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乌雅氏这样正好。 虽然她的思维和想法大多天马行空、不切实际,但她是真心在听,又敢说敢聊,不像其他人一样,回个话都有重重顾虑。 而且偶尔她突然冒出来的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还真让玄烨有些新奇之感。 所以玄烨现在但凡想读书了,就喜欢让乌雅氏在一边陪着,偶尔和她感慨两句。 两人在东暖阁的榻上各据一头,有时一下午也说不了几句话,但气氛还是很惬意的。 玄烨手里捧着书,看似在读,实则却有些心不在焉,眼神总是忍不住往对面沈菡身上瞟。 沈菡正一手捧话本,一手啃杜梨,啃得汁水都滴到手上了也不在意,从旁边随手拽过张纸巾一擦,又换了别的果子吃。 哦,这‘纸巾’也是前些日子沈菡刚‘想’出来的。 把细棉纸裁成小张叠放起来,放到带开口的木匣中,便可随时取用。 玄烨试了试,别说这样还真是方便,她在这些小东西上总有些巧思。 玄烨见她吃完了果子,好像还有些不足性。 左右瞧瞧,干脆把书摊平了,兑了个冰碗儿两手端着,一边吃一边看。 玄烨:…… 他这么个大活人在旁边没看见吗? 大概是玄烨盯得太专注了,一心一意吃‘水果捞’看书的沈菡,终于注意到了玄烨‘灼热’的视线。 沈菡眨眨眼,瞅瞅手里加冰的水果捞:“皇上也来点?” 玄烨:“……那来一碗吧。” 算了,相处久了,玄烨已经对沈菡这种后知后觉和理所应当逐渐习惯了。 冰碗儿是夏天京中很流行的一种小吃。① 把新鲜的藕切片,加上去皮的核桃仁、杏仁,去芯的鲜莲蓬子,鲜菱角、鲜芡实,一起用清水蒸熟。 把荷叶洗净撕成小片,用开水稍烫后再用凉水浸凉,垫在碗底。 再将各色鲜果切成小丁,置于荷叶上,然后在碗底垫上天然冰的小碎块。 最后浇上白糖熬成的糖汁水,还可以兑几滴蜂蜜,一份鲜甜清爽的冰碗儿就成了。 夏天的紫禁城又热又闷,沈菡的位份又没有太多冰可用,经常热得心烦意躁。 也就是在皇上这儿,既凉快,又有上好的鲜果供应,吃个冰碗儿,再来杯冰镇果汁,方可偷得浮生半日闲。 玄烨瞧沈菡吃了三碗还想再盛,止住了她:“行了,仔细伤了胃。” 见沈菡还一脸依依不舍地盯着盛水果的碗看,玄烨疑惑道:“怎么这么贪凉?” 沈菡恹恹道:“因为热啊~~~” 那么热的天,还要穿旗装,再是衣料轻薄的单衣,那也是长袖长裙一整套,能不热么? 玄烨拿她这副冬天怕冷夏天怕热的懒样子没办法,只好嘱咐顾问行让御用监多给她送些冰。 见沈菡不过得了点冰就高兴得眉开眼笑,玄烨心中好笑。 正好过几天玄烨要去南苑行围避暑,那里山多水阔,清凉的很。 玄烨本也打算带沈菡去,不过随驾名单没出来,就还没告诉她。 玄烨眼睛一转,卖了个关子,佯装随意道:“朕过几天打算去南苑……” 沈菡一听,当即双眼一亮——南苑行宫! 她听紫芙说过,皇上每年都会带人去那避暑,有时候甚至一口气住到十月,想必那儿一定凉快得很。 沈菡见皇上说完就好整以暇地瞅着她,灵光一闪,这次十分迅速地get到了BOSS的意思。 当即下了榻绕到玄烨这边,接过他手上的冰碗,娇滴滴地靠过去,捏着嗓子道:“爷~我伺候您用,来,啊~” “哈哈哈哈!” 玄烨让她这副样子逗乐了,笑得不行,拿过冰碗放到炕桌儿上,搂住她:“行了行了,快别在这招朕笑了。” 沈菡被笑话了也不气馁,顺着玄烨的力道半伏到他身上,一边用手指在他胸前画圈圈,一边再接再厉地在他耳边轻声道: “听说南苑多水,若是奴家着纱衣,解锦袍,温泉水滑洗凝脂……爷,到时候奴家定会好好伺候您呢~” ——娇声软语,吐气如兰。 玄烨抚在沈菡腰间的手微微一顿,不自觉脑子里就呈现出那场景,再瞧眼前美人儿媚眼如丝,眼含挑衅的样子,只觉心头立马蹿起了一片火热,屋里顿时燥热得不行。 玄烨低咒了一声,在沈菡腰上的手狠狠揉了一把,翻身把她压倒在榻上:“行,那你就先亮亮本事!要是伺候得好了,爷就带你去!” …… 皇上要去南苑了! 内务府刚开始收拾车马行李,草拟随驾名单,消息就在后宫传开了。 南苑可是个好地方,宫里就没有不想跟着去的。 见不着皇上的使不上力,只能听天由命。能见着圣驾的,这些天使尽了浑身解数,盼着皇上能开开恩。 阿哥公主们的生母倒是可以安心高坐,不用这么费力气。 宫里现如今统共三个阿哥、三个格格,除了大格格和小阿哥因为马佳氏刚生产完不好挪动,要留下,其他阿哥格格都得跟去承欢膝下,生母们可不就跟着沾光了。 太皇太后和太后每年是必去的。 太皇太后验完了慈宁宫的单子,着人把管事的叫来,问道:“后宫的随驾名单可拟出来了?” 管事恭敬道:“回太皇太后,已经根据皇上的旨意草拟了一份。” 太皇太后拿过单子细看。 打头的自然是慈宁宫一众随行人员的名单,后宫里除了皇子皇女和其生母,就只有皇帝这两年还宠幸的几个妃嫔了。 倒是前儿才提过的乌雅氏,没想到承宠才不过半年就得以随驾,看来皇帝确实挺喜欢她的。 只是另一个该在单子上的人,却不见影儿。 作者有话说: 冰碗儿做法改写自百度。 第15章 台阶 ◎倾城佳人。◎ 太皇太后从头看到尾,没见着钮祜禄氏的名字,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等管事走了,太皇太后忍不住跟苏麻喇姑念叨:“你瞧,我之前还夸皇帝比他阿玛懂事儿,知道以大局为重,今儿这就打了脸了。” 脑子里想得理智明白,嘴上安排得也头头是道,可其实这心里还是存了气了。 所以规矩上该给的待遇给,心里却别扭着懒得搭理,到现在都没说去咸福宫坐坐,瞧瞧这未来皇后是个什么人。 太皇太后好气又好笑,不知是叹是怜道:“我原以为他早长大成熟了,没承想这骨子里竟还留着点儿孩子气。” 我不喜欢你,就不去见你,出去玩也不带你? 苏麻喇姑给太皇太后递上一杯茶,也笑道:“咱们皇上再说是登基十好几年了,今年也才二十二,有点儿年轻人的意气多正常啊。” 太皇太后闻言有些感慨——是啊,他才二十二。 人人都只当他是个睿智克制的帝王,却忘了他明明还该是个意气风发的青年。 老成持重的背后,藏着的都是为帝十多年的辛酸和不易啊。 想想当年选发妻,玄烨就做不得主。 如今十几年过去,玄烨大权在握,再选妻子却仍是‘身不由己’,要将一个自己一直不喜欢的女人拱上后位。 放在福临身上,他能将自己对妻子的不喜弄得天下皆知;放在玄烨身上,他却只能用这般克制隐忍的方式稍稍发泄不满。 太皇太后心里疼惜玄烨,却又不能坐视不管,让两人就那么僵着。 她有些头疼地对苏麻喇姑道:“罢了,你去把他叫来,还是我劝劝他吧。” 到底得有人给他个台阶,使完了脾气,顺着台阶就快下来吧。 …… 也不知太皇太后和玄烨是怎么说的,当天下午咸福宫就接到了皇上等会儿要过来的旨意。 咸福宫群情涌动,寿嬷嬷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十年了,皇上终于想起她们主子了! 寿嬷嬷把一屋子的衣箱都打开了,又招呼宫女为钮祜禄氏更衣,势必要挑出一件最漂亮的。 钮祜禄氏从刚才听到消息就一直愣愣的,这会儿满屋子喜气洋洋热闹起来才回过神来。 “等等。” 钮祜禄氏止住寿嬷嬷和宫女,让她们把这些鲜亮的都收了起来,再把前几日才做好的一件素色的找出来换上。 寿嬷嬷迟疑道:“主子,这件会不会太寡淡了?皇上头一次来……” 见主子这样,怕会不高兴啊。 钮祜禄氏也不解释:“你们只管照做就是。”又吩咐梳头的宫女将头发半挽,只簪了一根木质长簪,其余半点发饰也无。 一屋子人面面相觑,到底没人敢驳主子,只好忐忑地照做了。 玄烨一到咸福宫,见到跪在正殿外,衣饰素淡、半散发髻的钮祜禄氏,心下果然大为不悦 ——他最烦女人惺惺作态耍心机。 但玄烨不欲守着这么些人发作,只冷冷留下一句:“平身吧。” 就径自进屋了,都没有正眼瞧地上的钮祜禄氏一眼。 钮祜禄氏面色平静地起身,吩咐宫女上茶,然后在寿嬷嬷担忧的目光下独自进了东暖阁。 玄烨心下不虞,见钮祜禄氏进来本欲发作,抬头一瞧却是一愣。 要说钮祜禄氏的容貌,真论起来当得起‘绝色’二字。 其母能在公府受宠数年,连产数子,容貌自是不俗。 而钮祜禄氏的容貌还要在其母之上,否则当年鳌拜和遏必隆也不会把所有的砝码都压在她一个七岁的小丫头身上。 钮祜禄氏的五官十分精致,直鼻檀口,眉眼细长,一双妩媚的丹凤眼于眼尾处微微上挑,尽显风情。 当年七岁的钮祜禄氏只是少女的精致,而如今十七岁的她,已经彻底长成,眉目舒展,容貌比之当年还要更胜一筹。 钮祜禄氏出身大家,入宫前本是家里千娇百宠的掌上明珠,这十年却在后宫受尽了冷落摧残,整个人的气质既张扬又凌厉。 这本是玄烨最不喜欢的。 但钮祜禄氏这些年过得艰难,身体底子亏损。纵这些日子拼命调理,也不过略略补足,人打眼看去仍然清瘦羸弱。 加上她今日打扮得素简,猛一瞧上去,再不见丝毫咄咄逼人的强势,倒有了几分清愁温婉之态,引人怜惜。 玄烨上下一打量,心里的不快稍稍去了三分,只是语气仍旧淡淡的:“打扮得这么简单,怎么?见到朕来不高兴?” 钮祜禄氏其实并不是为了惺惺作态才作此打扮的。听到皇上的询问,她既没有立马喜笑颜开表忠心,也没有哭哭啼啼诉艰难。 而是恭敬地跪下三叩首,郑重道:“奴才得见圣驾,心中喜悦又惶恐。之所以简衣素饰,并非故意不敬,实则乃为向皇上请罪。” 玄烨一愣,旋即抿了口茶随意道:“哦?不知你何罪之有?” 钮祜禄氏并不畏惧玄烨的冷淡和威仪,如实答道:“奴才家世蒙皇恩,得享勋爵,然昔年家父……辜负圣恩,钮祜禄一族未能一心为主,忠心有瑕。奴才忝为宫嫔,以往却碍于孝道,既未曾规劝家父,又未能对家族严加约束教导,实在有违妾妃之德。今日终于有幸得见圣驾,特向皇上请罪。” 钮祜禄氏再一叩首,继续道:“前日蒙皇上和太皇太后恩诏,奴才得以忝居妃位,可奴才不过一罪臣之女,安配高居华屋,着锦戴玉?如此厚恩,奴才愧不敢受,是以愿仍居后殿持斋茹素,以赎己身和家族罪孽。” 钮祜禄氏言罢伏首在地,再未起身。 玄烨静静听完了,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他一手轻轻摸索着杯壁,不知在想什么,屋内一时陷入了沉默。 钮祜禄氏绷紧了心弦,忐忑不安地等着。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才终于听到上头的皇上轻轻叹了一声:“你先起来吧。” 钮祜禄氏紧绷的心神瞬间一松,心里沉甸甸的巨石也稍稍往下落了点儿。 她站起身,与玄烨却相对无言,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玄烨倒没什么,钮祜禄氏却渐渐被玄烨盯得有些手足无措。 毕竟这是钮祜禄氏第一次和皇上相处,之前在钮祜禄氏的设想里只有请罪的情形,对接下来会如何发展却并无太多准备,因此眼见气氛一僵住,人就有些紧张。 玄烨见钮祜禄氏这一紧张,反倒显出了几分女儿家的羞涩拘谨,比刚才一板一眼、冷冷淡淡的样子讨喜多了。 想起皇玛嬷的话,再看看眼前钮祜禄氏清瘦的身形,玄烨到底是主动放缓了态度。 “先不提这些了,朕瞧着你身子这么弱,找太医瞧过了吗?可有大碍?” 钮祜禄氏一愣,摇摇头:“并无大碍,太医道只需精心调养些时日即可。” 玄烨:“嗯,那就好好调理,要是缺什么就让御用监和御药房送来,实在没有的,可着人去乾清宫取。” 钮祜禄氏:“是,谢皇上。” 两人干巴巴聊过几句,就又无话可说了。 玄烨见钮祜禄氏忐忑又不自在,想了想,两人这么僵着也确实不是个事儿。 皇玛嬷说得对,若以后真要立钮祜禄氏为继后,那如果不把两人这心结彻底解开,往后的路只会更难走。何况,当年她不过七岁,那些事也怪不到她头上。 如今看来这钮祜禄氏人还算识大体,不是个得势忘形之人,倒也不是不能期待。 既然钮祜禄氏今日主动递过来台阶,那自己便顺势揭过吧。 如此,让她彻底宽下心来,对两人、对大局都好。 玄烨斟酌道:“从前的事……牵涉太多,但那都是朝堂之事,与你无干,朕并不怪你。如今既然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朕知道,这些年你在宫里受委屈了,以后再不会了。往后,咱们日子还长着呢。” 短短几句不清不楚的话,钮祜禄氏却不知怎的,心里突然就泛起一阵酸,眼眶一红,泪水就滑了下来。 她连忙掏出帕子拭泪:“皇上恕罪,奴才失态了。” 钮祜禄氏这一落泪,通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倒是一散,人看着比刚才柔和多了,两人之间的气氛也因此缓和不少。 玄烨见她梨花带雨的样子,更添几分楚楚可怜之姿,心下也软和了些:“这有什么?论起来,你与朕还是中表之亲①,在朕面前大可不必如此拘束,‘奴才’二字以后也不要再提了。” 钮祜禄氏心里安慰不少:“是。” 玄烨想起太皇太后的嘱咐,又道:“宫中暑热,不利休养。正好过几天朕要去南苑住上些时日,你也一起去吧。那里天长水阔,好好养上几个月,许是能好些。” 钮祜禄氏有些意外,没想到皇上这般体贴:“是,谢皇上。” 玄烨:“你的仪仗估摸着内务府一时半会儿也备不齐,让你继续用着格格的又不像话。太皇太后体恤,特许你到时候随慈宁宫仪仗走。” 钮祜禄氏谢过恩,两人便又无话可说了。 玄烨看了看时辰,不早了。按理说来都来了,安置在咸福宫也没什么。 可一来钮祜禄氏的身子尚需调养,二来,两人之间毕竟曾有十年的隔阂,想要完全释怀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玄烨见钮祜禄氏还有些不自在,也不愿勉强。 玄烨起身:“天也不早了,你身子不好,早些安置吧,朕改日再来看你。” 钮钴禄氏心里松了一口气:“是,恭送皇上。” 作者有话说: ①:努尔哈赤是钮祜禄氏父亲遏必隆的外公,清太宗皇太极是她父亲的舅舅,清世祖顺治是她父亲的姑表兄,也就是钮祜禄氏的父亲其实是康熙皇帝的表叔。 另外,孝昭仁皇后这个年纪,当年赫舍里氏参选皇后的时候,她未必在人选内,但是现在也没有确切的档案她不在,杨珍的《康熙皇帝一家人》里说她是“幼年入宫”,当年参选了。王冕森著作里说的是她至迟在十五年已入宫,但暂无法证明她之前在不在宫里。而根据康熙十年六格格的资料,确实有年纪很小就入宫的例子——遏必隆家那个,所以本文就按剧情需要,设定了她当时在应选之列。 PS:本文会有很多私设和改动的地方,不一定完全按照资料来。 第16章 南苑 ◎这里鱼虾鳖蟹,雁雉獐兔尽有的。◎ 南苑离紫禁城并不远,但这次去避暑的人多,各项准备甚是繁琐。等沈菡坐上去南苑的车,都已经快八月了。 格格的车逼仄狭小,放的冰丝毫不起作用。 一路下来,主仆三人浑身都汗透了。 还好沈菡有先见之明没上妆容脂粉,要不这会儿更加狼狈。 眼见就要到地方了,紫芙和青衿抓紧时间给沈菡整理形妆。 里衣不好换,但至少氅衣得换件干爽的。 紫芙上下瞧了瞧,让青衿把螺黛和口脂找出来: “备不住等会儿就要有新的使唤人来给格格请安,还是齐整些好。” 一进南苑,气温好像骤降了五六度。 最先入目的是一大片极为广阔的水域,碧波浩渺,依稀可见各色水鸟悠闲地栖息其间。 四周树木繁盛,绿草如茵,景色秀丽妩媚,让人心旷神怡。 沈菡深吸一口气,感觉整个人在这无边无际的园景中放松畅快了许多。 南苑极大,这次跟来的妃嫔又不多。 不知是不是内务府刻意的安排,众妃嫔住得很分散,连车马停靠的地方都相隔很远。 沈菡在引路太监的带领下,乘着小轿到了她的住所 ——位于湖东南侧一处颇为幽静的独立院落,名为濯月轩。 行宫确实比宫里住得宽敞。 濯月轩正房面阔五间,高大透亮。 十八幅黄杨木雕绣球锦地缠枝花卉的落地长窗裙板,雕镂精细,栩栩如生。 晨光下望去,整个正房古朴雅致,别有意趣。 门前两棵西府海棠虽已过花期,但正值盛夏,绿荫如盖,透着凉意。 从院门口到屋内皆是青砖铺地,收拾得一尘不染。屋内的各色家具物什,也添置得一应俱全。 新分过来的管事太监季纶一直在一旁陪着,见沈菡参观完露出满意的微笑,心下松了一口气 ——看来不是位难伺候的主子。 季纶带着其余三个太监和四个宫女上前请安:“奴才季纶,叩请主子金安。” 季纶今年不过二十岁,这次能分过来伺候主子,还当上了管事,一是因为他掏空了数年积蓄,下死力气打点了管事,另一个就要多亏他生得还不错了。 别说太监就不用看脸,主子也是人,是人就喜欢生得好看的。 特别是整日在跟前儿贴身伺候的,长得歪瓜裂枣的主子也嫌碍眼不是? 所以不管是宫女还是太监,但凡生得清秀齐整些的,就比别人多个出头的机会。 不信去御前瞧瞧,都是这宫里最出挑的一拨儿。 太监都是贫苦人家出身,个个有一肚子说不完的悲苦故事。 宫里生存又艰难得很,大部分太监都自带一种说不出的阴沉苦相,年纪越大越明显,瞧着就让人生畏。 像季纶这种容长脸、白面皮,不说多俊秀,但自带斯文亲和气质的,在太监里已是很难得了。 当年季纶进宫的时候不过七八岁。也是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碍了别人的眼还不自知。 生生让人发配到这不见天日的南苑来,多年摸不着出头的门路。 如今可算是得了机会到主子跟前伺候,可不得憋足一口气好好表现。 季纶可是打听清楚了,这乌雅格格新晋得宠,势头正好。 恰巧身边又没人,只要他伺候得好,让主子看中了,说不定日后等乌雅格格高升了,他就有机会回宫了呢! 沈菡听季纶一一介绍身后众人。 这个宫女会梳头,那个女红手艺极好,还有两个小太监是膳房出来的,对这里头的门道知道得一清二楚,主子要是想吃个什么花巧儿,他们一准儿能给主子要来。 季纶恭敬道:“都是奴才亲自挑的人,奴才在这南苑也有年头了,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熟络,主子要是有什么缺的使的,尽管吩咐,奴才一定给您办到。” 语气殷勤却不显得油滑,沈菡很难不对他印象深刻。 沈菡点头表示满意:“你辛苦了。” 接着让紫芙给所有人看赏,这就算暂时认下了主仆名分了。 沈菡又把紫芙和青衿介绍给众人,以后太监归季纶管,宫女就都归紫芙安排了。 至于这些人到底可不可用,怎么用,沈菡还要仔细看看再做打算。 说起来沈菡作为格格,虽然看似名下只有两个贴身宫女,但其实平日里身患能使唤的人远不止这些。 储秀宫除了一位首领太监,单是普通太监就有十二个,另还有负责杂役的苏拉小太监。掌事姑姑手下另有宫女、姑姑数人,还有入宫服役的仆妇和妈妈里,负责储秀宫浆洗、日常洒扫、照看灯火等事务。 这些人其实都是为储秀宫里住的各位小主服务的,但他们却只是储秀宫的人,而不是哪位小主的自己人。 这次来南苑之前,紫芙就提醒过沈菡,到时候内务府可能会派新人过来伺候。毕竟南苑宫多园广,单靠两个宫女肯定是忙不过来的。 紫芙当时还劝沈菡:“这次分过来的人极有可能是只伺候您一个的,若是有可用的,主子不妨亲近一二,也好再多几个贴心人使唤。” 虽说不一定能带回宫,但以后来南苑的机会多着呢。 沈菡水涨船高,日后身边总要添人的,紫芙就是长了八只手,也不可能把沈菡身边的坑全占了。 紫芙看得出来,主子不爱使太监,对储秀宫来献殷勤巴结的太监都很客气疏离——这也正常,刚入宫的妃嫔、宫女往日少见外男,乍一入宫,对着太监都要适应很久。 但宫女和太监毕竟分工不同,后宫里有些里外交通的事儿缺了太监还真不行,宫女在很多地方都不如太监行事便宜。 紫芙是一心为沈菡打算的,盼着沈菡能收服个得力的太监使唤。 哪怕一时当不成自己人,至少慢慢培养几个先看着。等日后成了主位,也不至于一头雾水,连自己宫里的首领太监都不知道该挑哪个。 像紫芙和青衿这种出身包衣普通家庭的宫女,一旦有了主子,那真是往后一辈子,乃至子孙后代的荣辱生死都系在主子身上了。 什么时候能出宫嫁人,嫁什么人,生了孩子能不能回来伺候,孩子日后的前程……桩桩件件都要依仗主子。 所以从她们到了沈菡身边,真就是一门心思地伺候沈菡,为沈菡打算,盼着沈菡能长长久久地得宠、生下阿哥、成为一宫主位。 因为只有沈菡在后宫站稳脚跟,她们才能有好日子过。 沈菡一旦不好了,那她们的日子会比那没有主子依仗的宫女还要生不如死。 沈菡不比紫芙在宫里待得久,知道得不多。所以有些事还是很愿意多听听她们的建议的。 再说沈菡现在本就是奔着成为一宫主位在努力,有自己的心腹必不可少。 而从宫里挑和从南苑挑了带回宫,各有利弊。 宫里经过康熙初年一番腥风血雨的清洗,如今能在御前和主子们身边伺候的宫女,都出自上三旗的包衣,能混出头的太监更是个个心机手段卓绝。 选这样的人好处在于人头熟、人脉广,办个什么事更便宜。 坏处是不知道和哪家牵亲带故,用起来不那么令人放心。 相比起来,南苑的人背景就要‘干净’得多,用起来更放心。 但同样的,这些人久未回宫,对宫里的人和事都生疏了,还得重新融入。 沈菡一边坐着休息,一边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 从季纶想到之前紫芙劝她的事,又想到包衣和太监的处境,杂七杂八想了一大堆。 那边紫芙和季纶则分别带着宫女和太监,忙忙碌碌地收拾沈菡带来的各色行李箱笼。 因为皇上没说这次来南苑要住多久,按照往年的经历看,一口气住到过年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 所以紫芙她们收拾行李的时候,只好把从夏到冬要用要穿的全都带上了。 除了沈菡觉得没必要带的一些器皿摆设,几乎是将东配殿清了个半空。 这会儿箱子一打开,所有人都有活儿干了。 拾掇柜子的,布置多宝阁的,铺陈坐蓐隐枕的,整理床铺被褥的。 等收拾得差不多,也快到膳点儿了。 季纶是个灵性人,他虽是管事太监,但初来乍到,跟主子和主子身边的人都不熟,当然不能托大,第一天就越过主子的心腹宫女去请示。 所以季纶先去问了紫芙的意思。 紫芙正整理沈菡的衣箱呢,见季纶过来像有事说,便先放了放手头的活。 待听季纶说完,紫芙心头一顿,旋即笑道:“您是行宫的老人了,我和青衿初来乍到的,出了这个门儿,连东西南北都不一定分得清,更别说点膳了。万事自然都听您的。” 季纶见紫芙上道懂门,不是那等心胸狭窄,只顾霸着主子的,心里松了一口气,他也笑道:“好妹子,咱们如今也算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往后有个跑腿劳累的活儿,你只管招呼,千万别和哥哥客气。” 季纶得了紫芙的话,这才亲自过来请示沈菡,道不知格格晚膳想吃点什么? 是喜欢吃酸的、甜的?还是辣的、咸的? 还是想来点新鲜的尝尝味儿? “南苑这里水多,又是皇家猎场,不像宫里,鲜味儿难得。这里鱼虾鳖蟹,雁雉獐兔尽有的,且都是海子里直接捉来的,鲜得很,格格可要尝尝?” 沈菡眼睛一亮,来了兴致,她确实很久没吃过水产了。 宫里的菜多是鸡鸭猪羊肉,很少有鱼虾鳖蟹等水产,所以沈菡能吃到的机会不多。 妃嫔的份例菜又都是定好的,海鲜水产都不在常规的份例里。 且宫里采购储存都有种种手续,很繁琐。 底下人也怕给主子吃了不新鲜的惹祸上身,因此若不是特意要,在宫里很难吃到这一口。 沈菡自觉只是一个小格格,新得宠本就招人眼,夹紧尾巴尚且来不及,哪敢放开了要这要那。 没想到来了行宫竟还有这好处,能自己住不说,连鱼虾都能吃个爽了。 不过吗…… 沈菡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你去膳房瞧瞧有什么现成的,随便拿点就行了。今儿大家伙都累一天了,简单用个便饭就都去歇着吧。” 能吃点不一样的当然高兴,可今天刚到南苑,门路尚未摸清,还是先低调些吧。 再说赶了一天路,沈菡累的真想现在倒头就睡。 油泼大虾,糖醋鲤鱼什么的,等歇过来敞开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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