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的男人。 不是偶然，这一切绝对不是偶然。 我之所以在肉身死亡之后，意识还能继续存在，绝对不是什么灵异鬼怪的巧合论断。 一定是因为江亦淮。 这个毕生都在接触着世界最前沿科技，始终站在学术金字塔顶端的男人。 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一定对我的身体，做过些什么。 “宇宙间的万事万物，都严格遵循着因果定律。” “热力学第二定律，即熵增定律，明确地告诉我们，孤立系统的熵永不自动减少，宇宙的整体趋势是从有序走向无序。因此，时间，也只可能单向地‘向前流动’。” “花开过了，便会凋零；人死去了，便不能复生。” 火车依旧在铁轨上隆隆行驶着，车厢连接处的风声呼啸。江亦淮倚靠在冰冷的车厢壁旁。 手中的钢笔，依旧在笔记本上不停地书写着。 “多么可笑啊，晚凝。” “我曾经对于那些所谓‘宇宙回溯’、‘时光倒流’的理论，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我固执地认为，那不过是一群妄图回到过去、逃避现实的神经病患者，所共同臆想出来的痴人说梦罢了。” “可现如今，我却将所有的希望，都孤注一掷地寄托在了我曾经最为鄙夷的一个边缘假说之上——它的可行性，甚至从未被主流科学界所承认过：” “那就是‘宇宙全息信息守恒理论’——” “一个极其冷僻的边缘理论。它认为，宇宙中的一切信息，都不会真正地、彻底地消失。如果说，我们意识活动的每一个瞬间，都可以被看作是一段独特的‘信息片段’，那么，‘你’的存在，就有可能被‘记录’并‘保存’在宇宙中某种尚未被我们探知的特殊结构之中。” “我明明那样坚决地不相信任何形式的宇宙回溯理论，却还是在二十年前，趁着你那次因为急性胆囊炎发作，住院手术陷入昏迷的时候，偷偷地，给你植入了一种我们内部称之为‘意识信标’的新概念生物机体。” “那是2002年，这项技术还极不成熟，并且由于其极端复杂性和高昂的成本，仅仅进行过一次动物实验，便因为后续资金无法到位以及其理论的无法验证性，而被彻底搁置了。” “它当时，甚至还只是一个刚刚搭建完成的理论模型。我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它对受验者本身，不会产生任何已知的生理副作用。” “我甚至都不知道它究竟会不会成功，毕竟，我们对于人死之后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一无所知。我们无从观测，也无从感知。” “或许，你的一切早已随着肉体的彻底消亡而烟消云散；又或许，你此刻，正一字不落地看着我写下这句话。” “无论如何，时至今日我才终于明白，那时的我，早已是出于一种卑劣的私心——我根本无法接受你会彻底离开我，所以才让你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了那项疯狂实验中‘意识信标’的唯一载体。” …… 我愣愣地飘在那里，只觉得一股寒意从不存在的脊椎骨尾端，直窜上头顶。 所以，我死后才会有清晰的意识，所以，我才会一直被无形地禁锢在他的身边，无法离去。 “晚凝，你说。” 窗外，无边无际的白色雪原覆盖了目之所及的一切。 他的笔迹，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缓缓停驻。 “人，真的可以回到过去吗？” 俄罗斯那间秘密实验室的研究员们，似乎对江亦淮的到来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热情与欢迎。 不如说，放眼全世界，几乎所有的顶级实验室，都会对江亦淮的加入敞开大门，求之不得。 这座深藏于一片茫茫白色雪原之下的庞大建筑群，据说汇聚了当今世界最尖端的一批科技力量与科研设备。 他们正竭尽全力，试图攻克那个困扰了人类文明数千年的终极命题—— 无论是穿越到遥远的未来，还是逆转时光，回到曾经的过去。 我看着江亦淮放下简单的行李。 然后便马不停蹄地，一头扎进了那繁复浩瀚的研究工作之中。 看着江亦淮面前的草稿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堆积成了厚厚的一叠又一叠。 看着他常常因为沉浸在计算与推演中而忘记吃饭，每日的睡眠时间，总是少得可怜。 他好像彻底疯魔了，又好像，他活着，就只是为了验证那个终极问题的唯一答案。 他每日里唯一的、可以称之为闲暇的片刻时光，便是拿出那个已经写了大半的硬壳笔记本，给我写上几句简短的话。 无论是艰涩的时空迁跃理论，还是玄奥的量子纠缠假说，我都完全听不懂，也看不明白。 不过，如若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证明，那就说明，或许他们正在进行的这项疯狂实验，真的有那么一丝微乎其微的、成功的概率。 而在这段漫长而单调的日子里。 日复一日地，看着变成这个样子的江亦淮。 时光如同指间的流沙，沙沙轮转，白驹过隙。我惊讶地发现，我居然不会感到疲惫，也不会觉得无聊。 一段纯粹的意识体，似乎已经不会再拥有这些属于人类的复杂情绪了。 我常常会坐在一旁高高的书架顶上，静静地，盯着他专注思考的侧脸。 一直以来，我恨他吗？其实，早就不恨了。 所有的感情，在经历了漫长时间的消磨之后，最终都会归于虚无。平心而论，江亦淮这个人，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地方，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不好的地方。到最后，我们只不过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夫妻，或许，只是我们之间的爱，不那么甜蜜，也不那么为人称道罢了。 仅此而已。 我曾经把我鲜活的身心，我炽热的全部，都毫无保留地献给了他。 只可惜，等到他终于舍得回头看我一眼的时候，我已经先一步离开了。 而当我知道，因为“我的离开”，他竟然会产生那么剧烈的情绪波动，甚至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将我“找回”的时候。 我的内心，居然已经掀不起丝毫的波澜了。 江亦淮这个人，真的很厉害。他拥有那种能将一个人满腔炽热的爱意，一点一点消磨殆尽的本事。他曾经以为，他对此会毫不在意。 但最终的结果却是，他失算了。 他失算了，我却已经无所谓了。我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那里，像是在观看一幕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戏剧，故事的结局对我而言，早已不再重要。 江亦淮这个人，对我而言，也已经不再重要了。 对于那些在江亦淮身上蹉跎了的、一去不复返的青春岁月。 我不后悔。人自己做出的选择，从来都不是用来后悔的。 我多么希望江亦淮也能早一点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然后彻底放过我，也放过他自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偏执地持续着一个如此疯狂而绝望的实验。 他的核心理论，是将构成人体的物质，彻底分解、重组成一种极其微小的、近乎无法观测的粒子状态，有些概念太过晦涩难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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