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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有不同的处事方法。” “比如?” “我并不介意让当年的事情重新出现在大众视野,我们把这一切都交给大众评判,你能放过两个孩子了吗?” 黄志宇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有听明白苏绽这话的意思,手指弯起来轻轻敲击木质桌面,问:“你什么意思?” “七年前体育馆塌陷,设计师苏淮生引咎自杀,苏家背负巨额债务一千六百万,从法律的角度来说,还清了这笔钱,就什么都还清了。”苏绽看着他,一双眼睛不卑不亢,“但是你不依不饶,一定要追着我要一个说法,觉得从公序良俗的角度来说我们家还欠着你一条命。” 他笑了一下,似乎即将孤注一掷,“那就让大家评评理。” 黄志宇讶然。 他清楚地记得在C.joy bar的吧台前面,他在提起苏淮生时苏绽那种近乎惊恐的表情,还有那个律师 黄志宇咬牙问:“你不怕别人知道了?” “我爸爸的遗书里说,他的设计没有任何问题,坍塌的原因至今不为人知,但舆论压力令他难以喘息,所以他选择了自杀。”苏绽说,“把事情再一次交给舆论吧,我也想看看,事情还会不会再有转机。” 林听在他哥对这件事的态度发生转变之后就没有再说话了,小孩儿心里暗暗戳戳,小主意想了一大堆,最后却没落到这件事的结果上。 只是忽然觉得,他哥真正在意的可能不是舆论,而是沈迟。 椿城地势低平,四五点钟的太阳已经没有那么强烈,闹市区,茶楼下人流如织,喧嚣声音渐次传来,吵得人心惶惶。 下午四点多,苏绽发了一条微博。 他最初办画展的时候就小有名气,微博粉丝数不亚于界内其他大佬。七年前一场事故,他再也没有登过微博,但此时仍然制造了不少流量。 微博发出去不到半个小时,已经被顶上了热搜。 七年的时间实在太长了。 5G时代早已来临,无人驾驶逐渐应用于一二线城市,少年走向青年,青年走向中年,中年迈入老年。 当初目睹了体育馆塌方事件的人早已销声匿迹,只剩寥寥无几的旁观者从另一个角度审视当年的是非。 褒贬不一。 沈迟吃过含镇定成分的药之后就在陆哲的劝说下上楼睡了一觉,药物作用下,这一觉被迫睡得很沉,一直到陆哲上楼叫他还迷迷糊糊的。 天似乎要黑了,窗帘拉着,房间里一片昏暗,沈迟一时无法分辨时间,只问陆哲:“他回来了?” 知道他说的是苏绽,陆哲诚实地摇摇头,“钟秀秀来了。” 他拍拍沈迟,径直下楼去招呼老师,不忘嘱咐一句:“赶紧下来,跟绽绽有关系。” 沈迟下楼的时候钟秀秀已经被陆哲招呼着在客厅坐着,手里正翻看笔电上的内容,陆哲倒好茶水之后就凑过去眼巴巴地看。 “老师。”沈迟的嗓子有些哑,下楼的时候不忘扣好领口的扣子。 太久没再沈迟口中听到这么有礼貌的称呼,钟秀秀显然愣了一下,三十多岁的女人抬起头来,脸上是惯有的温和神态,只是她今天出门着急,并没有化妆,看起来有些许的憔悴。 “过来坐。”钟秀秀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看沈迟的脸色实在不好,不由担心道,“身体怎么样了?” 沈迟已经很久都不需要吃药了,短暂睡了一觉之后副作用很大,此时整个脑袋都胀痛不已,但面对钟秀秀的询问,他还是摇了摇头,“我没事。” 这一声过后又沉默了一下,他忽然抬起眼睛,颇有些委屈地说:“老师,我又找不到苏绽了。” “咳”陆哲实在没忍住,夹在两人中间咳了一声,“不是正要跟你说绽绽的事情嘛。” 钟秀秀也正是为了这件事来的,示意沈迟看她面前的电脑屏幕,沈迟凑过去,在看到第一条热搜的词条时就变了脸色。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个七年来都没有活跃过的账号发出的博文。 很长,他几乎每个字都要看好几遍,每读完一句话又要从头到尾再顺一遍,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看懂苏绽这条微博想要表达的真正含义。 这无疑是沈律师从业以来浏览的最慢的一篇文字,等到沈迟全部读完,已经是十几分钟之后。 钟秀秀和陆哲都默默地陪在一旁没有出声。 没人知道这十几分钟里沈迟的内心经历了怎样的惊涛骇浪,他每读完苏绽写的一句话都觉得难以置信,可联想起重逢至今的所有细节,似乎又只有这个答案才能得到最合理的解释。 一切都被串联起来了。 他以为苏淮生和林芮的死是因为私事或是因病,然而不是。他以为苏绽在北城的这些年总会有人照拂,可是没有。 原来苏绽说的那个“疼”,竟有这么痛彻心扉。 “这些事情”沈迟一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哑得吓人,只能先接过陆哲递来的水抿了一口,这才勉强问道,“这些事情老师知道吗?” 钟秀秀没有否认,而是看着他缓缓点头,“知道一些。” 她同时看向陆哲,话是对两个人一起说的,“体育馆你们那时候都去过吧,离律政大街不远。” 陆哲点点头:“去过,后来改文体中心了。” “是因为塌方才改建的。”钟秀秀说,“高考第一天,我在考场外面接到电话,苏绽缺考,立刻联系了他的母亲,但接电话的人是他们家的司机。司机说林女士在体育馆被一块门板砸中,正在送往医院的路上。” “那一天我没有等到苏绽,他妈妈不治身亡,事发不到两个小时,为避免引起恐慌,消息被全网封锁。” 外婆 沈迟放在沙发上的那只手更加用力地蜷起来,躯体化的反应越来越明显,陆哲看出不对劲来,慌忙叫了一声:“沈迟!” 缓了几秒钟,他才睁开眼睛,回应道:“嗯。” 钟秀秀叹了口气,顺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讲下去:“那一天我给苏绽打了很多电话,一直到晚上才接到了他的回电,他什么都没解释,只说了一句话。” “他也喊我‘老师’,让我别告诉沈迟。” 沈迟忍不住再次闭眼,从眼尾到眼下的位置快速红起来,睫毛因此显得湿漉漉的,如果睁开必然可以看见眼泪。 陆哲咂舌一声,也算是开了眼了。 钟秀秀心疼,轻轻拍了拍沈迟的肩,“他现在敢把当年的事情公之于众,就是愿意和过去的自己和解,绽绽是个很通透的人,我觉得他最在意的应该不是网上的舆论导向,而是你的态度。” 沈迟看向钟秀秀,眼角果然湿润润的,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老师,我得找他。” 沈迟的思维很大可能上被七年前的事情固住了,他始终觉得苏绽就是一只小猫,害怕了就会躲起来,跑掉,让他怎么都找不到。 “我得找他,老师。”他又重复了一遍。 钟秀秀很难将眼前这个哭得泪眼朦胧的大男孩儿跟当年的全市第一联系在一起,她只的哄了哄人,“好。” 沈迟很困惑。 在椿城,除了C.joy bar,他几乎想不到苏绽还能去什么地方,然而阿卓和KE异口同声说苏绽绝对没有回去过。沈迟认死理,甚至开着车亲自去了一趟,同样一无所获。 后来陆哲找了齐思昂,作为发小,齐思昂在这方面绝对有着比别人更重的话语权。 “酒临街的咖啡厅、城东的那家油画馆、北街的小酒馆”寒风瑟瑟,齐思昂默默掰着手指头计数,末了抬头,“不过这都是绽绽以前爱去的地方了,回来之后他不都是每天和你在一起吗?” 沈迟觉得齐思昂来了还不如不来。 但苏绽的电话打不通,他又实在不死心,顺着齐思昂提供的地址挨个找了一遍,最后把车停在北街的路口。 天已经黑透了,今年的第一波寒潮来袭,即便关着窗户也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寒意。 北街僻静,街上的人寥寥无几,苏绽中二时代最喜欢去的那家小酒馆早已经倒闭。 齐思昂坐在副驾长叹一声,“他到底能去哪儿啊。” 沈迟握着方向盘一动不动,眉心却越拧越紧。 陆哲坐在后面拨弄手机,已经可以预想到沈迟现在最担心的是什么,盯着手机开口:“别担心,受寒潮影响,今晚可能有冻雨,飞机都停运了。” 所以最坏的结果不会发生,苏绽一定还在椿城。 钟秀秀没再跟着,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下车前嘱咐沈迟好好想想。 车上的三个人都没有出声说话,这种沉默延续了十几分钟。沈迟从扶手箱里拿出手机,在联系人列表里扒拉了一圈儿,思考了一遍时间,然后径直拨通过去。 对方很快就接了。 齐思昂他们听不到对方的声音,只知道沈迟一直在耐着性子说话。 “下课了?” “我知道,课间。” “林听在吗?” “我要他的地址,不是C.joy bar,快点,沈雪宁。” 副驾上的齐思昂长长呼出一口气,默不作声地回头与陆哲对视一眼,两人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齐思昂问:“学霸,咱们去哪啊?” 春林路处在这座城市的边缘,远离闹市区,格外安宁平静,幸运的是周遭的生活区和疗养院条件不差,简而言之,十分适合养老。 沈雪宁交代的地址就在这里。 沈迟的车开了四十多分钟才抵达目的地,目之所及是一片平房区,古朴的徽派建筑鳞次栉比,所有的住屋院落环水而建,澄莹的湖面映照路灯,路灯又照出灰白色的墙壁。 车开不进去,几人只能徒步而行。 扑面而来的是一阵寒气,沿街靠近湖面,水汽里漫上了一层凉意,看来天气预报里的冻雨天气真有可能实现。 齐思昂把外套的辣椒拉到最顶端,太着急险些夹到下巴,他“嗷”一声,搓了搓脸说:“椿城还有这地方呢。” “出市区了。” “何止。”陆哲添了一句,“眼看就要出省了。” “绽绽可真会挑地方。” 沈迟顿了一步,眼前是一座略显斑驳痕迹的小院,木门像是刚漆过,与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他伸手敲门,犹豫了一下,说:“是住的地方。” 齐思昂和陆哲对视一眼,他们自然知道苏绽是有个的,但没想到出了事他居然只会躲在家里。 齐思昂不想承认绽绽怂,只能朝着沈迟的背影努了努嘴,“面儿都没见上呢就叫了。” 已经自动改口的人对此不以为意,许是慌了一天的心在见到这座小院子的时候终于有了着落,沈迟现在完全是一个情绪稳定的正常人。 他抬手去敲门,只剩指尖还有一些抖。 敲门声在这座小镇里显得格外突兀,惊醒了树梢上栖息的两只雀鸟,掀起一阵惊鸣。 开门的人是林听。 将近一米九的小伙子人高马大,杵在门口的时候几乎要被门框磕到脑袋,看见门口乌泱泱的三个人时吓了一跳,“沈迟?” 说完才想起来加上一句,“哥啊” 沈迟不在意他怎么称呼,勾唇笑了笑,下午时候担心到将要犯病的人不复存在。 绽绽已经近在眼前。 沈迟冲着林听抬了抬下巴:“你哥呢?” 林听“唰”的一下让开,借着院墙上的一盏小黄灯疯狂给使眼色:在里面在里面在里面 沈迟走这一趟跟接亲似的,应对完门口的林听,还要先见苏绽的。 寂静的小院儿里面偶尔传来几声虫鸣,大约是这个季节仍在垂死挣扎的小虫,老夫人循着声音出来,拐杖拄地的声音轻巧由节奏,沈迟迎上去,叫了一声“”。 齐思昂和陆哲面面相觑,实在不敢跟着叫,一人叫了声“阿婆”。 老太太拄着拐杖下了台阶,借着屋檐下的角灯打量院子里的青年人,被他们左一声“”右一声“阿婆”叫得莫名其妙,末了抬手扶一扶鼻梁上架着的老花镜,“小听,这几位是” 林听小跑着凑上来,用眼神示意沈迟他们进屋,“奶奶,是我哥的朋友。” 院子里灯光昏暗看不清,进了房间才看清楚的样子。 老人家年纪大了,头发都已经是花白斑驳的,微微有些富态,是个很和蔼慈祥的老太太。 “你们是来找绽绽的?” 果然,世界上的人只会喊“绽绽”。 沈迟立刻应了一声,“是,我们找他一下午了。” 就抬手指指通往二楼的木梯,“一晚上了,把自己锁在上面也不出来,叫他吃饭都不应的。” 是北城人,说话的时候带着北方的口音,听起来就是老人家对小孩子既责备又心疼的口气。 沈迟原本已经放下了的人现在又飘起来一些,试探着问:“,我可以上去看看他吗?” 陆哲和齐思昂这时候大气都不敢出,各自摸出手机来给钟秀秀报了个平安,表示人已经找到了。 其他人都是坐着的,只有林听杵在一旁装长颈鹿,他还不是很清楚沈迟和苏绽现在的关系,却觉得眼前的气氛越来越不对劲儿。 一时没有说话,就静静地坐着看着沈迟,手里捧着的一杯水由热转温,很快又由温变凉。 老花镜被摘下来放到茶几上,笑了笑,眼睛眯起来的时候似乎能看到林芮的影子,她看着沈迟问:“你就是小迟吧?” 几人对视一眼,这才想起来还没有自报家门,齐思昂诧异道:“阿婆您怎么知道的哇!” 绽在北城的七年,但真的到了将要触碰到真相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畏手畏脚。 说到底还是怕的。 像是看出了沈迟的犹豫,轻轻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绽绽这些年,一直都放不下你。” “在北城的时候要还债,他通常一出门就是一整天,好几份零工换着打,晚上回家沾枕头就睡了。北城夜里冷,我去给他盖被子,每次都能听到他在梦里叫你的名字。” “猜的嘛。”笑了笑,视线又忍不住往通往楼上的木梯看过去,“绽绽刚到北城的时候总是说梦话,梦里叫你迟哥?” 沈迟点点头,算是承认了,听见这句话的同时又止不住地觉得辛酸。 他曾经无比想要探知苏 “迟哥,迟哥”回忆着苏绽当时的语气,“白天醒了我问他‘迟哥’是谁,他就怎么都不肯说话了。” “是今年夏天的时候他突然说想要回椿城,我问他为什么呢,债已经还上了,小听在北城也能上学,非要回来干什么呢。” “绽绽就承认了,说他要来找迟哥。” 明媒正抢 明媒正抢 沈迟盯着茶几上那壶早已凉下来的水一动不动,眼睛里冰冷的神色却渐渐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缱绻。 同一个班里的人,包括陆哲和齐思昂在内,都没见过高冷的沈学霸露出这样的表情。 齐思昂戳戳陆哲:“学霸没事儿吧?” 他的声音很大,导致沈迟听得很清楚,先发制人:“我没事。” 沈迟看向外婆,很认真又极缓慢地问:“外婆,我可以去找他吗。” 外婆笑眯眯地点头:“当然可以啦。” 沈迟踩着木梯上楼,二楼的布局和一楼大体相似,只不过层高更矮一些,沈迟上楼的时候不自觉微微低着头。 在外婆指向的卧室门前站定,沈迟微微吸了一口气,抬手敲门,“绽绽,是我。” 说完这句话他就屏息凝神去听,隔着一道木门,隐约听到里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夹杂在其中的还有慌乱之间的啜泣声。 沈迟一下子就慌了,心里隐隐浮起一阵心疼,还想再抬手敲门的时候却听见“咔咔”两声,反锁的打你们被苏绽从里面打开,穿着一身白色家居服的少年出现在门的另一侧,终于填满了沈迟这一日惶恐难安的思念。 他脱口而出地叫他:“绽绽。”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原因,苏绽整个人被那件家居服衬得异常得白,脸颊清瘦,下颌的皮肤可以透出淡淡的血管。 他一双眼睛肿得很厉害,眸光水滟滟的,抬眼看向沈迟的时候还重重吸了一下鼻子,明显是一直在哭。 沈迟一下子就更心疼了,一只手拥着人揽到怀里,另一手不忘关门反锁。 怀里的人明显在不久之前刚洗过澡,身上湿漉漉的,散发着香喷喷的橘子沐浴露味儿吗,头发的末梢还带着水汽,沈迟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吹风机呢?” 苏绽被他抱着坐在椅子上,没有问他是怎么找过来的,没有问他来搞什么,也没有对那条微博和当年的事做出只言词组的解释。 他整个人都木住了,沈迟问什么就答什么,悻悻地抬手往浴室门口的角柜一指,使得沈迟顺利地找到了吹风机。 他想,如果沈迟张口问的是体育馆的事,他也一定会毫无保留地和盘托出。 秘密终于到了将要揭开的时候,沈迟却什么都没有问了。 他将吹风机通电,顺势绕到苏绽身后,单手按住苏绽的肩膀防止人乱动,打开吹风机,习惯性地在自己手上试温度。 等到温热的风吹上发梢,苏绽才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幕有些眼熟。 似乎在很多年前的一个冬天,隆冬一场大雪,他洗完澡之后也曾被沈迟这样按着用吹风机吹头发。 那时候的沈迟是怎么说的来着? 苏绽眯了眯眼睛,头皮被沈迟揉得很舒服,像只小猫一样仰起脑袋,在暖风里看到沈迟作乱的手。 想起来了。 是偷情。 这一幕几乎和七年前的那场暴雪完美重合,沈迟大概也想到了那一天,吹风机又开了一会儿就被关停了。 苏绽“唔”的一声回头,察觉到自己的发梢还没有完全被吹干,张着嘴问:“怎么不吹啦?” 沈迟甚至等不及将吹风机从电源上拔下来,直接伸手按灭了插排的总开关,掐着苏绽的腰将人压到床上。 苏绽吓一跳,躺在床上低低地叫了一声,“干什么!” “偷情。”沈迟说。 沈迟喜欢强硬地撬开他的嘴唇,男人的唇齿间总是带着清凉的薄荷味儿,定然是出门之前洗漱过,因此残留了牙膏的痕迹。于是呛人的薄荷味儿横冲直撞进来,将固执的唇齿冲撞挤压得无处可躲,苏绽仰面躺在床上,手腕胳膊肩膀都被沈迟压住,嘴角的涎液控制不住地流出来。 “呜!”他不满地哼哼了两声,迫使沈迟不得已松开一只手,抬起来抹去他最嫌弃的口水。 苏绽看准时机把自己被沈迟压住的右手抽出来,用指甲挠沈迟的后颈,沈迟吃痛,被苏绽用大腿顶着翻了个身。 两人很快调转了姿势。 昏暗的卧室里依稀可以窥见两个势均力敌的身影。 苏绽喜欢做各种各样的尝试,比如在某些时候,他喜欢完全丧失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权,心甘情愿地把自己交给沈迟;但在另一些时候,他又必须掌握主动的地位,怎么做、什么时候可以做,都要听他的。 沈迟的心理问题比较严重的时候也研究过一些相关的知识,他知道,此时是苏绽两种截然不同的心理情绪在作祟,一种是他心里意气风发的小少爷占据主导,另一种是一无所有之后的患得患失。 比如此刻。 苏绽跪在沈迟身上蜷起腿,摩擦间露出光洁的小腿和大半个膝盖,他蜷起其中一只,用自己的膝盖一下一下碰沈迟。 然后又装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问:“怎么偷情啊?” 沈迟被他碰得呼吸粗重,密闭的房间氧气不足,他很快出了一层细汗,用尽全力才忍住没有动苏绽,以此满足苏绽在这一刻的好胜心。 他问苏绽:“我可以帮你脱吗?” “不可以!” 苏绽劲儿上来了,不允许任何人帮忙,自己把家居服上上下下扒干净,然后继续在沈迟身上磨蹭。 他不让沈迟动,手指胡乱拨弄,爽完了就跪在沈迟沈迟仰着头喘气。 沈迟的小腹上一片温热,他压着脖子看了看,说话的时候声音微哑。 “管杀不管埋啊?” 苏绽还没缓过来,一边喘息一边抖了一下,身体软得提不起劲儿来,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大概没有做1的潜力。 他松了松已经酸麻的腿,伏在沈迟身上喘气,汗湿了的手指挑开沈迟的裤腰。 “没东西啊。” 说的是什么,苏绽心里很清楚。 沈迟单手扣着他的后脑往自己身上按,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吐出来的,“张嘴。” 苏绽不听他的,只是伸出舌头小猫一样的舔,沈迟脑子里过电般地跳了一下,眼前仿佛出现了小猫舌头上的倒刺。 他没有养过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看到这个画面。 苏绽真浪起来沈迟也招不住,在床上仰头“呵”了一声。 “绽绽”他哑声,按着苏绽头发的手越来越紧。 苏绽不为所动,动作缓得像是要将人榨干,神情又极其认真肯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卖力似的。 三分钟,沈迟忍无可忍,自己整理好衣服,然后给酸软无力的苏绽套上卫衣长裤,翻身扣住人的腰就扛了起来。 苏绽还光着脚,小腹被迫压在沈迟肩膀上地时候还在来回扑腾,被沈迟单手按住小腿,顺势向下握住两只脚。 苏绽“呜”一声,啃啃沈迟的后颈,挣扎喊道:“羽绒服!” 今天有冻雨,春林路的平房区尤其冷。 沈迟没说话,腾出一只手来拎起门后挂着的外套,一下盖到苏绽头上,把人全须全尾地包起来,浑身只胯骨一双被握住的脚。 沈迟扛着人下楼,刚下木梯就对上客厅里震惊的好几双眼睛。 苏绽垂死挣扎了一下,在听到外婆声音的时候就消停了。 沈迟说:“我可以带他走吗?外婆。” 外婆有些懵,但还是很快就笑眯眯地点头,“好的好的。” 苏绽不甘心地呜呜:“外婆这是明抢呜呜!” 外婆笑着把他们两个送出了门。 林听还没怎么反应过来,慢了半拍才想起来要去追人,被齐思昂和陆哲一左一右地拦住。 “大人的事小孩儿不要管。” 苏绽被沈迟那件外套捂得够呛,一点儿都没感受到今晚的寒潮天气,刚觉得有一丝丝冻脚就被沈迟扔到车里了。 苏绽把外套从自己脑袋上拽下来,也不说话,坐在副驾驶上气冲冲地瞪着沈迟看。 沈迟淡定地挂挡拉手刹,并不往苏绽那边看,只淡淡地,“再瞪我就在这儿上你。” 怕苏绽不信似地,他将车辆驶离路口的事后还补了一句,“车里有套。” 苏绽一个激灵,自然而然地想起不久之前在C.joy bar地库里的一幕幕。 他悻悻地把自己缩回到座椅里,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沈迟裤腰往下的位置。 天黑透了,外面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下雨,豆大的雨点落在车窗上,发出很沉闷的声响。 苏绽疑心那是冰雹。 车里的光线同样很暗,他终于在沈迟身上捕捉到一个凸起。 心里那种活跃的、猛烈的、大获全胜的情书瞬间充盈了整个心脏,他在这个闷热将要窒息的车厢里突然变得兴奋起来。 连日来的一切焦虑自卑和惶惶不安似乎都被这样的情绪冲散了。 他捋着时间线回头看过去,从自己跪在沈迟身上为所欲为,但沈迟突如其来的闯入,原来沈迟这么了解他,直到能够治愈他的不是温声细语和爱的誓言,而是不顾后果的关爱。 沈迟是怎么说的来着? 哦,偷情。 “迟哥。”苏绽说,“去后座吧,我好好给你弄。” 好羞耻 好羞耻 loft公寓。 楼梯间里踢天弄井,沈迟原样儿把苏绽扛在肩膀上,一口气上九楼绝不喘气,当然,坐的是电梯。 苏绽尝试用手去扒公寓的入户门,被沈迟伸手拍开,“夹手。” 苏绽哼哼一声,揪着沈迟的衣领被扛上卧室,屁股挨到床边的时候又哼哼一声。 “漱口水。”他说话时声若蚊蚋,嘴唇红得像是衣领充血,嘴角和领口处都湿漉漉的,蛮横地催促,“给我拿漱口水。” 沈迟记得他上一次没有要漱口水,想了想,大概是这次都咽下去了的缘故,转头去浴室里挑了苏绽最喜欢的橘子味儿,伺候着人漱了口。 “要喝点水吗?”沈迟问。 苏绽已经反应迟钝,愣了两秒,然后开始疯狂摇头,哑着嗓子疯狂摇头,“你知道我有多撑吗!” 沈迟顺势看向他的小腹,抬手在上面抚了抚,果然有一些弧度。 “孩子好像长大了些。”他说。 苏绽很快将这句话与重逢时的那个玩笑联系在一起,耳朵到脖子瞬间红透,两条悬着的腿扑腾了一下,整个人像条鱼似地挪到床上,反手用被子把自己蒙住。 好羞耻。 难得有苏绽扛不住的浪,沈迟暗暗觉得好笑,隔着被子在人小腹的位置又摸了一把,凑近了说:“我还有。” 被子里的那团人安静了几秒钟,倏地把被子从自己头上掀开,红着脸说:“你不要脸。” 沈迟低低地笑了一声,从口袋里拿出自己带上来的东西。 “巧克力、草莓,你最喜欢的橘子。”沈迟一包一包看过去,自言自语似地,“这是什么,水基润滑剂配方” 苏绽咬牙抓过去,“就这个!” 沈迟淡淡地笑了一声,让苏绽拿好,然后托着人的膝弯把人从床上抱了起来。 身体在一瞬间腾空,苏绽反应了一下才注意到此刻的姿势有多么令人羞耻,他用气音骂道:“你在抱几岁小孩?” 沈迟将人抱进浴室,在往浴缸里放水的时候才开始回答苏绽的问题,水声伴着男人磁性的声音,“出汗了宝宝,洗澡。” 苏绽趴在浴缸边上看沈迟调试水温,感觉心里似乎也像那一池水,开始咕嘟咕嘟地冒泡泡。 他没说我几岁,但是他又叫我宝宝哎。 温水刚刚放满浴缸的一半,苏绽就迫不及待地招呼沈迟进去一起洗,他手还捏着那个粉色的包装袋,在沈迟依言迈进来的时候果断撕开。 沈迟挑眉,似乎预料到了苏绽会有这样的情绪转变,很自然地问他:“在这里?” 苏绽不由分说给他戴好,嘴唇张开,隔着舔了一下,“有点甜的。” 沈迟搭在浴缸上的手猛地收紧,手背上冒起数道青筋,喉结也在片刻之间滚动数次。 “你不是吃不下了吗?” 苏绽没说话,下一秒被沈迟托着腰拽进水里,一点措施都没有,他觉得疼,挠着沈迟的脖子叫出声。 水基润滑剂配方还不够润滑! 这天晚上不知道是怎么过的了,浴缸里的水换了一遍又一遍,洗干净之后又很快会被弄脏,最后连浴缸内沿上都是一片黏腻,苏绽意识变得不清楚,开始本能地哭。 那双眼睛只要碰到一点泪花就会肿起来,不多时就变成一副单眼皮,抽抽搭搭地坐在浴缸里,浑身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 沈迟很有耐心地把人洗干净,用浴巾裹好了抱回到床上,怀里的人看起来不太精神,沈迟用手指碰了碰人的睫毛,起身去给苏绽倒水。 下楼的时候目光扫过角柜的抽屉,神色微微一动,他有些话想要对苏绽说,然而端着水杯回来的时候,床上的人已经累得彻底睡了过去。 沈迟仰头将手里的水喝了,靠在床上将苏绽揽在怀里,一夜都没有再闹出什么声音。 这是椿城史无前例的一场寒潮。 一夜之间冻雨席卷全城,后半夜下起冰雹,屋顶和窗沿被敲得叮咚作响。 苏绽对此全然不知,他太累了,被沈迟抱在怀里睡得天昏地暗,连个梦都没做。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多,苏绽最先感受到的是酸疼的肩膀和腰部的僵硬。 肩膀是昨晚被沈迟掐的,腰则不好说。 他轻咛一声,抱着沈迟大臂上的肌肉睁开眼睛,嗓子里全是没睡醒的声音:“几点了?” 沈迟不敷衍,拿过床头上放着的手机看了一眼,“10:23。” 苏绽就推推他,“我要喝水。” 沈迟没说话,自己先从床上起来,把睡衣大致穿好,然后伸手穿过苏绽的腋下把人从床上抱了起来。 昨晚那些激烈的画面又在眼前回放一遍,苏绽怕极了这个,狠心捶打沈迟的胸肌,“我才刚醒!” 沈迟叹了口气,对苏绽的这些想法已经不觉得稀奇了。 他抬手在苏绽小腹的位置按了按,手里的人肉眼可见地哆嗦了一下,问:“你不上厕所吗?” 苏绽的脸红了红,“唔”一声,再次把脑袋埋到沈迟怀里当鹌鹑。 迟哥好贴心,他都知道我走不了了。 从浴室出来是十五分钟之后,沈迟不仅读一他上了厕所,还从后向前揽着人的腰亲自给刷了牙。 做过那么多次,第一次有这样的待遇,苏绽原本以为自己会觉得很兴奋,真被沈迟捏完了才觉得自己已经羞到无地自容。 沈迟依旧把他抱出来,“做的早饭应该凉了,我去热一下,你去沙发上坐着等我?” 苏绽在他怀里蠕动了一下,想找被子把自己包起来,于是说:“我想去床上。” 沈迟没有听取这个建议,拍拍他,将人放在白色的皮革沙发上。 “乖,吃完先别睡。”沈迟说,“给你看个东西。” 苏绽的心一下子被这句话勾得悬了起来,昨晚这场欢爱之前的所有事情都被这跟透明的鱼线串联在一起,微博、热搜、黄志宇和坍塌的体育馆 眼看着沈迟进了厨房,苏绽腿软脚软地爬起来找自己的手机,摸到外套口袋的时候才想起来手机还在外婆家里。 他对网上事件的发酵情况一无所知。 沈迟的笔电就放在沙发旁边的工作台上,苏绽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厨房门响了一声,他又将视线收回。 沈迟的厨艺一直都很不错,但苏绽却吃得食不知味,每样早点都只是简单吃了几口,最后放下筷子搓搓手,“你要给我看什么啊” 沈迟的心思也早就不在这顿饭上了,他沉默,在餐桌前的僵持长达几分钟,然后利落地起身收拾碗筷。 苏绽的双手一直交握在一起,手心全都浸满了湿热的好,几乎就要抓不住。 他听见沈迟在厨房里刷碗的声音,看见沈迟擦干了手上楼,拖鞋和木质地板相互擦碰,似乎踩在了地毯上,然后是抽屉被拉来的声音。 苏绽顿时连呼吸都屏住,胸腔里的心脏猛烈跳动,对现实的袭来毫无反抗之力,他知道,沈迟要说的一定是当年的事。 要盖棺定论了。 苏绽吸了一下鼻子,看见沈迟从楼上下来,张嘴问:“你是要跟我分手吗?” 沈迟顿了一下,莫名抬起眼睛,只停顿了一秒就继续下楼。 “为什么会觉得我要跟你分手?”他反问。 餐厅的椅子硌屁股,苏绽已经自己挪到沙发上坐着了,他蜷了蜷腿,大腿内侧疼,又端端正正做好了。 开始认真地分析原因:“因为你都知道了。” “那么大的事情我都瞒着你,发完微博就跑了,你肯定已经生气了。” 沈迟在他身边坐下,问:“然后呢?” “然后”苏绽扣了扣自己裤子上的布料,闷闷不乐地,“然后你就追到外婆家把我带回来操了整整一晚,不就是为了跟我分手吗?” 沈迟都被他气笑了。 “做狠了就是要跟你分手?”他偏头看向苏绽,见人一双眼睛水润润的,还觉得不够解气,干脆伸手顺着苏绽的裤腰摸进去。 “啊!” 沈迟说:“昨晚在外婆家按着我的手不让我动的时候怎么不说这个。” 苏绽被他弄得面红耳赤,却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实在不能再来一次了,挪动着往后躲了一下,语气一下子就软了下来,“我昨天很难过。” “我也很难过,并且非常生气。”沈迟说,“出了事情不知道找我,当年是这样,现在还敢这样,觉得我不敢收拾你,是吧?” 苏绽只是红着一双眼睛看他,不辩解也不顶嘴,沈迟说什么他都乖乖认着。 “我不是故意瞒你的。”苏绽说,“我怕你知道了会不要我。” 小猫突然变乖了总是稀奇的,沈迟难免觉得心疼,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去抓苏绽的胳膊,把人拉到自己怀里才算放心,轻轻地用手揉他的头发。 “要说多少遍你才能记得住呢。”沈迟说完,从身后拿出了自己取下来的东西,“还认识这个吗?” 苏绽定睛看过去,顿时愣住。 沈迟手里的是一本白色封皮的笔记本,没人比苏绽更清楚那是他的日记。 日记 日记 苏绽从小被苏淮生和林芮捧着长大,衣食住行都有人照顾,生性自由但性格细致,成年之前都保留着写日记的习惯。 就像小时候爸妈一起出国,他也会在保姆阿姨的招呼下认认真真地在日记里写下:爸爸妈妈又出差了,但我知道他们不是故意丢下我的 沈迟手机的那本笔记本,还是他高三开学之前换的新本子。 封面之后的空白页是当年的小少爷洒脱的文字。 “我是苏绽。” 2015年8月28日 “怎么又要开学了,想去看e Rando的画展!” 2015年9月2日 “教室里真的好热,新换的班主任看起来有一点好欺负,这学期的课本居然还有那么多,我就说我自己一个人可以搬动的吧,那个谁非要装×,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烦!” 苏绽自然而然地想起高三开学的那一天,他比别人晚来三天,第一次见到钟秀秀,也是第一次见到沈迟。 “那个谁”坐在一旁不出声,跟当年一样冷冰冰的,面无表情地替苏绽翻了一页日记。 2015年9月3日 “高三好沉默,连齐思昂都开始学习了,我那个同桌就更不用说了,语文课刷数学题,数学课刷英语题,我倒要看看他什么时候在钟秀秀面前露馅!” 那个时候苏绽还不知道沈迟一直稳居全市第一,仗着自己聪明的大脑为所欲为,现在会想起那种自不量力,觉得简直比做.爱还令人羞耻。 这次不等沈迟伸手,他自己就火速翻了一页。 2015年9月7日 “刚转来的那个学霸居然有点帅,跟他做同桌的第一天,感觉还行。” 苏绽和沈迟对视一眼,明显看到他的嘴角慢慢勾了起来,心里一阵气氛懊恼,忍不住抬手肘击。 “不许笑!” 不久之前因为“分手”而产生的伤感情绪就这样被冲散了一些。 2015年9月13日 “昨天英语考得稀碎,被收拾了,语法真的好难!嗯不过沈迟确实挺厉害的。” 这面日记页里夹了两张叠起来的笔记本纸,苏绽已经猜到那是什么,但还是当着沈迟的面儿把那两张纸揭开了。 七年过去,纸张已经有些发黄泛旧,纸上的笔记同样染上痕迹,透过八大语法八大时态,苏绽甚至还能回忆起沈迟当年的样子。 很高冷,甚至带一些沉郁气质的男生,冷着一张脸把保命符交给他,从此解救了一个险些死在英语老师手下的弱小生命。 “你那时候就喜欢装×。”苏绽说。 沈迟承认,抬抬下巴冲着那本日记本,“往后看。” 2015年9月22日 “看到沈迟的腹肌了,啧有点想日。” 苏绽的脸瞬间又红起来,不管沈迟是不是在旁边用打趣的眼神看他,“唰”的一声将手里的日记本合起来,脚趾开始抓地。 沈迟用同样的语气回击他,“你那时候就很浪。” “对。”苏绽憋着一口气说,“我有概念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同性恋,在你之前还调戏过很多男生!” 沈迟冷哼一声,不由醋意大发,“那你可真厉害。” 苏绽挑衅般地晃晃脑袋,被沈迟扣住后颈抓到脖子,彻底没了嚣张的气焰。 2015年10月2日 “他不愿意,我说我当0也行,他还是不愿意。” “那么早就想当0了?”沈迟把苏绽搂在怀里,对这件事情似乎没太有什么印象。 苏绽哼哼唧唧从沈迟怀里钻出来,嘴角瘪着,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我很早就对你表白了的。” 沈迟挑眉,表示不解。 苏绽提示:“Do you like boys?” 沈迟看着眼前浑身泛粉红的人,微微眯起眼睛,将此刻的苏绽逐渐与七年前的人重叠起来。 那段时间苏绽不在学校,似乎是去参加集训,他被陆哲拉着去打篮球,回来的时候刚好碰到苏绽。 “哦。”沈迟全部想起来,“你发音太差了,我以为你问我是不是喜欢ball。” 苏绽:“?”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沈迟寻了开心,怒气冲冲地将人推到沙发上,日记本同样摔到对方怀里,“谁管你喜不喜欢球啊!” 他踢踢腾腾地往楼上爬,嚷嚷:“我不看了!” 沈迟尤其喜欢把小猫惹炸毛,见状不由失笑,起身从后面搂住苏绽的腰,将人抱回到沙发上。 “后面的更好看。” 2015年10月15日 “今天中午在教室趴着午睡,梦见有人凑过来亲了我一口,醒来脸上还热热的,啊啊啊!” 2015年10月27日 “感觉沈迟喜欢我。” 2015年11月6日 “英语上100了!沈迟亲我了!好喜欢那种感觉啊。” 2015年11月7日 “喜欢沈迟,要带沈迟离开。” 2015年11月17日 “喜欢沈迟。” 2015年11月24日 “喜欢沈迟。” 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苏绽的日记本毫无新意,偶尔有记句生活的牢骚,但无一例外都会出现“喜欢沈迟”这四个字。 2015年的初雪,2016年的元旦、春节、法国的集训,以及又一次春和景明时他对沈迟蓬勃无法抑制的爱意。 这绝不会是一个小少爷游戏人间的举措。 苏绽真心爱沈迟。 “吧嗒”一声,一滴眼泪落在日记本的纸面上,随即晕开,将“沈迟”两个字无限放大。 眼泪的主人心疼地捧起本子吹了吹,吸吸鼻子,又翻向下一页。 2016年6月6日 “明天高考,钟秀秀把沈迟接回家住了,我要后天下午才能见到他。现计划后天要把爸妈骗走,想和沈迟在家里做.爱。最好是他能把我操哭,让我哭着求他,哭着说一百遍“我爱你”。” 这段话下面是沈迟补上的四个字我也爱你。 沈迟念出来,“我也爱你。” 苏绽颤了一下。视线最终停在那四个字上,他用指尖轻轻地触碰,一笔一笔地将那四个字的笔迹描摹下来,他分不清那是沈迟在什么时候写的了,可能是七年前,也可能是现在。 但说来连他自己都不信,这是七年来沈迟第一次对他说“我爱你”。 苏绽的情绪彻底失控,日记本合拢,从两腿之间滑落到沙发上,他顾不上不舒服地把腿蜷起来,双手捂住眼睛,眼泪已经滚烫地从脸颊滑落下来。 沈迟将那本日记放好,担心自己指腹有茧,又改用指关节去擦拭苏绽的眼角,眼泪却像怎么也擦不干净似的,轻而易举就糊了人满脸。 “哭得像小花猫。”沈迟笑他。 苏绽满脸是泪,眼睛肿得好像要睁不开,喉咙里不断发出易碎的哭声,像小猫无意识的轻叫。 他借着沈迟的手抹了把眼泪,哭哭啼啼地问:“你是从哪儿,从哪儿找到的?” 说的是他的日记本。 “高考之后返校拍毕业照,齐思昂他们带头,把所有的书和资料从楼上扔下去。”沈迟追忆,“高二的学生忙着捡,高一的忙着扫。” “那你呢?” “我在教室里整理你留下来的东西,书、笔记、资料,还有你的素描本。”沈迟叹了一句,“都在城中村的那户房子里,你如果想看,我可以带你过去。” “所以你搬家的时候就带走了这本日记?” “不是。”沈迟说,“我随时把它带在身边。” “大学、租房、毕业,到现在这所公寓,它一直都陪着我。” 苏绽吸了吸鼻子,原本将要止住的眼泪又滚落下来,他从未觉得沈迟如此健谈,男人清冷又压抑的声音一刻不停。 沈迟说:“这本日记被我私藏了七年,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但午夜梦回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会来来回回地翻看。” “苏绽,我靠它才度过了这七年。” 时间长得没有定论。 这七年于苏绽而言只是一瞬间的事,他拼命地打工,照顾外婆和林听,在生活的间隙里想起沈迟,一眨眼就过去了七年。 但沈迟不一样。 他将苏绽的日记带在身边,无时无刻不是为了等待和寻找而活着,是在思念苏绽的间隙里跌撞成长。 苏绽想明白了这一点,转身去抱沈迟的脖子,软得一塌糊涂的人全部挂在沈迟身上,家居服领口透出来的脖颈粉中透白,随着主人的呼吸轻轻颤动。 少爷的眼泪不值钱,肆意流下来的时候好像开了阀的小珍珠,颗颗掷地有声,很快就把沈迟的后领洇湿了一片。 沈迟感受到后颈处传来的一阵热意,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竟然也红了眼尾。 他的长相本来就是偏冷淡凌厉那一类的,眼睛一红就会显得格外怪异,怀里的苏绽感受到他的呼吸声变得粗重起来,挪动着想要起身去看,刚一抬头就被沈迟压着脑袋按了回去。 他的嗓音的确有些哽咽的前兆,问苏绽:“所以,你怎么会觉得我知道当年的真相以后会不要你?” 当年 当年 苏绽哭够了,沈迟那件家居服的领子也几乎报废。 从前争强好胜的小少爷现在红着眼睛从沈迟怀里钻出来,还恋恋不舍地用沈迟的肩膀蹭了蹭眼泪,囔囔着鼻子问:“你找了我很久吗?” 苏绽腰细腿细,家居服在身上显得松松垮垮,领口处透出来的那截脖子白中透粉,喉结滚动的时候显得又嫩又修长。 沈迟只看了一眼就别开视线,让他自己靠着沙发做好,起身走到楼梯旁边的玄关旁边拿了个东西回来,掌心摊开,是那枚红色的玻璃糖果。 苏绽泫然抬眸,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沈迟。 “你问过我这个是从哪儿来的。”沈迟将红色的玻璃摆件放到苏绽手里,“是我从意大利买回来的。” 手心里的东西小得有些不起眼,可分量却格外重,鲜红的颜色在瞬间抓住人的眼球,使人难以将视线挪开。 苏绽过了很久才有所反应,蜷起手指轻轻地摩挲那一小枚玻璃,边边角角都碰过一遍,眼泪就又在眼眶里积聚一层。 “什么时候” “16年冬天。”沈迟说,“我上大学攒了第一笔钱之后。” 苏绽明知故问,“你去意大利干什么啊。” “找你。” “意大利、法国,以及所有我知道的地方,能去的都去了。”沈迟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交代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我看过当年的所有画展,去了所有艺术发达的城市,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 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你在北城。 沈迟当时想,就算苏绽举家搬迁,那也必然不会放弃他所热爱的设计艺术,不是去了国外进修就是在国内研读,再不济也会去参加那些又去的大型画展。 谁都没能想到当年的天才少年会被生活绊住脚,从此不敢再踏入这个领域。 若非如此,沈迟不会找了七年都没有他半点消息。 苏绽不知道沈迟这些年来的坚守与固执,此时听明白这一切,眼泪就再一次开闸,顺着眼眶滚滚而出。 这一次他没有再往沈迟怀里扑,也没有像小猫一样发出轻吟,就只是安安静静地掉眼泪,沈迟没有哄他,等着他平复情绪。 苏绽天生水多,床上是这样,哭得时候也是这样,足足过了十几分钟才缓过来一些力气。他的鼻尖上还挂着一滴眼泪,顾不上抬手擦拭,带着浓浓的鼻音说:“意大利意大利坑人,跟我说我买的是最后一批玻璃糖,以后都不会再生产了的!” 他的思维太过活跃,或许本来也有一些借故岔开话题、争强好胜的意思。沈迟配合地低笑一声,“但我觉得很幸运。” 苏绽:“?” “我在意大利买到了你的玻璃糖,在集训中心看到过你的作品,在画展主办中心见过你父母的名字,这让我能够一直记得,和你的相遇并不是一场空幻的梦,而你切切实实曾出现在了我的身边。” 话至此处,苏绽仰头靠上沙发,胸腔里的一颗心脏开始剧烈起伏,而沈迟的目的也终于达到。 时隔七年,他终于也学会了说情话,与苏绽隔着七年的时光互诉爱意,将这其中的找寻和等待一并诉说,明确地告诉苏绽他将永远爱他。 苏绽瘫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情绪已经彻底平复下来,只是眼睛周围还是红肿的,他就用那双水亮亮的眸子看向沈迟,说:“我不该瞒着你的。” 沈迟饶有兴致地挑起眉毛。 “但是当年我没有办法,我妈妈的死和我有脱不开的关系,当时我也不想活了。”苏绽忍痛说出当年的真相,“我不顾一切地跑回家,看到的却是我爸悬在楼梯上的遗体。” “我”他哽咽了一下,憋着一口气把话说完,“我当时已经疯了,被我舅舅带走的时候一点儿意识都没有,手机、电脑,和你们有关的一切都被落在了那幢别墅里。” “我再也没有回去过。” 沈迟默了默,努力消化苏绽口中这只字词组的“当年”,他没有安慰,只是原谅,“好,当年算你情有可原,那昨天的事又怎么说?” 苏绽到现在都没有手机,压根不知道自己昨天那条微博在网络上掀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他动了动嘴唇,垂着脑袋不敢去看沈迟,声音低得几乎要听不见,“我错了,我不该瞒你的。” 沈迟折腾了这么久,总算听见了让自己满意的这句话,眉尾不自觉地扬起来,透出一些满意的情绪。 “很好。” 午间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整个公寓,素色的沙发上,他们两人相对坐着,眉眼之间都被渡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时间似乎就这样变得慢下来。 苏绽偷偷地抬起眼睛打量沈迟,目光落在他的衣角上、腿间、往上若隐若现的肌肉形状。 他滚了一下喉结,发现自己嗓子很干,费尽全力也没有挤出什么口水,磨磨蹭蹭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沈迟在自己耳边说:“自己说,我该怎么惩罚你?” 苏绽几乎立刻就有了反应。 他浪有浪的原因,心里对沈迟的依赖性和自身对安全感的缺失在七年的时间里逐渐暴露出来,截止到与沈迟重逢的那一刻全部爆发,只要听到这么一句S味儿的话就会忍不住。 来不及考虑屁股怎么样,苏绽快速盘起腿来坐着,即便动作已经很快,但还是没有逃过沈迟的眼睛。 沈迟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故意被压低,“这就受不了了?” “我”苏绽在沙发上不安地动了动,努力回答沈迟的前一个问题,“我屁股好疼,一会儿肯定会求饶,你别管我的。” “床头柜里有我前几天新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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