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心满是欢喜,慕强的心到达了顶峰。这样的小娘子,九洲也找不出几个来,他如今都感觉像是在做梦。 第686章 泉城之行,危 崔玉壶见她专心处理着事务,示意赵嬷嬷不要惊动她,然后就这样静静地在一边等着。 小草处理完早上的公务,伸了个懒腰,就见崔家郎君站在屏风外笑盈盈地等着她,这才惊觉,她好像把崔玉壶给忘了。 “阿嬷,用早膳吧。” 小草整理了一下裙摆,起身冲着崔玉壶微微笑道:“郎君既然来了,为何不叫我。” 崔玉壶笑的十分清俊文雅:“是我见娘子专心致志,不忍心打扰,左右不过是等几分钟罢了。清早前来,希望没有叨扰。” 小草见他丝毫不提谢景焕请他去东院的事情,神情之间也没有愤懑和委屈,一派清风明月的文人模样,倒是多了几分的好感。 她微微笑道:“不叨扰,郎君坐下一起用早膳吧。” 崔玉壶有些拘谨地坐下来,分外珍惜和她相处的时间,他知道等盛京的铁甲卫一走,谢娘子搬到别院之后,他恐怕就不能日日见到她了。 早膳是清淡的小粥,加上各色糕点和小菜,也摆了一桌子。崔玉壶对吃的东西不挑,不过见这些小菜摆盘都这般好看,糕点都做的鲜花模样,加上用的碗碟都是金盏,就知道谢娘子身边的赵嬷嬷是讲究人。 幸好她日后是要住温泉庄子上的,不然这等做派,他祖父祖母和娘亲怕是要惊呆了。 “郎君笑什么?” 小草见他莫名其妙就笑起来,不禁好奇,是她哪里惹人发笑,还是早膳有问题? “没什么,只是觉得娘子衣食住行比一般的贵女还要讲究一些,幸好成亲后我们是不住在崔府的,不然我那几个叔伯必会说闲话。”崔玉壶没有避讳,反正日后谢娘子去崔府,总会看到那几个不成器的叔伯。 小草挑眉,他倒是直言不讳。崔家的事情她自然有所耳闻,但是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这些人本就跟她没什么关系,她可能都不会去崔府。 小草咬了一块清爽的荷叶糕,淡淡说道:“就算不住在崔府,该说的闲话终究是会说的,与事无关,与人有关。不过这些,我也不会放在心上。” 崔玉壶见她似乎一瞬间就冷漠了起来,意识到自己越界了,脸上的笑容微敛,低声道:“听赵嬷嬷说,娘子这几年十分的劳累,此番必是要去庄子上静养的,娘子放心,不会有人去打扰娘子的。” 小草点了点头,继续吃早膳。如此甚好。 赵嬷嬷见崔玉壶这般会洞察人心,很是另眼相看,如果崔郎君能处理好崔家的事情,不让崔家人借着谢府娘子的名头在外行恶事,不会摆长辈的架子摆婆婆的款儿,或许那张和离书会更晚几年拿出来。 可惜了,崔家郎君若是娶寻常家的小娘子,必会夫妻和睦,琴瑟和鸣,她家娘子早就见过更远的天地,也心有所属,注定没有希望的。 两人用完早膳,前头那边就来报,说盛京的铁甲卫来了。 “娘子,家主已经去前厅了。” 小草眼神微动,谢景焕亲自去见铁甲卫,意味着他已经结束了清修,开始接管世家事务,她好像终于可以放下肩上的重担,可以离开这里了。 “阿嬷,你带银杏收拾一下箱笼,我们不日就要出远门。” “出远门?”崔玉壶微微惊讶,铁甲卫未走,亲事未成,这是要去哪里? 小草看向崔玉壶,淡淡说道:“郎君可知道我并非是泉城人?” 崔玉壶点头,他只知晓她好像是外地来的,至于哪里来的,就不知晓了,这几年两人不过是君子之交,从未谈及这些话题。 小草:“我祖籍南疆,此番回去也是因为成亲一事,按照我们家乡的习俗,女子出嫁是要回故土,祭祀天地神明,将两人的亲事昭告九洲,若是神明同意,如此才算成。 不过我族早已没落,规矩也没有那么多了,亲事一切从简,不过我还是希望能按照我们家乡的习俗来办,此番郎君可愿意陪我回一趟南疆?” 崔玉壶还是第一次听她提到故土的事情,一听她族成亲规矩竟然这么多,这么正式隆重,自然猜到了她出身恐怕不简单。 这几年他在海上行商时,也听说过一些真假不知的传奇事件,听闻大夏朝未亡国,新帝尚未登基时,九洲曾涌现出无数的奇人异事,其中最神秘的就是南疆有一神秘小国,里面住的都是天人,不仅有无数的珍奇异宝和武学宝典,还有得之可得天下的天机术。 传言新帝就是因为去过这个神秘的南疆小国,得到了天机术,才得到了这九洲天下。 这些事情发生时,他还是一个闭门读圣贤书的书呆子,每日里只知道读什么书,吃多少饼,画什么画,等某一日他推开院子门走出来时,才听到街上行人都在说大夏亡国了,真龙现世,在盛京新建了大盛朝。 不过一日的光景,一个朝代就迅速陨落,一个新朝就崛起了。世事变迁,不过如此。 崔玉壶说道:“自然愿意,成亲一事但听娘子的安排。崔家那边,无需娘子担心。” 其实就算没有成亲仪式,崔玉壶也是能理解的,毕竟他们成亲是一桩买卖,不过现在谢娘子愿意带他回故土,崔玉壶内心还是很高兴的,这代表娘子没有把他当外人。 小草见他同意,微微一笑:“那就多谢郎君了。” 崔玉壶:“等铁甲卫走了,我就回去收拾行囊。还有一事,我知晓娘子出身世家大族,不过成亲一事开销甚大,我希望还是由我来出。南疆之行,娘子可以放心交给我,也可以让赵嬷嬷从旁协助,娘子意下如何?” 这些年他也攒了不少的家财,成亲是大事,自然是要他出钱。不然全由谢娘子出钱出力,那他岂不是上门女婿了。 小草和赵嬷嬷对视一眼,说道:“好。” 回头再让赵嬷嬷将所有的开销用度都一一记录在册,日后和离的话,再还给他就好了。 两人相谈甚欢,崔玉壶只对出钱财一事比较坚持,其他的基本都听小草的安排,两人将亲事和南疆一事都敲定,就见谢雨来说,谢景焕已经打发了铁甲卫,替娘子拒绝了入盛京为官一事,还说娘子不日就出嫁,谢家的一应事情由他来接手。 小草听完神情微怔,一切都朝着她预想的方向在走,这条路怕是无法回头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头。 小草看向崔玉壶:“我还要上一封折子去盛京,就不送郎君了。” 谢景焕替她拒绝了入朝为官一事,她还需要亲自上书陈情,将她和崔玉壶的事情说的动听,说的九洲皆知,如此才能化解此次危机,若是还无法化解,那她只能和谢景焕上演一码兄妹情断的戏码。 只要她将自己从谢氏中摘出去,那么盛京的发难就无法波及到谢氏和泉城。 * 谢府外。 一众铁甲卫坐在街角的酒楼,眼看四方耳听八方地盯着谢府,没多久就见一位儒袍书生从谢府出来,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往西坊走去。 领头的将领使了个眼神,让人去跟着那书生,然后在茶寮酒肆里打探着谢府的消息。 一行人心里都窝着火,到泉城这三日,那真是日日都煎熬,第一天由于他们穿着铁甲卫的官服,一进城就被百姓扔了烂菜叶子,在谢府又被谢家娘子演了一波,生生地等了半日,无功而返。 谢府让他们等了半日,所以第二日他们索性不去宣圣旨了,改在泉城内打探消息,准备让谢氏也尝一尝一天等到晚的滋味,结果他们在泉城溜达了一天,什么都没打探出来,百姓只要看到他们身上的官府,直接就跑了。 第二日又是受了一肚子气。 第三日,赵不凡带着下属们终于学乖了,放下了铁甲卫的骄傲,换了一身常服,结果就一夜过去,大街小巷都流传着谢家娘子和崔家郎君的励志爱情故事,众人一脸懵逼,只觉得手上的圣旨怕是宣不出去了。 此次南下最大的任务,失败! “老大,那人好像就是崔玉壶,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穷书生,怎么突然就跟谢家娘子情比金坚了?” “瞧着也平平无奇,竟然能娶到谢家的掌家娘子,别是拿来糊弄我们的吧?” “去找人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赵不凡点了点头,茶楼酒肆最善于打探消息。很快,众人就喊来了店小二,一边点着吃食,一边假装好奇地八卦着。 店小二笑道:“各位爷一看就不是本地人,一定是来我们泉城经商的吧,那你们真是来对了地方,整个大盛朝,就数我们泉城珍宝商人最多,什么南珠、珊瑚、玳瑁还有波斯来的绿眼睛猫都有……我们还有九洲最多最厉害的游侠儿,诸位爷看到我们泉城的治安了吗? 我敢说,泉城是九洲最安全的地方,江洋大盗都是绕城走的,那可真是夜,夜,夜……” “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赵不凡额头青筋都险些跳了起来,谁问他泉城治安和珍宝商人了,还有他这一脸正气的模样,怎么会像不入流的商贾? 这店小二眼瞎吧。 “对对对,客官还真是有文化。” 一众铁甲卫:“……” “你他娘的废话怎么这么多……” 赵不凡看了一眼暴躁的下属,耐着性子问道:“我听说城内有喜事,好像说谢家娘子要嫁人了?这位娘子不是谢氏的掌家娘子,巾帼不让须眉吗?谁有这个福气能娶到她?” 店小二立马来了劲,将布巾往手臂上一搭,眉飞色舞地说道:“诸位客官消息真灵通,竟然还知道我们谢家的掌家娘子。” 赵不凡暗暗冷笑,这不是废话吗?谁不知道谢家娘子,那可是拳打九洲,脚踢世家的铁娘子,要不是这次来泉城见到了真人,他都不敢相信,那样柔弱娇滴滴的小娘子跟奏折里的母夜叉能画上等号。 “这可是一段佳话啊。传言谢娘子和崔郎君三年前因画定情,那时候太原的王家娘子来泉城游学,办了一场诗画雅集,谢娘子就是在诗画雅集上见到了崔郎君的画作,惊为天人,奈何两人身份天差地别,向来世家和寒门是不通婚的。 谢家主不同意,扬言说,若是崔郎君三年内能赚下万贯家财,谢娘子能掌管世家,他就同意这门亲事。 没有想到我们崔郎君真的争气,直接弃文经商,只花了三年时间就成了鼎鼎有名的珍宝商人,谢娘子也将世家管理的井井有条。如今三年期满,谢家主归来,也就没有理由反对了。” 店小二说到激动处,还狠狠握拳,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这可是寒门的骄傲啊。寒门子弟,还是商贾之流,能娶到世家的娘子,这简直是打破了寒门和世家世代不通婚的壁垒,让所有寒门子弟都看到了希望。 崔玉壶本身的经历也堪称传奇,这一年来一直为人津津乐道,没有想到其中竟然还有这样的曲折故事。 赵不凡和下属们对视一眼,冷笑了一声,这故事编的可真动听,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不过一日功夫就传遍大街小巷了,而且编的是一点漏洞都找不出来,还拉了太原王氏出来做背书。 若不是陛下召谢娘子入朝为官的圣旨还在,他们还真信了。 “那这三年,谢娘子和崔家郎君就一直没来往?被苦苦分开了吗?”赵不凡眯眼,他不信找不出破绽来。 店小二嘿嘿笑道:“那哪能呢。崔郎君每次出海回来都会去谢府看望谢娘子,谢娘子也时常照拂崔家人,这事泉城人人都知道,只是以前大家都以为是崔郎君痴恋谢娘子,注定没结果,没有想到崔家郎君这般争气。” 赵不凡:“……” 众口铄金啊!寻常百姓怎么会知道世家大族的事情,怎么会知道盛京的密旨,也不会知道陛下对于泉城的部署,如今所有的部署都因为谢家娘子要嫁人,功亏一篑。 “诸位客官,还要再点一份姜母鸭吗?这可是小店的特色啊。” 铁甲卫没好气地说道:“点三份。” “好嘞,客官稍等,您的三份姜母鸭马上就来。” 店小二喜气洋洋地出去了。 雅间内,铁甲卫们一个个如丧考妣,脸色阴沉,如果陛下的圣旨宣不出去,那他们回到盛京必会受到陛下的雷霆怒火。 泉城之行,危。 第687章 再回南疆 铁甲卫一直待在泉城没有离开,也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 小草怕夜长梦多,第三日就启程和大长公主殿下兵分两路,前往南疆。 出发半日,谢风就带着护卫队追了上来。 “娘子,家主让我率队保护你们的安全,他还要留在泉城牵制铁甲卫,等过几日赶上来。” 谢风刚从海上回来,得知泉城的变故,直接就领命率队追了过来,谢雨则率了另一队人马去暗中保护六长老和大长公主殿下。 小草坐在马车内,点头道:“好,若是家主脱不了身,无需赶过来。” 这几日她和谢景焕几乎是不说话的程度,她铁了心出嫁,此次带崔玉壶前往南疆,谢景焕甚至都没有出来送行,直接表明了他的态度。 所以,小草也没有指望他会赶到南疆来,参加她和崔玉壶的婚事。 谢风看了一眼随队的崔玉壶,对这人印象深刻,当年若非家主心慈,放崔家一条生路,让船舶司放行,崔玉壶怎么能那么轻松就能拿到出海凭证,短短三年就在泉城崛起,如今更是要娶谢家的娘子? 谁知道,三年养虎为患。 谢风:“娘子,我先去前方探路,安排好一应的事情。” 谢风说完,率先带队伍上前探路,直接抢了崔玉壶的差事。 赵嬷嬷低声说道:“谢风这是给崔家郎君下马威呢。娘子,就怕崔家郎君心里会不舒坦。” 小草淡淡说道:“崔玉壶不是那样脆弱的人,中洲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若是他不能适应,早晚会被淘汰掉。” 谢氏和崔氏本就有差距,所以崔玉壶必要承受外界的眼光,这是他从一开始就要面对的问题。 赵嬷嬷见她对崔玉壶这般冷静,一点私情都不偏袒,完全是看对合作伙伴的态度,也不再说什么,娘子这样,很好。 有谢风接手南疆一行,崔玉壶的安排直接被打乱,不过他是拿钱财说话,而谢氏则是靠世家权势说话,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崔玉壶也没有说什么,坦然接受了这一切,甚至都没有在小草面前提任何一句,每日依旧保持着君子之风,在外人面前扮演好他的角色。 如此马车走了十几天,进入了南阳郡地界。 小草已经五年没有回来,远远就见林家大公子林泽带人等在城门口,数年未见,当年跟在明歌姐姐身后的林家郎君如今也成长成顶天立地的儿郎。 “月娘子,一路可顺利?”林泽看到谢氏的马车,眼睛一亮,欢喜地迎上来,喊的依旧是小草的旧姓,在他心目中,大月国的人永远姓月,就算小草如今入了谢氏族谱,到了南疆,她依旧是大月国的小娘子,是他们林氏世代要追随的人。 小草下了马车,颔首微笑道:“路上十分顺利,一别多年,大公子风采依旧。” 林泽如今沉稳许多,自从林氏举家搬迁南阳,代替之前的李氏家主,成为南阳的小世家之后,这几年过的不算太好。 他们林氏并未追随新帝,算是大月国流落中洲的旁支一脉,这几年也就仗着南疆地势特殊,林深瘴重,远离盛京,才苟活至今。 新帝也腾不出手来对付他们,或者说,因为林氏目前还太弱小,根本就没有入新帝的眼。新帝若是要发难,第一个也会对付泉城谢氏。 林泽笑道:“娘子倒是变化极大,叫我不敢相认。家父得知娘子回南疆,特吩咐我来接娘子,府上已经设下了晚宴,为娘子接风洗尘。” 林泽依稀记得五年前的小草,机灵活泼,站在南阳郡热闹的街道上,眼睛亮的如星星,对中洲世家子弟都没什么好脸色,对他和他爹倒是极好,回大月国的路上,快乐的像是山林里的云雀。 如今那只自由自在的小云雀变成了世家大族里的鸾鸟,一言一行都能影响很多人的命运,所以看起来再无当日的活泼和快乐,唯有端庄和沉稳。 小草看了看他们一行人大部队,就算人数再精简,也有二十多号人,这么多人如何去住林府? “不了,谢氏已经安排好了,我想住当年住过的客栈。” 那是她第一次下山,住在南阳郡最大的客栈里,每天早上都会被外面小巷子里的美食叫醒,那时她每次都开开心心地去喊明歌,两人一起下楼去吃云吞面,吃各种糕点小吃,然后给六长老打一壶酒。 只要她们抬头,就能看到坐在屋顶上喝酒的布衣剑客。 那样的时光每每想来,总是会叫她热泪盈眶。 “那家客栈已经转给新的东家了,如今叫观海客栈。我带娘子前去。”林泽见她眼底隐隐有泪光,想必是想起了往昔的事情,也不多废话,上马送她去当年住过的客栈。 南阳郡自然没有海,却有一家“观海客栈”。 六长老和大长公主还未到,小草婉拒了林家设的晚宴,和崔玉壶一行人在观海客栈安顿了下来。 她这一路走的极慢,并且全程走官道,挂谢氏的家族族徽,就是想告诉盛京,她此番回南疆是为了出嫁,所以自然不能跟林氏来往过密。 林氏既然已经从大月国的隐卫行列中摘了出去,便有了自己的天地,无需在与她们捆绑在一起。 崔玉壶见谢氏这一路安排的妥妥帖帖,到了南疆,竟然还有当地的世家大族来迎接,看两人交情匪浅的样子,也暗暗记在心中。 泉城谢氏的手自然伸不到南疆来,看林家大郎君称呼小草为月娘子,对她这般尊敬,显然并非是因为谢氏,而是因为娘子本身的身份。 崔玉壶这一路只看,不问,光看也给他看出了不少的门道来。他要娶的娘子,来头有些不小的。 到南阳郡之后,他就协助赵嬷嬷,采买成亲的一应物件,然后还谈了几桩大生意,将生意直接做到了南阳郡来。 娘子越优秀,他也越有干劲,想着再努力一些,更加配得上她一些。 到南阳郡的第三日,六长老和大长公主终于到了观海客栈,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谢景焕。 谢景焕一身游侠的装扮,朴素低调,风尘仆仆地赶过来,跟在六长老身边,异常的沉默。 这是他第二次来南阳郡,第一次是被谢氏家主追杀,逃到南阳来,想着在这里寻找避世之所,后来大月国国主发了招亲令,他也随着那些九洲世家子前往了大月山,从此一生命运改变。 他从心魔阵中窥探到自己被篡改的记忆,遗忘的过去,也在大月国拜到了九洲最顶尖的剑客师父,从南阳重返谢氏,在尸山血海中坐上了家主之位。 第一次的南疆之行,他看到了真实的自己,第二次呢。 谢景焕不知道这一次的南疆之行会给他的人生带来怎样的变化,但是他冥冥中觉得,自己一生的命运都将在南疆改变。 或许这一次,他将再一次失去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吧,从而走上一条真正的孤独的剑客之路。 “师父,大月山山门已经关闭,小草此番回南疆,如何进大月山?” 五年了,想必那里荒草丛生,连路都没有了。 “山门虽然关闭,但是大月山还是能进的,只是过不了天堑,进不了大月国。”六长老想起山那边的国度,眼眶微红,其实不仅仅是小草想回来,他也一直想回来,想着人老了,落叶归根,回来看看也总是好的。 如今大月国的小娘子出嫁,怎么能不回来拜山拜月拜天地神明? 谢景焕抿唇,微微沉默,所以这门亲事还是要进行,如今这时候他竟然寄希望在崔玉壶身上,希望这个文弱书生吃不了跋山涉水的苦,被南疆的毒虫毒瘴吓跑,被大月国的来历吓的魂不附体,从此两人和离,小草依旧还回谢氏,做谢氏的娘子。 “进大月山的人不宜多,精简到十人吧。”六长老摸了摸腰间的酒壶,想喝酒又忍住了。 谢景焕点头,低低应道:“我去安排。” 大长公主体弱,自然是不适合跋山涉水去瘴气深浓的大月山,只能留在客栈休息,到时候他只带亲卫,余下的人都留下来保护师娘就好。 赵嬷嬷年纪大了,小草那边带银杏即可,加上崔玉壶,他和师父,余下的带谢风谢雨等四人,足够了。 谢景焕去安排,结果赵嬷嬷死活不肯留在客栈,说要看着娘子出嫁,于是赵嬷嬷换了银杏,一行十人整顿好,就出发前往大月山。 结果在出城的路上又遇到了等候多时的林氏父子,林氏父子背着两个行囊,什么随从都没带,说想随着小草去拜一拜大月山,看着大月国的小娘子出嫁。 于是一行十人,又变成了十二人,奔赴大月山。 距离那场地动山摇的崩塌,已经过去了五年多,前往大月山的路越发难行,林中瘴气深浓,毒草毒花遍地,到处都是毒虫野兽。 崔玉壶是第一个病倒发热的人,他本就是文人,不曾习武,身体素质不比谢景焕等人,来到南疆又水土不服,即使吃了避毒丸,带着驱赶毒虫的药囊,被林中经年不散的瘴气一熏,还是病倒了。 反倒是年纪最大的赵嬷嬷安然无事,每日都精神抖擞的。 崔玉壶见赵嬷嬷都没事,爬起来灌了草药,就咬牙继续往前走。 “崔郎君,这里只是大月山的外围,林中瘴气就已经能毒倒一头野猪,再往里走,就不仅仅是瘴气的问题了。” 谢景焕见他腿都打颤,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第一次心胸狭隘地想,放弃吧,前面的路只会更加难走,当年大月国发下招亲令,一众九洲的世家子弟带着暗卫高手都走的脱了一层皮,他一个书生,真没必要这样拼命。 崔玉壶看了一眼后面的月娘子,咬牙说道:“谢家主,你不用动摇我的意志,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一定会陪着娘子回到故土去,男子汉大丈夫,若是这点都做不到,何谈娶妻生子?” 谢景焕面容微冷,他倒是意志坚定,也是,若是没点吃苦的精神,他如何能从籍籍无名的寒门子弟成为家财万贯的珍宝商人? “崔郎君,既然你执意前往,那我也不拦着你,路途无聊,不如我告诉你一个在海上听来的故事。” “家主请说。” 崔玉壶喘着气,觉得舌头都有些僵硬,这满林子都是毒草毒花,就连呼吸的空气都是带毒的,他想在身上洒满驱虫的药粉,难怪出行前,月娘子塞给他一衣袖的药囊。 “这个故事发生在大夏倾覆之前,故事很长,希望郎君有些耐心。”谢景焕拿着手中的剑鞘,一路劈开一条道来,淡淡地说着九洲传奇的那些故事。 明歌的故事,风眠洲的故事,大月国的招亲令,九洲世家子齐聚大月山,闯山门,见天地,入云雾天宫,最后天宫倒塌,神州陆沉,秋慕白靠着天机术登基为帝,建立大盛朝。 自此九洲改头换面,又是一朝代。 谢景焕说完审视着崔玉壶的神情,想从中看出慌张和恐惧来,他告诉他这个故事,就是告诉他新帝为何一直要对谢氏赶尽杀绝,为何一直要让小草入盛京为官,因为小草本就出身大月国,只要秋慕白活着一日,大月国就是他最深的恐惧。 他恐惧这些从大月国出来的天人一般的传奇人物会掀翻他的帝王宝座,会拿回天机术,会夺走他的一切,他囚禁明歌,残杀世家大族,不仅是贪念,杀戮作祟,更有最深的恐惧在其中。 但是没有,谢景焕没有从这个文弱书生脸上看到任何的惶恐和惊惧来。 崔玉壶一脸沉静,他其实早就猜出了月娘子的身份,九洲姓月的人不多,而且他也在海上听说过一些细碎的传奇故事,只是谢景焕的版本要更真实,更骇人听闻一些。 原来盛京和泉城竟然是这样的复杂关系,原来他倾慕的娘子出在传奇中,传奇就在他身边,崔玉壶内心隐隐火热,仿佛有一腔热血在流淌沸腾。 当年改朝换代时,他犹是懵懂木讷的书生,如今他是传奇故事中心的人,人活一世,又有多少人能接触到传奇呢?他想靠近那些九洲的传奇,虽死犹荣。 第688章 剑心大乱 崔玉壶沉声说道:“谢家主,这个故事很宏大动听,不知道谢家主告诉崔某这个故事,有何用意?” 难道谢景焕想借此让他知难而退吗?这样的故事令人骇人听闻,九洲知晓的人也不多,谢景焕不惜泄露这样大的秘密,就是为了吓跑他?毁掉他和月娘子的婚事吗? 崔玉壶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位冷傲如剑的世家家主,或许这位谢家主自己都没有看清故事的脉络,没有看清故事里那些人的悲欢离合。 谢景焕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但是他知道。他这一生,前面二十多年都是百无一用的书生,受尽人情冷暖,吃尽苦头,后面遇到月娘子,人生才有了新的开始。月娘子给了他新生,他会一辈子都追随心中的光。 谢景焕见他不为所动,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有听懂,还回头看小草,心头涌起一丝杀意来。 那杀意被他控制的很好,一如当年他控制自己的心魔。 他冷冷说道:“只是故事而已。崔郎君不用多心。” 崔玉壶笑了笑,不再说话。人大多时候看不清内心的迷障,只因为身在局中,他不会点醒谢景焕,因为他们注定是敌人。 后面两日,谢景焕和崔玉壶没有说一句话。 他已经意识到这个书生身上有一股不怕死的韧劲,这样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比他以前所有的对手都要难缠。 无论崔玉壶看上的是谢氏的权势富贵,还是真的倾慕小草,这人都是豁出命来娶小草的。 他应该为小草感到高兴,高兴她终于找到了一位能为她生,为她死的郎君,但是他内心却并不高兴,或许是重回了大月山想起了自己的心魔和不堪的过去,或许是这些年他的剑道进入了瓶颈期,始终不能突破,他内心没有丝毫的欢愉,只觉得这样的人生也了然无趣。 走走停停三日,到了第三日,一行人终于看到了瘴气深处的大月山。 谢景焕看着崩塌过后的神山,看着荒芜废弃的山门,淡淡说道:“大月山到了。” 林氏父子发出惊喜的欢呼声,朝着大月山的方向痛哭流涕,这是他们族人世代想回来的地方,但是却永远回不来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后,等到他们这一代人死去,大月国将真正地消失在九洲,无人知晓。 六长老偷偷地背过身去抹着眼泪。 小草倒是没有哭,看着记忆里的山门,微微笑道:“比我想象的样子要好一些。过了山门就是大月山了,山脚下有一个小木屋,不知道是哪一年哪个族人建的,明歌每次从山里捡小动物回来,都养在小木屋,后来她还捡了一个男子回来。” 小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很多时候她想,要是明歌没有捡风眠洲回来,是不是很多人的命运都会改变,风家不会灭门,大夏不会覆灭,明歌不会被困众生塔,云雾天宫不会倒塌,她也不会遇见谢景焕。 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大长老说,一切早就注定,这是大月国的命运,也是他们的命运。 她发现,自己其实并不后悔下山,也不后悔遇到谢景焕,她相信明歌也不后悔,因为短暂地燃烧绽放,也好过漫长的沉寂死亡。 * 六长老带着众人穿过山门。山门阵法已经残缺,但是对于丝毫不动阵法的中洲人来说,想无伤穿过这破损的山门依旧很困难。 崔玉壶一行人跟在六长老和谢景焕身后,紧张的额头直冒冷汗,小心翼翼地避开一地的动物骸骨,看着这倒塌一地的白玉雕刻的残垣断壁,还有嶙峋怪诞的山石和千百年成精的老树枯藤,这里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认知,让他仿佛来到了一个奇异的国度。 只要一脚踩错,就好似深陷泥沼一般,浑身动弹不得。 崔玉壶走出了一身冷汗,脚步虚浮,觉得经过南疆一行,他此后无论遇到多么离奇古怪的事情,应该都能处之泰然了。 “小心,山门阵法虽然破损,但是还有一些残留,就算没有性命之忧,也会心神受损,还有可能会激发心魔。”小草走在他旁边,稳稳地扶住他的手,示意他跟在自己身后。 崔玉壶感激地看着她,低低说道:“是我太无用了,多谢娘子。” 小草摇头,淡淡说道:“就算是千军万马到此,不懂阵法,依旧过不去,与你无关。” 崔玉壶微微吃惊,不再言语,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一步不敢踏错,走到浑身都被冷汗浸湿,终于听到前面六长老说道:“过山门了,前面便是大月山。” 众人抬头看向大月山,只见巍峨的雪山被云雾遮挡,如梦似幻,天光隐隐照在雪山上,云层都被染上了一层金光,神圣无比。 六长老带着众人穿过山门,朝着大月山脚下走去,经历过山体崩塌,山脚下的新月潭都被掩埋了一小半,好在小木屋是建在千年的古树上,古树树根扎根千里,屹立不倒,所以小木屋依旧完好无损,只是这几年吹风雨打,破损了不少。 谢风谢雨带人去收拾小木屋,将小木屋打扫出来,然后将带来的物资尽数放在新月潭边,在湖边扎营休息。 六月初,漫山遍野都是盛开的小野花,新月潭边到处都是饮溪的小鹿和野兔,这些小动物也不怕人,偶尔还有几尾银鱼从波光粼粼的湖面上跃起来,留下一道优美的弧线。 “家主,湖里有鱼,等会我去抓点鱼回来,晚上能吃烤鱼。”谢雨欢喜地叫道,“这银鱼通体雪白,看着就十分的稀罕,一定很美味。” 谢风皱眉道:“此处林深瘴重,这鱼这样美丽,恐怕有毒。” 谢景焕淡淡说道:“没毒。” 他五年前吃过的,鱼肉鲜美,营养极高,明歌和风眠洲都很爱吃。那时候,他们两人半夜就坐在老树上,一边依偎在一起,一边月下垂钓,过了这么多年,他依旧忘不了那样的画面。 “这种银鱼只有晚上能钓的上来,许是这么多年来没有见到外人,鱼儿很喜欢,这才跃出水面来。” 这五年来,他们应该是第一批来此的外人。 说话间只见小草已经去了新月潭边,一只小鹿不知道从林间哪里跑了出来,从湖里叼出一块玉石,吐在了小草的脚边。 众人看的目瞪口呆。 谢雨惊叫道:“还能这样?” 这鹿都不怕人的吗?还有,这湖里有玉石?这小鹿叼了美玉,谁都不给,只给小草,是认出只有小草和六长老是大月山的人吗? 不仅谢雨惊呆,就连崔玉壶也大为震惊,只觉得这山里的动物都十分的有灵性。还有这种玉石乃是上好的白玉,在外面都是价值不菲的,在这山间竟然无人问津。 小草摸了摸小鹿的鹿角,知道这是它们表现亲昵和友好的举动,等到那小鹿蹦蹦跳跳地走了,将它叼上来的玉石又重新扔进了新月潭底。 众人见状又是一愣,尤其是崔玉壶,觉得自从到了南疆,月娘子好似解开了身上的枷锁,变得灵动很多,或许这才是她的本性吧。 谢雨是小孩子心性,见状连忙下了潭水,然后踩了一身的水,从潭底摸出一手的珠玉宝石,惊得下巴都要跌掉了,叫道:“娘子,这湖里产玉石吗?” 小草站在那棵千年的老树下面,看上树身上面的痕迹,淡淡说道:“不产,这些玉石珠宝都是明歌扔进湖里的,她喜欢来湖边夜钓,说晚上月光照在湖底玉石上,五光十色的,很好看。” 众人听的咂舌,竟然是因为这样的理由,所以就扔了一潭底的珠玉宝石,传闻中的大月国该是何等的富可敌国?可惜就是这样的世外桃源,如今也消失在这重重山涧之中了。 “明歌是谁?是你姐姐吗?”崔玉壶下意识地问道,等问出口,见众人齐刷刷地看着他,眼神像是能吃人一般,顿时惊了一下,这个名字不能提吗? 他是不是说错话了? 崔玉壶只觉得自打进了南疆,众人身上都有无数的秘密和忌讳,唯有他是一无所知的。 小草见状,微微一笑,说道:“你没有听过月明歌的名字吗?七年前,那可是九洲最赫赫有名的女娘,她是我们大月国的小国主,后来入了中洲,被疯帝囚禁在盛京众生塔。现在人人都称她为女冠,中洲已经不记得这个名字了。” 她微微感慨,她看到了明歌选择的那条路,但是看不清她自己的路。 崔玉壶微微震惊,原来是叫月明歌,九洲的那些传闻,月明歌这个名字似乎被人刻意地抹掉了。七年前,他才弱冠之年,还龟缩在山间苦读圣贤书,哪里会知晓这样的隐秘。 崔玉壶猛然想清楚了盛京,泉城,谢氏,大月国,疯帝这些人内在的联系,他仿佛接触到了九洲最大的隐秘,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心胸、眼界瞬间和以往不同,也意识到以前的自己是何等的井底之蛙。 崔玉壶:“所以娘子这几年一直在收藏各种极品明珠,是为了那位女冠吧?” 崔玉壶想起她平素不爱穿金戴银,衣食住行都很是朴素,唯独喜欢收藏一些明珠,每次他从海外带一些极品明珠和稀罕的珊瑚之类的,月娘子全都买了下来,原来是为了她姐姐。 小草微微一笑:“明歌最喜欢明珠宝石了,我很多年没见到她了,想多攒一些,等见到她的时候就送给她。” 谢景焕闻言侧目,表情有一瞬间的刺痛。原来她这几年一直都在攒明珠,所以和珍宝商人的崔玉壶才一直保持着来往。 这些事情他都不知晓,也从未放在心上过。他这几年在外奔波,自以为付出很多,如今看来像是一个笑话。 崔玉壶温柔说道:“娘子放心,以后我们一起多攒一些,等见到那位女冠,再一并送给她。” 小草笑笑没说话。 赵嬷嬷见状岔开话题说道:“家主,娘子都饿了吧,谢雨,你下去抓点鱼上来,准备做晚膳吧。” 于是众人各自领了活儿,开始忙碌起来。谢雨负责下去抓鱼跑腿,谢景焕负责做饭,谢风则带人去建木屋,准备在原来的小木屋边再建几座遮风挡雨的木屋。 这里到处都是木柴,木屋后面也有各种工具,就地取材很方便。 崔玉壶见状,也撩起了袖子,一起参与建房子。 到达大月山之后,众人紧绷的心弦放松下来,开始好好感受这样的世外桃源。 有崔玉壶协助,谢风等人很快就搭起了一间木棚子,将带来的被褥收拾收拾,也收拾出一间像样的屋子来。 晚上,小草和赵嬷嬷睡原本的小木屋,新建的小木屋本是留给六长老和谢景焕的,结果师徒两人晚饭之后就去了血月崖,一直等到月光洒满湖面,也没有回来。 崔玉壶怕夜间会有野兽,在小木屋前燃了一个篝火,六月的山间还是凉飕飕的,一行人一边烤着篝火,一边等着六长老和谢景焕。 谢雨:“娘子,家主和莫先生到底去哪里了?怎么还不回来?” 小草淡淡说道:“血月崖,今晚他们应该是不回来了。” 对于六长老来说,吃的苦中苦,方能练就无上剑术,血月崖那边是天然的练剑之地,修心之所,以前大长老也最喜欢坐在血月崖上,感受四季流逝的痕迹。 六长老既然带谢景焕去了血月崖,今夜应当是为他洗涤剑心去了。 谢雨眼睛一亮:“莫先生是教家主剑术去了吧。家主的剑术没准能有所突破呢。” 这里可是大月山,那什么血月崖听着就很牛逼的样子,要是家主在这里剑术大成,那可就太好了。 谢风看了一眼傻弟弟,家主这一路走来,情绪极差,剑心都乱了,还突破呢?莫先生应该是看出来了,怕他走火入魔,这才单独带家主去血月崖,稳固剑心去了。 第689章 闲散客 血月崖上,雪山瀑布一点点地冲刷下来,落在谢景焕的肩上,背上,冰冷刺骨,而潭水深处又有一处地热泉眼,汩汩地冒着热气,很快就将一潭冰水烧的滚烫。 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体内犹如有一股寒气和一股热气在交叉游走着,冲撞着,每当他内心急躁不安的时候,又会被彻骨的寒气冻结,如此周而复始,谢景焕觉得自己五感都渐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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