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大步入殿,脱了大氅随手一丢,“何事非得这么匆忙?谢云的案子不是正推着,难不成又有什么变数?” 耿磐听他口气有些不耐,就知道自己运气不好,又无缘无故触了他眉头,稍稍压低声音笑道:“皇上放心,谢云旧案一切顺利!那个……是审刑院大火的案子有了眉目。” 裴珩微顿,看了他一眼,嗤道:“过去两个多月了,朕还以为你将这案子都忘了。” 耿磐强颜欢笑:“哪敢啊,这不是人手实在不够,而且火场的案子本就最难查,现场线索保留的不多,一忙起来总有耽误的时候嘛。” “少废话,说正事。”裴珩道。 “是,皇上!”耿磐立马圆眼一瞪,装得严肃起来:“仵作已将那日现场烧死的四十三具焦尸一一查验,辨认清楚身份,确如皇上所料,其中还真有一具男性焦尸十分可疑,他的口腹中并无烟灰,分明是死于大火起势之前。” 一般人无法忍受被活活灼烧死的痛苦,凶手若要畏罪自戕,也多半会选择在火势起来前,自行了断。 这具焦尸极有可能就是生前纵火之人。 耿磐又摊开一包东西,呈到御前:“皇上请看,这便是从那焦尸的牙缝内所刮下的残余粉末,乃为剧毒。此人乃服毒而亡的。” 裴珩蹙眉看了一眼,掩住鼻子问:“所以,查出来源了吗?” 早就听闻有死士会在牙上藏药,以便随时赴死,不足为奇,关键还得看这毒药是从哪来的。 不等耿磐回答,裴珩就直白揣测:“是相府么?” 裴珩也一度怀疑审刑院大火就是司徒钊的手笔。 为阻止谢云翻案,放火烧楼,毁尸灭迹……每一件都像是司徒钊干出来的事,且合情合理。 若非事发当晚,裴珩自己身在相府当中,亲眼见到他还在与南党官员商讨对策,也不会起了别的疑心。 怀疑这放火的幕后主使另有其人。 耿磐正经认真了几分:“皇上莫急,微臣特地询问了江湖中制毒的高手,说此毒是世间罕见的剧毒,药材珍贵且工序复杂考究,不易炼制成,还需要耗费颇多原材料。顺着这条线索,微臣便命手下去建康城中各大药铺问询查档,发现有一家当铺大量购入了制毒的几味关键药材。而后,又派人盯了那当铺一段时日,查到大火前后,确有一人十分可疑,常于夜半时分出入此间做买卖——” “谁?”裴珩一凛。 耿磐犹豫了下,说道:“是,康府的管家。” 裴珩一震:“康府?” 康怀寿? 康怀寿是最早在朝堂上提出要为谢云翻案的人。 且他和谢瑾师生情厚,凡事皆为他着想筹谋,比对自己的亲儿子还上心,怎么可能放火烧审刑院? 这逆行倒施之举,太不合常理。 裴珩指尖摩挲,面色凝重:“耿磐,你有几分把握?” 耿磐面露难色,也不敢打包票,如实道:“不瞒皇上,确实还有疑点。可根据如今的线索指向,也就只能往这个方向查。这案子现已超出了原本的预期,所以微臣今日才急着想向皇上禀明。还望皇上明示,是否要继续往下查?” 裴珩思量权衡之间,忽想通了什么。 他蓦的冷笑一声,目光忽渐渐变得玩味起来:“查啊,为什么不查?” 耿磐也没意料他会是这反应。 裴珩:“该怎么查就怎么查,不必惧怕真相,大不了朕给你兜着。” 裴珩自知自己不是百官心中合格的皇帝,故而从不奢求得到身边人的忠心和真心,早也都习惯了。 可设若审刑院这把火真是康怀寿让人放的—— 那么谢瑾到头来就会发现,自己所敬仰爱戴的老师,也是个草菅人命、两面三刀的伪君子。 该多有意思。 要是谢瑾今后真没了康怀寿作依仗,从此之后,只需将他困在深宫,那么他在这世上能依靠之人,便也剩下自己了。 那就更有意思了…… “是,微臣领命!” 裴珩目光一深,又叮嘱道:“不过你谨慎些,切莫走漏风声。别让康怀寿察觉,更别让谢瑾知道。” 第31章 剥蟹 翌日, 碧空天晴如洗。 建康城仿佛一夜之间入了夏,满城绿意盎然,连前两日城中动乱肃杀的气氛, 转眼都被江南的旖旎之景给粉饰了。 相府向来门庭若市, 今日又是司徒钊五十大寿, 府中往来的宾客更是络绎不绝。 镀金宝盖马车还未停下,裴珩先挑帘往街上看了眼,幽幽感慨道:“朕这相父是有几分能耐的,南党近来被抓了那么多人, 竟还能这么热闹。” 谢瑾坐在旁边, 淡淡道:“风声越紧, 他越得大操大办,才好掩人耳目。” 裴珩瞥了眼他尚有几分虚浮的脸色, 不由勾唇一笑:“皇兄不妨先想想, 等会儿到了相府见那么多人,自己要怎么掩人耳目。” 谢瑾眉心一低,闷声没理他的挑逗。 不多时,裴珩就先跳下了车, 一排太监各抱着一摞贺礼紧随其后, 给足了他的相父排面。 一开口,他又是春风满面:“相父大寿,福寿康宁啊。” 司徒钊正在门前忙着迎八方宾客, 见是裴珩,立马热情上前, 感激涕零起来:“老臣多谢皇上!” 见他要跪,裴珩也装模作样,露出几分惶恐的笑来:“相父快快请起, 今日是相父寿宴,不必多礼,朕就是来蹭酒凑热闹的,哦对,还带了个人来——” 正说着,就有一人从那御驾上走了下来。 众人皆愕,司徒钊见是谢瑾,脸色微妙地一变,随即开怀畅笑:“瑾殿下,稀客啊!” 谢瑾与司徒钊没有私交,他这也是头一回来相府。 他余光暗打量了眼气派富丽的相府大门,而后不动声色走了上前,朝司徒钊温声作揖:“见过司徒丞相,在下今日不请自来,还望丞相莫怪。” 他面色从容不迫,言谈亦如清风几许。 除了脚下行动变缓,腰僵直了几许,旁人或许根本察觉不出他有何异样。 只有裴珩细细留意着谢瑾的一举一动,人群之中,窥出一些只有他们彼此间知道的破绽来。 心照不宣。 司徒钊捋胡大度笑道:“瑾殿下这是哪的话,殿下能来,相府自是蓬荜生辉,快快请进——” …… 相府正厅。 还未开宴,谢瑾自觉选了一旁靠后的位置,刚一坐下,他的后颈就被裴珩藏在袖中的手狠捏了下:“谁让你坐这了?” 谢瑾一个激灵,还有些痒。 可他生怕被人发现,也忍耐着没动弹,轻呼出口气道:“以我今时的身份,上座实为逾矩。” 他不喜出风头。 今日随裴珩来相府,本是为了打探消息,也不想太引人瞩目。 可裴珩站在他身后,手中揉捏的力道愈发没轻重:“朕在相府从来没有过规矩二字,今日你是朕带来的人,理应一道没规矩才是。” 很快就将他颈后的皮肤捏得又软又红…… 谢瑾不知裴珩正如恶狼盯肉般,正着自己的后颈。 听他这么说,只是忽思量起司徒钊之于裴珩、康怀寿之于自己的不同。 康怀寿对自己关怀备至,亦师亦父,可从小但凡自己言行上有分毫过失,他也从不顾及自己太子的身份,规训起来反而比较寻常学生更为严厉,绝不心慈手软。 反观司徒钊,无论裴珩说什么过分的言论,行多么荒唐的事,他这个相父从来只是在父皇面前当和事佬、搅屎棍,一味迎合讨好裴珩的欢心。 以至于裴珩在司徒钊面前,总是一副顽劣不上道的纨绔模样,在相府更是不讲究什么规矩。 不过谢瑾不知,裴珩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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