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一个让她生不出太多防备心,越看越觉得‘也还凑活吧’的准女婿。 沈菡有时候看着两个孩子近似于青梅竹马的相处方式, 偶尔也会想——算了,就这样吧, 总比盲婚哑嫁,嫁给一个纨绔子弟要好。 在这样一个时代, 能找到一个脾性相投, 善待自己的伴侣, 已经实属万幸了, 还能要求什么呢? 沈菡带着儿子女儿每日爬山、游湖、赏春、跑马、捉鱼、散步……皇庄里到处都是宫里见不到的景象, 对两个孩子来说就像世外桃源一般,尽可以自由自在地放松玩乐。 雅利奇穿着一身青布衣裳,兴致勃勃地拿着小铲子蹲在田里挖野菜, 旁边放着一只竹编的菜篮子, 里面收获寥寥。 不远处的小十一提着个巴掌大的小篮子在姐姐附近瞎溜达, 时不时蹲下用手薅一把野菜或是野草,旁边跟着的奶娘弯着腰小心翼翼地护着, 生怕松软的泥土地把阿哥摔着。 不多会儿,小十一拿着一把七零八落的菜叶子跑回来给沈菡显摆:“额娘,菜菜。” 沈菡蹲下伸手接过来——其实他薅了半天根本不知道哪些是草, 哪些是菜,也不会从根上挖。 不过沈菡当然很给儿子面子, 对着这篮子草叶子、菜叶子使劲儿夸:“宝宝真棒!真厉害!中午咱们就吃你挖的菜菜好不好?” “好。” 另一边,策棱也在教雅利奇怎么挖野菜:“这个菜不吃根,只吃上面的菜,所以挖的时候,直接从根部一铲子切断,挖起来就快了。” 他给雅利奇做示范,左手一铲子铲断根系,右手往上轻轻一拔,一颗完整的野菜就下来了,很快篮子里就盖满了一层。 雅利奇跟着学得挺认真,但动作不熟练,速度快不起来不说,还弄了一身的土。 她好奇地问策棱:“你怎么会挖野菜,还这么熟练?”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农田和野菜呢。 策棱一边回答一边手下也没忘了干活:“我们部族之前长年战乱,有时候敌人突袭,老老少少都得赶紧上马对敌,要是打不过,部族就得赶紧跑,什么东西都没空拿,路上只能薅些野菜充饥。” 雅利奇从没接触过这样的生活,以她的年纪也很难想象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状态,只是听起来觉得策棱很不容易。 “倒也没什么容易不容易的,草原上大家都这么过。” 策棱把装满野菜的篮子拿到身前,最后检查一遍看筐里的菜有没有虫子:“要是敌袭来了,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死在战场的会不会是自己,所以过一天就得痛快一天,没空想那些。” 策棱看了看对面仰着头正瞧他的五公主,草原上从不会有这样单纯的眼睛和神态,在他们的部族里,哪怕是三岁的小孩子,也明白敌人是要杀死的。 策棱低下头继续整理菜篮,感受到背后有一道灼热的视线正在打量他,他知道,那来自于大清的皇后,五公主的生母。 ——皇上的意思策棱已经渐渐明白过来,他的心中对此……很是复杂。 皇上和大清对他们部族有恩,身为部族将来的首领,不管皇上如何对待他,他都应当誓死以报。 却没想到,皇上不但没有因为他们依附大清生存而看低他,还对自己这样一个无功无名,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另眼相看,大力栽培。 汉人都说,士为知己者死。 只是……五公主还是个天真不解世事的小女孩儿,明净纯粹,便如天上的明月一般,她值得一个全心全意呵护她的夫君。 可他除了要报答皇上的隆恩,身上还背负着部族的仇恨,他要对万千族人的前途和命运负责——总有一天,他会走上战场,亲手砍下噶尔丹的头颅,用以祭奠部族万千的亡灵…… 沈菡站在不远处瞧着一边干活一边聊天的两个孩子,越看越觉得——这人绝对是玄烨故意安排过来分散她的注意力的吧? 有这么个待考察女婿在眼前杵着,沈菡这几天根本没空多想畅春园里的烦心事,光顾着盯着策棱琢磨他的人品性格去了。 不过桃源显然只是暂时的,畅春园内的腥风血雨只是滞后,却并没有远离。 沈菡牵着蹦蹦跳跳的小十一往回走,一进院子就瞧见了被她留在畅春园看摊的季纶正在门边候着,奇怪道:“你怎么来了?” 总不会她才刚走几天,园子里就出事了吧? 季纶看了看跟在主子身后的五公主,给沈菡使了个眼色。 沈菡脚下一顿,面色瞬间变了变,不过她旋即恢复正常,把小十一递给旁边的奶娘,然后笑着转身看向雅利奇道:“额娘这边有些事情要处理,我看十一怕是困了,你们两个先去侧殿休息一会儿,等会用午膳额娘再叫你们。” “好。” 屋里只剩主仆二人,季纶这才将园子里发生的事情汇报给沈菡。 所有人都被杀了…… 沈菡愣在原地,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浑身的血都是冰凉的。 季纶见主子整个人好像都呆滞了,连忙低声安慰:“主子,您别多想,万岁也是为了您好。” 与其放任这些人在里面胡说些什么,不如赶紧了结了此事,死人才是最干净、最不会生事的。 只要这些人都没了,自然也不会再有什么胡话传出来,而没了这些胡话,这件事便如过眼云烟,过段时间有了旁的新鲜事,人们自然也就淡忘了。 太子好好的,皇后是好好的,朝廷自然也会好好的。 这不是很好吗? 结果季纶说完,却见主子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他瞬间意识到什么,连忙改口道:“主子,奴才不是那个意思……” 季纶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其实主子这么聪明的人,什么都不用人多说。 “主子,刚才奴才说错了话,其实这事儿……您别往心里去。这些人都是太子亲手送进去的,进了那扇门,本就不可能再出来了。” 实际上,不管这些人说多说少,或早或晚,结局都是一样的。宫里的奴才,一旦牵扯进那样的阴司里,不管是否清白,进了慎刑司,都不要妄想能再逃出命来了。 皇上下旨,也不过是给了他们一个痛快,既免了他们受刑,也免得再多生是非罢了。 至于皇上这么干的意图到底是什么,是因为太子还是为了主子,还是有什么别的意图在里面,那季纶就不知道了。 他只知道——这些人早晚会死的。 奴才的命,在主子们的眼里,本就不是命。 其实沈菡并非不明白这个道理,一国之君,怎么可能不杀人呢? 每年朝堂之上被贬职、流放、抄家、打入奴籍的不知道有多少。每年秋决,也都需要皇帝御笔朱批,一笔勾画下来,多少人头落地。 但这些事情离着沈菡都太远了,她看不到、听不到,自然也不会刻意去细想玄烨的这一面,那只是他的‘工作’罢了。 她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直视皇上的这一面了。 这个男人日夜睡在她的身边,对她软玉温存,待她体贴周到,恨不能把她放在手心里疼宠,不愿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他们还一起孕育了四个可爱孝顺的好孩子。 这让沈菡时常会忘了,这个男人是皇帝,他不单单掌握着至高无上的权力,还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 他的一只朱笔,可以瞬间夺走这世上无数人的性命,不管他们是有罪的,还是无辜的。 而且,这样血淋淋的事实摆在面前,更让沈菡宛如被当头棒喝——权力的争夺,永远不可能温情脉脉。 不管玄烨是不是为了她才这样做的,有多少是因为她才这样做的,她都不能再天真下去了。 今日掌权的是玄烨,被这场权力争夺战中无情绞杀的是别人。 如果翌日……是太子或是其他的什么人成了皇帝,焉知,下一个被血祭擂台的人,不会是她和孩子们呢? 生在此处,谁不无辜,谁人无辜。 沈菡站在原地沉默了良久:“那这些人……死了,园子里现在是什么反应,有什么不好的传言吗?前朝那边可听到了什么消息?” 比如说皇后做贼心虚,杀人灭口之类的。 季纶迟疑地摇摇头,这就是他的来意了——如果只是说‘皇后’,他们早有预料,反正皇上会处理,季纶还不至于这般急慌慌地赶过来。 季纶:“并没有听说关于您的言论,只是……”却有些更加耸人听闻、让人惶恐的传言。 因为皇上下的是手谕,也不知这旨意是怎么传出去的,总之,所有人都知道,是皇上,亲自下旨处决了这些人,且处决得如此干脆利落,一干二净。 季纶的声音小到几不可闻,仿佛这件事说出来就让人害怕:“所以现在前朝和园子都在隐隐议论,说皇上与太子……” 流言说得隐晦,但意思大家都能听明白。 皇上这几年的种种举动,无时无刻不在表明——皇上不希望太子这么快成婚。 那么同理可证,皇上当然也不希望太子这么快有孩子,不然干嘛不叫太子成婚呢? 所以范格格这孩子,碍眼,碍了这世上最不该碍的人的眼。那这事儿会是谁下的手呢…… “什么?” 沈菡显然是没想到事情竟会是这么个进展,不过她旋即反应过来,继而眉头紧紧皱起来……原来这次太子不是冲着她来的,是冲着皇上去的。 沈菡感觉一股子怒火直冲脑门——太子,还有索党,现在简直是胆大包天了! 沈菡都不知是该夸他们手段高明好,还是该骂他们利欲熏心、痰迷心窍、其蠢如猪更合适!吃饱了闲着没事干了吧?净会找事! 季纶见主子面色沉凝,眉头紧皱,坐在茶几边一言不发,默默上前为主子添了一盏茶:“主子您看……咱们该怎么办呐?” 这事情一旦涉及到皇上和太子,季纶一丁点儿主意都不敢瞎拿,生怕犯了皇上的忌讳,掺和进不该掺和的事情里,给主子和自己招祸。 沈菡伸手接过季纶手里的茶盏,抿了两口茶缓了缓心头的怒气:“万岁和太子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季纶犹豫了一下:“九经三事殿和万树红霞附近都戒严了,万岁今日刚刚下了旨,让无逸斋读书的阿哥各回各家。至于皇子们,这几日也都在横岛闭门不出,奴才见顾总管没明着发话,就没敢冒然过去打听。” 主仆两个对视一眼,沈菡沉默了一瞬,缓缓点了点头:“嗯,你做得对。” 季纶松了一口气。 沈菡垂下眼帘看了看杯子里冒着热气的茉莉花茶,清新馥郁的香气如此好闻,一点点浸润着她紧绷的神经。 沈菡静下心来思考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范氏意外早产,诞□□弱的小格格,之后太子以调查凶手的名义将后院伺候的一干人等送进了慎行司。 还没等查出什么痕迹,玄烨二话不问下旨将所有人都赐死,然后不知怎么事情就传到了外面,前朝和园子里开始流传皇上不慈,打压太子,甚至不惜对亲孙儿下手的隐晦流言…… 沈菡纤长的手指在桌上轻轻点着,心里各种念头在极速旋转:“九经三世殿和万树红霞戒严,皇上必定是已经收到了消息。” 其实这流言细究起来很扯淡,皇上吃饱了撑得没事干了,去害自己的孙辈?一个小婴儿,哪怕他是太子的孩子,对手握大权的皇上来说也无足轻重,根本代表不了什么。 对皇上来说,有威胁的从来都是“太子”本人。 季纶犹豫道:“可是皇上除了遣散伴读,并没有下别的旨意,顾总管这些日子神出鬼没,甚至没有约束宫人……” 也正因为丝毫没有约束,这流言才会以这么快的速度散播开来,越传越广。 “嗯……”沈菡抿了一口茶:“你刚才说,伴读都是今日才回去的?” 季纶:“是,奴才出来的时候,门外还有各家前来接人的车马正在大门那儿侯着。” 沈菡凝眉思量,这些人在园子里听传言听了这么久,对事情的来龙去脉可否一清二楚……如此说来,玄烨显然是另有打算,或者说……对太子的来势汹汹早有准备? 不过玄烨打发她来这里之前,却完全没有和她提过什么。玄烨当然是不会害她的,更不会无缘无故瞒着她。 沈菡转头又一想,不告诉她,很可能是因为这件事玄烨并不希望牵扯到她,或者正是为了让她置身事外,才做此安排。 而且事情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范氏到底因何小产,凶手是谁,究竟存不存在这么一个凶手,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也根本无人在意——包括正在议论流言的那些人,他们议论此事,目的也从来不在“凶手”二字上。 现在局势已经彻底变成了皇帝和太子之间的较量,她一个生有嫡子的继后,最好的做法就是只做不知,置身事外,千万不要卷进去,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所以玄烨的安排是对的,离开了战场,不管畅春园接下来发生什么,都与‘皇后’无关。 他……确实在履行自己的承诺。 而她,也应该再对他多一点信任。 沈菡想明白后眉头松开了一些,她将手里的茶盏搁下,见季纶一改往日的沉稳老练,仍旧面带忐忑地在等她的指示,露出一个轻松的笑来,宽慰道:“不必这么紧张,这件事并不牵扯咱们什么,至于其他的,皇上英明神武,万事自然会有决断。” 所以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照常过日子,不该听的别瞎打听,不该看的就闭上眼,当没看见就行。 沈菡吩咐季纶:“你如今要做的,是好好约束清溪书屋中的人,让底下人做好自己的本分,千万不要在这种时候生出其他乱子,给皇上添麻烦。” 季纶虽然不清楚其中的瓜葛,不过这么多年,主子的判断就没有错过,只要主子心中有数,他跟着主子走就对了。 他稳了稳心神,收起面上的忐忑,沉稳道:“是,奴才明白了。” 季纶走后,沈菡对着案几上已经凉透的清茶发呆——也不知,玄烨现在怎么样了,是个什么心情…… 设身处地的换位想想,如果今天是胤禛或是胤祥,用这样的手段来逼迫她,她的心早就凉透、伤透了。 之前,沈菡以为太子是冲着她来的,纵然她第一次面对这样实打实的阴谋陷害心中有些忐忑和紧张,但那时她想着,总归还有他在,他是一定会相信她,保护她的。 所以沈菡虽然忐忑紧张,却并不是很害怕。 可现在承受儿子暗箭背刺的人成了玄烨,而她,却做了逃兵,被他保护在山清水秀,与世隔绝的桃源里,让远处的他独自承受着这等痛彻心扉的背叛…… 沈菡用双手捂住面颊撑在桌上,就这样独自在屋里坐了很久、很久。 …… 外面风风雨雨,被指刻意打压太子的玄烨本人,却对这个流言表现的非常冷淡,甚至可以说完全不像他以往的处事作风。 ——他既没有调查流言的来源,也没有制止流言的传播,对此事干脆采取置之不理的态度,任由外界传的沸沸扬扬。 该着急的皇帝不急,那其他人可就该急了。 格尔芬就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皇上怎么不接茬?难道皇上半点不在乎自己的圣誉?” 以父害子,堂堂皇帝为了不受太子的威胁,竟然谋害太子的子嗣。 这谣言看起来一点儿都不靠谱,但奈何人们愿意信啊! 何况皇上这些年的做派本就不清白,这样毫无根据的指证又是最难辩驳的,皇上若要打消流言,最直接的方式应该是批复礼部关于太子成婚的折子,尽快促成太子和太子妃的婚事,让太子妃诞下嫡子。 结果皇上没这么做,直接当没听见?这下,可就轮到太子一派坐蜡了。 敌退,我才能进,敌半点儿不退,我如何进? 屋里只有索额图父子三人,这样的秘事,连太子的亲舅舅常泰都不知情,更不用说已经被怀疑忠心的伊桑阿了。 索额图心里也着急,他们出此下策,也是没办法的办法。礼部那边的折子已经被打回了三次,不管他们怎么推动,皇上就是无动于衷。原以为这次皇上总不能继续装聋作哑了,谁知皇上竟然还稳得住,继续冷处理。 这么一来,他们可就有些被动了。 不过索额图终归是在朝堂历练了那么多年,为人处世比儿子要老辣太多,纵然心里着急,却还能耐得住性子:“且再等等吧。” 皇上不动,他们却不会叫流言轻而易举的平息,皇上忍得了一时,难道还能忍得住一世吗? 明珠要是听到索额图这番言论,估计能笑出眼泪来:“天欲使其亡,必先使其狂啊!老天爷要收他索额图,真是挡都挡不住!” 明珠吩咐揆叙想办法去给流言添把火:“看看怎么能把这事儿闹大,最好是能闹到京里人尽皆知,叫人都来瞧瞧太子的委屈才好。” 揆叙没反应过来,怎么他们还要去帮着索额图添柴加炭?他们不是应该赶紧站出来帮着皇上说话,好叫皇上知道他们的忠心? 明珠瞅瞅眼前木呆呆的儿子,叹了口气——真是没一个比得上容若的,他还是没那个命啊! “这才哪儿到哪儿呢,皇上都不着急,用得着你急慌慌地跳出来表忠心!”明珠没好气的拍了他一巴掌:“皇上没表态,咱们就该老实窝着看索额图唱戏,皇上自己不好动作,咱们就该帮着对面叫好捧场。什么时候皇上把戏台子搭好了,才是咱们站上去帮皇上壮声势的时候。” ——没有逆子,哪儿来的慈父? 太子要是蹦跶一会儿就消停了,以后皇上这‘不慈’的名声可就砸实了。以后太子但凡受了一丁点儿委屈,皇上都得被扣上‘打压太子’的帽子,动辄得咎,这叫皇上还怎么压制太子? 明珠轻轻一捋胡须:“索额图和太子不是想唱戏吗?咱们来给他搭个台儿,叫他往京里,往百姓跟前好好唱上两折,这才是咱们对万岁的忠心呐……” 第248章 归来 在各方或明或暗地推动之下, 事态不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转向平息,反而越来越热闹,几乎到了街知巷闻的地步。 而且范氏的孩子因为早产, 从出生就开始体弱,这在古代简直是个致命的弱点。 纵然太医院派了数名太医日夜守在旁边,却还是没能留住小格格荏弱的生命。 雪上加霜的是,李佳氏在不久之后诞下了太子的第二个女儿, 同样是早产,且孩子的身体比范氏的女儿还要孱弱。 小格格出生仅仅四天之后, 便在一个深夜无声而逝了…… 接连丧女,让原本在流言中就显得十分弱势可怜的太子更添一丝悲剧色彩。 而恰在此时, 大福晋顺利产下了大阿哥的第二个女儿, 足月、且健健康康的女儿。 如此一来, 市井和朝堂中那个不断抬高其他阿哥来打压太子的‘皇帝’形象, 变的越发鲜明。 胤禛和胤祥来西苑给沈菡请安, 免不了说起这些日子外面的各种风风雨雨。 胤禛提起此事脸色不是很好:“朝臣多有议论,大多都是在同情太子,认为阿玛不该逼迫太子, 为父不慈。” 胤禛听到这些传言的时候, 当时就忍不住大怒!想要立刻冲到太子面前问一问他——汗阿玛待你还不够好吗? 人人都说胤禛有个得宠的额娘, 一定是皇上最心爱的儿子——心爱是不假,可是心爱和看重, 根本就是两码事。 胤禛很清楚,汗阿玛待他,是父亲的慈爱和体贴, 待太子,却是在父亲之上, 又多了一重君王的看重和教导。 这么多的皇子,唯有太子,是汗阿玛恨不能带在身边手把手教导的,也唯有太子,从小到大每一日的作业上,哪怕只是一张简单的大字练习,都有圣上的御笔朱批。 而其他所有人,都只能跟着先生读书习字,偶尔才能得汗阿玛过问两句功课。至如老九和老十这样生得晚的,有时候突然得皇父问一句,派个下人来关心一下衣食住行,都能高兴好几天。 更别说,太子在襁褓之中,汗阿玛便以江山相付。 大家都是皇上的儿子,胤禛很想问一问胤礽,你在那里不平、抱怨、痛苦的时候,眼里可曾看到过其他兄弟? 是不是非要把所有人得到的,都加给太子一个人,汗阿玛最好只是他一个人的父亲,他才能满意? 胤祥说起这事儿脸色比胤禛还要差些:“儿子前些日子去乌雅家探望外祖,听说街上的茶馆和戏院如今有两出故事最受欢迎……” 一出是汉武帝与卫子夫所出的戾太子,一出是汉光武帝与郭圣通所出的废太子,也就是后来的东海恭王。 沈菡听得皱眉。 汉武帝长子刘据,乃是武帝二十九岁才得的长子,母家显赫,元配陈阿娇被废后,卫子夫被立为皇后,时年七岁,深得武帝喜爱的刘据被立为太子,太子仁慈宽厚、温和谨慎,汉武帝为其延请了多位名臣大儒悉心教导,还专门为太子建了博望苑,许他按照自己的喜好结交宾客大臣。 然而卫青死后,太子遭反对派构陷,到武帝末年,皇帝重病之时,奸臣江充又以巫蛊之祸构陷,最终导致太子无以自明,被迫自杀。 至于汉光武帝和郭圣通、阴丽华二后的故事,在民间更是流传甚广,戏文话本里不会去讲光武帝的功绩和仁德,只专捡着百姓们最感兴趣的‘后宫秘事’编撰演说。 光武帝刘秀废郭后,立阴后,导致郭后的长子自请废太子之位,虽然阴后所出的汉明帝后来也是难得的明君,但这种事本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越是有争议,对百姓才越有吸引力。 这两桩皇帝与太子的旧事,细究起来其实与当今皇上和太子的处境并不相仿,偏偏又隐隐约约总能找到一些契合之处,让人从中捕风捉影地猜测一些当今的故事。 在如今流言愈演愈烈的情势之下,加上有心人的刻意引导,这两则故事很快就传得人尽皆知,成为京里茶余饭后的新流行。 胤禛已经听胤祥说过此事,他觉得这背后定然是索党在推波助澜:“索党气焰嚣张,朝臣们见风使舵,大多畏惧不言。还有一些人,捧着一颗忠心向太子,见阿玛冷处理,竟敢胆大包天的添砖加瓦。”他这话里对太子的不满溢于言表。 沈菡没想到她不过在西苑住了一个月,外面的局势竟然发展的这么快。 这些人为了所谓的从龙之功是疯了吗?!竟然真的敢冒险逼迫一个已经登临帝位几十年的皇帝?他们难道不怕死吗? 沈菡想到如今玄烨正在自己承受这些,心里很不好受:“那你们阿玛现在怎么样了?” 自从她来了西苑,两人就再没见过了,玄烨派人来送过几回东西,嘱咐她带着孩子好好玩,旁的事情都不必她在意。 而沈菡……大约是之前慎刑司里的人命带给她的冲击太大了,这些日子,她躲在西苑这方小天地里不看不听,什么事都不想理会,仿佛只要呆在这里,就能岁月静好了,不必去想那些腥风血雨。 ——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阿玛……”胤禛顿了一下:“阿玛这些日子一直住在万树红霞,除了偶尔召近臣商议事情,很少见人。” 而且前几日又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流言,说阿玛的身体出了问题,这么一来,就算原本不站太子,想出来说话的中立派和反对派也不免踌躇起来了。 皇上身体不好?是哪方面不好,不好到什么程度? 会不会…… “病了?”沈菡一愣,怎么会病了,昨日梁久功过来并没有说这回事:“是什么病,病得重吗?” 胤禛摇摇头,前几天他听到这个留言,只以为是太子那边故意传出来的,不过心里还是放心不下,是以忍不住带着胤祥跑去万树红霞求见,结果阿玛却没见他。 胤禛:“我也不太清楚阿玛的身体究竟怎么样了,我们去求见,只见到了顾总管,阿玛传话说让我们安心读书,旁的事不要理会。” 所以流言到底是真是假,为何阿玛对此不闻不问,难道身体真的出了问题? “额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胤禛到底是第一次直面这种父子交锋的残酷局面,阿玛和太子之间几乎快要图穷匕见的事态,让从小习惯了与父母兄弟温情脉脉的胤禛多少有些茫然无措。 沈菡看了看眼前这四个儿女,大的都懂事了,包括雅丽奇在内,都已经模糊地感觉到畅春园渐渐紧张的局势。 小的那个却还万事不懂,听到哥哥提起阿玛,激动地往沈菡身上蹦:“额娘,阿玛!阿玛!想阿玛!” 小孩子虽然表达不出来,心里却未必不想,以前天天见,天天抱他宠他的阿玛,一下子从生活里消失了,他怎么会不想呢? 沈菡摸摸小儿子光溜溜的小脑袋,是啊……怎么会不想。 * 万树红霞,正躺在榻上‘养病’的玄烨叫顾问行的话惊了一下:“什么?皇后回来了?” 顾问行:“是,李玉刚才收到消息说主子娘娘的仪仗正打南面进园子,想来这会儿也该走到这附近了。” 话音刚落,沈菡已经风尘仆仆地进来了,屋里齐刷刷跪下了一片。 “都起来吧。”沈菡解下身上的鹅黄轻纱斗篷递给身后的紫裳,又看了一眼顾问行:“有热茶吗?” 顾问行多有眼力见啊,连忙道:“有,奴才这就去准备。” “嗯,中午我想吃小笼包,虾仁藕丁和三鲜馅儿的,”说完沈菡又看向榻上躺着的玄烨,见他虽然面带倦色,不过精神还好,心里就有数了:“你呢?吃小笼包吗,想吃什么馅儿?” 沈菡这么突然又自然的出现,玄烨还没反应过来呢,听她问下意识接道:“猪肉大葱?” 沈菡点头:“好啊,那就猪肉大葱,正好我和雅丽奇这几天在西苑的菜园拔了好些葱,鲜葱吃起来味儿好,让他们上点儿甜面酱,来几张荷叶饼。” 沈菡说到这里又轻轻一拍双手:“咦?那不如干脆再让他们上只烤鸭,咱们吃春饼?” 说完就让顾问行赶紧去安排:“西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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