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眨不眨望着他,里面晕着重重焰光。 难得的安静乖顺,没有一点平日的敌意和疏冷。 就像——他第一次用药油帮他揉膝时的表情一般。 那种银瓶乍破、怦然碎裂的感觉,再度猝不及防袭上心口。 “找到了。” 谢琅合上箱笼,走回床边。 卫瑾瑜回过神,眸中浮光散去,道:“多谢。” 语罢,从谢琅手里接过绸袍,迟疑片刻,见谢琅还立在原地不动,问:“你不去沐浴么?” “……” 谢琅立刻明白,这是在赶他走,不让他看的意思。 这可真是……他何时稀罕看了! 一时又忍不住想嘴欠奚落两句,然而看见对方惨白面色,和湿漉漉束成一把,贴在肩头的乌发,以及布着好几处血痂的唇,总之,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到口的话,终是咽了回去,转身走开了。 等谢琅从浴房出来,卫瑾瑜已经换好绸袍,安静伏在枕上看书。 这种时候,竟然还看得下去书。 帐中漫着熟悉的草木之息,谢琅径自在外侧躺下,前两夜独眠时素来冰凉无温的枕席,此刻也沾染了温润的气息,他闭上眼,竟很快就沉沉入睡。 他睡眠素来浅,即使沉睡之时,一有动静,亦能立刻清醒。 因而当捕捉到耳畔传来的几声细碎呻.吟时,他第一时间睁开了眼。 帐外烛火仍亮着,谢琅偏头查看,果见卫瑾瑜伏在枕上,面色潮红,呼出的气息滚烫,他伸手往对方额上一探,不出意外,亦是同样滚烫的温度。 “醒醒。” 他叫了声,卫瑾瑜毫无知觉。 谢琅皱眉,想到什么,端起烛台,掀开少年身上那层绸袍一看,果见原本并不算特别严重的杖伤,即使上过药,此时亦触目惊心地肿了起来。 谢琅不算意外,毕竟之前跪几个时辰,都能跪出那么严重的瘀肿。 只是心里感叹,这到底是什么娇弱体质。 这样一味烧着肯定不行,谢琅只能继续把人晃醒。 卫瑾瑜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一发烧,神经迟钝,伤口反而没那么疼了,他蹙眉,不解望着大半夜不睡觉坐着的谢琅,问:“有事?” “你发烧了。” 卫瑾瑜愣了下,自己摸了下额头,果然有些烫。 他本人显然更清楚自己的体质,也没什么意外的,缓了缓神,欲撑着起身,才发现浑身上下使不出一丝力气,可见真的是烧得厉害了。 只能看谢琅:“能不能劳烦你,帮我把药拿来。” “就在南窗下,第三个箱笼里,有一个匣子。你帮我……把匣子拿来取可。” 谢琅点头,起身去翻找,很快把匣子拿了过来。 卫瑾瑜打开匣子,里面装满各种不同颜色瓷瓶,他从边上熟练取出一只白色的瓷瓶,拔开塞子,从里面倒了四粒药丸出来。 “这是什么药?” 和那夜所见一模一样,谢琅抱臂立在床边,忍不住问。 “退热的药。” 卫瑾瑜说着,目光逡巡,找水杯。 谢琅放下臂,转身倒了盏水过来。 “多谢。” 卫瑾瑜接过,就着清水,将四粒药丸一起吞服下去。 服过药,卫瑾瑜把瓷瓶收好,重新放回匣中,又把匣子直接丢到了枕边,就继续伏在枕上睡了。 谢琅心情复杂站了看了会儿,趁人睡着,再次捞出那匣子。打开匣子,发现里面摆着足有三排十几种药,从治疗跌打损伤的外伤药到类退热的内服药,不一而足。 这人平日,便是这么自己给自己看病的么。 他虽不懂医理,可也知道,症分寒热里表轻重,如此不加区分,乱喝一通,真的靠谱么。 谢琅拣出那只白色瓷瓶,倒了粒药丸出来,握在掌心,方把匣子合上放回去。 他灭了烛,自枕臂躺下。 睡了不知多久,意识正沉,突然感觉有人轻轻推了下自己的胳膊。 “谢唯慎。” 他以为是自己错觉,知道那一声略带迟疑的清润语调响起。 谢琅再度惊醒,偏头,看着里面问:“又烧起来了?” “没有。” 里面人冷淡回了句。 顿了顿,似犹疑好久,说了句: “谢唯慎。” “我想出恭。” 谢琅:“……” 第027章 青云路(二) “哦。” “等一下。” 谢琅强作镇定坐起来先点了灯,等瞧见里侧人单肘撑在枕上,紧抿着唇并不看他,不掩羞燥的表情时,仍旧忍不住想笑。 他识趣地忍住了面上高冷如旧免得这种时候把人惹恼了。 恭桶就放在隔壁浴房内,倒不用再劳动外面值夜的人。 谢琅先下床,伸臂把人扶起来,又提前把鞋子放到合适位置,让卫瑾瑜趿上。触手湿淋淋的他才发现不到一夜功夫新换的那件绸袍也被汗水溻湿了大半。 那只手倒是没先前烫了,可见那药丸的确有些作用只是温度仍比正常体温要高一些。 卫瑾瑜没有力气只能靠着谢琅帮助挪动,光趿鞋子就趿了半天还是有一只没趿上脚。因为这种事麻烦旁人大半夜醒来睡不成觉即使两人平时交恶卫瑾瑜也觉得难为情至极。但他也不想再因为这种事惊动外面的人尤其那两名女官,纠结半晌还是决定求助这个人。怕谢琅等得不耐,便不想趿那只鞋子了,左右室内洁净,光着脚走过去也没什么。 谢琅看出他难处,没说话,一手扶着人,俯下身,另一手捉起那只鞋子,服帖套到了卫瑾瑜左脚上。 卫瑾瑜低头看着他动作,抿着唇,也没说什么。 因为过于狼狈,连“谢”字都无法从容说出口了。 他只想赶紧结束这尴尬一夜。 越想越觉得羞耻,连手都忍不住抖起来。 谢琅察觉到,顿了下,起身,问:“你不舒服?” “没有。” 极冷的一声回应。 说完,大约也觉得自己语气有些过于不善,卫瑾瑜补了句:“麻烦你了。” 两人平日没有吃夜宵的习惯,几乎都是一觉睡到天明,极少半夜起来出恭,那只恭桶,大部分时间只是摆设而已。 “你小解还是大解?” 谢琅问。 卫瑾瑜手又狠狠抖了下,方咬着牙道:“小解。” 也是。 睡前就吃了半碗粥。 到了浴室,谢琅帮着把盖子打开,忍不住问:“你自己行么?” “……” 卫瑾瑜终于有些忍无可忍:“你……出去。” 谢琅也知以这人脾性,再说下去,多半要当场与自己翻脸了,从善如流点头,并帮着把恭桶挪到墙角位置,便于他支撑,便转身出去了。 谢琅抱臂靠在浴室外的屏风上等着。 想到这一整日发生的事,从学监内那场诡异的行刺,到那场突如其来的讯问,再到……今夜当牛做马地伺候着一个人,只觉来上京这么久,都没这一日精彩纷呈。 今日讯问毫无结果,行刺皇帝之事,便能这般轻飘飘揭过么?而且,究竟是谁,将那柄出自禁中的匕首放进了经筵堂里。 禁中的匕首,每一把都有专门的编号,出库也有严格登记。黄纯在二十四监一手遮天,竟有人能瞒过黄纯,用这种背刺的方式把这位老祖宗拉下台么? 实在匪夷所思。 今夜看似风平浪静结束风波,皇帝也没有一味追责,听过顾凌洲和陪审内宦,刑部、大理寺官员的汇报,得知学生们里并无可疑人员,愧疚自责一番后,当真众人的面将伏地跪了一整日的锦衣卫指挥使章之豹痛骂一通,并降下罚俸一年的责罚,便起驾回宫。可谢琅总觉得,局面有点平静地过头了。 如二叔所言,这上京城的水,的确太深了。 真是费脑子。 谢琅按下诸般思绪,才发觉自己等了半晌,里面还没动静,再次忍不住问:“你还没好?” 一个小解,也这般慢么? 好一会儿,里面才传出闷闷的一声:“快了。” 这“快了”又是好久。 谢琅终于察觉出不对,放下臂,走进去一看,就见卫瑾瑜一身绸袍,已经滑倒在地上,正撑着地,试图站起来。 他失力太多,掌心又全是汗,根本连墙都撑不住,刚刚起来一点,便再度滑落。 听到他脚步声,身体和动作明显僵了下。 谢琅慢慢吐出一口气,走过去,把人扶起来,问:“还没解?” 卫瑾瑜抿着唇不吭声。 两扇纤长浓密羽睫,遮住了眼底所有神色。 谢琅:“我帮你。” 说完便要去掀绸袍,这句话,仿佛终于击溃了那层倔强外壳,卫瑾瑜抬起头,胸口起伏,声音发抖。 “不用。” 这种时候还嘴硬。 谢琅忍不住皱眉冷笑:“那你想怎么着?在这里待一夜,解到明天么?” 卫瑾瑜偏过头,不看他。 谢琅第一次萌生出如此强烈的,想管一个人的冲动,即使和他毫无血缘关系,甚至于还处在家族的对立面。 一个无论如何,他绝不应该心软的人。 “好了,我不看,也不会同旁人说的。” “就是……简单帮你扶一下。” 谢琅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在这种琐事上亦一样,说完,就不由分说,直接把那层绸袍撩了起来。 卫瑾瑜身体明显一僵,但也没动。 谢琅直接朝内探去,他立刻感觉到,被他扶着的那只手,陡然蜷缩起来,颤抖着,手指指甲,几乎要抠进他掌心肉里。 明明连出恭的力气都没有了,也不知哪儿来的抠他的力气。 “行了。” “解吧。” 触到一刻,他周身亦被电流击中一般,连骨头都被震得酥麻起来,强作镇定道。 …… 解决完,谢琅迟滞回神收回手,把掖着的那片绸袍放下,依旧把人扶回床边。 这回,也不等卫瑾瑜自己动作,俯身帮人把鞋子脱了。 卫瑾瑜什么也没说,由他动作,到了床上,便伏在枕上,面朝里趴着,不再看谢琅,也不再说话,只身体,忍不住轻轻颤抖。 谢琅自己也上了床,瞧他这模样,不免笑了声,道:“都是男人,你难为情什么。” “你闭嘴。” 冷冷一句砸来。 谢琅灭了灯,枕臂躺回去。 偏头,察觉到里侧身体还在轻轻颤抖,忍不住想,这么大的脾气,要闹到何时。 他又不是故意占那个便宜。 谢琅慢悠悠揉了揉肩:“我可告诉你,发热最忌讳熬夜不睡觉,你再不好好睡,明日,说不准还得让我扶。” 这话大约起了不小作用。 那颤抖僵滞一瞬,更狠地抖了一下,也不知是气得还是恼的,竟真的平复了下去。 “还有,要想伤口好得快,睡觉时后面的袍子最好撩起来。” “否则明日起来粘在一起,又要受罪,别怪我没提醒你。” 谢琅补了句。 脸皮这么薄,还和他使性子呢。 谢琅在心里感叹了句,也闭上眼,抓紧补觉。 快要睡着时,他敏锐察觉到,里面窸窸窣窣有了细微动静,便猜测多半是听进了他的话,嘴角不自禁露出点弧度。 ** 督查院值房,大弟子杨清将一盏热茶放到端坐沉思的顾凌洲面前,斟酌道:“从国子监回来,师父似乎一直心事重重,可是因着今日圣上遇刺之事?” 顾凌洲沉吟道:“圣上遇刺,是兹事体大,可更令人不安的是,这幕后黑手。” 杨清一愣:“师父是怀疑,此事是有心之人在背后操纵?拿圣上作饵……这也太大胆了些!” 顾凌洲冷笑。 “圣上在一些人眼里,也不过是谋其利益的工具而已。” “你入督查院以来,也办过几桩要案,我且问你,在经筵堂被章之豹一手提拔起的精锐锦衣卫严防死守的情况下,连只苍蝇都很难飞进去,暗处与凶手串通的人,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将那柄匕首放进堂中的?” 杨清已经对今日事有所耳闻,想了想,顺着分析:“只能是让锦衣卫觉得很安全,也毫无防备的人了,或者,是当值的锦衣卫里面有奸细?” 顾凌洲摇头。 “章之豹此人的品性如何,暂不做评价,但此人对圣上的忠心,毋庸怀疑,只要是事涉圣上安危的事,他不会马虎,也不会让奸细混进自己亲自甄选的那批心腹锦
相关推荐:
游戏王之冉冉
学长,我们牵手吧 (BL)《不校园攻宠受系列》
漂亮大美人被腹黑校草叼走了
召唤之绝世帝王
双凤求凰
那年夏天(破镜重圆1v1)
身娇肉贵惹人爱[快穿]
深海gl (ABO)
假戏真做后他火葬场了
学姊,你真的很闹事(g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