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何等讽刺的一件事。 卫瑾瑜在心里想。 明棠一愣,继而恍然一笑。 “也对,是属下糊涂了。就算陛下要阻挠西京战事,卫氏也会如之前一般从中作梗,如此一来,倒是鹬蚌相争,谢世子这个渔翁得利了。只是,公子怎么看着并不完全放心?” 卫瑾瑜视线终于从书页上移开一些。 道:“因为,他们可以将手伸向其他地方。” “而皇帝手中最大最好用的那张牌,还没有出。” “陛下,裴国公求见。” 天盛帝刚回到宫中不久,曹德海便近来禀报。 裴国公,便是延庆府水灾后一直留于京中养病的裴氏老太爷裴道闳。 太仪殿内烛火煌煌,犹若白昼。 皇帝坐于烛火之中,正与次辅韩莳芳弈棋,听了之后,一挑眉:“爱卿果然料事如神。” 韩莳芳落子,微微一笑。 “陛下若真要起复卫悯,第一个坐不住的便是裴氏。” “非臣料事如神,而是形势使然。” 皇帝手中拈着一粒棋子,道:“能以形势逼其就范,也是爱卿的本事。朕得爱卿,当真如汉王得张良。” “裴氏自以为没了卫氏,便可一家独大,近来越发猖狂,连陛下都不放在眼里,陛下正可趁此机会敲打一二,让裴氏明白上下尊卑之礼。” 韩莳芳道。 这话正合皇帝心意。 以前做太子时,他因为生母卑贱,身体羸弱,不受先皇宠爱,时常痛恨先皇的无情与狠辣,但当真正登基,坐在那把龙椅上之后,他反而渐渐理解了那个待他薄情寡义的父皇。 没错,一个君王,想要将朝局掌控在自己手中,最重要的不是才华,而是掌握衡平之道。所谓治国手腕,也不过是这衡平之道的体现而已。只有衡平,将各方势力互相牵制,互相争斗不休,他这个皇帝,才能做得安稳,他才能有余力去为江山为百姓做事。 天盛帝好不容易拿到了这盘名为天下的棋局的操控权,他还有太多的想法和抱负,想要施展,以实现一个君王的尊严与自信。 “臣不便露面,先避去后殿。” 韩莳芳起身,拱袖告退。 皇帝将手中棋子丢进棋篓里,坐在原地吩咐:“请国公进来。” “首辅,裴道闳进了宫。” 自然也有心腹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回卫府。 卫悯负袖站在乌衣台上,望着宫城内清晰可见的连绵灯火,感叹:“皇帝如今是真的长进了。” “利用首辅去敲打裴氏,皇帝这一招一石二鸟,实在高明,这背后,恐怕少不了韩莳芳出谋划策。” 龚珍站在后面,愤愤道。 卫悯泰然一笑:“输给本辅一招,皇帝不甘心,你以为韩莳芳便甘心么。” 龚珍道:“韩莳芳此人,城府深沉,首辅便不担心,他利用裴氏,坏了首辅大计么?” “是非成败,自有定数,本辅以前倒是小看了他。” 卫悯意味深长道。 龚珍:“韩莳芳也就罢了,皇帝却实在薄情,当初若无首辅扶持,哪里轮得到他一个宫婢所生卑贱皇子继承大统。继位之初,他待首辅何等恭敬,首辅站着,他甚至不敢坐着,如今,他竟然翻脸不认人,串通韩莳芳与裴氏,将首辅踩在脚下。宫中人人都说先帝刻薄寡恩,冷酷薄情,依臣看,如今这位,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若不然,当年三郎君也不会——” 后面的话到底涉及禁忌,龚珍吞了回去。 卫悯浑浊目中没有丝毫波动。 半晌,冷冷一抿唇角,道:“雏鹰总是会长大的,皇帝也一样。” “无情,才是一个合格帝王最合格的品质。” “卫晏——他是咎由自取。” 这是时隔多年,龚珍第一次从这位老座主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他注意到了卫悯轻轻颤抖的手,但也清晰听到了话语中堪称冷漠的无情。 龚珍便知自己到底说错了话,不敢再多言。 五日后,青州。 夏柏阳于沉睡中被府吏急促的敲门声拍醒。 “大人,大人!” 府吏呼唤声犹如催命。 夏柏阳匆匆披衣而起,连鞋子也顾不上穿,隔着门问:“何事?” “大人,不好了,狄人朝青州方向杀来了!” 府吏声音都变了调。 夏柏阳心口猛一跳,倏地愣在原地。 狄人? 狄人不是在西京连连败退么?怎会绕道来到青州? 各种念头绞成一团乱麻,在脑中撕扯。 许是早有某种预感,夏柏阳一愣之后,倒是出乎意料的镇定,忍着心慌,打开门问:“消息确准么?可看清多少人马?” “确准!” 府吏眼睛里写满惊慌。 “尚不确定人数,但看阵势至少一万起步!” 一万。 青州城内能上阵的兵马也不过一万。 但那是数场战祸留下的残兵,如何能与骁勇善战的狄人骑兵相抗衡。 若是真的,青州将大祸临头。 夏柏阳一咬牙:“将府衙里所有衙役全部叫起来,随我一起去城门。” 第157章 诗万卷,酒千觞(三) 夏柏阳一路策马率领十数名身强力壮的衙役往城门方向疾驰而去。 街道两侧不少屋舍内已亮起灯光,百姓隔着窗缝往外窥伺着情况,一双双隐在暗处的眼睛都透着惶恐与不安。 夏柏阳只带了一小部分衙役出来其他的全部留下来维持城内秩序。他经历过太多战祸,深知这种时候,稳定人心的重要性不输对抗敌兵。 到了城门口街道和地面几乎是震荡状态喊杀声也清晰可闻。 夏柏阳对这种震荡太过熟悉翻身下马,登上城门楼,隔着城垛往远处一望,果见密密麻麻的骑兵正卷着烟尘,往青州方向席卷而来。 夏柏阳手掌紧扣着冰冷的城墙边缘虽然已经做足心理准备可多年来对狄人骑兵刻进骨髓的恐惧与记忆仍令这位知州本能胆颤了下。 “坚守城门敌军一旦靠近半里之内,立刻发射连弩。” 夏柏阳强自镇定心神吩咐。 以前尚有甘宁在旁出谋划策眼下却只能靠他这个太守来主持大局了。 好在之前损毁的城墙皆已修缮完毕城门楼上各种防御工事也在谢琅提议下全部加固了一遍,狄人想要攻破城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大人孟主事他们回来了!” 一名府吏奔上城门楼急匆匆禀。 夏柏阳疑是听错:“你说谁?” “孟主事还有那位公孙先生。” 可孟尧不是已经出发去西京转运粮草了么? 夏柏阳惊疑不定往城门楼下走走到一半便见两道人影迎面走了过来,一个一身蓝衫一个一身道袍,手握羽扇,正是孟尧与公孙昶。 夏柏阳一喜:“孟主事,你们怎么在此?” 孟尧道:“是世子担心青州有变,特意吩咐我与公孙先生提前回来,襄助大人守城。” “太好了!” 夏柏阳到底是一个文官,孟尧一到,顿时觉得有了主心骨。 三人一道上了城门楼,看着那密密麻麻席卷而来的兵马,孟尧拧眉道:“霍烈大军被阻在西京,这股狄人军队,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夏柏阳亦有同样困惑。 猜测:“会不会是之前逃窜在落雁关外的狄人残兵。” 一旁公孙昶摇动羽扇,施施然道:“一般残兵,断断不会有如此气势。看来,这狄人背后,有大庄家,大靠山。” 他这话若有所指。 夏柏阳顾不上深究,只问孟尧:“加上谢世子留下的三千精锐,城中可用的兵马不足一万,若狄人真的打定主意从正面猛攻,怕是迟早有一场恶战。” 孟尧将手放在城墙上,紧握成拳,道:“狄人没有落雁关作退路,不可能持久作战,所以,无论多苦多难,我们必须将城门守住。” “除了主城门,南北两处城门也要加强防范。” “劳烦夏大人现在就发动府吏,将所有守城工具全部运到城门上来。” 夏柏阳点头。 “好,我这就去办。” 当日夜里,狄人果然从西、北两处城门同时发起猛攻,好在孟尧与夏柏阳准备充足,连弩火箭机石齐上,狄人两次进攻皆以失败告终,没有占到一点便宜。 夏柏阳与孟尧等人却不敢有丝毫放松,因敌军就在五里外安营扎寨,随时有卷土重来的可能。 一夜激战,众人个个灰头土脸。 好在夏柏阳这个知州亲自登上城楼守城,与将士们共进退,城中百姓已由最初的慌乱转为镇定,甚至天亮之后,许多百姓主动来到城门楼,给辛苦守城的将士们送吃食和御寒的衣物。一些年富力强的壮丁甚至主动加入到守城队伍里来。 夏柏阳大为欣慰。 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守,第一次体会到当一个好官的意义。 “我已派人从东城门出去,将急报送往上京。谢世子正在西京与霍烈激战,短时间内恐怕无法脱身,朝廷应当会另派援兵支援。” 夏柏阳坐在草席上,啃着干硬的馒头,同孟尧道。 孟尧同样就着馒头喝水,神色略复杂问:“夏大人当着觉得,朝廷会派援兵么?” “自然!” 夏柏阳信心满满。 “今时不同往日,西京收复在望,这些狄人,不过秋后的蚂蚱,且统兵之人不是霍烈,只要朝廷能派援兵过来,与我们里应外合,抗击狄人,青州之危自然可解。” 孟尧笑了笑,没有说话。 夏柏阳不由问:“怎么,是夏某说错了么?” 孟尧摇头:“我也曾在上京做过一阵子的官,对眼下朝廷,可谓失望至极,凡事总喜欢往坏的方面想,实在没有大人这份好心态。” 夏柏阳拍拍他肩膀。 “京中那些世家大族,的确可恶,可圣上爱民如子,这些年一直在努力摆脱世家压制,不会置青州于不顾的。” 孟尧搁下碗,站了起来,隔着城墙往远处望去。 天空浓云堆积,飘荡着尚未完全散尽的硝烟。以甘州为界,整个大渊仿佛被分割成两片天地,一方宁静祥和,富丽繁华,一方战祸不断,满目疮痍,仿佛嵌在整片江山上的一片痈疽。 可惜青州与西京的硝烟飘不到上京。 只要狄人打不到上京,世家大族依旧可以毫无负担地酒池肉林,奢靡享乐。 朝廷也永远无法真正体会两州百姓的血泪与苦难。 狄人突袭青州的消息于两日后传到凤阁。 卫瑾瑜已经回到凤阁办公,接到消息,并无多少意外,平静收起急报,去呈给恰好在值房办公的顾凌洲。 顾凌洲神色凝重阅过,与韩莳芳一道在早朝前去太仪殿见了皇帝一趟。 天盛帝正由曹德海服侍喝药,听闻消息,怒火攻心,急咳了几声,与韩莳芳道:“爱卿掌管兵部,无论用何方法,务必第一时间派援兵入青州支援。” 韩莳芳道:“眼下京中能调动的只有京营兵马,但京营还要拱卫京畿和陛下安危,若抽调太多兵马去支援青州,未免不妥当,不如从京营抽调一万兵马,会同京南大营一道,支援青州。京南大营主将熊晖骁勇善战,这些年在京南剿匪颇有建树,可为一用。” 天盛帝这才平复了心情,颔首:“便依爱卿所言。” 早朝后,刑部尚书龚珍立刻乘车来到卫府,拜见卫悯。 “首辅,皇帝已经在早朝上当众任命熊晖为征西将军,率领两万兵马驰援青州。” “狄人这回突袭青州实在诡异,多半是裴氏在背后搞的鬼。” 龚珍皱眉道。 卫悯一笑:“这也不奇怪。谢琅如今能毫无顾忌的攻打西京,是因为有青州做倚仗,一旦青州有失,谢琅便会腹背受敌。裴道闳这一招,叫做釜底抽薪。因无论皇帝还是裴氏,都知道他们无法公然阻扰西京战事,更无法将谢琅问罪,否则会遭天下人指摘。可如果谢琅是死于狄人之手,这一切障碍便可迎刃而解。” 龚珍不解问:“既如此,皇帝为何又第一时间派援兵去青州?” 卫悯缓缓拢起袖口,道:“他是皇帝,不能做不光彩不干净的事。若不派兵,如何维持贤明名声。且派了援兵,就一定能获胜么?” 龚珍露出焦急色。 “这么说来,这所谓援兵,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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