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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5章

抹泪不止。 击鼓之后有小吏过来了解实情。 她这些话都是小吏帮忙整合过的,免得在堂上胡言乱语、词不达意,耽误时间。 哭完,又指着宁燕:“还有这位……” 小吏有暗示宁燕的身份。 老媪不甘心地将抵在舌尖的“贱妇”咽回去,闲着无事过来记录口供的顾池微挑眉头,微垂眼眸,掩下不悦。那老媪继续道:“……这位宁院长不分黑白,欲冤枉我等!” 沈棠视线转向宁燕。 宁燕行礼道:“绝无此事。” 沈棠道:“你说。” 宁燕对这事儿也有几分了解。 她身边这个学生因为自身有些外族血统,性格颇为孤僻。宁燕秉承宴师的教学理念,不对任何学生有偏见,对其一视同仁。这学生年纪不大却有着刚毅果决的心性。 正好对了宁燕的胃口。 今早,宁燕发现学生情绪有异。 下了课,更是找自己求救。 原来,卓寡妇跟老媪一家生怨已久。老媪不是扯着嗓子指桑骂槐,便是跟一群上年纪的邻里闲聊,添油加醋传播卓寡妇的过往用来打发时间,硬生生将还算开朗乐观的卓寡妇,折磨得孤僻寡言。现在又搞莫须有的罪名,诬赖卓寡妇害老媪刚出生的小孙。 还扬言要让卓寡妇一命抵一命,女学生收到求助,慌得六神无主,唯有依靠宁燕。 宁燕也不是帮亲不帮理之人。 她详细了解了所谓的“毒害婴儿”。 宁燕:“主公一看襁褓此子便知。” 沈棠让人将小妇人怀中襁褓抱上来,掀开遮挡的布帛。襁褓中的婴孩睡得香甜,看��头,出生应该不满月,只是皮肤异常姜黄,且口腔颌面部唇裂畸形,即是兔唇。 她道:“黄疸是有些重,给孩子多喝点儿水,每天趁着日头不大的时候抱着晒晒太阳,若是还不行就去医馆找董老医师看看。他虽然不擅长小儿科,但总好过没有。” 沈棠的口吻极其平淡。 仿佛这孩子上唇的缺陷很常见。 不过话说回来―― “我看了这孩子,仍是不知哪里戕害了……这孩子不是好好的吗?只是黄疸重……”这又不是人为的,沈棠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么一件事也击鼓鸣冤,觉得她很闲? 老媪一听,嚎啕大哭,也不顾小吏交代的不可喧哗公堂,竟将襁褓小儿惊哭了。 沈棠只得抱着哄了哄。 不奏效,便用了文气隔音手段。 宁燕看自家主公神情自然,不似作伪,便提醒:“主公看这孩子面部是不是……” 沈棠低头一瞧孩子:“哦,你说唇裂?但唇裂跟戕害又有半个铜子儿的关系?” 这下不止是老媪哭,孩子母亲小妇人也哭了,唯独这家的成年男丁还木着一张脸,全程像个局外人,围观庶民窃窃私语。宁燕没想到会如此:“老媪这一家人的意思,是说卓寡妇勾引这家男丁不成,便趁着老媪儿媳独自在家的功夫,送了一把刀子……” 沈棠一惊:“这卓寡妇拿刀捅人了?” 看看哭哭啼啼的小妇人。 道:“宣人来验伤?” 问题又来了―― 跟襁褓中的孩子有啥关系? 宁燕:“……” 还是她反应快,想到自家主公年岁还小,大概不懂这些妇人忌讳,解释道:“老媪一家的意思,应该是说卓寡妇送的刀子,导致了这家孙辈上唇缺损,故而属于戕害。” 沈棠:“……” 沈棠:“???” 沈棠:“!!!” 她低头看看襁褓中的婴孩,怯懦的卓寡妇终于忍不住,哭诉:“沈君,妇人冤枉。” 刀子是送了,但事出有因啊! 分明是两家都去铁匠铺订了刀。 卓寡妇平日与这小妇人关系比较好,见她即将临盆,身子不便出门,在对方央求之下帮忙顺带拿了刀子。一开始也好好的,谁知前阵子生了,这家就赖说她毒害孩子。 恶意送给小妇人刀子导致其腹中男嗣上唇被割裂受损,老媪一家就想要她的命。 偏偏小妇人不肯承认。 还说―― “小民那日接到刀子,确实腹中一痛,当时不知,待生了孩子才知道这般……定是那时候遭了毒手……”小妇人胆子没有她婆婆大,鼓起勇气辩解,声音并不大。 看着堂下几个哭成一团,沈棠仍是一头雾水:“这、这算哪门子的戕害?” 554:刁民之恶票】 退下,让朕来 沈棠震惊并且表示无法理解。 但很显然,无法理解的只是她一人。 围观庶民闻言,竟是个个怒气填胸模样。瞧他们的情绪状态,若非场合不对,怕是要上来将卓寡妇这��毒妇拖到街上游街。对着卓寡妇指指点点,不掩饰自己的鄙夷。 “实在是太恶毒了!” “世间竟有如此毒妇!” “沈君该判她一个俱五刑才对!” “早就听闻这姓卓的素日里放浪,见到个男人就勾搭,估摸着是想给这家男人当小,结果人家不答应,她就起歹毒念头?那可是个孩子啊,她这么做就不怕天谴?” 这个时代没啥娱乐活动。 闲下来的时间全靠八卦打发。 愈是狗血离奇的内容,传播度愈广,东家长李家短的闲言碎语,谁都能八卦上两句。 沦为谈资的,都是好欺负的软柿子。 卓寡妇家中就她和女儿两个人,没有能威慑外界的男丁撑起门户,自然是谁都能踩一脚,打发无聊枯燥的时光。不论内容真假,即便是假的,这母女敢上门讨要说法? 退一步说,她们敢上门也不怕。 “对!沈君应该判她!” “这么个荡妇,真真该死!” 卓寡妇的女儿已是面色死白,卓寡妇更是在舆论下瑟瑟发抖,神情凄惨恍惚。 口中不住说:“俺不是故意的……” 她只是好心帮忙拿了一把刀子。 如何就有害人之心? 又听人群中有提议连坐她女儿的,恐惧升至顶点,紧紧抱住女儿仍算干瘦的小身躯,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来自外界的诘责和恶言。宁燕挡在母女身前,正欲开口。 下一瞬,满堂寂静。 青年文士惊异地扭头看祈善。 祈善黑着脸看自家主公。 沈棠则眼神漠然地看着一众庶民,淡声问道:“你们是郡守,还是我是郡守?你们来判案,还是我来判案?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不知道喧哗公堂是什么罪名吗?” 老媪一家虽不知发生何事,但刚才还声援自己的群众表情又急又怕,张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这怪异一幕,引得她们心下惶惶。沈棠看了眼怀中的婴孩,让人抱走。 又给宁燕使了眼色。 宁燕轻声问卓寡妇。 “夫人在哪家铁匠铺订的刀?” 那小妇人有无撒谎,一查便知。 卓寡妇说出铁匠铺的位置和招牌,沈棠摆摆手,便有小吏下去请铁匠铺主事过来。 那名小妇人闻言,心虚低头。 老媪人老成精,张口便知如何圆过来:“老妇人儿媳年纪小,不懂事,不知忌讳,但姓卓的一个生养过的妇人怎么会不知道这些?这刀子是能直接递给老妇人儿媳的吗?若真是好心,趁着老妇人或者小儿,随便哪个在家都行……沈君,您可怜可怜老妇人这孙儿吧……他还小,又是俺们家单传几代的独苗,被害成这样,以后可怎么过?” 再者,她儿媳也没撒谎啊。 确确实实是卓寡妇将刀送上门。 卓寡妇小声辩解:“俺真不知道……” 沈棠勉强搞清楚所谓的忌讳,简单来说就是孕妇不能拿锋利的剪子或者刀,因为这些物件会破坏保护胎儿的屏障力量,还会剪破胎儿的嘴,导致孩子一出生就是畸形。 她心下哂笑,嘴上却感慨道:“如此看来,老媪可真是将你儿媳当成了亲闺女。” “这自然,进了俺家的门,儿媳就跟闺女儿一样,手心手背都是肉啊。”老媪说到动情处,又抹泪心疼儿媳,好不容易生了一胎,却被歹人毒害,听得群众一阵心酸。 沈棠又问:“哦,如此说来,你儿媳平日里的洗漱穿衣,都是你一手伺候的?” 老媪不知沈棠为何问这个。 “这、这个倒是没……” 宁燕似乎明白了什么。 好笑道:“入了门,只有儿媳伺候婆母晨昏定省,哪有婆母伏低做小伺候儿媳?” 沈棠点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便又派人去将老媪一家左邻右舍请来几位当人证。 之后便是等证人过来。 先来的是铁匠铺的主事。 “卓寡妇在你这里订了两把刀?” 铁匠铺主事摇头:“只一把。” 沈棠又问:“这户人家可有订刀?” 铁匠铺主事认出了老媪儿子。 指着他道:“是这人来订的。” 沈棠淡淡瞥了这男人一眼,后者畏缩地怂了怂肩膀,微微侧身,试图借老媪身躯隔绝沈棠的视线。没过多会儿,又上来三人。一个跟老媪同龄的妇人,一个年轻小媳妇,一个青壮男人。三人还是第一次被提到堂上,神情畏缩胆怯,好一会儿才放松。 “本案有些事情要问你们三人,你们如实回答就行。”沈棠先问的证人老妇人,“你与堂下原告是多年邻里,她儿媳有孕,这对母子平日可有端茶倒水,好生伺候着?” 证人被这个问题逗得险些笑场。 “没有没有没有。” 否认三连。 婆母端茶倒水伺候儿媳? 梦里都没有呢。 “她倒是常说她儿媳懒,干活偷懒……” 沈棠又问证人・年轻小媳妇:“听闻你们平日关系好,他们家洗衣做饭的活儿谁干?” “是她。” 年轻小媳妇指指小妇人。 沈棠问:“天冷也是她?” 年轻小媳妇笑道:“干活儿哪里还分冷暖啊,手脚生冻疮都得去干的……” 沈棠:“怀着身孕也干?” 年轻小媳妇:“就是要生了也得干。” “家里缺柴,谁劈的?” 年轻小媳妇:“她呀。” “一家几口饭菜也是她做的?” “对,但她婆母总嫌她用油多,肉切得大,偷吃菜,说她败家又是家贼……” 小妇人出身不好,娘家穷得很。 嫁过来之后还能尝点荤腥。 做菜的时候总忍不住用手指沾一点油尝尝味,被她婆母和丈夫抓住好几次。 年轻小媳妇还透露。 在没发现怀孕前,她婆母有一回抓到小妇人偷吃一块榨干油的肉渣,连扇了她好几个巴掌,左右脸肿得没眼看。婆母又跟儿子告状,小妇人当天就被丈夫一顿毒打,叫得可凄惨哦。大寒天又被赶出去,在屋外冻了一个多时辰,整个人差点冻傻。 年轻小媳妇面露同情,但又有些自怜之意。一旁的老媪憋红了脸,又理直气壮道:“俺这是教她怎么当人儿媳……嫁过来还不改做贼习惯,现在小偷,日后大偷!” 围观庶民纷纷点头。 他们暂时说不了话,但还能动。 偷吃油,确实是恶习! 婆母是在教她,又没啥错? “这家人家里缝补的活儿谁干?” 年轻小媳妇回答干脆:“也是她。” 沈棠又问了证人男人。 这人跟老媪儿子是工友。 进一步确定另外两名人证所言不虚。 所以―― 沈棠神情玩味:“老媪啊,你儿媳年纪小,不懂事,不知忌讳,但你可是生养过的妇人,怎么会不知有孕女子不能接触刀啊,针的。你家劈柴要用斧头吧?你家切菜割肉要用刀子吧?你家缝补需要针吧?女子怀胎十月,天天跟这些东西接触,你这孙儿究竟是卓寡妇一把刀害的,还是你们一家两口迫害的,你来给本君解释解释?” 555:判刑 退下,让朕来 一言既出,满堂寂静。 那老媪先是惊愕地瞪大那双浑浊的眸,紧跟着又反应过来,表情凝滞,最后才用高声干嚎来掩饰心虚。典型的――我年纪大、声音大,我有道理,我能胡搅蛮缠。 围观庶民也陷入沈棠的逻辑久久没有回过神,面面相觑,总觉得这话有道理,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若非他们都被沈棠,估计要叽叽喳喳议论一阵。 哪门哪户的媳妇不得干活? 碰一碰刀子尖刀针线咋了? 但―― 有孕妇人碰这些,胎儿会畸形啊。 所以,究竟是碰还是不碰? 若是孕妇不碰,这些活儿谁干? 难道让婆母和丈夫端茶倒水伺候?转念再想,他们的妻子/母亲/其他家庭女性,没听说哪个怀了孕就有这待遇。生下来的孩子不也好好的?所以,活儿是可以干的。 沈棠无视老媪真情实感的演绎。 “怎么,给不出解释?你们不是信誓旦旦说孩子这模样是卓寡妇害的?可有证据孩子是那一次伤的?而不是你跟你儿子,威逼有孕妇人才伤到的?若有孕妇人真碰不得这些,便是你们母子用心险恶,加害儿媳和孙辈!若能碰得,你们便是诬告卓寡妇!” 又问顾池:“望潮,诬告是何罪?” 虽说顾池在这方面的了解不如康时那般精通,但底子在,基本常识也能扯上几句。 他行一礼,缓缓开口。 “若按照旧法,诬告反坐。” “何意?” 因为底下一群围观庶民在伸长耳朵细听,顾池只能解释得通俗易懂一些。 “若经查实,确实是老媪一家捏造事实,诬告卓寡妇,便用被诬告者的罪名量刑。即,老媪一家诬告卓寡妇谋害独孙,依律需以‘谋害’之罪对老媪一家施加刑罚。” 而谋害他人有何下场…… 大字不识的文盲也知道,一命抵一命! 老媪脸色刷得死白。 卓寡妇还没从这次反转醒过神,但她知道,自己和女儿安全了,不禁喜极而泣。 沈棠又问:“这是旧律,新法呢?” 顾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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