美,家世相当,最初接触时,他也算得上绅士有礼。 若要说不满,便是她失忆时谈了一个男友,还一直带在身边。但好在谢母说过会送走那个叫沈煜的男人,加上相处时她也更偏向自己,他便没太放在心上。 直到昨天她回来后突然失联,消息不回,电话不接。 几番询问才知道是因为沈煜悄悄离开了。 林时川以为她不会在意 —— 毕竟从前种种都看不出她对沈煜的在意。 可偏偏她真的把这事放在了心上,还因此把自己闷在房中。 谢晚烟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看见是林时川便又躺了回去,整个人死气沉沉。 “不过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男人而已,谢晚烟,你还记得我才是你未成婚的丈夫?”林时川被她的态度刺痛,上前就要拉她起来。 略带凉意的手抓住她手腕的那一刻,一股强烈的不自在感涌上心头。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用力一推! “啊!” 没想到谢晚烟会突然动手,林时川毫无防备,一个踉跄重重甩在地上。 疼痛传入骨髓,顷刻间她眼中便浸出了眼泪。 “谢晚烟,你推我?”他有些不敢置信的开口,泛红的眼尾让他也染上了些许楚楚可怜的意味。 他愣怔片刻,像是刚反应过来,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能沉默。 谢晚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联姻的事情他不是刚知道,甚至最初的他,是默许了这件事情的。 他是谢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是圈子里最天才,也最受瞩目的一个,从小他便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受尽了旁人艳羡的目光。 他们羡慕她的聪慧,羡慕她的家世,羡慕她的样貌。 她处处优异,未来的伴侣怎能是一个无父无母、没有背景的孤儿? 谢晚烟不止一次告诉自己:沈煜配不上她。 但她从没想过沈煜会离开。 她本想着,就算最后与林时川结婚,也会好好养着他,总归不会再让她回到原本那种连吃住都是问题的生活。。 可他走了,走得悄无声息,走得毫不犹豫,甚至没有给她留下一分一毫挽留的余地。 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沈煜早就在那几年相依为命的生活里,成了她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看着仍旧坐在地上没有起身的林时川,谢闻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他后悔了。 第十一章 五年后。 飞机划过湛蓝的天空,留下一道白色拖尾。 带着满身冷峻的谢晚烟在前面疾步如飞,助理推着行李箱,在她身后勉强跟着,却不敢有丝毫怨言。当然,跟得狼狈的不止助理一人。 “晚烟,你等等我!” 男人焦急的声音回荡在机场大厅,前面的人步伐却半点未停,反而更快了些。 林时川不是没看出谢晚烟的疏离,却怎么都不甘心放下这块原本就快到嘴的肉。 五年前明明只差一步,他们就要举办婚礼,他就会是她名正言顺的伴侣了。可如今,他仍只能顶着未婚夫的身份,可怜兮兮地跟在她身后,等着她什么时候才能愿意停下脚步等等自己。 但更多的时候,总是他追在她的身后。 这些年来谢氏集团在海城的话语权越来越大,林氏集团却渐渐式微,谢林两家的婚约或许就是林家翻身的最后一道底牌,只要林氏集团愿意帮上一把,谢家便能如日东升。 这也是这么多年过去,哪怕谢晚烟再没有对林家有过一个好脸色,林家人也从没有想过要退婚的原因。 机场人来人往,林时川的呼喊并未引起太多注意 但那声忽然却没有任何阻碍的落入了另一边刚刚下飞机的男人耳中,他的动作顿了顿,下意识朝声音来源的方向看了过去,除了一个被遮挡大半的背影之外,他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人便是沈煜。 沈煜拖着行李箱,透过玻璃望着这片陌生又熟悉的天空,一时有些恍惚。 时隔五年,他早已从当年一贫如洗的孤儿摇身一变,变得优秀而又自信。 说起来,这还得感谢谢家和谢晚烟的慷慨。 若没有那笔一亿五千万的钱,孤身一人去了陌生的国度会遇到些什么还真说不准,但因为那笔钱,他不仅完成了自己当初因为没钱不得不放弃的学业,还获得了一份不错的工作。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了刚刚听到的那个名字,不由沉默了片刻。 当年离开后,沈煜从未想过自己还会回到这里。后来下定决心归来时,他也预想过可能遇见故人。 当年离开后沈煜就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会再次回到这里,后来下定决心要回来的时候,他也想过会不会遇到曾经认识的那些人。 这五年来,无数次午夜梦回时,他总会梦到同一个场景。 梦见她刚捡到谢晚烟的时候。 那时已是深夜,他才刚刚结束一天的兼职,回家的路上却看到了一个倒在血泊中的女人。 那一瞬间,沈煜脑子里闪过的全是自己为了缓解压力忙里偷闲看的小说情节。 他差点就以为自己误入了仇杀现场。 不想惹麻烦的想法占据了他的大脑,他下意识就要直接离开,她却在这时候突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裤脚,拼尽全力同她说了一句话—— 救我,我会报答…… 但话还没说完,她就又晕了过去。 那时候还需要为生计发愁的沈煜并不知道,谢晚烟就是海城数一数二的那个谢氏集团唯一继承人。 后来沈煜也曾想过,如果那时候他多抽出一些时间看看新闻八卦,或许就能早些知道真相,也就不会有后来的纠葛。 只是很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他还是看在她穿着看起来还不错的份上,想着她的报答,便还是将她送去了医院,替他垫付了医药费。 甚至怕她醒来直接跑路,还特意请了一天的假守着她。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苦苦守了一天,等来的却是她失忆了的消息。 第十二章 她忘了自己的身份,也忘了她说过的报答。 沈煜心疼自己垫付的医药费和请假的误工费,干脆便将她留了下来,让她和自己一起打工赚钱,也好将她说好的报答补上。 这一留,便是三年。 他们相依为命,相互取暖,在那段最艰难的岁月里,渐渐生出了情谊。 她说她爱他,要赚很多很多的钱娶他。 她甚至还趁着他不注意,悄悄在锁骨上纹了他的名字。 他看见时,字边的红意都还不曾消退,他一碰,她就疼的龇牙咧嘴,却还强撑着在他看过去时咧开嘴傻傻的笑。 那段时间,是自从父母相继离世后,沈煜最快乐的一段时间。 沈煜曾天真的以为,他们会一辈子这样幸福下去,可他忘了,爱他入骨的谢晚烟,是被他捡回家的谢晚烟,但她从来都不只是被他捡回家,和他一样穷苦的谢晚烟。 再后来,她恢复了记忆,带着他一起回到了谢家,住进了大别墅, 可她不再是当初那个只爱他的谢晚烟了。 突兀响起的手机铃声将他的思绪从回忆中拉了回来,沈煜低头拿出手机,看到手机屏幕上备注的三个字时,又不由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那些事情早就成为了过去, 还好,他早就有了全新的,属于他自己的生活。 电话接通,那边很快就传来了一道清润的声音,“阿煜,你到了吗?” 沈煜下意识点了点头,又想起来他看不见,开口回道:“已经安全到了,你呢?” “我这边出了点问题,可能还要再等几天才能回来。” 温星窈叹了口气。 她的气音穿过手机传入他的耳中,让他不由有些发笑,“要紧吗?” “不是什么大事,阿煜不用担心,最多一个星期,我就能回去了,就是要辛苦阿煜自己去新公司报道了。” 听到这个回答,沈煜也彻底放下心,但听到最后一句话,他还是没忍住有些红了耳尖。 “贫嘴。” 电话挂断,他没有再停留,拖着行李箱往外走去。 走动间的风带起他的头发向后飘扬,另一边的谢晚烟似有所感,偏头看向人群的方向, 只一眼,她就在众多人群中锁定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瞳孔猛地一颤,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眼睛却死死盯着那个方向,生怕自己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不见。 下一秒,她转身朝着那个方向狂奔而去,却刚好与身后紧追而来的林时川撞在了一起。 “啊!” “谢总!” 两道惊呼声同时响起,谢晚烟也被撞得一个踉跄,再抬头时,前方哪里还能看见她心心念念的那个身影? 懊恼与痛恨瞬间充斥着她的大脑,身体先于大脑有了动作,抬手便给了眼前之人一个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声让周遭都寂静了一瞬,无数道或探究,或嘲讽,或看好戏的目光都朝着这边投了过来,仿若一道道利剑扎进了林时川的脊骨,让他顿觉难堪。 鲜红的掌印印在脸上,像是要将他牢牢钉在耻辱柱上,他红着眼睛,满腹委屈溢于言表, “谢晚烟,你怎么能打我,你凭什么打我?” 他不过就是喜欢她而已,她凭什么仗着他的喜欢,就这样对他,羞辱他? 这幅委屈隐忍的模样也让一些旁观之人心中不免升起了些许的恻隐之心,但那些人里,绝不包括谢晚烟。 她仍旧冷眼看着他的委屈,良久,嗤笑了一声。 “你也可以不跟着我。” 一句话,就将林时川所有的怨言堵了回去。 是啊,是他自己非要跟着谢晚烟,是他自己撞了南墙还不回头, 这一切说到底都不过是他自己自讨苦吃。 第十三章 “为什么?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这么绝情?” 林时川眼含热泪,怎么都想不明白,“明明当初你也同意了的,你同意要娶我了的。” 明明是她先给了他希望,告诉他,她愿意娶他的。 五年前他满怀着欣喜穿上礼服,挽着父亲的手走向她,林时川以为,那会是他此生最幸福,最难忘的一刻。 但她一个轻飘飘的举动,却将所有都毁得彻彻底底。 她悔婚了。 当着在场所有宾客的面,在司仪满脸带笑问她愿不愿意娶他为妻的时候。 谢晚烟沉默了许久,林时川再三催促,她才像是终于回过神来,看着他眼中满是决绝。 再然后,她说出了那句震惊四座的话。 “我不愿意。” “我不愿意嫁给林时川。” 她丢掉了手中紧握的戒指,随后又扔掉了手中的花束,转身走得毫不犹豫。 林家成了圈内所有人的笑柄,笑林家算计筹谋良多,最后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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