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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院外望了一眼,未见追击之人。 吴拓行至程岩身侧,伸手探了程岩的鼻息,确认人还活着,这才查看查看起程岩的伤势。 没有锐器伤,是被人赤手空拳打成这样。吴拓眉头紧皱,抓起程岩的衣领提着他步入屋中,捡了张草席铺在地上,让程岩躺好,给他喂了一枚丹药。 乐小义跟着进屋,看清程岩的伤势,她眉头稍皱:程岩今日是去打探消息,他受伤想必与此事有关。 这里的人比乐小义预想的更加猖狂,仅仅只是几个不疼不痒的问题,险些给程岩带来杀身之祸。 等他醒来问一问吧。吴拓道。 程岩躺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才渐渐转醒,他睁眼看到自己躺在屋中,吴拓和乐小义都在身侧,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想起自己昏迷之前发生的事。 他咬了咬牙,一脸痛恨地叹息道:我没想到会这样。 这时,便听乐小义问他:发生什么事了?程大哥何故一身是伤地回来? 程岩搓了把脸,用袖子擦干净嘴角边的血污,将自己的经历悉数相告:今日我去见了我堂兄,他叫程海,是家族的继承人,我约他出来喝酒,顺带打探消息。 一开始很顺利,他也把许多消息都告诉我,可后来说到一件事,他突然发了疯,毫无预兆地动手,我差点被他打死。 怎么突然动手,你当时和他说了什么?乐小义捕捉到关键信息,追问道。 程岩抿唇,脸色很不好看:我问他湘悦还好不好,这姑娘是程府的丫鬟,以前我还在程家的时候照顾过我,对我而言她就像妹妹一样,后来我离开程家,听说她做了程海的填房,我只是想到她就随口一问,没想到程海突然跟我翻脸。 乐小义闻言,也目露疑惑。 按理说如果程岩和程海兄弟间关系不睦,程海不会应程岩的邀,更不会告诉程岩他所知的消息。 就算那丫鬟先前照顾过程岩,程岩早已离开程家,而且此女又跟了程海,怎么说也不至于因为这一句话就大发雷霆甚至下如此重手。 必然还有别的隐情。 乐小义与吴拓对视一眼,吴拓心领神会,要想知道程海打人的原因,直接去问程海才是最直接的。 但是眼下还有比之更重要的事。 那程海都与你说了什么?乐小义问,程岩从程海处获悉的信息可能关乎乐小义能不能按照之前的行程安排离开临水。 程岩先前服了丹药,程海没想真把他打死,所以他身上大都是些看起来狰狞的外伤。 乐小义一问,他便回答:九皇子领兵来夷州之前,程家是临水的地头蛇,所以九皇子控制官府之后,程家为了自保,也与九皇子有所往来。 我问了程海九皇子所领兵马的人数以及九皇子身边有些什么高手,包括与夷州相邻的几个州城势力情况,他都告诉我了。 九皇子手里有私兵十万,他身后跟了一位从龙都带来的军师,据说此人修为很高,具体高到什么境界,他也不知道。除此之外,九皇子身边有不少先天高手拥护,跟随他一起来夷州的将军廉辉就有通穴境修为。 程岩侃侃而谈,乐小义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十万私兵,其中九成以上都是会一些武功,但是没有修为在身的普通人,余下一些除开有官职在身的统领,大都也只是后天修为的武者。 按照程岩的话说,这九皇子虽然昏庸,但其身后势力一点都不容小觑,其规模甚至相当于一个二流甚至一流的宗派,只不过相对而言人数较少,可高端力量非常精锐,若贸然出手,无异于以卵击石。 乐小义猜测,九皇子身后必然有溯源境的高手撑腰,比如程岩提及的那个军师,极有可能就是溯源境的大能。 而且,九皇子能在夷州作威作福却屹立不倒,就连作为地头蛇的程氏都要低头讨好,乐小义不得不多出几分猜想,或许九皇子身后不仅仅只有他从龙都带出来的那些人。 至于具体与哪些势力之间有纠葛,单凭程岩这几句话,乐小义难做推断。 程岩说完后,乐小义又问了几句,大体是问不出什么了。 乐小义起身,又从袖口中取出一小瓶丹药递给程岩:今日就到此为止吧,程大哥好好休息,我这里有一些伤药,或许对程大哥的伤势有所帮助。 程岩没想到乐小义如此大方,一个小瓷瓶里足足三枚沁香的丹药,成色极佳,应在二品以上。 这些伤药对程岩而言无异于仙丹,他收在怀里,哪里舍得因为这点伤就服用丹药,起身向乐小义道过谢,便各自回了房间。 程岩所言,有几分可信?回到自己的房间,乐小义没有立即关门修炼,而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吴拓聊起方才问到的消息。 她和吴拓初来临水,人生地不熟的,虽然程岩说他去岳州是为了找林言寿,但这不代表程岩此人当真信得过。 乐小义也不再是初出茅庐不经世事的小姑娘,对于刚刚认识的人,在有足够的了解之前,她都会留些心思,保留真实的态度和看法,就算出了意外,也有足够的心力应对。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也不可无。 吴拓摇了摇头:暂时不能判断,明日老夫再派人去会一会程家的程海。 此事就拜托吴长老了。乐小义点头。 第441章 第二日, 程岩还是一大早就出门,待其走后,乐小义和吴拓也一同离开小院。 他们在一家茶馆约见剑神宗的线人,吴拓与来人对了暗号, 那人便在乐小义对面的座位上坐下, 头上的斗笠一掀, 乐小义得以看清此人面貌, 竟是个年轻姑娘。 此人容貌平平, 衣着寻常, 是没入人群中很快就能消失不见的那种。 但若细看,又会有所发现, 她的普通不是真的普通, 而是一种常年游走于各个场所的伪装,她脸上像罩了一层雾,旁人看过, 很快就会忘记她的长相,因为她呈现在人前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 易公子。女人微微一笑, 开门见山,向我打探消息需要收取一定费用, 不知易公子能拿出什么与我交换? 她的声音外面包裹了一层内力,只有与她同桌的乐小义和吴拓能听清。 之所以这样说, 是因为吴拓在联系剑神宗的线人时并未表明乐小义的身份, 只说是一位贵客, 让他们不要轻易得罪。 乐小义早有预料,当即取出一把刀放在桌上,不声不响地推到女人面前。 这把刀外是牛革所制的刀鞘,藏住刀刃的锋芒, 看起来普普通通。 女人按住刀柄,拉开半寸。 刀刃锃一声响,寒芒乍现,冷冽的刀气劈在一侧静置的茶壶上,啪的一声掀掉了生铁茶壶的盖子,在那壶身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印痕。 女人平静的面容不动声色,但乐小义敏锐地觉察她眼瞳微微一缩,唇线收紧,神态开始变得凝重。 ===第298章=== 四品宝刀,不是谁都能轻易拿出来的,无疑印证了先前吴拓的说法,面前这位公子,是个不能得罪的贵客。 好,成交。女人脸上浮现一抹微笑,对乐小义拿出来的东西很满意,公子想问什么?但凡值这个价的消息,小女子知无不言。 她唇角勾起,将宝刀拨向桌面一侧,仿佛此物并不特殊。 乐小义同样没有情绪起伏,平平淡淡地问道:轩辕极背后的军师,是何修为? 这是第一个问题。 溯源境九层。女人回答得很从容。 他是轩辕极身边修为最高的人吗?乐小义又问。 不是。 那他身后的高手都有谁?我要具体的势力分布情况。 女人没有立即回答,她偏了偏头,好像在认真思量,而后开口:这个问题超过了这把刀的价值,要加价。 吴拓掀了掀眼皮,嘴唇动了动。 乐小义抬手制止他说话,而后又摸出一把刀来:现在可以说了吗? 女人验过货,眉毛微不可察地挑了挑,对乐小义的身份更加疑惑,同时也充满好奇。 可以。她说。 在她开口之前,乐小义取出一枚空白玉简:用这个。 女人惊讶于乐小义的细致,但也没有拒绝,她接过玉简,将乐小义想知道的信息刻进去。 这个过程中,乐小义一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然而从她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并未看出什么破绽。 女人交还玉简,笑问:公子还有什么疑问? 乐小义没应声,将玉简贴在额头,获悉里面的内容,末了,方道:正事谈完,我还想问一个不相关的问题。 女人微笑:公子但说无妨。 姑娘可知程氏有个人叫程岩?此人因何故离开程家,他与程氏少家主填房的丫鬟叫湘悦又是什么关系? 乐小义问出这个问题,女人眼里的笑立即变得意味深长起来:没想到易公子也对这些事情感兴趣。 怎么,不能说吗?乐小义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神态平静从容。 女人道:哪里,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程家的确有这么个人,资质平平,三十来岁才突破体元境,在家中遭到同辈嗤笑,长辈也对他不太关注,久而久之,不堪忍受,便离开家中去外面闯荡。 此人头一年出来遇上点事儿,差点性命不保,好在他运气不错,遇见了当今岳州南阳镖局的管事林言寿,被林言寿搭救,顺带拜了把子认了大哥,这已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至于湘悦,此女当初是程岩的丫鬟,两人应该有那么点儿私情,湘悦样貌生得极好,但性子柔弱,程岩离家第二年,她就做了程海的填房。 林言寿曾邀请过程岩去岳州,但程岩一直没走,想必与这姑娘多多少少有些关系。 女人娓娓道来,乐小义细细听她说,心中细细思量这程岩的打算。 他既然因为湘悦那么多年没有离开临水,怎么战事一发,他就要去岳州找林言寿呢?还有一点值得注意,既然十多年前程岩才突破体元境,如果他的资质当真不好,何故竟然在十年间就突破到脉元境五层? 是奇遇,还是另有原因? 乐小义曲起两指,指节在桌面有节奏地轻轻敲,这本是姬玉泫陷入思考时的习惯,不知什么时候竟叫她学了来。 昨夜有人看到程岩和程海在酒馆大打出手,你可知道缘由?乐小义问。 女人闻言,挑起桌上两枚花生扔进嘴里,笑道:那多半是程岩触了程海的霉头。 乐小义意外,追问道:此话怎讲? 女人不紧不慢地说:前阵子九皇子的人去了一趟程府,不知怎么的就看中了湘悦,再之后湘悦和府里一位麼麽就一起失踪了。 九皇子找不到人,认定是程海捣鬼,把人藏起来了,程氏和官府谈崩,现在两边局势紧张,程海见人都防着,任谁提及湘悦都要发火,程岩这些年对湘悦念念不忘,喝了酒把不住门怕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 乐小义听罢,原来竟是这样的隐情,她再抿了一口茶,问:那湘悦到底去了何处? 程家兄弟两个对其如此在乎,此女说不定是个关键人物。 岂料女子得闻乐小义这句话却愣了,拿花生的手伸到一半,盯着乐小义,眼里是掩不住的意外。 怎么?乐小义端着茶盏,目露疑惑。 女人像是想通了什么,有点啼笑皆非的意思,抓了把花生摊在桌上,挑起一粒剥开:看样子是小女子会错意了,易公子昨日在街上救了人,竟连对方是何身份都不知道吗? 这话说得奇怪,乐小义在脑子里过了一圈才反应过来,顿时愣住:你说昨日街头与兵痞纠缠的姑娘就是湘悦? 不错。女人满不在乎地说,九皇子在程府找不到人后出来就发了通告,让手下的官兵在街上找,看到差不多年纪生得俊俏的小姑娘就送到官府去。 这湘悦说她运气好吧,都从程府逃出来了,可乔装还被人认出来,可若说她运气不好,又偏偏遇上公子这样的人仗义出手。 可乐小义还是觉得诧异,昨天那小姑娘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 湘悦是在程岩离开程家第二年和程海在一起的,而且与程岩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那么此女如今少说也得二十多近三十岁了,怎么会看起来那么年轻? 女人听闻乐小义此言,反应很是平常,显然早就料到乐小义会问这个问题。 这姑娘早年服了一株仙草,虽无修为在身,但容貌这些年都没有改变,还是十多年前的样子。她笑了笑,又道,这事儿说来还与程岩有点关系,先前不是说他第一年出来遇险,回来就带了那株仙草。 本来他是要带湘悦走的,但是湘悦没跟他走,他留了仙草,此后再也没回过程家。 乐小义听完颇为感慨,这程岩也是坎坷,还很痴心,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不肯离开临水,而今战乱起来,他在临水已经彻底待不下去,这才想着要走了吧。 如此看来,程岩向乐小义说的那些,基本都是实话,但涉及湘悦以及他和程海之间的矛盾,他不说,乐小义也能理解,毕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今天多谢姑娘了。乐小义向女人道了谢,起身付了茶钱,转身离开茶楼。 女人收起两把刀,拿在手里掂了掂,心道:这位公子打听九皇子和程家的事,不知用意为何,随手能拿出两把四品宝刀,背后势力必然不容小觑,有可能真是从东岛过来的,回去还是仔细查一查为好。 近来天下大乱,势力割据,一些以往不知名的派系也如雨后春笋,一夜之间纷纷冒头,任何风吹草动都应引起重视。 乐小义离开茶馆,行在路上便与吴拓说:这边的人手素质不错,可以把临水的事情全权交手,让他们和程家沟通一下,那个程海,看看能不能合作,另外,安排程岩和湘悦见一面。 吴拓有些不解,问道:少爷是打算帮程岩吗? 帮?乐小义挑眉,那是他们的私事,而且我们时间不多,我为什么要多管闲事?我只是觉得这个湘悦怕是不简单,她和程岩见面的时候,你去盯一下,看看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吴拓愣了一下,而后很快反应过来,眼里掠过一抹惊诧。 乐小义朝他使了个眼色,轻轻摇了摇头。 能把程岩程海耍得团团转,叫程岩死心塌地,程海为之大发雷霆,乐小义不相信她真的像线人描述的那般柔弱且毫无心机。 人不可貌相,如果真的被她猜中,昨天街上那件事,她怕是不知不觉被人利用了。 不好对付啊。 第442章 吴拓依乐小义所言去查, 那天推搡中倒地的麼麽没死,被剑神宗的人保护起来了。 他特地留了个心,找人把湘悦带出来的时候没说要见面的人是程岩,至于程岩, 则在乐小义的安排之下, 机缘巧合地与湘悦碰了面。 程岩语无伦次, 湘悦一见到他就开始哭, 吴拓和乐小义则在暗中观察。 虽然安插了人手在湘悦身边, 但乐小义二人离得比较远, 听不清程岩和湘悦在说什么,只能凭借她们的神态和说话时的口型做出大致的判断。 面对面前掉眼泪的女人, 程岩连话都说不利索, 他想拍拍湘悦的肩,却又有所顾忌,手伸到一半, 硬生生地拐了个弯,将掌心的汗蹭在自己衣袖上。 来之前, 她接触过什么人没有?乐小义问吴拓。 没有。吴拓摇头,我们的人一直盯着, 除了剑神宗的眼线,她没有机会接触其他人。 乐小义左手托住下颌, 右手夹了一筷子小菜喂进嘴里, 又问:这边的人马最近能腾出多少? 这边据点距离剑神宗比较远, 除了核心人马是剑神宗的长老,其他人有不少都是从夷州本地招募的,据点内修为最高的是一名通穴境六层的长老,若有重要行动, 他可以参与。 其余能调度的人手,三名魂元境长老,丹元境和灵元境则视情况而定。 乐小义心里大致有数了,无奈叹了口气:剑神宗的实力还是太薄弱了。 或许这样的组成在小宗小派看来已是不可撼动的力量,但见识过蓬莱仙境与玄天宫的规模,乐小义对剑神宗的实力有了新的估量。 剑神宗的弊端十分明显,中坚力量足够,但宗内太缺少高修为的大能,唯一能撑场面的就是一把君澜剑和沉寂在地底的守护神兽。 偏偏这两样东西都有使用条件,乐小义不在,剑神宗就像一只纸老虎,稍大一点的风就能把它吹散,乐小义对剑神宗的重要程度可想而知。 可乐小义又不能像吉祥物似的一直待在剑神宗不出来。 这次乐小义前往蓬莱仙境,尉迟氏和三皇子勾结,向剑神宗派兵,本来剑神宗大劫将至,恐怕难过这一关,却不知何故龙都的消息提前走漏,阎云清当机立断,派了人堵在行军的路上,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加之其余几位皇子纷纷撤出龙都,于各大州城安营扎寨,自立为王,也成了三皇子行军路上的绊脚石,剑神宗阴差阳错地度过一劫。 可正如轩辕崇那日在天人岛时所说,剑神宗不愿臣服,乐氏血脉又暴露于天下,不止剑神宗是别人眼中钉,就连乐小义也有许多人盯着。 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就算不派大军进攻,也总有能让剑神宗头疼的法子,比如尉迟氏劫走药神谷送来的草药,釜底抽薪,可谓阴毒。 乐小义扫了一眼不远处终于突破心理防线,抱住湘悦一个劲安慰的程岩,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微笑:让他们按兵不动,临水的事情先放一放,我猜今天晚上会有有趣的事情发生。 吴拓疑惑,乐小义却不再解释。 差不多到了时间,剑神宗的线人带走了湘悦,程岩呆坐原地,一脸恍惚。 是夜,乐小义和吴拓先一步回到院中,不一会儿院门开合,乐小义房间门外响起程岩的声音:易小哥,在下有事相商,还请来前厅一叙。 乐小义推开门,到前厅坐下,程岩几度欲言又止,或是怕乐小义久等,心情不悦更难说话,他猛一咬牙,下定决心:易小哥,是这样明天咱们出城,能不能多带一个人? 带谁?乐小义不动声色,眼神恰到好处地露出两分疑惑。 就是程岩很尴尬,可这件事不可能不知会乐小义,他紧张地捏紧拳头,梗着脖子把话说完整,我有个妹妹,若我独自走了把她留在临水我不放心,咱们能不能带上她一起走? 妹妹?哪个妹妹?乐小义皱起眉,我记得程家好像没有小姐。 程岩一脸窘迫地解释:是以前跟我的一个丫鬟,我一直把她当妹妹的。 乐小义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现在世道那么乱,多带一个人就多一分危险,既是个丫鬟,留在程家也有人照看,何故与我等一起冒险? 这因为程岩脸色一青一白,艰难说道,因为她先前犯了错,被程家赶出来了,我看她一个人孤苦伶仃,于心不忍,毕竟是以前照顾过我的,我实在不愿把她直接扔下。 乐小义眸心稍暗,脸上却有几分动容:程大哥重情重义,难能可贵,既如此,我便帮程大哥这个忙。 真的?程岩喜出望外。 乐小义点头:但明日出发时间早就定好了,程大哥务必要及时把人带来。 程岩说服了乐小义,心里放下一个大石头,叠声应道:是是是,易小兄弟放心!此事程某绝不含糊! 乐小义不置可否,但脸上的笑却不觉间冷了两分。 盘膝坐在厅外的吴拓眼睑半阖,混沌的眸子里多了一抹杀意。 乐小义与程岩作别回到自己的房间,躺下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辰时推门出来,吴拓朝她行礼,而后道:程岩先出去了,应该是去接人。 嗯。乐小义跨过门槛,我们也走吧。 乐小义二人租了一辆马车,在城西一处茶棚等候,不多时,程岩便领着他的好妹妹来了。 程岩走近了,拉了一下湘悦的胳膊,但在注意到乐小义的视线之后,又匆忙松开,解释道:易小哥,她就是我说的妹妹,叫湘悦。 说完,转头吩咐:快,向易小哥行礼。 湘悦穿得朴素,怕被人认出来,她脸上铺了些碳灰,一双眼睛水盈盈的,看向乐小义时充满了惶惑与胆怯。 易公子。湘悦向乐小义福身,态度恭恭敬敬。 乐小义装作不识,朝她微微颔首,便算打过招呼了。 时辰已经不早了,少爷,该启程了。打扮成车夫模样的吴拓打断了几个人说话。 走吧。乐小义先上了马车,程岩和湘悦跟在身后。 ===第299章=== 马车内很宽敞,乐小义独自坐在一侧,湘悦和程岩拘谨地坐在另一边,两人中间还隔了一个人的空位。 乐小义一身锦衣,背后垫了个软垫,手里拿着一把玉骨扇,手腕处还系了一串相思豆,摆足了富家小少爷的架势,斜靠在车壁上小憩。 城西与临城接壤,出城时众人遭到守城军的盘查,吴拓对拦路的士兵道:我们家少爷打小身体不好,近来城里死的人多,少爷染了风寒,便带了两个下人打算去乡下休养一阵子。 他一边说,还从袖口掏出一块银锭,塞到领头的卫兵手中。 卫兵掂量了一下银锭的重量,不屑地撇了撇嘴:就这?是不是看不起我?眼瞅着明显是条大鱼,放走一个少一个。 吴拓很是上道,又掏了两块出来:我们少爷出来没带多少盘缠,就只有这些了。 行吧。那人冷哼一声,只简单地朝车里看了一眼,便抬手示意士兵们放行。 乐小义一行顺利出了城门,摇摇晃晃往西边走,及至日暮时分,马车在郊外一处树林停下来,距离下一座城池还有半日路程,他们今日得露宿山野。 程岩不知乐小义和吴拓是先天修为,已辟谷,从随行的包裹里取出一包干粮,先分给乐小义和吴拓一人一整块,而后与湘悦分着吃了一块。 乐小义扫了他们一眼,再看看手里的干粮,掰下一多半来递给湘悦:你们这样吃怎么行,走之前我让吴老去城里购了些粮,车上还有吃的,不用俭省。 湘悦不敢接,可视线却落在饼上挪不开,乐小义便直接把饼送到她手里。 多谢易公子。湘悦小心抓着饼,既害怕,又有羞怯,往程岩身后躲了躲。 程岩想说什么,最后没开口,只闷闷地啃了两口饼,食不知味。 乐小义装作无事发生,剩下的小半块饼一点一点吃了,拍拍手起身:让湘悦姑娘去车上休息吧,程大哥你与我轮流守夜,我守前半夜,你守后半夜,如何? 程岩吃完饼,看了眼湘悦,又看看不远处的马车,面无表情地答应了。 乐小义又转向湘悦:湘悦姑娘,马车上有毯子,若夜里冷的话,记得把毯子盖上。 湘悦垂下眼睑,眸底似有一片莹润的水光,低头向乐小义道谢。 程岩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 乐小义找了个块干净的石头盘膝坐下,闭上眼睛开始纳气,好像刚才那几句关心当真只是随口一提,她并不真的在意。 远处程岩和湘悦小声说了两句什么,湘悦一直点头,而后在程岩护送下上了马车。 乐小义眼睛掀开一条缝,朝程岩的背影勾起唇,自觉方才的行为似乎有些恶劣,但有趣。 姬玉泫对她的影响太深了。 第443章 夜里风平浪静, 明月高悬。 程岩睡熟后,靠在马车车门上的吴拓睁开眼,嘴唇开合,向乐小义无声传递了一条消息:有两拨人马从城里跟出来, 实力尚不明确。 乐小义不动声色, 点头示意自己知晓。 一直等到丑时初刻, 后边跟来的尾巴也没有现身, 乐小义不再等了, 起身叫醒了靠坐在马车旁的程岩。 程岩睁眼, 看了眼天边的月亮,一边揉眼睛一边站起来, 和乐小义交换守夜。 吴拓看起来像彻底睡着了, 乐小义没上马车,而是回到石头后面,倚靠石面入睡。 天将亮时, 乐小义听见马匹打了个响鼻,自己也睁开眼睛, 掸了掸衣摆上的灰,见吴拓已起身, 开始清点行装,程岩也扶着湘悦下了马车, 拿了干粮出来。 看来这一夜很平静, 什么都没有发生。 程岩递了一块干粮过来, 乐小义摆摆手:我还不饿,你们吃吧。说完她就径自上了马车。 昨夜湘悦用过的毯子已经重新叠好,放在车壁旁的座位上。 又赶了半日路,到了下一座城, 听说他们要从城中取道,守城的卫兵不允他们进城,让他们从旁边的山路绕行。 程岩今天的状态不太好,态度很急,眼看还想争辩两句,乐小义拍了拍他的肩阻止了他的话头,转头对吴拓道:走郊外山道吧。 可是走城外至少要多出一天的行程。程岩脸色不太好看,他想尽快赶到岳州去。 乐小义:既然他们不允,我等贸然闯入城中,如被官兵缉拿,耽搁的时间就不止一天了。 程岩嘴唇动了动,最后没能开口,妥协地闭上嘴。 湘悦小声宽抚他几句,他的脸色才好看一些。 城外有一片深山,马车不好走,十分颠簸,吴拓在前面拉着缰绳,不时问候一两句,乐小义都说无妨。 忽然,车轮撵着个凸起的石块,猛地颠了一下,湘悦口中一声惊呼,从座位上狼狈跌了下来,眼看就要摔倒。 一只手从侧边斜伸过来,搂住她的腰,将她扶稳。 乐小义左手揽着湘悦的腰身,右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湘悦姑娘,没事吧? 湘悦的脸蛋霎时通红一片,小声说了句没事,乐小义适时松开她的手,让她退回座位上坐好。 马车又朝前行了一段路,深入密林之中。 天光越来越暗,从枝叶缝隙间投下来的日光零零散散,风萧萧的,似乎再过不了多久就会下雨。 乐小义原本靠坐着休息,忽然耳尖动了动,听到了些古怪异样的声响。 她睁开眼,眉梢微蹙。 马车停下来,程岩不解:为什么停了?不继续走吗? 前面有人拦路。乐小义替他解惑,而后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莫吭声。 吴拓压低帽檐,冷静开口:来者是何方高人?小老儿带自家少爷路过此地,若占了诸位的道,便给诸位赔不是了,求财的烦请开个价,让我等离去可好? 男人要走可以,但是车里的女人必须下来!远处传来一声吆喝,听着像一波山匪。 程岩和湘悦也听见了匪徒的喝声,湘悦吓得打了个哆嗦,攥紧程岩的袖子缩成一团,后背抵着车壁瑟瑟发抖。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程岩轻轻搂着湘悦小声说。 乐小义朝他们瞥了一眼,而后收回目光静观其变。 吴拓叹了一口气,再次劝道:车里只有一个小丫鬟,我们少爷身子骨弱,得有人照看,还请诸位高抬贵手,放小姑娘一条生路。 废话少说,留下人你们就可以走,不听话的话,一个都走不了!领头的匪贼举着把刀耀武扬威。 乐小义眉头越皱越紧,而后听见吴拓小声说了句:少爷,他们这群人里恐怕有髓元境的高手。 髓元境! 程岩立时慌了手脚,髓元境可是后天之极,对方不仅人多,还有髓元境修为的高手埋伏,他们是不是凶多吉少了? 心里着慌,程岩讷讷地问道:易小哥,现在怎么办?可千万不能把湘悦放下去啊! 乐小义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意外道:程大哥这是说的什么话?易某会是那种抛下同伴独自逃生的人吗? 程岩被乐小义一问,顿时面露尴尬之色,紧张地攥起拳头:易小哥说的是,程某慌糊涂了。 好在乐小义并未因他方才那句话动怒,只是不悦地转开脸去,掀起门帘走出马车。 出去之前,她留下一句:你们不要担心,我若还有命在,自不会丢下你们不管。 乐小义出去之后,程岩和湘悦对视一眼,湘悦很快低下头,双手交握于膝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湘悦,我你放心,易少爷和吴老前辈很厉害,他说没事,应该不会有事的。程岩说出这句话时莫名艰涩,胸口像压了块石头,堵得他有点喘不过气。 湘悦还是默不作声,只点了点头。 程岩还想说什么,但见湘悦情绪低落,他咬了咬牙,闷闷地坐在一边,不说话了。 乐小义出去之后不久,马车外面传来匪徒的怒骂声和刀剑交击时叮铃当啷的声音,间或有人受伤时发出的惨叫。 程岩将瑟瑟发抖的湘悦拉到自己身后,嘴里不断说着别怕,但他自己脸色也极为难看,按住刀柄的胳膊不住发颤。 外面的声音并未持续太久,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渐渐消停下来。 有人跳上马车,门帘被掀开的瞬间,程岩和湘悦同时打了个哆嗦,却见来人是刚刚出去的乐小义。 乐小义白色的衣服上沾了血,脸色发白,好像受了伤。 易公子!湘悦率先出声,惊呼道,你受伤了?! 乐小义扶着车壁坐下,摆手道:不碍事,方才与人对招时不慎挨了一掌,好在吴老及时相救,那波人可能有所顾虑,没有全力出手,否则我可能就回不来了。 湘悦泪眼盈眶,不知是被吓的还是别的原因,程岩也放下刀,感激道:多谢易兄弟。 乐小义坐好,简单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伤势,遂对帘外的吴拓道:吴老,此地不宜久留,怕待会儿他们再找了人来,我们就走不了了。 少爷说得是,请诸位坐稳了。吴拓一鞭子挥在马背上,马车又摇摇晃晃地往前走,没一会儿就穿过树林,走上一条泥路。 乐小义闭眼调息,湘悦不时抬头看她一眼,程岩在旁看着,心里说不出的憋闷。 临近天黑,他们才绕过这座城,眼看着日暮将近,今夜看来又得露宿荒野了。 待日落西山,天光彻底暗下来,吴拓将马车停在一条小河边,一行人路上颠簸累了,下了马车在草地上坐下歇息,吃些干粮。 乐小义因伤之故留在马车上,湘悦吃完一块饼,突然开口:易公子还没吃东西,我给他送过去。 程岩想说什么,但湘悦已站起身来,拿了块饼朝马车走过去。 湘悦上了马车后,在里面待了一会儿才出来。 程岩铁脸色不好看,但还强自压着怒气,待湘悦走近,他拉住湘悦的胳膊将她带到一棵树旁,压低声怕被人听见似的说道:你怎么在马车上待那么久? 湘悦像被程岩的表情吓到了,不由自主后退一步,而后仿佛觉得不妥,方抿着唇道:易公子胳膊上受了伤,便要我帮他包扎,他是为了保护我们才受伤的,我不好推辞 程岩听完解释,面色稍霁,他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态度过激,许是把湘悦吓到了,方缓和了些语气:此人修为高深,身份揣摩不透,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可要千万小心一些,不要主动靠近他。 湘悦忙不迭地点头:岩哥哥说得是,我会注意的。 他们回到马车旁,乐小义已从车上下来,正在水边清洗染了血的衣物,她胳膊上扎着几根布条,印证了方才湘悦的话。 乐小义洗尽衣服上的血渍,起身后用内力蒸干水汽,衣服上有一道明显的破口,口子很大,应该是被利器划伤的。 这衣服坏了,想必不能再穿。乐小义叹了一口气。 湘悦却一脸惋惜:若有针线,这破洞之处补一补应该还能再穿。 乐小义意外:湘悦姑娘还会针线活呢? 易公子这话说的,哪个姑娘家不会做女红?湘悦脸颊微红,神态间隐有两分娇嗔之意。 乐小义笑了笑:这衣服扔了怪可惜的,要不就麻烦湘悦姑娘替我修补一番?针线到下个城池去买。 程岩在旁听着,视线从乐小义身上收回来,看向一旁低头的湘悦。 湘悦扫见了程岩的眼神,她揪着衣角低下头,好像对乐小义突如其来的要求有些意外和抗拒,片刻后才勉强答应:易公子若不嫌湘悦手艺差,湘悦自是愿意的。 黑暗中,程岩拢在袖子里的拳头死死攥着,额角青筋若隐若现。 众人闲聊两句,正待说要休息,突然吴拓站了起来,猛地掀起地上的火堆,将一摊烧得通红的柴火朝远处扔去。 随着啪嗒几声响,几道黑影自林中穿出来,程岩看清其中一人,立时变了脸色,连对乐小义的敌意都散了个一干二净。 程海! 为了找到湘悦,他竟然亲自追出数十里路。 程岩,果然是你!程海脸上神态惊怒无比,枉我一直把你当兄弟,你却觊觎我的人,还把她从临水城里偷出来,一对奸夫淫.妇,找死! 湘悦脸上立时煞白一片。 第444章 这位兄台, 你莫要血口喷人!乐小义上前一步,这姑娘只是程兄弟的丫鬟,你怎地一来就污言垢语! 程海被乐小义这句话气笑了,冷冷与乐小义对视:我血口喷人?他们敢做就不敢叫人说?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还不给我让开! 他不由分说就动起手来, 几道人影将乐小义吴拓二人与程岩湘悦隔开。 来这里之前, 程海显然下了功夫, 悉知乐小义等人先前的遭遇, 拦住乐小义和吴拓的是一群黑衣人中修为最高的几个。 乐小义有伤在身, 在这种纷乱的情况之下,勉强只能自保, 吴拓护在她身侧, 两人都腾不出手去支援程岩。 程岩与程海交上手,两人之间修为差距仿佛天堑,程海一掌拍中程岩的胸口, 打得程岩倒飞出去,口鼻中鲜血狂喷, 落地之后扑腾了好几下都起不来。 湘悦哭得梨花带雨,扑到程岩身边, 哭着喊着求程海不要对程岩下杀手,她愿意跟他回去。 看到湘悦这种情况下还护着程岩, 程海整张脸都扭曲起来, 怒目圆睁地喝道:回?回哪儿去?!你个臭婊.子!回不去了!今天我就要你们这对狗男女死无葬生之地! 程海一把抓起湘悦, 程岩稍微恢复一些,睁眼就看到这一幕,顿时大喝一声:你放开她! 说着就不要命地朝程海扑过去,抱着程海的胳膊与他扭打起来。 程海一只手抓着湘悦, 另外一只手被程海抱住,一时间竟真的难以挣脱。 程岩一口咬在程海手臂上,嘴里呜呜有声,示意湘悦快跑。 程海一时吃痛,竟让湘悦挣开钳制,落地后踉跄着跑开,程海怒不可遏,内力一震,程岩立时头晕眼花,噗的一声吐血飞退。 湘悦跑出去没几步,忽听背后起了破空之声,下一瞬,程海揪住她的衣襟,将她一把拎了回去。 ===第300章=== 程岩呜咽,挣扎着要起来,程海转身回去,一脚踏在他的背心上:你再不老实,信不信我现在就拧断她的脖子?! 程海粗糙的五指捏在湘悦纤细的喉咙上,好像稍稍用力,就会听见什么不愉快的声音。 程岩立马不动弹了,湘悦哭得花容失色,两只眼睛通红一片,已经肿起来,被程海一声呵斥,又拧住脖子,脸憋得青紫,几乎喘不上气。 乐小义和吴拓各挨了一掌,踉跄后退,看样子是指望不上他们来救。 程海占据主导,这一场争端的结局似乎已见分晓。 程岩趴在地上痛哭流涕,他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男人实在窝囊,没本事,护不住喜欢的人,还要让湘悦跟他一起遭受奇耻大辱。 程海像得了失心疯,抓着湘悦疯狂逼问:为什么要背叛我?!跟着程岩出城,总不能说是被逼的。 湘悦脖子被攥住,根本说不出话,呜呜咽咽不能成声。 乐小义又退了几步,黑衣人将她和吴拓团团围住,有两把剑抵住她的喉咙,胜负已分。 湘悦的脸色越来越青,眼看着就要断气,突然,程海惨叫一声松了手,他手腕处竟不知何时扎了一根银针,一股股黑气顺着她手腕的经脉朝她体内飞快蔓延。 湘悦偷袭得手,落地后颤颤巍巍地退了几步,拉开与程海的距离。 你,你是程海只说了两个字,喉咙忽然像被什么堵住似的,出不了声。 他的脸色迅速发灰,嘴唇青紫,乃是毒发之兆。 程岩背上一松,他得以抬头,却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程海手下的高手一个个大惊失色,顾不得再与乐小义和吴拓纠缠,纷纷扑向程海,查看后者的伤势。 湘悦见身份败露,不得再此地久留,视线扫了乐小义一眼,神态间颇有几分懊恼愠怒。 此前铺垫,功亏一篑。 眼看那些黑衣人即将冲过来,她绕开倒地不起的程海,欲从另外一侧脱身。 然而另一道身影如鬼魅般掠空而过,率先挡在她的去路上。 吴拓! 把话说清楚之前,你恐怕走不了了。乐小义手里摇着骨扇,踱方步走到湘悦身后,堵住她的退路。 同时指尖翻出一枚解毒丹,朝方才与她交手的黑衣人扔过去,对方接过乐小义手中的解毒丹,二话不说就喂给程海。 程海脸上的灰黑的青紫之气肉眼可见地飞速消散,不多时便睁眼醒了过来。 女人眼里掠过一抹惊异,聪明人一见此景,心里便明白过来,胸口顿时像压了一块大石头,紧张和不安挟裹了她,叫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程岩更是目瞪口呆,连连发生的变故让他应接不暇,已经彻底失去思考能力了。 湘悦抿着唇呆立原地,直到乐小义走到她面前站好,她都不敢动弹一下,敏锐地知觉告诉她,此刻拦路的两个人才是真正的不好惹,稍有不慎,她就会死。 湘悦姑娘不要紧张。乐小义笑眯眯的,手里的骨扇一摇一晃,神态颇为闲适,在下只不过想问湘悦姑娘几个问题,若你如实回答,在下也不是不能考虑放你离开。 湘悦垂在身侧的双手攥成拳头,脸上不动声色,但额前却不觉间渗出一层冷汗:你要问什么? 乐小义啪的一声合上骨扇,惊得湘悦忍不住后退一步。 第一。面前的人伸出一根手指,比了一个数字一,湘悦姑娘师承何门?为何会南蛮荒野的毒蛊术? 湘悦脸色大变,见乐小义扇骨侧边托着一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小虫子,正是先前湘悦借由去车里给乐小义送饭,替她包扎时试图下在她身上的蛊虫。 扇尖一震,蛊虫碾成齑粉风吹即散,乐小义又问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湘悦姑娘挑拨程家兄弟两个的关系目的为何? 第三,是谁指使你接近我? 乐小义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各个拿住命门,程岩已经惊呆了,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会毒蛊术,而且看起来修为至少髓元境之上的女人是先前那个柔柔弱弱,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鬟。 湘悦默不作声,乐小义不急也不恼,目光平静地与她对视。 良久之后,方听女人开口:易公子手腕通天,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为先前冒犯向易公子赔罪,可小女子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虽不能回答易公子这几个问题,但小女子可以拿别的东西与易公子交换,烦请易公子放小女子一条生路。 女人从袖口掏出一枚玉简,以极快的速度刻下一些信息,抬手扔给乐小义。 乐小义将此物纳入手中,面无表情地查阅之后,眉头微皱。 这些消息可否换得小女子一线生机?这句话虽是问句,但湘悦的神态并不凝重,显然是对自己给出的东西非常有自信。 玉简读过之后就碎成一蓬粉末,乐小义未思量多久,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在下怎么知道湘悦姑娘给出的情报是真是假?姑娘若只随意拿了两句话来哄骗在下,回头在下又找不到姑娘人影,可是好算计呀。 易公子心思缜密,小女子怎敢欺瞒?湘悦不怕乐小义不信,她方才给出的情报事关重大,若乐小义当真自东岛来,不可能不在意。 一抹微笑绽开于她的唇角:再说了,以易公子的眼力,怕是早就看出了小女子的身份,又何来找不到小女子之说? 她话音落下,丛林中忽的响起一道破空之声,一位先天修为的老妇人朝吴拓击出一掌,湘悦腾身而起,与老妇人汇合,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多谢易公子宽宏,小女子就不奉陪了! 吴拓后退一步,看向乐小义目露不解:少爷,何故不将这二人擒住? 方才若非乐小义提前给他打过招呼,他不会只是避开那妇人的掌击,这二人修为或许在江湖中已算拔尖,但对于吴拓而言,却还不够看。 乐小义朝他摇头:事出有因,此女擒不得。 吴拓依然不解,但乐小义不再多解释,这摊烂局还摆在面前,也不是详谈这些的时候。 程海恢复意识之后,在手下的搀扶之下艰难起身,余下几个黑衣人则把程岩从地上拖起来牢牢制住,程岩愣怔间,便见程海朝乐小义走了几步,抱拳道:今日多谢易公子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无足挂齿。乐小义摆手,往后的合作,还请程兄上心。 程某自当竭尽全力。 程海恢复冷静,哪里还有先前的暴怒,他回头看了一眼被手下架起的程岩,一脸难过:易公子,程某这位堂弟受毒蛊之害已久,可还有办法施救? 乐小义给程海说了一句暗号,遂道:你去福善药堂找田掌柜,他会着人替你想办法。 程海连忙躬身道谢:易公子大恩,程某感激不尽。 说完,他便向乐小义辞行,着人拖着一脸呆滞的程岩往回撤。 乐小义扫了眼满地狼藉,转头踏上马车:走吧,我们该继续赶路了。 第445章 马车一摇一晃地重新启程, 乐小义坐在车里打坐调息,听车帘外吴拓小声问道:少爷,今日那南蛮来的妖女究竟是何身份? 若我没有猜错,应该是毒仙寨的人。乐小义睁眼, 南蛮荒野毒蛊盛行, 不少势力都豢养蛊虫, 但是他们精心饲养的蛊虫就像我们用的刀剑, 因修炼功法不同, 不同势力所用的蛊虫也不一样。 这两年姬玉泫让她看的那些奏报, 背下来的图鉴,此刻便派上了用场。 湘悦所用的那一种, 与毒仙寨特有的一种虫子形态特征相符, 故而我断定此女应是从毒仙寨来,只是尚不知晓她接近我的目的。乐小义把玩手腕上姬玉泫送她那一串相思豆,语气平静。 吴拓叹为观止, 先前乐小义拿出毒虫,仅仅须臾便将之震碎, 他未看得清楚,没想到竟是这个缘由。 乐小义年纪轻轻, 却已称得上见多识广,叫人不得不心生钦佩。 吴拓没问湘悦给乐小义的玉简上是什么, 乐小义却主动提及:到下个城, 找信得过的人给苏听云传一条消息。 吴拓驾马而行, 闻言问道:什么消息? 车帘后弹出一枚纸团,吴拓纳入手中,看过后内力一震,碎屑随风而散。 近日不少势力收到来自东岛的神秘传书, 披露蓬莱仙境神星传承祀典时间。 这是乐小义第二次听说神星传承,第一次是她在天山时遇见的那个天佑神星弟子遗骸,这是第二次。 此前她从姬玉泫口中对蓬莱仙境有所了解,知晓蓬莱仙境的传承与其他宗派不同,蓬莱仙境之所以能被称之为仙宗,就是因为蓬莱仙境拥有真正的神星传承。 不同于乐小义誊译给轩辕柔的天佑神录,蓬莱仙境拥有的神星传承是意念传承,类似于灌体。 传承包纳万象,从古到今的先人智慧,远非一本神录所能及。 这类传承通常都会严格保密,传承举行的时间和地点都不为人知,可从湘悦给出的情报来看,蓬莱仙境下一次神星传承的消息被人提前泄露了。 而这一次传承所涉及的蓬莱仙境后辈,只有苏听云一人。 若一直到举行祀典之时,蓬莱仙境都被蒙在鼓里,那么极有可能发生不可预料的惨痛变故。 此事不仅关乎于蓬莱仙境的安危,更是涉及姬玉泫的表姐苏听云,乐小义不得不重视。 她也怀疑这件事的真假,但对方既然敢说,以湘悦给出的线索来看,许多人都受到密信,那么要印证真伪并不困难,何况,蓬莱仙境避世多年,通常先天以下之人听都没听说过,更别说更加隐晦的神星传承。 如此,湘悦又是从哪里知晓此事的呢? 乐小义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让吴拓找人给苏听云传消息,就将今日之事据实以告,真假便由苏听云自己去辨别。 吴拓自然明白此事重要,毁去纸条后,他便不再作声,马车一路向西,未及天亮便抵达下一座城池。 乐小义二人弃了马车,悄无声息系翻入城墙,先在僻静之处落脚,待天色大亮,方在城中找了间客栈歇下,吴拓则出去安排乐小义之前叮嘱之事。 吴拓去了不过半日,回来后形色匆匆,身后还跟了一个人,他将那人留在客栈厅中,自己快步上楼,敲响了乐小义落脚的客房房门。 乐小义将人让进屋里,关门关窗,又设了隔音法阵,这才示意吴拓开口。 少爷,此人身上有剑影卫的信物,说要见你。吴拓拿出一块剑影卫的名牌,双手递给乐小义。 乐小义仔细看了看,确是剑影卫之物,而且隶属于天字剑影卫。 让他进来。 得了乐小义应允,吴拓这才让此人上楼来见乐小义,其人步入屋内,待门关好后,立即单膝跪地,向乐小义报了自己的代号剑一。 剑一,便是天字剑影卫中,修为仅低于天字影卫长的溯源境高手,能将此人派出来传讯,毫无疑问是天字影卫长的手笔。 何事?乐小义问。 剑一恭恭敬敬地跪伏于地:回少宗主的话,队长此行不顺,出了点意料之外的变故,恐难以在约定的时间之前完成任务,故遣属下前来禀报,申请延迟归期。 乐小义眼中神光微暗,面上却不动声色:发生什么事了? 队长在追踪抚魂草线索的过程中,不慎卷入一处魔气肆虐之地,发现了些许古怪的线索,怀疑此地与当初乐君皓入魔之事有关。 得闻此言,乐小义平静的脸色有了些难以掩饰的变化:是什么线索?他可有详细告知? 剑一从袖口中取出一枚玉简,恭恭敬敬地递到乐小义面前:具体情况属下也知之不详,但队长交给属下一物,让属下此行呈给少宗主。 乐小义接过玉简,发现玉简上下了封印,的确是天字影卫长所为。 她手法熟练地解开封印,一目十行地看过玉简内藏刻的信息。 阅罢,玉简化作灰飞,乐小义神色沉凝,半晌没有说话。 剑一和吴拓都垂着头,等候乐小义的吩咐。 片刻后,乐小义又问: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难料。剑一回答,少则三五月,多的话,兴许一两年。 乐小义眉头紧锁,天字影卫长被困魔气肆虐之地,以他的修为虽不至于有性命之危,乐小义身边缺了这么个得力人手,许多事都不方便。 想来这才是天字影卫长将剑一派到乐小义身边来的真正原因。 天字影卫长那边,需不需人手支援?乐小义叹了口气。 剑一回答:暂时不需要,队长这次为了任务稳妥,特地带了三个天字剑影卫。 乐小义了解了情况,心里有数了,便吩咐道:既如此,夺回被尉迟氏劫走的抚魂草,这件事就交给你继续跟进。 言罢,她也封了一只玉简,扔给剑一:若需人手,就和剑七接洽,将此物与他,地字剑影卫自会与你配合。 谢少宗主!剑一收好乐小义给的玉简,躬身一拜,少宗主若无别的吩咐,属下就先告退。 三日内查清轩辕柔的行踪,我要与她见一面。乐小义说完,摆手示意剑一退下。 剑一领命,重新戴上兜帽,转身离开乐小义的房间。 直至此时,乐小义方有机会询问吴拓:长老,先前安排的事情办妥了吗? 是。吴拓躬身,少宗主提供的情报已快马加鞭送往蓬莱仙境,想必半个月后就能有回信了。 见乐小义欲言又止,吴拓问道:少宗主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乐小义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可有玄天宫的消息? 吴拓意外,听这话,乐小义真正想问的不是玄天宫,而是玄天宫的姬玉泫。 不过想想姬玉泫与乐小义之间的仇怨,乐小义对姬玉泫更多关注似乎也能说得过去。 姬玉泫近来似乎在闭关,大禹乱作一团,却已许久没有听说她现身的消息。吴拓据实以告。 乐小义闷闷地哦了声,距离上次见面已过去大半个月了,也不知道姬玉泫现在怎么样,两臂的伤是不是彻底好了?传承进行得可还顺利?还有没有继续像先前一样逞强? ===第301章=== 可惜这些话她都只能埋在心里,就连吴拓也不能说。 乐小义挥手让吴拓下去休息一会儿,自己则将手腕上的一串红豆取下来,托在掌中把玩。 掂了几下之后,乐小义忽然轻咦一声,她发现姬玉泫给她的这串红豆似乎比寻常红豆要重一些。 她将串珠拿在手中,一枚一枚仔细掂量,从中找到三枚与众不同的红豆,细心鉴别之后发现,原来这三枚并非红豆,而是一种极为罕见的贵重金属。 乐小义灵机一动,又取出先前姬玉泫着人与红豆手串一起送来的两册铸造图谱,翻开来仔细查阅,果然在图谱中提及的五品剑所用铸材中找到线索。 血岩金。 原产于东临岛,极为珍贵,也是一种铸造高阶法宝的原材,堪比当初姬玉泫相赠的神龙鳞碎片。 以这红豆大小的三枚血岩金为铸材,加之天梯试炼中的纯粹天雷,乐小义甚至可以尝试按照这两册铸造图谱铸造五品法宝。 乐小义喜出望外,也不知姬玉泫从哪儿搞来的这些稀奇古怪的材料。 距离姬玉泫生辰也只有三个月了,乐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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