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路青筋密布。 “从疗养院到麦当劳再到C.joy bar,我等了三个小时了。”沈迟压住他的肩膀,单手解裤子上的腰带,视线却从未离开过苏绽,评价道,“你现在接吻很有一套。” 苏绽的呼吸因此变得很急促,灼热的气息带着冰激凌的甜味儿,是他吃过的草莓新地。 他是个草莓味的男孩儿。 苏绽用嘴唇碰了碰沈迟的手腕,夹杂在唇缝间的舌头不经意间伸出来舔了舔,用格外勾人的语气说:“我等你一天了。” 早晨沈迟临走之前的那一幕不约而同地闪现出来。 苏绽说要等他回来,他折回来留下一个吻。 沈迟被他说得软了一片,将人压倒在双上,俯身在同样的位置落下一吻,左手的指腹捏着他耳垂上的小链子轻轻一拨,“是我回来晚了。” “我错了。”沈迟越过那只耳钉,很轻地吻苏绽的耳垂,在他脖颈和耳后的位置吐出一片热气,叫他“绽绽”,叫他“宝宝”。 沈迟没叫一声苏绽就脱一件衣服,到最后已经不剩什么了,他抬腿想要去脱袜子,沈迟不让,压着腿让他放下了。 苏绽不满地咛了一声,袜子不脱也行,但他不想只接吻,磨着沈迟问:“沈迟哪里不行?” 沈迟垂眸看他一眼,没说话,径直起身去拉床头柜的抽屉,苏绽拦了一下,没拦住,眼睁睁地看着他把那个藏满了隐私欲的抽屉拉开,随后放弃挣扎地抬手捂住了眼睛。 就当他已经死了吧。 沈迟看见里面的东西竟然没有多么意外,径直挑了一个拿到苏绽面前晃晃,“那天晚上你用的是这个?” 苏绽知道他说的是重逢的那个晚上,根本不想睁眼看,像开了震动一样摇头。 沈迟蔫儿坏,居然真的把手里的东西一个一个打开,震动声此起彼伏,透过床头柜和床板直达苏绽的脑电波,竟让人觉得脑子发晕。 沈迟总算按到自己满意的一个,挑挑眉问苏绽:“这个没电了,是这个吧。” 苏绽想死,躺在床上冲着沈迟挥了挥手,“别问了,过来□□我,总比社死好。” 沈迟看他浪不起来了,心里总算满意了些,又一个一个把开关按上,转身坐到苏绽旁边,握住。 苏绽惊恐地叫了一声,下意识地想要把腿蜷起来,又觉得这个举动实在太怂,只好认命不动,听见沈迟问他:“因为什么闹脾气?” 苏绽的脸早就红了,表情跟在疗养院的时候很像,愤愤地看着沈迟,他被禁锢,想跑又不敢,但也没有回答问题的意思。 予取予求的人在这一刻终于感到了那么一点儿委屈原来他是知道我在闹脾气的。 可是他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居然是在闹脾气。 他有多久没闹过脾气了呢? 七年前的苏绽是个骄纵的小少爷,很少把别人放在眼里,少年天才脾气自然很大,陆哲齐思昂他们早就习惯了这一点。 沈迟后来偷亲他,渐渐也就知道了。 再后来他不告而别,自己过了七年的苦日子,当初的少爷脾气都被磨得一干二净了,受了委屈也不觉得,笑嘻嘻地就咽下了。 大概是沈迟答应了跟他复合,所以让他有了那么一点儿底气。 可以感受到“委屈”这种情绪,也可以像当年一样闹脾气了。 这种沉默让沈迟眯了眯眼睛,指腹轻轻滑动刮下来,他问:“不想说?” 苏绽一声低低的呼叫,沈迟充耳不闻,俯身看向他,每一眼都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一样。 他问苏绽:“就想让我□□你?” 苏绽两眼通红,哆嗦着用牙齿咬住下唇,手指忍不住地桌上床单,想让沈迟赶紧放过自己,小色心却又忍不住蠢蠢欲动。 “对。”他咬着嘴唇说。 沈迟一笑,干脆成全他,手指松开后轻轻往下碰。 他让苏绽自己弄,转头去刚才的抽屉里挑了个合适的香味。 橙子味儿。 这一夜要下雨,哗啦一声惊雷震得人心口剧烈跳动,狭窄的居室里呼吸不畅,下一秒就要沦落为泥泞的禁域场。 沈迟一点儿都不大度,自己难受也不给苏绽,软磨硬泡之下超过两个小时,苏绽觉得自己快疯了。 没有人可以忍受那种在即将碰到云层又猛地坠落下来的感觉,他觉得沈迟这是在要他的命。 “你tm。”苏绽难得骂了一次人,“你是真的要□□我。” 沈迟哪舍得呢。 他怕把人逼急了,低头抵着苏绽的嘴唇轻轻吻了吻,却并没有进一步或是退一步,只是在苏绽两眼失焦的前一秒问:“因为什么闹脾气?” 苏绽一心求死,眼睛迟钝地眨动了一下,攥着床单的手忽然松开,环住沈迟的腰用力一抱。 云层挤压纠缠。 “啊”苏绽瞳孔失焦,轻轻颤抖,浑身都是汗。 他发觉这样饮鸩止渴的方式永无止境,沈迟既不心疼也不会累,无数次在昏过去又清醒的边缘挣扎,他最后全无意识地问:“你的手机呢?” 沈迟动作稍缓,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苏绽在说什么,他没有追问原因,只是回答:“没电了,要不是沈雪宁打了公司司机的电话,我今天就找不到你了。” 十几个未接电话终于有了下落,苏绽缓慢地眨动了一下眼睛,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在下一波攻势里几近无声地哭。 沈迟在他掉眼泪的那一刻就什么都明白了。 “我就说么,怎么会是因为早恋。”沈迟笑了笑,看着已经化成一滩水的人,“早恋的时候你可爽得很。” “让绽绽担心了。”他抹了抹苏绽的眼角,又一次轻轻地吻他,说,“对不起。” 苏绽挣扎着抱他,迷糊又清醒的问:“喜欢我是吗?” “沈迟。”他不给沈迟回答的机会,只是近乎执着地问,“有多喜欢我?” 2015年12月(1) 每年的12月都是一中最忙的时候。 艺术节、文艺汇演、元旦晚会的筹备都赶在这一个月。赶上建校90周年,高三学子有幸被排入了受邀之列。 苏绽一下午没上课,帮着艺体活动部的老师排画展,从教学楼到校门口的路上全是用来展览的画。 小少爷没怎么干过活,好在不算矫情,钉钉子的时候砸了手也坚持着把活儿干完了。 下课铃响,学生们鱼贯涌出,苏绽就裹紧羽绒服站在路口等沈迟,眼睛里盛满了盼望。 沈国耀家暴的事情过去之后,两人就已经谈上了。 现在一下午不见就想得慌。 这一年的冬天格外冷,椿城已经发布了几次低温预警,预测未来几天会有暴雪,体感温度绝对在零度以下。 苏绽在外面冻了一下午,活动着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静下来只觉得手脚都要被冻僵了。 无奈之下只能放弃让新买的项链露脸的机会,冰凉的小铁链被塞到衣服内侧,又抬手将羽绒服的拉链拉到最顶端,紧紧卡着下巴,把手凑在嘴边哈气。 下午五点半,天已经黑透了,路灯没那么亮,影影绰绰看不清人的脸,苏绽踮着脚站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腕上一重,手已经被人抓住了。 沈迟不知道是从哪儿过来了,身上也很凉,但还是将苏绽的手压在掌心里搓了搓,“冻坏了。” 沈迟已经过了十八岁的生日,是个很稳重的人,黑色的中长款羽绒服显得他身形很高,冷峻的眉眼上带着一层寒气,但并不觉得动人。 苏绽那时候就不如沈迟高,看他的时候需要微微仰头,冻得发白的皮肤和嘴角看着格外可怜样儿。 沈迟将他的手拢了拢,忍住想要用嘴唇去贴他的冲动,执着地替人暖了暖手。 苏绽没说话,抬着下巴回头冲着教学楼点了点,意思是问沈迟为什么不是从那儿来的。 “陈主任让我去教学处填信息,学籍转过来了。” “真的!”苏绽仰着脸笑开,装酷的情绪一扫而空,把手抽出来去搂苏绽的脖子,“那你就能在椿城高考了!” 这的确是天大的喜讯,苏绽之前因为沈迟要提前回村里备考的事情难过了好久,现在学籍转过来了,意味着他们可以在同一个城市考试,运气好的话还可以被分到同一个考点。 人来人往的,搂脖子这样的动作未免显得太过亲密了,好在这时候的天已经彻底黑透了,来往的学生有大多是赶着去抢校门口麻辣烫的饿死鬼,所以暂时没人注意到他们两个。 沈迟不放心,把苏绽作乱的手从镜子的脖子上扯下来,重新攥到自己手里捂住,“走,你不是也说想吃麻辣烫吗。” 苏绽在吃上不挑,家里的山珍海味吃得下,校门口的大辣片也能抢着买。 苏淮生和林芮工作太忙,平时注意不到这些细节,保姆又管不到少爷身上,久而久之惯得苏绽更加爱吃垃圾食品,十七八的小伙子身上没二两肉。 沈迟最有办法治人,说他长不高就是因为爱吃大辣片,苏绽从此金盆洗手重新做人,绝不再往小卖店里迈一步。 但麻辣烫还是可以吃吃的。 排队的时候碰到了齐思昂和陆哲,苏绽像看见了珍惜动物似地伸手戳陆哲,“韩晓娟不缠着你表白了吗?” 陆哲跟班里的大部分学生都一样,平时上课的时候会戴眼镜,大概是因为今天跑得太着急,现在眼睛还在鼻梁上架着。 他脸色奇差,显然被女生的情书闹得头脑发晕,咬牙道:“少爷,快闭嘴吧。” “女生都哭了,还不让人说了。” 苏绽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知道韩晓娟给陆哲的那封情书在班里引起了轩然大波,钟秀秀还特地找了两个人谈话,不过没说重话,毕竟高考在即,还是不要给学生们太大压力。 陆哲倒是没什么,韩晓娟回来还哭了一场,活像陆哲是个推卸责任的渣男。 这家麻辣烫在校门口开了十多年,味道很赞,是每一届学生都会光顾的对象。队伍越排越长,前面还夹杂着几个插队的学生,似乎怎么也看不到尽头。 还好,一中比较人性化,给学生们预留了充足的晚饭时间,六点半才开始第一节晚自习。 肆无忌惮的高三学子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时间观念,反而格外贪恋埋在人群里和好友打嘴仗的短暂时光。 苏绽喋喋不休。 沈迟暗中拉了他一把,本意是想让苏绽少说两句,谁知道苏绽转头就仰着脸冲他眨了眨眼睛,说:“还是我比较省心吧?” 沈迟挑挑眉,好像没听懂他这话的意思,果然又听见苏绽暗戳戳的凑在他耳边说:“沈迟,要不要我给你写情书?” 终于听到了满意的答案,沈迟故意钓鱼,“写完还要向韩晓娟一样当着全班人的面儿大声表白吗?” 他垂下眼睛看他,“学籍刚转过来,你可别让陈主任把我开除了。” “我给你走后门。” “?” 苏绽大方地摆摆手,一面提防着陆哲和齐思昂听到,一面悄悄对沈迟说:“老陈是我叔叔。” 想起苏绽在老陈面前时不时插科打诨的情景,沈迟姑且信了这句话,又对苏绽说:“那写吧。” “两千字。”他把苏绽的腕骨拢在手心里,用指腹摸了摸,“苏绽,一个字都不能少。” 苏绽被他这句有点S的话说得面红耳赤,耳垂都脖子的位置红了一大片,中午才戴上的钢球项链将皮肤激得冰凉,整个人陷在冰火两重天里。 仗着天黑,什么都没看见。 这边两只手躲躲藏藏地握着,另一边的齐思昂却捅了捅陆哲。 “哲哥,你有没有觉得最近绽绽和学霸很奇怪?” “怎么。” 齐思昂拧眉思索:“他俩每天都粘在一起哎,绽绽以前可没这么黏人。” 陆哲是个明白人,顺着齐思昂的话往那边看了一眼,又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他抬手托了一下眼睛,顺便对天翻了个白眼,脸上一副对苏绽鄙夷不屑的表情:“谁是绽绽,我不认识。” 齐思昂理所当然地认为他还在生苏绽的气,象征性地说了两句好话,前面那个话题也就被揭过去了。 麻辣烫的队长是长,但排起来却也很快,说几句话的功夫就已经排到他们了,苏绽兴冲冲地拥着沈迟去选菜,齐思昂和陆哲也不甘示弱地挤了过去。 这些隐晦的感情就此淹没在麻辣烫的叫卖声里,被小少年们保护得无人知晓。 一顿麻辣烫吃得心满意足,距离晚自习还有半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男生们通常会去打打球,但最近天气奇冷,连齐思昂这样的人都选择了窝到教室里刷题。 苏绽和沈迟没回去,借口布置画展,沿着校园的杨树道一路漫无目的的走,冷风吹乱他们的头发,露出年少张扬的眉眼。 天黑,校园里没什么人,只偶尔有几个从宿舍区跑回教学楼的女生,但都行色匆匆,没人注意到他们。 少年的爱恋恰恰妙在这里。 友谊给他们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面纱之外是人人都能看的东西,面纱下面就是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的那些蠢蠢欲动。 一碗麻辣烫带来的暖意足以驱散一部分严寒,沈迟握住苏绽的一只手,将他的手抄在自己羽绒服的口袋里。苏绽就任由人拉着,不知疲倦又向往自由地在校园里走着。 人群、烟火、教学楼都被他们抛在脑后。 艺术家热爱自由。 路越走越僻静,夹道两旁堆杂着一些没有清扫的枯树叶,踩上去的时候可以听到轻轻的“吱呀”声,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第一次接吻的那个晚上。 凌晨十二点的深秋,路边的枯叶,少年第一个青涩的吻,以及苏绽那句幼稚至极的“沈迟,咱俩追着风跑吧。” 心念一动,沈迟刚想要偏头对他说什么,苏绽却抢先一步开了口:“你想要什么样的情书?” 沈迟看他,随口聊起来的话题,他居然还当真了。 苏绽被握着的手就在口袋里捣鼓一下,胡乱捏了捏沈迟的手心,“你总得说一个啊,是表白的还是夸你的。” 沈迟微微皱了一下没,收回视线,似乎也想要在这两者之间做一个选择。 可是表白早已经表过了,夸他么,好像也没必要夸他。 沈迟忽然想到什么,足下一停,拉着苏绽的手停在了夹道中间。 “我想要我们不分开。”沈迟说。 苏绽愣了一下,随即仰着脸笑开,小少爷明媚灿烂,笑起来像个甜妹,路灯一笑,连眼睛里都盛满了星星。 他没有把与沈迟的恋爱当成小少爷游戏人间,反而很郑重地仰头看天,抬手朝着路灯下面一指,说:“沈迟,下雪了。”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他们的手交握在一起,在最为轻狂的年纪许下了一个名曰终生的诺言。 苏绽说:“这是我写给你的第一封情书。” 2015年12月(2) 这是2015年的初雪,苏绽和沈迟白了头发赶回教室,引得班里同学全部躁动不安。 晚自习坚持到第二节,外面的雪越下越大,竟然真的有了暴雪的趋向,一中终于大发慈悲地给学生放了假,校门外来接孩子的家长将整个片区围得水泄不通。 李叔给苏绽打电话的同时,钟秀秀把沈迟叫到了办公室。 沈迟家里情况特殊,沈国耀家暴的事情已经被钟秀秀知道了,料定他今晚回不了家,特意叫他过去问问他的意思。 苏绽就在办公室外面等他,看见人出来就凑上去问:“钟秀秀说什么?” 楼梯口风大,疾风里卷着细碎的雪点,苏绽的发梢上不禁结了一层碎冰碴,他应该是打完电话就过来了,一会儿时间就冻得脸色泛白,但那张润红色的嘴唇却光泽如常,张嘴笑起来的时候显得整个人唇红齿白。 沈迟顿了一下,“钟秀秀让我去他家里住,她爸爸要来接她,可以顺便把我接回去。” 苏绽“哦”一声,沈国耀家暴的事情刚闹出来的时候,沈迟要去省里参加竞赛,钟秀秀怕横生事端,当时就是让钟老头来接的沈迟。 “那你就” 苏绽刚一开口就被沈迟打断了,他甚至有些急促地说:“我说我不去了。” “啊?”苏绽有些急了,“那你怎么回去?” 暴风雪愈演愈烈,大有一种要将这座城市一夜覆盖的趋势,沈迟家住在城中村,离市区很有一段距离,这种天气公交车和地铁早就已经停运了,沈国耀更没有那种良心来接孩子。 沈迟抿唇,“我爸去工地了,最近不在家里,我给沈雪宁打了电话,今晚也不回去了。” 窗外一天银雪与楼梯口的灯光相互照应,将沈迟此刻的目光映得十分灼灼,苏绽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莫名在沈迟的眼底看见了难以明说的欲望。 不知道是不是苏绽那句“共白头”的情诗起了作用,沈迟居然说:“能不能带我回家?” 他凑近了,在雪色里与他额头抵着额头,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宝宝,带我回家吧。” 有意让李叔着急似的,苏绽并没有接着回答什么,两个人就这样长久地抵着,额头对着额头,被风吹乱的头发在耳边张扬肆意,像极了他们意气风发的岁月。 教学楼的学生早已经四散而逃,楼梯口空无一人,无人知晓他们猛烈跳动的心脏,只有办公室的门把手被按动了一下,两厘米的缝隙被敞开,随后又悄无声息地关上了。 苏绽把沈迟带回了家。 李叔见到苏绽带着别人上车的时候还惊讶了一会儿,在他的印象里,小少爷虽然热情开朗,但因为家境太过优渥,很少会把同学带到家里。记忆里仅存的印象还是那个叫齐思昂的男生,不过那可是少爷的发小,不像现在这一个,看起来又高冷又沉闷,明显不像是能和少爷玩到一块儿的朋友。 李叔不知道,他俩是玩不到一块儿,但滚到一块儿了。 汽车龟速行驶了将近一个小时,李叔把他们两个送到别墅门口。 雪下得太大了,纷纷扬扬的雪花将整个天幕围困起来,别墅的花草门庭都成了这场雪里的附属品,视线里只剩下两个裹着羽绒服的身影,在厚重的雪地里留下了深一脚浅一脚的脚印。 随即又是一阵卷着雪的风,将这一方庭院抹得平整如新,什么痕迹都留不下。 十二月底已经走到了一年的末尾,苏淮生和林芮终于卸下了繁重的工作,能在家里短暂地住一段时间。保姆孙阿姨没走,听见声音率先小跑着去开门,一声惊呼惊动了林芮。 “绽绽回来了!” 苏绽有点儿少爷脾气不假,但对身边的人都很亲切,“绽绽”这两个字从父母到同学,几乎每个人都在叫。 沈迟平时也跟着叫这个,就只有今天叫了一次“宝宝”,苏绽只要一想起那两个字就忍不住面红耳赤,为了避免林芮看出异常,他果断地把身后的罪魁祸首拉出来挡枪。 “妈,雪太大,我带同学来家里住。” 林芮身上穿着一件珊瑚绒的睡裙,原本是坐在沙发上看时尚杂志的,听见苏绽这么说才抬头看向沈迟,她人到中年,但皮肤和身材都保养得非常好,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和苏绽的气质一样,是个很温和的人。 “好的呀”林芮是南方人,说话时总是带着一点吴侬软语的腔调,“不给我们介绍的呀?” 苏绽接过沈迟的书包,和自己的一起放到玄关处,边忙活边应:“唔,这是沈迟,我同桌。” “好的呀,孙阿姨快去给小迟收拾房间。” 钟秀秀笑着请沈迟到客厅落座,孙阿姨做了小蛋糕和热牛奶。 俩小孩儿下午的时候刚吃了果腹的麻辣烫,这会儿原本是不怎么饿的,但外面下着大雪,别墅里再暖和也觉得寒意簌簌,在这样的天气里吃蛋糕喝牛奶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苏绽把自己手边的蛋糕推给沈迟,奶油很新鲜,抹面是慕斯质地。 苏绽跃跃欲试鼓动沈迟:“快尝尝。” 同样满脸期待的还有林芮和孙阿姨。 盛情难却,沈迟动了勺子,一口奶油下去并不甜腻,他只是想要尝一尝,苏绽究竟生活在一个怎样的环境里。 原来这栋别墅里全是奶油,与他住的那个城中村天壤之别。 他要再努力一些,让苏绽以后每天都能吃到这样的奶油蛋糕。 暴雪来得急,一中大概也没有料到这场雪会致使整个椿城休假三天,因此这天晚上根本没有留作业。 苏绽和沈迟吃完小蛋糕的时候,苏淮生从楼上下来了。 和沈迟印象里的样子差不多,苏淮生应该是刚在书房开完视频会议,下楼的时候穿得是一件略显随意的衬衫,没有打领带,整个人都有一种家常气息。 苏绽的长相更偏向于他,很瘦,五官清秀出挑。只不过苏淮生的脸上还架着一副细眶眼睛,常年从事艺术事业,因而整个人都十分斯文。 他下楼的时候手里拿了一份设计稿,纸张与楼梯上的艺术画触碰在一起,光影像一条永无止境的绳子,将他与“艺术”两个字牢牢地绑缚在一起。 不像苏绽,活脱脱就是一个小太阳。 “是小迟吧?”苏淮生让沈迟不用多礼,“刚才在楼上听到了,绽绽难得邀请同学来家里,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沈迟笑起来问好,依言坐下的一瞬间感到内心忐忑,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样的感觉竟然像极了在见家长。 体贴的苏绽看出了他的不自然,伸手扯扯他的袖子,让他不要紧张。 好在孙阿姨及时下来,说客房已经收拾好了,沈迟可以过去看看。 苏淮生和林芮还有工作要谈,嘱咐了几句就进了书房,让沈迟把这儿当自己家。 沈迟没有办法真的把这里当成自己家。 这天晚上的别墅区异常安静,偶尔传来几声雪夜里的犬吠声,大概是邻居家养的狗。 沈迟坐在客房的飘窗上,视线始终落在窗外,簌簌暴雪中什么也没能留下,只有一片索然无味的白。 疲于奔命的成年人或许无心留意,但对他们这一届的学生来说,这场雪或许会成为毕生难忘的记忆。 眼前又闪过那一幕,一个淋白了头发的少年笑得灿烂异常,伸手指着路灯下不曾停歇的雪花,说“这是我写给你的第一封情书。”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沈迟倏地坐直了身体,侧耳听了两秒钟,绷着的眉心就舒展开了。 把手转动,苏绽猫着腰悄悄溜进来,他明显刚洗完澡,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睡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却还往肩膀周围滴着水。 沈迟让他关门,蹙眉问:“怎么不吹头发。” 苏绽笑笑,转头钻进沈迟房间里的浴室,孙阿姨面面俱到,还给沈迟准备了崭新的吹风机,苏绽显然是知道这一点的。 少爷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把手里的吹风机捧给沈迟,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几乎要眯成一条缝,缝隙之间透出来的瞳仁却还是亮晶晶的。 眼睛里像是盛着星星。 沈迟接过他手里的吹风机,拿在手里一掂量,佯装不知地问:“干什么?” 苏绽就胡搅蛮缠,毫不见外地在人家床边坐下,“你给我吹。” 得,伺候少爷。 沈迟遵命,从另一侧上床,半跪在苏绽身后,吹风机刚好连接在床头柜上方的插座上。 温度调到中档,沈迟在自己的手臂上试了一下温度,觉得不烫才挪向了苏绽的脑袋。 杂乱的头发被他的手掌整个包裹住,灼热的温度顺着他的动作一点一点蔓延开,苏绽舒服地仰头闭眼,忍不住哼哼了两声。 沈迟听不了他这样的动静,又吹了一会儿,吹风机暂时关上放到一边,他俯身,苏绽却也像是有感应似地闭着眼睛抬头。 他们就着这样的姿势接了一个吻。 “宝宝。” 沈迟说:“这好像在偷情啊。” 2015年12月(3) 暴雪第二天,苏淮生和林芮赶去见一位美院的教授。 家里一下子空了下来,苏绽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立刻大包小包地把自己搬到了沈迟的房间,孙阿姨问他这是干什么,苏绽说要多向同学请教问题。 都是男生,孙阿姨也委实没有想太多。 比起他们紧凑的学习生活,因为暴雪而偷出来的这几天假期就显得格外枯燥无味。 沈迟带了习题,不调情的时候就坐在桌子前面随手刷题。苏绽不爱学习,自然而然霸占了飘窗的位置,抱着速写本随手勾勒。 他余光扫过沈迟学习的侧脸,脸上却要装成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铅笔勾勒出一个极其冷峻的影子,在纸张的右下角写上“S”,想了想,又把这个字母补充成“Shen”。 这是他送给沈迟的第一幅画,明明已经画完了,却还捏在手里扭扭捏捏地不肯送出去。 沈迟写完手里的一道题,翻转笔端,轻轻敲击桌面,“拿过来看看。” 苏绽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小少爷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较为听话地把速写纸从本子上撕下来,单手捏着拿给沈迟看。 沈迟没接,目光落在苏绽的脚上,发现他从飘窗上下来没穿拖鞋。 椿城是一座偏南的小城市,没有暖气,耐不过苏家财大气粗,壁挂炉和空调开得很足。 苏绽注意到他在看什么,裹着白棉袜的脚趾动了动,无所谓道:“又不冷。” 沈迟静静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起身去飘窗下面拎回了苏绽的拖鞋。 这就没有不穿的道理了。 男孩儿的脚背被包裹在白色的毛绒拖鞋里,露出修长漂亮的踝骨,沈迟只是看了一眼就不敢再多看下去。 他拉过苏绽捏着速写纸的手,指腹在他的手腕上揉了揉,苏绽就只能将那张速写交了出去。 沈迟却没松手,拉着苏绽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两个人一起静静地端详天才少年画的速写稿。 然后他们就趁着孙阿姨午睡的时间浪费了一纸篓的卫生纸。 暴雪第三天,学校打来电话,通知全体学生返校上课。 一周后,学校迎来了一年一度但今年格外隆重的文艺汇演。 这天的汇报厅人满为患,看台甚至坐不下,高一的学生们自己搬了凳子坐在连廊上。 苏绽和沈迟是跟着班里一起到的,他俩个子高,很自觉地坐在了最后一排,边上杵着一个呆呆木木的齐思昂。 他们毕竟是高三,和那群可以撒开了玩的高一学生不一样,前段时间暴雪放假,他们已经毫无负担地活了几天,回来之后就被钟秀秀压得很紧。 就连这次文艺汇演也是有很多人带了作业的,沈迟就是其中一个。 苏绽没带,他有更操心的事儿。 高三的学生没有节目,但苏绽却为此忙活了很久艺术节的海报是他做的。 这次校庆很隆重,学校下了血本儿,LED屏、音响、灯光、舞台搭建都力求完美。 主持人用话筒强调了纪律,伴奏响起,整个会场的声音都被压了下去。 灯光随之亮起,苏绽在暗中猛地戳了戳沈迟的胳膊,“看看看看!” 沈迟和齐思昂一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舞台中央的LED屏上率先亮起光斑,随即点点散开,又在目不暇接之际汇聚成一中的校徽。 富有流动感的图案,有冲击力的色彩,密而有序的构图,这是苏绽的设计。 沈迟坐在人群的最后方看着LED屏上徐徐展开的图案,剧烈的撞击感让他眉梢一挑,早就知道苏绽前段时间在做校庆的设计,但他的保密工作相当到位,即便是沈迟也毫不知情。 现在一看,才只觉得惊艳。 苏绽是整个一中公认的少年天才,出身艺术世家,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央美的大门,这些沈迟都是知道的。 但百闻不如一见,再大的名头都没有亲眼见到来得实在。 认识这么久了,沈迟还是第一次见到苏绽在设计上的天赋,这就像是别墅楼梯上方悬挂的西方艺术画,各种颜色杂糅一处,是被命运交织起来的长长的绳索。 LED屏幕上的动画终于播放完毕,Logo的末尾留下了设计者的名字苏绽。 台下响起一阵欢呼声。 陆哲隔着人群冲苏绽吹了个口哨,场地太黑看不清他的嘴形,但依着苏绽对他的了解,这人说的必定是“绽绽好样的”无疑。 不耍酷对不起前段时间的几百张设计稿,苏绽抬抬下巴,回了陆哲一个口哨。 主持人已经在台上报幕,第一个环节是介绍到场嘉宾,建校九十周年不是小事,校领导特意邀请了教育局和市局的领导、各大中学的校长,排场不是一般的大。 校长致辞时赞颂了学校风雨同舟的历史,并展望未来,许诺同赴建校一百周年的伟大明天。 这之后就是各种各样的歌舞节目。 学校里的艺体特长生几乎全部上阵,赔上数学矢量章节听不懂的命运,把全部心思都花在了这次的文艺汇演上。 场面那叫一个精彩。 高三年级的位置本来就很靠后,校领导也属意他们中间的一些尖子生可以挑战闹境里读书,但表演渐次拉开帷幕,谁都没有了学习的心思,就连沈迟都把手里的作业放下了。 苏绽掏出手机来拍照,准备留个证据。 场地太黑,手机自动开了闪光灯,闪到了钟秀秀的眼睛,顺利得到钟秀秀的眼刀一记并警告一句:“把手机收了!” 苏绽讪笑,知道钟秀秀不会真的没收手机,还特意让齐思昂打着掩护查验了一下相册,确认自己已经留存了沈迟扬言要学习但最后并没有学习的证据。 妥当地把手机收回到书包里,苏绽装模作样地坐正,无视沈迟的白眼,并兴致勃勃地教唆学霸抬头看节目。 台上的节目是中国鼓表演,师生齐上阵,气势十足地演绎中国百年变革发展史,就像串词里说得一样:跃动的古典像中国人民一步一个扎实的脚印,从此演变成往来学子步履匆匆的求学脚步。 那样的鼓声太过震撼,每个人的心跳都与鼓点同频,心跳的幅度随着鼓声一起一落,同时升到云层,又同时落到地面。 姜且就坐在钟秀秀身边,看见她们素日温柔和缓的班主任在随身携带的会议记录本上写下了一段话。 心脏同频,所以灵魂共振。 不愧是语文老师。 苏绽是个一门心思钻研设计的美术生,音乐方面的事情向来一窍不通,但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动的时候那样具有节奏性,仿佛已经能够预判鼓锤将在什么时候抬起,又会在多久之后落下。 他还在兀自震撼着,忽然觉得手上一重,是沈迟拉过了他的手腕,莫名奇妙地将那只手按上了他的心脏。 苏绽以前摸这里都是图沈迟的胸肌,史无前例头一次,他摸到的是沈迟的心跳。 咚。 咚。 每一声都与他自己的心跳声一致。 那时候的苏绽尚且不知道钟秀秀写下了一句什么话,但如果让他来形容,那么意思大抵是相似的。 原来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床上的情到浓时,心跳的频率也可以是一样的。 他们仗着天黑做过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这次也是一样。 苏绽任由沈迟钳制着自己的手腕,掌心隔着一件外套一件校服紧紧贴在他心脏的位置,手心很快就出了汗。 汇报厅里有空调,但沈迟穿的还是那件羽绒服,面料一般,很快就印上了苏绽手心的湿印。 苏绽觉得难受,又担心齐思昂或是钟秀秀会注意到他们两个,一偏头就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十分翻脸不认人。 沈迟低笑一声,背景音乐太吵,苏绽其实没有听清楚,但凭直觉他觉得沈迟一定是笑了一声。这一笑过后他并没有松手的意思,反而把苏绽的手腕往下拉了拉,在暗无人声的地方十指相扣。 这年头好像格外流行十指相扣。 苏绽庆幸现在的会场是暗的,否则一定会有人发现自己的脸已经红了,他忍着害羞和耻意努力喘息,然后用汗津津的手心去握赵旌眠的手。 紧密的鼓点恰好停歇在这一刻,人的心脏因此暂停跳动,苏绽深深地吸进去一口气,良久之后才吐出来,想起沈迟说过的“偷情”两个字。 他们在一墙之隔的卧室里偷情,在保姆午睡的时候偷情,在人声鼎沸的文艺汇演上偷情。 寂静的环境能将人的思绪无限放大延长,苏绽向来爱走神,恍恍惚惚想起很久之前的一个中午,沈迟俯身在自己脸颊上偷亲的那一口。 一个不敢明目张胆的狂徒。 台上灯光亮起,主持人上台报幕,下一个节目是备受期待的合唱。 紧接着又是一片漆黑。 那一刻全场寂静,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苏绽攀着沈迟的脖颈,与他接了一个一触即分的吻。 于是这一刻也成了偷情。 堵嘴 沈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有多喜欢苏绽。 把人压在床单上证明,十指相握地证明,亲得人嘴唇张开控制不住地流出口水地证明。 苏绽觉得自己今晚要么会疯,要么会死。 他的意识已经很不清楚了,无助地张着嘴想要说什么,惊叫之下却只能发出几个串不起来的气音,嗓子已经失声,其他的一切都成了奢侈。 沈迟低头,用指腹抿去他嘴角的口水,又就着这样的姿势在他红润异常的嘴唇上点了点。 “你这里”沈迟尚有余力,问,“你这里没有别的东西吗?” 苏绽的脑子已经全木了,完全听不懂沈迟在说什么,过了许久才迟钝地回应:“什么” 沈迟暗指那只藏满了欲望的抽屉,又挑明了问:“没有能的吗?” 苏绽下意识地把嘴唇合上,没有办法呼吸,最终又认命地张开了。 想明白沈迟问他要的是什么,又像是开了小幅度震动似地开始摇头,有一声没一声地说:“我这儿我这儿是正经酒吧,口.球容易玩出事儿来,违法!” 沈迟是律师,比苏绽要懂法,闻言煞有介事地笑了笑,轻轻拨弄苏绽的嘴唇,“可是你叫得太浪了。” “宝宝。”他又这样叫他,“你叫得我停不下来。” 苏绽已经浑身都透着粉,听见沈迟这句话的时候,肌肤上竟然起了一层密密的小疙瘩,他颤抖着摇了摇头,眼角充盈着泪花,说:“要不你把我绑起来吧。” 细瘦的手腕带动手指在沈迟的肩膀上无意识地刮碰,“我已经想要挠你了。” 沈迟哪舍得,轻笑着看他,用指腹在他晕满了眼泪的眼尾擦了擦,“你是小猫吗?” “喵。”苏绽很快叫了一声。 他承认他是小猫。 这只猫要浪一些,撩拨完了又说自己承受不住。沈迟不希望他这么没有担当,手指轻轻拨动了一下,使得苏绽身上开始发出过电一般的颤抖,小腹率先投降痉挛,小猫随即剧烈呻.吟。 一秒钟。 两秒钟。 三秒钟。 三秒钟之后,沈迟终于大发慈悲地饶了他。 复合之后第一次闹乌龙,苏绽承受了生命所不能承受之痛,彻底实现了三天不下床的需求。 临近国庆节,最近C.joy bar非常忙碌,KE和阿卓对于老板长时间翘班的行为赶到十分不满,几次三番找上门来都被沈迟挡在了门外。 沈迟差一点就要跟他们谈劳动法。 苏绽这时候正靠在床上吃沈迟给他洗好的水果,小东西不仗义,看见昔日并肩作战的革命好友被拦在门外,心里却只有看热闹的想法。 然后就被门外的两个人痛骂“重色轻友”,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正赶上沈迟关门回来,听见声音连忙将他手里抱着的果盘拿到床头柜上放好,又郑重其事地把苏绽踢开的被子重新盖好。 苏绽在他抬手之前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软哒哒地说:“不烧了。” 苏绽事后连着烧了好几天,最严重的时候连人都分不清楚,抱着林听的胳膊叫妈妈,管沈迟叫爸爸,最离谱的是他居然还把KE认成了钟秀秀。 严重到人畜不分。 沈迟心疼坏了,想把人送到医院,结果苏绽都烧成那样了还知道因为这事儿去医院丢人,威胁沈迟要把自己一头撞死。 沈迟还就真吃他要死要活的这一套,无奈之下只能一通电话把陆哲叫过来,苏绽挨了针,沈迟挨了一顿数落,开始认命地照顾人。 苏绽又短暂地当了几天“小少爷”。 他神志不清的时候毛病最多,热的东西不吃、凉的东西不吃、屁股疼的时候不吃,体温超过39度的时候也不吃。 沈迟被逼得没办法,只能把正在交接的委托人晾在一边,全新全意照顾少爷。 晚上自然也是陪着的。 苏绽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喜欢做梦,他那天晚上把嗓子喊哑了,呜呜咽咽地说很多梦话也听不清楚,沈迟趴在他嘴边一个字一个字地分辨,眉心禁不住越收越紧。 “迟哥很大。”苏绽说。 “迟哥夸我叫得浪。”苏绽又说。 “迟哥” 沈迟揉揉人汗津津的头发,一脸冷漠地把苏绽叫醒,“起来吃药。” 苏绽眨巴眨巴眼睛,懵懵懂懂地“哦”了一声,这才就着沈迟递过来的吸管连喝了好几口水,把退烧药给吃了。 干涸的喉咙得到了水分的滋养,整个人也终于有了点儿力气。 半夜两点多,苏绽裹着被子坐在床上,认认真真地捧着沈迟的脸,一字一顿地说:“迟哥说喜欢我。” 沈迟愣住。 截止到这一刻,他才恍惚地意识到自己其实一直在模糊苏绽的爱,学生时代他曾被苏绽一把从泥地里拉了出来,后来他苦寻无果,天真地以为小少爷这是玩玩就走。 重逢至今,他自以为苏绽是那个死缠烂打的人,其实不然。 苏绽是那个一直在用一颗真心捧着他的人。 沈迟手里还端着苏绽喝了一半的水,他顾不上,颤着右手去掰苏绽的脑袋。苏绽的后脑勺很圆,像苛刻的艺术家一样,几乎是一个标准的球体,沈迟的手掌拢着他,偏过头,与他接吻。 苏绽在这种事情上总是很配合,即便神智都有些不清楚了,但在沈迟舔他牙缝的时候还是会很主动地张开嘴,甚至还挑逗着主动伸舌头。 说他浪不是平白无故的。 沈迟念着他在发烧,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太久,两三分钟就分开了,唇齿间扯出银丝,沈迟用指腹抹了抹苏绽的嘴唇,动作与那天晚上相比简直如出一辙。 沈迟静静地等他像小猫舔毛一样舔好了自己的嘴唇,安静片刻才注视着苏绽的眼睛开口:“喜欢你。” 迟哥喜欢你。 苏绽受宠若惊地张开嘴,苍白的小脸上很快浮现出一抹红晕,紧接着从耳朵蔓延到脖颈,像少男初被表白的娇羞,转头一掀被子蒙头钻进去了。 耳边只剩下沈迟的低笑声。 自然,这些事情苏绽都是不记得了的,他生病的时候会断片儿,比喝醉了酒还要严重。 此时此刻,苏绽满怀期待地看着沈迟举着体温枪在自己额头上“滴”的一声,然后趴过去看体温枪上的数字。 “36度九。”虽然声音还哑着,但明显有劲儿多了,他冲沈迟炫耀,“我就说我不烧了吧!” 沈迟已经被他这场病吓坏了,闻言也实在夸不出什么来,将体温枪收好,又替苏绽倒了一杯温水。 “怪我。”沈迟抬眸说,“我实在没想到你的身体这么差。” 那天晚上因为苏绽闹得那点儿别扭,沈迟把人逼得有些急了,床头柜里的用完了之后就没再戴,发烧是在所难免的。 但沈迟真没想到苏绽现在会这么弱不禁风,陆哲打个针还要听他哭。 沈迟微微抿了一下唇,没提这件事,反而问:“这几年你都在做什么?” 他伸手在苏绽的屁股上捏了捏,评价道:“虚了。” 苏绽一边不服气一边脸红,心里其实别扭极了,他屁股还疼着,但不想再被沈迟捏住什么把柄,因此在他的手捏上来的时候咬住了后槽牙,硬是一声都没吭。 但他心里知道沈迟问的是他这些年的工作。 沈迟手上不松力气,苏绽被他勾得面红耳赤,偏头不去看人,把自己的半张脸都埋到枕头里。 僵持了一分钟左右,苏绽哼哼唧唧地开口:“在北城的波垦利大街上卖过画。” 沈迟松开手,掌心在苏绽屁股上揉了揉,是让他放松的意思。 苏绽知道他不舍得在这种时候折腾自己,终于顺着沈迟的动作轻轻地呼出来一口气,但是脸上的红仍然没有退下去,反而有一些愈演愈烈的趋势。 沈迟坐在床的一侧,一双冷冽的眸子终于被床上的人捂出了些许热气,他用捏过屁股的手拨了拨苏绽的头发,见人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又乘胜追击,在苏绽的脑袋上揉了揉。 喘息间已经满是爱怜,沈迟实在忍不住,终于将埋了许久的困惑问出口:“没有上大学吗?” 苏绽下意识地抿了一下唇,眼睛直视着前方很久,直到眼睛开始失焦才将目光投向了沈迟。 他摆出喜欢的笑容,眼睛弯起来,嘴角露出整齐的牙齿,反问:“怎么,你嫌弃我啊?” 这就是默认了。 苏绽当年没有参加高考,自然也没有去上大学,曾经在一中里最为耀眼的人就此消失,再也不提自己的过往。 七年前的夏天,沈迟被钟老头接到家里,钟秀秀收了他的手机,切断了他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他把三年的努力付诸在那短暂的两天里,企图考完试就可以与苏绽见面。 谁知一等就是七年。 沈迟觉得好像有人在自己的心尖上揪起了一角,一颗心密密麻麻地疼,他怅叹一声,托着苏绽的后背将人拥在怀里。 他轻轻地顺苏绽的头发,嗓音发哑,张嘴竟有些哽咽:“怎么会。” 调酒师 调酒师 爱将人治愈。 他们这天什么都没有做,就只是互相抱着,苏绽在沈迟怀里睡过去几次,沈迟却始终都没有合过眼,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怀里人的侧脸。 从他光洁的额头看到纤长的睫毛,伸手摸了摸他左耳垂上的那只小耳洞,怕把人吵醒,又不动声色地把手收了回去。 苏绽哼哼唧唧地躺了一天,到下午的时候就已经可以下床吃饭了,只是走路的时候脚步有些飘,时不时爱往沈迟身上蹭。 软乎乎的人凑上来,沈迟只能顺势将人揽到怀里,也不知道他是真的虚还是纯粘人,自己操的人只能自己宠着。 晚饭是KE送过来的,看见苏绽那个坠入爱河的样子简直啧啧不已,一句话没说就扔下饭走了。 到了晚上,苏绽撺掇沈迟去工作。 原因是沈迟晚饭之后接了个电话,对方是沈迟的委托人。 根据苏绽的拼凑性理解,这个委托人姓焦,是椿城赫赫有名的女总裁。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钱多也有苦恼,焦总最近发现自己公司的财务出了一笔漏洞,一路顺藤摸瓜地查下去,发现钱被打到了丈夫的私人账号上。 焦总决定与丈夫离婚,要求对方净身出户,奈何这笔账做得很细,没有外遇、没有偷漏税,全部是股份变动之后的合法转移。 这个辩护不好打,其他律师都畏手畏脚不敢接,但沈迟很痛快地接下来了。 这两年他一直在做一些激进的事,还保留着读书时候的拙气,也正因此,沈律师仅仅毕业两年就在业界混得小有名气了。 焦总财大气粗,定好了时间就派司机来接沈迟,苏绽站在窗边看到他上的是那辆黑色的SUV。 还真是财大气粗,苏绽这么想着,不由得挑了挑眉毛。 C.joy bar晚上七点钟开始营业,驻唱和GOGO提前半个小时开始做准备,苏绽好像已经能够感受到隔着一层地板传来的鼓点。 恍惚中想起高三那年的文艺汇演,他抬手在自己心脏的位置按了按,心跳的频率并没有什么变化,看样子这跟音乐没有太大的关系。 他轻轻地笑了一下,转身去衣柜里挑衣服,打扮好之后顺利下楼。 吧台前面已经人满为患,调酒师小夏正努力驯服杯子里冥顽不化的冰球,有人反复强调自己要一杯Negroni,苏绽绕进吧台从酒架上拿酒,周围的声音顿时小了几个分贝。 他站吧台的时候向来喜欢伪装成调酒师,穿的是一身咖色条纹衬衫,外面配同色系的西装马甲。 苏绽不算有肉,整个人都是偏瘦的,薄衬衫裹在身上,似乎可以看到薄薄的那层肌肉,但更多的是他劲瘦的筋骨。 吧台处的灯光很暗,蓝紫色中夹杂着一点玫粉,将苏绽精致的五官映得清清楚楚。 他今天换了一只耳钉,是一款北极星的铜镶黑钻,看起来格外禁欲。 围在吧台外面的有几个1,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朝苏绽吹口哨。 苏绽早就习以为常,安安静静调完了手里的酒,冰块放进去,没有溅出一点儿水花。 “您的negroni。” 对方接了,并问苏绽要不要去卡座一起喝一杯,苏绽婉拒:“不好意思,我男朋友知道了可能会吃醋。” “吃醋会怎么样?甩了你吗。” 面对轻佻和具有窥探欲的言语,苏绽只是低头笑了一下,面色不改地回答:“不,他会往死里操.我。” “” 聚成一团的浪客由此散开,吧台前面只剩诚心索要酒水的伴侣。 苏绽和小夏各忙各的,到十一点多的时候才又迎来了这天晚上的高峰时段。 这天是工作日,但酒吧里的人并没少太多,朋友聚会、情侣约会、或者是来约人,大多会远在这个时间段。 酒临街人头攒动,这座城市从来都不缺想要纵欲的人。 水蛇的名头打得最响,KE那边吸引了大多数的客人,围坐在吧台旁边的情侣却也开始肆无忌惮,在甜腻的酒精中开始接吻。 苏绽若无其事地错开目光,心里却又开始蠢蠢欲动,才几个小时不见,他已经又在想沈迟了。 想和他一起坐在吧台前面,在玫粉色的聚光灯闪过的时候接吻,想被沈迟抵在吧台的台面上,在灯光按下去的时候×交。 苏绽忽然就坐不住了,偏头嘱咐了小夏几句,然后拿了随身的手机准备离开。 还没有出吧台,他被人叫住。 “一杯B52轰炸机。” 小夏立刻就去拿杯子,被那人拦住,顺势一点苏绽,“你来调。” 苏绽长相出挑,冒充调酒师站吧台的时候时长会被调戏,自己的地盘儿没什么好怕的,况且做这一行总是免不了这些事情,他轻而易举就能把问题解决。 苏绽笑笑,伸手接过小夏手里的杯子,这才将目光放到了来人身上。 是几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中间那个染着黄头发,说话的时候嘴里还叼着一根烟,痞气很足。 看着就很社会。 苏绽心里生出一种诧异的感觉,在北城做酒吧迎宾的那段时间也算上,来来往往什么人都见过了,他却觉得自己被眼前那样的目光看得很不舒服。 苏绽微微蹙眉,压着心头的怪异调好了手里的酒,仍然微笑着将酒杯递出去。
相关推荐:
邻家少妇
贵妃母子民国文生存手札
朝朝暮暮
将军男后(修改版)
九品道士
斗罗:转生火麟飞,幻麟星云
永乐町69号(H)
蛇行天下(H)
女儿红
有只按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