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清了清干涩哽咽的喉咙,说,“我去……买点东西,很快回来。” 他脚步匆忙走了。初冬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病房里便只剩下陌生人。有人暗自打量着他,他也全然没看见似的,坐在白色的病床上安静得像一幅画。 男人说自己很快回来,但是过了两个小时,也没回来。初冬输完液,护士过来给他拔掉针,走了。初冬就靠在床头,纤瘦的身体陷进枕头。他低垂着睫毛不知在看什么,想什么,手指轻轻抚过手背上的输液贴,摸着摸着,把输液贴轻轻撕了,随手扔在一边,专注看着手背上微微发青的针眼里冒出的一点点血珠。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初冬恍然有所察觉,抬起头朝门口看去。吴岳提着三四个大袋子进来,带起一阵风。他一进病房,那些时不时飘向初冬的目光立刻散了。初冬看着吴岳走到他床边,把袋子往床头一堆,大冷天里,这个人的额角竟然还冒出点汗来。他从袋子里拿出书,一本又一本,放在初冬的枕边,有小说,散文,诗歌,杂谈,全都不薄,被吴岳一口气堆到他面前,竟是有近十本。 “听说你喜欢看书,我就去市中心的书店逛了一圈,路上有点远,还堵车,回来晚了,对不起。”吴岳冲初冬一笑,“不知道你喜欢看什么,我读书也少,平时都不看书,就让售货员帮忙挑了一些名着,你看看这个,什么安娜妮娜,听说还不错。” 初冬手里被他塞下一本厚厚的大部头,他终于露出一点孩子一样的、吃惊还有些茫然的表情。他低头看着手里的书,书壳坚硬、光滑,翻开纸张就会闻到崭新而好闻的墨香与纸页之间淡淡的木香。不同于他在孤儿院里都快翻烂的那些小说集,薄薄的杂志,书页无人爱护,上面溅了油,沾了污渍,发黄破损,看了一百遍,也没有新的。 吴岳看着初冬反复抚摸书的封面,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但他很快注意到初冬的手背,连忙喊来护士给他贴上新的输液贴。他小心抚过初冬的手背,叮嘱:“小心一点,下次不要蹭下来了。” 吴岳的手心宽厚,温暖,覆在初冬冰凉单薄的手背上,迅速暖热了他的皮肤。他又想起什么,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手机盒,拆开,从里面拿出一个新手机放进初冬的手心,“电话卡我明天再去办,这两天你住院无聊,可以看看书,玩玩手机。正好我店里没事,就在医院陪着你。” 他又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新买的保温杯,洗干净了倒上热水,随时准备拿给初冬喝。吴岳坐在床边陪初冬翻了一遍新书,一看时间又跑下楼去买午饭。他这回速度很快,不到半个小时就拎着两个饭盒回来,与初冬面对面坐在床上一起吃。 这次初冬把饭都吃干净了。他坐在床上安静看书,吴岳就守在旁边,时不时给他倒水,抱他去卫生间,到了饭点就下楼去买饭,每一次都不重样。 他无时无刻不陪着初冬。店里有事他也推了,赵倩和他打电话他也不接。初冬稍微动一下,他就忙着起身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旁人看着奇异,没见过对儿子这么关心备至的爸,连初冬到后来都有些不自然,让他有事可以去忙,不需要这样一直照顾自己。 初冬做手术那天,他的体检报告也出来了。医生告诉吴岳小孩的身体不大好,免疫力低,容易发炎,缺乏营养,贫血,胃也有些问题。说到初冬的性别时,体检报告给出的判定结果是男性特征比女性特征更加显着,虽然有子宫却没有生孕能力,阴道口也比普通女性窄小,外貌特征更偏向于男性。 医生开了几副中药让吴岳带回去给初冬养身体,吴岳心事重重等在中药房外面看报告,想起医生说初冬这里有问题,那里也有问题,说到底还是出生的时候体质就不好,后来又根本没有好好养过,连基本的营养都跟不上。 吴岳拿了中药,正好初冬的手术也结束了。他的断腿重新开过刀,包着厚厚的纱布,人被送回病床时还在睡。他裹着被子沉沉闭着眼睛,乌黑的睫毛盖在雪白的皮肤上,呼吸清浅,躺在床里就像个瓷白的娃娃,只要睁开眼就会得到生命活过来。 吴岳坐在床边,握着初冬细瘦的手指,粗糙覆茧的手指一遍一遍摩挲指腹下的冰凉手背。他这才有机会好好看着初冬的脸,从眉毛到嘴唇,仔仔细细想要全部刻进心脏里,比记住任何东西都要牢固不可打破。 初冬的容貌太夺目,加上他的双性人性别,吴岳很难控制自己不去想没有家人的保护,孤独的初冬在过去是否遭遇过欺凌甚至侮辱,一想到这些吴岳的胸腔中就难以扼制烧起熊熊怒火,火却最终不知该烧向谁,只能把他自己灼得痛苦不已。 吴岳撑着额头皱眉醒来时,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就这样坐着睡着了。他抬头见初冬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躺在床上看着自己。吴岳发现初冬总是这样看着自己,睁着一双小鹿般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好像对一个陌生的东西很感兴趣,又不愿轻易靠近,便远远地不作声观察。吴岳见自己还握着他的手,手心热度蒸出的汗都把初冬的手指弄湿了,他忙抽回手,俯身摸了摸初冬的头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初冬说:“没有。” “腿呢,腿疼吗?” “不疼。” 吴岳端来水喂给他喝,初冬就一点点抿着喝下去。住院这几天,吴岳偶然发现初冬喜欢喝那种甜甜的鲜榨果汁,有一回吴岳给他买来橙子果汁,他就捧着果汁低头认真喝,时不时舔杯口边缘的残留,吃起饭让人着急,喝果汁倒是喝得干干净净,小嘴红红的。后来吴岳又给他买过别的口味,初冬都喜欢喝。 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初冬终于可以出院。吴岳高高兴兴开车带着他回了家,抱着初冬上楼,到家门口时对初冬说:“爸爸给你准备了惊喜。” 他打开门进屋,客厅里放着一个崭新的轮椅。吴岳把初冬放在轮椅上,帮他调整姿势,“我试了好几家,还是这种坐着舒服,可以按按钮自动走,也可以自己推轮子。”他讲了半天怎么用这个轮椅,又从轮椅扶手旁的一个袋子里抽出一根棍,抽开,原来是个可以伸缩折叠的拐杖,他把拐杖放到初冬手里,“你累了就坐轮椅,想走路就用拐杖。” 吴岳推着初冬从客厅到卧房,又到阳台,在家里转了一圈,笑着问:“是不是很方便?” 初冬看着他比自己兴致还高,也弯起嘴角很温和地笑起来,答:“嗯,很方便。” 吴岳见他露出笑容,顿时像个傻乎乎的新任爸爸无措在原地转了几圈,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什么要说,去房里抱出一堆袋子和盒子,从里面拆出新买的毛衣,棉袄,裤子,鞋子,手忙脚乱展示给初冬看,“我想给你买新衣服,又不知道怎么买才好,特地去问了我朋友的老婆,你看,这都是他们给你挑的,等你在家休息几天,我再带你去商场买,想买什么买什么。他们听说我把儿子找回来,还想来看你,我怕你不习惯,就拒绝了。” 吴岳说着说着想起什么,看看初冬的脸色,小心道:“你别怕,我就告诉了一个朋友,我和他关系好,他不会乱说,也不会有人打扰你。” 吴岳絮絮叨叨和初冬说话,停不下来似的,好像要把过去没说过的很多话一股脑都和初冬说了。初冬就坐在轮椅上听着,时而目光注视着他的举动,看他脸上的表情。 “衣服。” 吴岳动作一顿,看向初冬。初冬也看着他,一双温柔漂亮的眼睛微微弯起来,“都弄乱了。我来吧。” 吴岳瞎忙一通,衣服一个没收拾整齐,全凌乱堆在沙发上。初冬摇着轮椅过去,弯腰拣起一件毛衣,放在大腿上叠。吴岳终于安生下来,坐在一旁看着初冬耐心把衣服全都叠好,一一放在沙发上。 他只是看着初冬叠衣服的样子,低头时温润光泽的鼻梁,微翘的红色嘴唇, 看着他终于好好地坐在自己面前, 内心就逐渐平静下来。他失而复得的孩子,一生中最为珍贵的宝贝,从今以后他再不要他遭受任何苦难,不让风吹了他,雨淋了他。 吴岳恨不得把一切都给他的初冬,弥补他们之间错过的所有遗憾。 晚上吴岳去小区附近一家瓦罐汤店里端了一罐骨头汤回来给初冬喝,督促着他多喝了几口。之后洗澡的时候依旧把初冬抱进浴室,放在小凳子上让他自己洗澡。 他刚起身要走,却被一只凉凉的手拉住。吴岳回过头,就见初冬仰起小脸望着他,说,“可以帮忙吗?” 吴岳有些疑惑蹲下来,“之前不是自己也可以洗吗?” 初冬露出一副有些赧然的表情,“还是不大方便。” 吴岳明白过来。初冬前阵子一直不让他帮忙洗澡换衣服,一定是心里还觉得陌生抵触。现在初冬愿意让他靠近一步,吴岳的心中一时十分喜悦。他立刻换了凉拖鞋进来,蹲在初冬面前,“没问题,爸爸帮你洗。” 初冬乖巧地笑起来,脸颊上露出一对浅浅的小酒窝。他坐在小木凳上,眼睛温温润润地望着吴岳,白皙的手指点在衣领的第一颗纽扣,轻轻解开。 衣领散开,露出一对洁白纤细的锁骨,锁骨中间微微凹进一个圆润的小坑,皮肤下的脉络纤细淡青,像最小的羊毫以笔尖勾勒。初冬一粒一粒挑开纽扣,动作缓慢,从胸口到平坦的小腹寸寸展开在吴岳面前。他脱下衬衣,肩背纤薄透白,像一只静立花前的白色蝴蝶。衣料从手肘褪下,露出一把细窄柔软的腰。 初冬的目光始终落在吴岳的脸上,像昏暗林中一星飘渺的萤火,又像贫瘠土地上唯一一朵鲜艳的花,引着旅人前去一探究竟。衬衣落在瓷砖地板上,初冬赤裸的半身在浴室取暖器暖黄的灯光下晕出朦胧的光辉,从发丝到手指都浸出光泽。他看到吴岳的脸上短暂地出现不知所措和尴尬的表情,好像没有预想过会见到这样的场景。 但吴岳很快反应过来。他怕初冬着凉了,忙过来小心托着他的背,帮他脱下裤子,接着拿过淋浴头放水试水温,开始给初冬专心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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