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孩子和大人能一样吗?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们天生就不知道什么叫紧张,上个马跟上去玩一样。 沈菡叹气,可不是?越大害怕的东西越多,小时候她都敢徒手捉螳螂,后来大了见着只蛾子都怕它飞到身上来。 玄烨见她神情沮丧,安慰道:“没事儿,朕多陪你练练,次数多了自然而然就好了。” 皇上还是一言九鼎,说到做到的。 临回去前的几天,只要得空就陪她去练几圈。 不过玄烨教起来一板一眼的,有时候语气还有点严厉。沈菡本就肌肉僵硬,这么严肃的教学氛围下更容易紧张了。 玄烨听她抱怨还挺无奈,学习本就是件严肃的事,总不能开着玩笑教吧。 沈菡腹诽:平日也没这么不解风情,怎么这会儿反而呆起来了呢?学骑马重要还是我重要啊! 她想了想,凑过去小声道:“你就稍微温柔一点,不要这么严厉嘛……老师……” 玄烨一愣,心尖一阵痒痒,看她。 沈菡一见有门,眨眨眼,凑的更近了点儿:“好不好呀,老师~~?” 玄烨:“……” 接下来的教学……嗯,当然是温柔多了。 慢慢地沈菡竟真的有些入门了,能自己骑着跑上一段了。 玄烨挺高兴:“南苑终归只是个园子,明年朕打算在木兰建个围场,以后秋狩就有地方了。到时候朕带你一起去,那里才是真正的草原,天高地阔,跑起来才自在!” 沈菡见他坐在自己的马上,双眼发亮地望过来,好像很期待两人能并骥而行,一起到草原上信马由缰。 她心中一动,仿佛有一道涟漪随风而起,继而消失不见…… “好。”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争宠 ◎争宠的定义。◎ 南苑的日子一晃而过, 不过十几天后,圣驾回銮。 回程沿路都静了街,四野无人, 只余马蹄奔腾的沉闷声响。 大阿哥被玄烨带出去骑马了,太子在他自己的銮驾里, 玄烨让沈菡带着三阿哥、四阿哥和六阿哥乘御驾:“朕的车走的稳, 你和孩子在里面不颠簸。” 沈菡看他一身盔甲:“你不坐车吗?骑马骑这么久, 多累啊?” 南苑虽然不是特别远, 但也是京郊,这一路还有车驾,并不能疾行, 仪仗拖拖拉拉,蔓延出几里地, 在外头骑马, 少说也得几个时辰。 骑马久了有多累她这些日子可是彻底懂了,见玄烨全副武装, 身上是盔甲戎装,头上那么沉的一个铁头盔,光是顶上那个尖尖的缨子就得两斤重,这样能行吗? 玄烨叹气:“累也得去啊。” 他想满人不堕勇武之风, 想与前线的将士们同甘共苦,自己就该以身作则, 不能露出享乐之态。 沈菡无奈:“那你慢点骑,累了就回来歇歇,喝口水。” 玄烨一笑, 捏捏她的脸:“知道了, 你跟孩子在车上好好歇着, 有什么事儿找顾问行。” 沈菡点点头,看他披甲带盔的走了。 御驾不像车,反而像个移动的小房子,走起来十分平稳,丝毫不觉得颠簸。 胤祉和胤禛都很羡慕外头高头大马的侍卫,觉得帅。 胤祉:“要是我也能像大哥那样出去骑马就好了。”多威风啊! 胤禛倒不是爱骑马,他是觉得那样显得像个大人,就不用当小孩子了。 沈菡心道,你们可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问问你们阿玛和大哥,我估计他们心里得可羡慕你们能在车里窝着了! 胤禛突然想起今天没看见太子哥哥,抬头问沈菡:“额娘,太子哥哥怎么不跟我们在一块儿呢?我今天都没有看到他。” 他还小,不太明白什么叫太子,就知道二哥叫太子哥哥而已。 胤祉倒是明白一点,他的师傅给他讲过了,这时就抢答道:“我知道,因为他是太子!” 胤禛:“太子怎么了?” 胤祉:“师傅说,太子就是未来的皇帝,跟咱们不一样。” 胤禛不明白:“为什么不一样?” 皇帝他知道,就是阿玛么,太子哥哥长大了是阿玛,他们也是阿玛的儿子,长大后不也是阿玛吗?有什么不一样? 沈菡:“……” 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呢……好难。 南苑离城并不远,又因为起的早,进宫门的时候还不到晌午,正好能赶上用午膳。 车驾停在了景和门外,玄烨要回昭仁殿休整一番,沈菡也得带四阿哥和六阿哥回永和宫。 守着三阿哥,玄烨没和沈菡再说什么:“你先带着孩子回宫吧。” 沈菡福身行礼:“是。” 钟粹宫离着景和门也不远,沈菡秉着有始有终的原则,亲自把三阿哥送回钟粹宫。 荣嫔收到消息,早早就带着和卓在门口等着了。 胤祉飞奔过去:“额娘!姐姐!我回来了!” 荣嫔高兴地迎上来,拉着他左看右看,一斤肉没少! 胤祉激动地拉着额娘和姐姐想说说围猎的事,被额娘瞪了一眼想起来了,转身给沈菡行礼:“谢谢德额娘这些天的照顾。” 荣嫔也上前福了个礼道谢:“今儿妹妹刚回来,定是累了,我就不多打扰了,改日我再亲自上门道谢。” 沈菡福身回礼:“姐姐不用这么客气,都是我分内之事。” 送完了胤祉,沈菡才带着胤禛和六阿哥回转永和宫。 一行人风尘仆仆到了永和门外,留守的青衿正在宫门外等候,沈菡见福格也在寒风里站着,眉头皱起来:“你才出月子没多久,身子都没好利索,这么冷的天,出来做什么?” 福格摇摇头:“没事,我才出来一小会儿。” 沈菡:“那也不行,产后疾病最折磨人,一个注意不好,这辈子都有的罪受了。” 福格老实地听着,乖乖应下:“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 沈菡知道她为了之前那事心里还有些过不去,握着她的手道:“我这边还要收拾,你先回去暖和暖和,中午咱们一块儿用膳好不好?” 福格点头:“好。” 福格回到后院,方妞拿来一摞小衣服:“主子,这衣服是现在送去,还是等会儿您给德主儿捎过去?” 福格:“放那吧,我等会儿带过去。” 这是福格之前新给四阿哥和六阿哥绣的衣服,厚厚一沓。 自从沈菡生了孩子,福格就没停下给两个孩子做衣服。 沈菡一直让她少做点,少做点,做多了坏眼,这些交给针线房就行了,可她还是忍不住做。 方妞以前从没说过什么,但现在有了七阿哥,有时候她实在忍不住也会叨叨两句:“主子好歹也给七阿哥做两件呐!” 总不好只给德主儿的孩子做,自己的孩子反倒连亲额娘的针线都穿不上吧? 可是福格总是忍不住想多作些什么,出了这个,她还能报答什么呢? 生了孩子,又出了那种事后,福格仿佛瞬间长大了十岁,比从前更加成熟,少女的那丝懵懂,已经彻底从她身上褪去。 福格已经从方妞那里知道了那天发生的事,在宫里生活这么些年,她很清楚姐姐那样做需要冒多大的风险。 而她无以为报。 这些日子,宫里的风言风语她多少也知道一些。都说她是给德嫔灌了迷魂汤了。 福格细想想,竟然无言可以申辩——因为自始至终,她不就是被护在姐姐的羽翼下生活吗? 她们本就是两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之所以成为朋友不过是机缘巧合。 当时她刚失去姐姐玛济格,内心一片荒芜,急于寻求情感寄托,所以抓住一根相似的稻草就不愿放手。 玛禄姐姐也确实和她姐姐很像,她们都有一点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气质,而且好似天生就以平视的目光看待众生,都习惯宽以待人。 所以是她先无私地接纳了寻求庇护的自己,还像待妹妹一样待她。 虽然玛禄姐姐自己说,那是因为她的心中也有伤痛,也需要寄托和陪伴,但受了恩惠就是受了,原因为何,并不重要。 其实那时候,她们的感情都很虚浮。但数年相处下来,她们现在的感情早已如家人一般,福格无比珍惜这种温暖。 巍峨森严的紫禁城,是一座巨大的囚笼。她们被困在里面,互相取暖。 姐姐比她坚强得多。 同样是面对伤痛和困境,她选择成为被庇护的一方,躲在别人的羽翼下慢慢成长,舔舐伤口。姐姐却选择成为‘庇护者’,用责任和压力逼迫自己成长,迅速修复伤口,强大起来…… 姐姐当年问她要不要来永和宫:“我自己住着太孤单了,咱们一起住好不好?”一年有三百六十五个日夜,一辈子有这样多的一年,很可怕。 福格当然愿意:“好。” 其实当年承宠有孕,福格的内心真的很惶恐害怕的——她怕姐姐不要她了。 可是姐姐却道:“咱们同样都身不由己,宫里有无数的妃嫔,不是这个就是那个。何苦自己为难自己,想那些没用的,只会让自己不痛快,好好过日子吧。” …… 方妞:“主子,德主儿说午膳准备好了,叫您一起去用膳。还嘱咐您,外头风大,记得带上围帽。” 福格:“好。” ——或许她永远也不能像姐姐那样强大和洒脱,或许她一生也无法回报姐姐什么,但既然是朋友,她应该更加努力,学着坚强,学着变得更有用,在朋友需要她的时候,能够帮助她。 沈菡回宫后也不清闲,一来永和宫的宫务需要她打理决断,二来颁金节近在眼前。 这几年后位空悬,贵妃虽名义上执掌六宫,但终归名不正言不顺,一旦遇上大的节庆,并不能明堂正道地在坤宁宫或者景仁宫大摆宫宴,所以皇上特旨,以后凡遇大节,各宫主位只在本宫正殿开一小宴,自行庆贺即可。 虽说永和宫只有她和福格两个人,不像其他宫里人多那么热闹,但她们孩子多啊。 今年福格平安生子,熬过一大生死关,还是个小阿哥,以后算是终身有靠了。永和宫添丁进喜,怎么庆贺都不为过。 沈菡午膳时高兴道:“今年的颁金节、腊八、小年、除夕,咱们都得好好热闹一番。我把皇上分过来的好东西都攒着呢,过节让膳房多做几个硬菜,你不是最爱吃我弄的那种烧烤吗?今年皇上在南苑养了好些虾,我们烤些虾来吃,烤虾滑特别好吃!”以前宫里鲜虾难得,现在皇上专为她养了那么多品种,她可以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了。 七阿哥这件事对福格的影响有些大,她变的更成熟当然不是坏事,但沈菡心里并不希望她因此产生什么内疚感。 其实这件事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如果是放在现代,任何一个在那种情况下产生了误会的人,哪怕是陌生人,都会忍不住想为小婴儿和产妇做点什么。 沈菡觉得虽然她已经穿来清朝这么多年,孩子都生了,可是她的三观是在现代定型的。 她那时肾上腺素飙升,全是应激反应,想得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根本没考虑太多,而且说实话,以她和皇上的感情,真谈不上‘舍生忘死’‘舍身取义’什么的。 不过这种事沈菡也不好拿出来表白,只好当做不知道,等她自己缓过刚生完孩子这阵情绪敏感期就好了。 沈菡给她夹菜:“明天中午咱们吃烤肉好不好?这次从南苑带回了好多新鲜的野味,还有鱼,咱们烤着吃。” 福格:“好,之前我家里送了些新鲜的果子,咱们做些甜碗子来吃吧。” 沈菡:“那得问问膳房有没有新鲜的蜂蜜,野蜜调的更好吃。” 福格也给沈菡夹了一筷子菜:“咱们好久没打花牌了,今天你刚回来太累了,改天咱们抽空和方妞紫芙她们打花牌玩吧?” 花牌其实就是‘斗地主’,但宫里肯定不能起这么个名字,沈菡就管他叫花牌,‘叫地主’被她改成了‘叫小花’…… 沈菡:“好呀,这几天正手痒呢……” 漫漫长夜,无所事事,好友知己,闲话漫谈,聊可慰藉。 其实这次皇上单独带着沈菡出去,旁的一个没带,宫里绝不是一片平和,毫无议论的。 至少宜嫔的宫女就颇有些愤愤不平:“皇上也真是,还有咱们五阿哥呢!”所有阿哥都带出去了,就留了五阿哥和七阿哥,七阿哥那是刚出生,但凭什么不带五阿哥呢,六阿哥比五阿哥还小呢,她们主子也可以跟着去啊! 宜嫔闻言一皱眉,目光如电地看了她一眼,宫女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了,连忙跪下请罪:“奴婢失言,主子恕罪!” 宜嫔没让她起来:“你心里是为了我好,我知道,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也应该知道。” 皇上是她们能挂在嘴边议论的吗?皇上的决定不是她一个‘宜嫔’能左右的,更由不得她一个小宫女出言抱怨。 宜嫔鲜少对宫人冷脸,这次却不能给她留情面:“你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这几年心里头存着怨气,我能理解。但我若因此宽纵了你,让你心里存下侥幸,哪天要是在皇上面前露了出来,神仙也救不了你!” 宫女闻言以为主子要处置了她,吓得泪流不止,连连叩头:“奴婢真的再也不敢了!求主子开恩!奴婢待主子一心一意,主子开恩呐!”她真的只是随口抱怨一句罢了。 宜嫔摆摆手:“你想哪儿去了?”她哪会因为贴身宫女说错句话就怎么着她?不过是让她长个记性罢了。 “言行不谨,嫉刻生怨,挑拨是非,这是咱们翊坤宫宫规最不容的,你自去掌刑姑姑那领二十手板,罚没半年的例银,若再有下回,我可不会再这么轻饶你了。” 宫女松了口气:“是,谢主子开恩,奴婢再不敢了!” 宫女退下后,宜嫔唤保姆把五阿哥抱来喂奶。 看着儿子天真稚嫩的小脸,宜嫔既开心又有些难受。 其实宫女是在为她这个主子抱不平,这些她都知道。 宜嫔自问也不是个圣人。她既不是惠嫔荣嫔,年纪大了不好伺候万岁,只能心平气和养孩子。也不是佟佳贵妃,因为自己人才不够出众,争不来宠爱,所以只能推着新人上位,自己甘作管家。 论年龄、容貌、性情、气质,她都是这宫里最能与德嫔一争之人。这几年看着德嫔一日比一日得宠,几乎要把皇上的心肝脾肺都占去,她这心里怎能不羡慕嫉妒呢?有时候心生怨气也是在所难免。 特别是每次皇上都只在德嫔怀孕产子时,才往她这儿来,宜嫔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就不用提了。宫女看在眼里,自然对永和宫愤愤不平,要不是她管得严,在外头指不定就会露出三分。 宜嫔不否认自己也有不甘,她也羡慕德嫔、嫉妒德嫔,恨不能钻进永和宫里学学,看她到底是怎么笼络的万岁,让他一日比一日更喜欢她? 但宜嫔知道自己不能,她不但不能像其他庶妃一样模仿德嫔,还不能露出一丝一毫对德嫔的不满,因为这只会让她连如今拥有的这点宠爱都一并失去。 皇上最喜欢的,就是她的‘懂事’和‘明事理’,正是因为她性格里的大度、伶俐、宽和,皇上才愿意交付信任,她才能坐稳翊坤宫主位的位子。而嫉妒和怨气不但会让她变得面目丑陋,变成另一个皇上完全不喜欢的样子,也会让她自己变得痛苦。 所以宜嫔一旦感觉自己心态不稳,就会想办法宽慰自己——想想和她同年进宫,人才品貌家世都不逊色于她的赫舍里氏,如今还在储秀宫后殿里窝着,不得承宠,她也该心满意足了不是吗? 不管皇上心里到底是怎么看她的,他都给了她一宫主位的名分,一个阿哥。有了这些,她就有了安稳的后半生。 至于宫女总是念叨的让她争宠…… 其实她不明白,宜嫔一直在很努力地争宠! 争宠,争宠,不是和德嫔过不去才叫争宠。 真正有用的争宠,该是努力成为皇上心里最喜欢的样子才是。 宜嫔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其实她真的很努力了——皇上想要她懂事,她就懂事,想要她大度,她就大度。皇上希望主位们一团和气,不要针对永和宫,她就和德嫔做个君子之交,有来有往。 可惜…… 可惜德嫔实在太厉害了,显然德嫔也知道这个道理,而且比她更清楚皇上喜欢什么样的,更摸得清皇上的脉。而皇上既然已经得了最贴心的那个,自然就看不上其他的了。 宜嫔能怎么办呢? 只能叹一声‘既生瑜何生亮’罢了……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怜悯 ◎没了额娘的孩子。◎ 过了颁金节, 后宫又出了一个颇为轰动的新消息——赫舍里家和钮祜禄家又有姑娘进宫了,还是两位先皇后的亲妹妹! 现在主子在宫里地位稳固,又有两位阿哥傍身, 季纶再说起这种进新人的消息就没有什么忐忑了。 沈菡听到消息一愣,先皇后的妹子, 这两个姑娘她知道, 好像也是年纪轻轻就…… 季纶见主子听到消息面露惆怅, 不解道:“主子?” 沈菡回神:“哦, 知道了。这两位格格今年多大了?” 季纶:“赫舍里格格今年十七岁,钮祜禄格格十四岁。” 沈菡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钮祜禄格格几岁?” 季纶:“十四岁。” 沈菡:“……” 哎,又一个。 这位应该就是温禧贵妃吧?据说挺得‘康熙爷’宠爱的, 高位妃嫔只有她生的最多。而且孝昭皇后她也见过,端的是美艳无双, 这一母同胞的妹妹想必也差不到哪儿去。只是不知她为何竟也像孝昭皇后一样年纪轻轻就过世了。 沈菡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感觉。她仔细分辨了一下, 想弄明白心里这点别扭到底是来自于什么,沉思了好一会儿却仍有些茫然。 福格怀七阿哥时, 她的心底毫无波澜,甚至信誓旦旦地肯定道,自己将皇上视为“君”…… 觉禅氏突然冒出来的时候,她多少有些出乎意料, 可没几天她就悄无声息了,沈菡并没有来得及抓住心里的一点思绪。 再后来, 出了七阿哥的事。 那次之后,她与皇上的感情有了些变化,但她又要伺候皇上, 又要照顾孩子, 还要管理宫务, 一直也没有静下心来思考过这些转变。 这次,她心底骤起的波澜又是因为什么呢? 难道她…… 有所动摇了吗? 宫里不乏眼明心亮之人,赫舍里氏和钮祜禄氏的进宫,显然完全是皇上出于政治因素的考量。 如果说之前的孝昭皇后是为了‘激励将士’,拉拢满洲军功集团,那么这次的钮祜禄氏,就是为了‘赏功’,弥补钮祜禄一族在内廷主位上的空缺。 至于赫舍里氏——赫舍里家已有太子,她的入宫不过是为皇上平衡之用罢了,分量比钮祜禄氏差得远。 这一点从皇上给的位份待遇中一目了然。 钮祜禄氏虽称格格,但皇上谕令内务府给予了妃之等级份例,赐居永寿宫正殿。而赫舍里氏只给予贵格格之等级,赐居储秀宫偏殿。 修葺一新的永寿宫散发着新漆的味道,正殿面阔五间,明间、次间、梢间皆装饰一新,一水的新家具,辉煌轩丽。 明间设红雕漆嵌玉石花卉宝座,座身及屏风通体以木胎剔红及镶嵌手法制成,满雕云龙纹,凸嵌各色玉石的花卉及水蓼。 两侧设红雕漆云龙纹方香几,上陈象驮宝瓶,左右另有甪端、碧玉香筒各一个。① 如此厚重奢华的宝座,本来身形就偏矮的妮楚娥坐在上面,显得更加瘦弱娇小了。 比起姐姐孝昭皇后的张扬和凌厉,她的性格显然要温柔平和许多,对着底下跪着请安的宫人,语调柔和,不疾不徐。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这位主子看起来并不难伺候,家世又显耀,还是先皇后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他们实在是有福。 妮楚娥出身大家,教养良好,对处置宫务,应付人情往来等事也不陌生。 不过她被家里教导得性情有些怯懦,表面表现得再镇定,心里还是不免有些忐忑。 她强撑着主子范儿接见完永寿宫的宫人,等人都退下后才长舒一口气。 妮楚娥看向寿嬷嬷——她是姐姐的奶嬷嬷,额娘说寿嬷嬷当年久居宫中,熟悉宫中人事,让她有事多请教她,多听她的建议,切忌自作主张。 妮楚娥忐忑道:“嬷嬷,我刚才没有什么不妥吧?” 寿嬷嬷语气温和道:“没有,格格做得很好。” 妮楚娥放下心来:“那我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是要等着皇上来见她吗? 她要侍寝吗? 妮楚娥有些害怕。 实在是打小额娘就对她耳提面命,告诫她——皇上是天上来的主子,是威武高大的天神,神圣而不可侵犯。 那时候皇上还是姐姐的丈夫…… 妮楚娥不太明白额娘为什么要对她不停地念叨这些。 后来,姐姐莫名其妙地突然过世了。 额娘大病一场。 然后额娘对她的说辞也跟着变了,她竟然告诉她皇上日后可能会成为她的丈夫? 妮楚娥更不明白了,虽然现在宫中有大挑的规矩,但碍于战事和接连的国丧,已经很久没有正式挑选了。 很多家里现在都是自行栓婚的。 她怎么会嫁给皇上呢? 但额娘既然说了,她也老实听着。 额娘道,如果她将来真的进宫做了内廷主位,她一定要从心底里服从皇上。不过作为女人,她也要学会讨好丈夫。 对待皇上主子,要恭敬、要敬畏,要把自己放到尘埃里,对皇上的所有话都要言听计从。 但对待丈夫,她要学会有手段,要知道什么时候该笑,什么时候该哭,还要哭得巧,哭得对。要懂得怎么让丈夫高兴,怎么让丈夫喜欢她。 妮楚娥学得懵懵懂懂,额娘教得混乱,她学得也是既茫然又无措。 妮楚娥感觉‘皇上’在她心里好像慢慢分裂成了两个人 ——他到底是她的主子,还是她的丈夫呢? 新入宫的两位格格并没有在宫里掀起什么波澜。 一来,家世显赫的钮祜禄氏生的过于娇小,一看就是还没有抽条长个儿。哪怕传闻中她生得再美,还是孝昭皇后的胞妹,一时半会儿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再说六宫主位心里都有数——皇上之前根本就不怎么喜欢孝昭皇后,宫里到现在还有一些隐晦的,关于孝昭皇后死因的流言…… 二来,仁孝皇后的妹妹赫舍里氏据说姿色平平,比之当年的仁孝皇后尚有不如,且她只是庶出,与仁孝皇后也并非同胞,看皇上只给了她贵格格的品级,就知道她的影响力如何了。 这宫里,大约也只有身处毓庆宫的小太子,会对新入宫的姨母有几分向往了。 但毓庆宫身处六宫之外,胤礽又是太子,后宫之中没有任何人需要他去请安,哪怕他想借机偶遇一下姨母,都没有理由往后宫去。 胤礽心里有些烦躁,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宣泄,身为太子,在外面也不能表露出来,最后只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躲到床帐里。 要是放在以前,他大概也不会这么想见姨母,最多派人去致意一下也就罢了。 但…… 上次去南苑,他见到了四弟的额娘——德嫔娘娘。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汗阿玛的妃嫔,也是第一次认识到什么叫做‘额娘’…… 胤礽窝在床帐里,用被子蒙住头脸,心里特别难受。 自从见过了德嫔,他才明白——原来‘额娘’和嬷嬷、乳母、保姆都是不一样的,是完全不一样的! 四弟的额娘那么美丽,那么温柔,那么慈爱。 她看着四弟的眼神充满了爱意,和其他人看四弟的眼神都不一样! 她会给四弟做好多好吃的,会心疼四弟骑马磨破了腿,会给四弟整理衣服、戴帽子、擦汗,还会温柔地揽着他,听他说话…… 从来没有人这样对过他! 胤礽忍不住哭起来——他也好想有这样一个额娘啊! 他的额娘一定也会这么温柔慈爱地对他! 她一定也会经常抱抱他,亲亲他! 她一定也会给他做好多、好多好多好吃的! 她一定也会关心他饿不饿、冷不冷、累不累! 胤礽越哭越大声——可是他听到了,他们都说是他害死了额娘!!! 他没有!!! 他也好想他的额娘啊! 额娘,你到底在哪里呀…… 沈菡觉得这几天胤禛好像有心事,小小一个人竟然学会皱眉头了。 她见他叼着筷子心不在焉的,不禁问道:“怎么了?又和你三哥吵架了?” 胤禛回过神来摇摇头:“不是的。” “那是怎么了?今儿这不是做了你爱吃的八宝鸭,怎么不吃?” 胤禛左右看看,屋里除了一个正在玩玩具的六阿哥,并没有其他人。 他放下筷子,小声把前几天收到的消息告诉了额娘。 沈菡一怔,不解道:“你说太子想来找你玩?” 什么意思? 太子不是在毓庆宫吗?这是想来永和宫找胤禛玩?他们的感情有这么好吗? 胤禛挠挠头,他毕竟还小,太子是派人去东所给他传的话,传得有些隐晦,胤禛也是半懂不懂的,所以一直没想好怎么和额娘说。 而且他本能地感觉这事儿不太对,好像不该牵扯额娘,万一给额娘惹麻烦呢? 他犹豫道:“太子哥哥说是想来永和宫找我,然后让我和额娘说说,能不能请额娘叫储秀宫的一位庶母妃来见见?” 沈菡一皱眉,储秀宫庶母妃……赫舍里氏? 她有些明白了。 沈菡叹了一口气,太子也不过是个想额娘的孩子罢了。 可是……她虽心有怜悯,这个事儿却不能这么干。 太子,元嫡之子,国之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沈菡不过是一个‘庶母’,和太子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不管因为什么原因,都不应该和太子私下接触。 不然,想想当年的代善和阿巴亥大妃吧,那还是大妃呢…… 沈菡有些为难,太子确实可怜,但她也不能为了他冒这么大的风险。 她看胤禛:“你是怎么想的呢?” 胤禛是皇子,沈菡虽然希望他能在爱意中长大,但却绝不能让他在单纯中长大。 不管将来的事态究竟会如何变化,沈菡都希望他能拥有自保的能力。 虽然儿子还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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