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可禾家还是让她这么做了,且一做就是这么多年。 原来不过是……人性贪婪,舍不得那点荣华富贵,又或者是,在他们眼中,禾晏的一条命只是一个砝码,与可能博得的前程荣光来说,一文不值。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禾云生在她面前招招手。 禾晏抬起头来,笑了笑,“你说的这些,我当然知道。官是一定要辞的,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还有点事要做,等办完了事就辞官。” 禾云生正要问她是什么事,冷不防禾晏又开口了,她问:“不说我了,你们呢,我不在朔京的这些日子,爹怎么样?范家的人有没有来找茬?” 禾云生眉眼沉下来,道:“那群混蛋,怎么可能不找茬。” 原来禾晏投军以后,范成之死始终没有找到凶手,范家人便将怒气发泄到禾家身上。虽然禾晏也是“受害者”,但正因为禾晏死不见尸,连对证都无。范成的家人时常在校尉场上找禾绥的麻烦,污蔑禾绥做事不当,害得禾绥丢了校尉的差事。 好在在那不久后,朔京城里有一户商户想在府里请个护卫,得知禾绥曾是校尉,身手不错,就请禾绥去府上做事。虽然听起来不如当校尉体面,但商户人家出手大方,银钱给的很宽裕。 禾晏有些怀疑,“银钱宽裕,可你身上穿的这些不都是旧衣吗?你那些同窗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嫌你不肯与他们一道花钱了。” 禾云生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居然偷听……” “嘘,”禾晏一笑,“我就是路过,恰好听到而已。你们留着银子不用,该不会是给你存着当聘礼的吧?” 禾云生没说话,他不可能告诉禾晏,虽然家里宽裕了不少,但他与禾绥商量过,禾晏这一投军不知何时才会回来。一个姑娘家在外头,不知吃了多少苦,能活着就很好。万一回来的时候年岁大了,或是遭人嫌弃,便不嫁人,多攒点银钱,日后禾晏在朔京想要一个人过日子,多点银钱,过的总是不赖。 见禾云生不说话,禾晏以为是自己猜中了,笑道,“别那么节省啦?我现在好歹也是有俸禄的人。”她从怀中掏出两张银票,小声道:“先前打了胜仗,这是战利品,陛下的嘉奖,这些钱你拿着,回去给爹和你自己做两件新衣。对自己好一些,人靠衣裳马靠鞍,你打扮的好看些,心仪的姑娘才会看中你是不是?小姑娘都喜欢俊俏的,你虽脸蛋俊俏,但性子不讨喜,得用衣裳装一装。” 禾云生捏着那两张银票,过了片刻,才问,“打了胜仗?你去战场上了吗?哪一场?济阳水战还是凉州卫所一战,还是润都一战?” 禾晏没料到他还关注着这些事,挠了挠头,道:“其实吧……这几场,我都上了。” 禾云生倒抽一口凉气。 禾晏走的时候匆忙,只留了一封信。禾云生后来托人打听,朔京里当时招兵的那一批,全去了凉州卫。这以后,他便时时刻刻注意着凉州卫的消息,听说路途遥远,许多身体孱弱的人在路上就死了,他日日祷告希望天上的亲娘保佑禾晏平安无事。又听说凉州卫苦寒,练兵辛劳,只盼着禾晏能去做个伙头兵。日达木子带兵去凉州卫所的时候,他与禾绥一宿没睡着,后来各自安慰,禾晏肯定没事,她连刀都扛不起,又机灵,说不准都见不到敌人。 济阳水战……润都守城……总之,禾绥与禾云生自打禾晏投军以后,便过的格外艰难。若非怕范家人顺藤摸瓜抓到禾晏的下落,两人只怕要收拾包袱亲自赶到凉州。 “我不是让人给你们带口信了吗?”禾晏问。 禾云生蹙眉想了一会儿,道:“有过两次,但说的很短,而且都是写纸条丢进屋里的,也没能见上一面,不知道你那头的情况。”说到此处,禾云生又气又急,“你当时是怎么想的,怎么想到去投军?你一个姑娘家……” “又没有人说女子不能投军。”禾晏怕了他的絮叨,截断他的话头,“而且你看我现在不是平安无事了吗?对了,爹现在不做校尉了,范家人可还在继续骚扰?” 禾云生摇了摇头,“打几个月前,范家人就不来了。”他讽刺道,“他们打骂我们都认了,大概自己也知道这样下去没意思,听说范家老爷又得了一子,也不在意先前那个了吧。” 禾晏忍不住咋舌,范老爷都多大年纪了,还能老来得子,真是令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跟我回去吧。”禾云生看向禾晏,“爹晚上就会回家,你一回去,爹看到你不知有多高兴。” 禾晏摇了摇头,“我现在还不能回去。” “为什么?” “云生,”禾晏耐心的看着他,“我现在的身份很微妙,四邻街坊都是见过我的脸的,倘若被认出来……会有麻烦。就算我要与爹见面,也不是在家里。而且,现在并非好时候。”她把银票往禾云生手里塞,“我今日过来,就是为了看看你。看你们过的还行,我就放心了。你回头告诉爹我没事,等过些日子,我们再找个地方见面。” 禾云生有些委屈,好容易见到了,却又要躲躲藏藏,仿佛见不得人一般。但他心中也清楚,禾晏说的没错。 “那你怎么办?”他把银票反手往禾晏手上塞,“你自己不也要用银子吗?你自己拿着吧。而且你现在住什么地方?客栈吗?客栈很不安全,听说很多黑店……” 禾晏懒得跟他推来推去,直接将银票塞进他怀里,道:“我那里还有很多,厚厚一叠,想什么时候用就什么时候用,不劳你这小孩子操心了。我现在也不住客栈,托人正在寻宅子租下来,在这之前,就住在朋友府上。” “朋友?”禾云生耳朵竖了起来,警惕的看着她,迫不及待的追问:“你什么朋友?在凉州卫认识的?多大年纪了?男的女的?” 禾晏:“......” 这模样,怎么莫名像是父亲管女儿在外留宿一般?她心想,要是将肖珏的名字说出来,禾云生大概今夜就要跟着她一道回肖府了——毕竟禾云生的那句话现在禾晏都还记得。 “若我是个女子,我必只爱慕他他一个!” 禾晏嘴角抽了抽,一时无法想象禾云生与肖珏站在一处的画面,半晌才道:“小孩子管这么多作甚,总之是个大人物就是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撩拨 好容易将禾云生给敷衍了过去,禾晏终是将两张银票塞到了他手中,又细细叮嘱了一番禾云生除了禾绥外,不要将见过自己的事情说出去。 禾云生不耐道:“我自然知道,只是你……”他看向禾晏,“你不会又消失不见吧?” 那一日他们在船上,范成出事,禾晏扮作刺客离开时,也曾对禾云生说: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但不久后她就投军去了。 禾晏心中感叹,这孩子,都快被她诈出阴影来了。她踮脚摸了摸禾云生的头,被禾云生侧头避开,笑道:“放心吧,我如今可是挂了官职的,就在朔京里了。别担心,过几日我还会来看你。你且安心读书,你这个做弟弟的,日后总不能还没我这个姐姐出息吧。” 禾云生脸色一沉,道:“怎么可能?” 还以为禾晏要嘲笑他几句,却见面前扮作少年的女孩子笑眯眯的看着他,声音温和,“我知道,我们家云生最厉害了。” 禾云生脸一红,小声嘟囔了一句,“还要你说。” 将禾云生送到方才来的那条巷子,禾晏才压低了头上的帷帽,转身走了出去。凡事警惕一些总没有坏处。 就此分别,禾晏走在街上,心中想着方才见到禾云生遇到的事,在那之后范成居然还在找禾绥的麻烦,虽然现在消停了一些日子,但谁知道日后会不会又故技重施。她的官职虽然可以给范家施压,可是当年禾大小姐隔三差五去范府门口哭闹,范家人都认得她这张脸,贸然暴露自己只怕不妥。 还得从长计议才是,不过令人欣慰的是,禾云生是真的长大了。想到这里,禾晏也露出笑容。这少年如今已经有了男子汉的担当,面对众人的奚落嘲讽时,也没有如从前一般立刻暴躁的打回去。他懂得了忍耐,是让人心疼又欣慰的成长。 思考的时候,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肖家的门口。此刻已经是下午时分,门口的小厮看见禾晏,笑着招呼了一声“禾公子”,便让开了门,禾晏心中微暖,肖家的人倒是待她很友善。 待进了宅子,禾晏往院子里走,她不知道肖珏此刻回来没有,倘若回来,想与他说说之后的事。谁知才走到长廊,就遇到了正在吩咐下人做事的白容微。 禾晏对这个肖大奶奶很有好感,她性情温柔体贴,又很擅长照顾旁人心情。见到禾晏,白容微也愣了一下,随即笑道:“禾公子。” 禾晏冲她颔首:“夫人。” “怀瑾还没有回府。”白容微问禾晏,“禾公子可用过饭了?没有用过的话,想吃什么,我让小厨房做点送到公子房间。” “不必麻烦了,”禾晏忙回道,“我刚在外面已经吃过了。” 她才拿了先前的赏银领禾云生在茶馆里吃了些点心,虽比不上酒楼的精致,却也不错。禾云生大抵很少在外头吃饭,一开始还有些放不开,到后来便吃的颇高兴起来。 白容微笑道:“这样,那等晚一些时候再做吧。”她看向禾晏,“禾公子还是怀瑾第一个带回来的朋友,看来在凉州的时候,很照顾怀瑾了。” “没有,没有,都是都督照顾我。”禾晏赧然。 “怀瑾很少与人交心,待你如此,定然是因为禾公子值得人真心相交。”白容微感叹,“他素日里不爱将自己表露出来,倘若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烦请禾公子担待些。这孩子心肠好,偏偏总要表现的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 “都督人很好,”禾晏微笑,“大家都知道。” 白容微见她不像是敷衍的模样,也松了口气,“那就好。他一直一个人,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姑娘……”说到这里,白容微似是想起了什么,问禾晏,“对了,禾公子,你与怀瑾走得近,可知道他与沈大小姐为何置气?” “沈大小姐?”禾晏问,“沈暮雪吗?” 白容微点了点头。 “他们两人怎么了?” “此次你们回京,沈大小姐不是与你们一道的。我听说是因为当时怀瑾要赶着去润都,不想让沈大小姐舟车劳顿。不过……沈大小姐日前已经回京了,他们二人却没有见面,若是往常,沈大小姐会来府上的。” 见禾晏听得出神,白容微解释道:“沈家与我们府上的关系,可能禾公子已经知道了。当年父亲出事,朝中唯有沈伯伯还愿意为肖家说话。沈大小姐幼时便喜欢怀瑾,患难见真情,纵然怀瑾从前对沈大小姐冷漠相待,因为沈伯伯的关系,也得照料几分。后来沈大小姐背着沈伯伯偷偷去了怀瑾带兵的地方,那时候兵荒马乱,送她回去也不安全,沈大小姐便留在战场,且学会了医术,一直帮着怀瑾做事。” “沈伯伯拿女儿没办法,只得请怀瑾帮忙照顾,怀瑾承沈伯伯的情,也就在战场护着沈大小姐的安全。” 禾晏先前已经知道沈暮雪是为了肖珏奔赴战场的,但竟不知其中细节,此刻听闻白容微说完来龙去脉,心中不由得浮起一丝酸涩。沈暮雪这个举动,已经十分勇敢重情了,正如那一日演武场上梁平他们所说,只要是个男子,就会为她而感动怜惜。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微的,藏住了所有情绪的问:“夫人是想要他们二人在一起么?” “怎么会?”白容微愕然,随即失笑,“早前我与如璧也有过这个想法,不过后来见着,怀瑾实在对沈大小姐无意,就放弃了。禾公子,你与怀瑾走得近,你应当清楚,依怀瑾的性子,没人能强迫得了他做什么,更勿提娶妻。他既无意,我们自然不能勉强,否则不仅害了怀瑾,也害了人家姑娘。” 禾晏闻言,有些狐疑,只问白容微,“夫人的意思,在下不太明白。” “纵然做不成夫妻,也是朋友。沈大小姐都不肯登门,可见是因为某事他们二人闹了矛盾。可怀瑾并非小气之人,沈大小姐也不是无理取闹的姑娘,我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她看向禾晏,眼睛亮晶晶的,向来温和的神情里,多了一丝期待。 禾晏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怀瑾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了?” 禾晏:“啊?” 白容微自顾自的说起来,“如果怀瑾有喜欢的姑娘,这一切就说得通了。只有这个,才会让沈大小姐真的伤了心,连登门都不愿。禾公子,你可见着怀瑾有心上人?” 禾晏:“……没有吧。” “怎么会没有?”白容微略微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就继续追问,“那凉州卫里,可曾有什么姑娘与怀瑾走的近些?” “凉州卫里,除了沈大小姐,就没有别的姑娘了……”禾晏说到这里,猛地住口。其实凉州卫里,有与肖珏走的近的姑娘,可不就是她? 但肖珏喜欢自己,且还因为自己与沈暮雪闹矛盾……这听上去,怎么都觉得匪夷所思。 白容微叹了口气,“这样啊……真是令人发愁。” 见禾晏看着自己,白容微苦笑道:“怀瑾这年纪,早该娶妻了。可别说娶妻,连个喜欢的姑娘都没有。如璧和我都挺担心的,他们贤昌馆里的同窗,如今纵然没娶妻的,也都有了定亲的人家。林公子虽然也没定亲,可林公子与姑娘家打交道,想来真要娶妻,也是不难的。怀瑾……” 禾晏忍不住替肖珏说话,“都督想要娶妻的话,也不难。” 白容微看了她一眼,笑了,“的确不难,旁人都是嫁姑娘,媒人上门将门槛踏破。我们家是想娶妻子,媒人将见礼堆满了院子。可这又有什么用,喜欢他的姑娘再多,再好的他也不瞧。若非每次趁着回京在府上设宴,他只怕见到人家就拂袖而去了。” 禾晏:“……”她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挤出微笑。 “说起来,这也到了快设宴的时候了。”白容微看向禾晏,笑起来,“禾公子介时也一起吧,听说公子比怀瑾还要小几岁,年少有为,生的又仪表不凡,若是宴会上有喜欢的姑娘……也能成就一段好姻缘。” 她是一心一意为禾晏着想,禾晏都快听哭了。心道怎么在凉州卫扎心也就罢了,回到朔京还是免不了如此。怎么,就她的一颗心千锤百炼不怕火烧么? 勉强挤出一个笑来,禾晏道:“介时再说吧……在下这几日也有些忙。” 白容微点头,“禾公子且忙自己的事,不必放在心上,我也是随口一说的。” 禾晏生怕再跟白容微说下去,她又会说出什么扎心之言,忙找了个借口说要回院子里,匆匆与她行过礼,就回到了自己的屋。 待回了屋,将门掩上,禾晏一屁股坐在桌前,望着窗外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一拳砸在桌上,佯怒道:“岂有此理!” 如果再有人过来让她瞧肖珏与其他女子的风月之事,她就干脆告诉世人自己是个断袖,对肖珏有非分之想,看他们还会不会让自己做这种成人之美的好事。 …… 与此同时,朔京某处的酒楼雅室里,有人正坐着。 飞奴和赤乌立在门口,不多时,有人从外走了进来。 这是个身穿侍卫衣裳的女子,约莫三十来岁,生的很漂亮,只是长发束成很高的发髻,眉眼冷厉,显得有些不近人情。她大步走近雅室,没有看一边的赤乌和飞奴,只对肖珏行礼道:“少爷。” “鸾影。”肖珏看向她,“禾如非的事,可有消息?” 叫鸾影的女子恭声开口,“先前有关禾如非的事迹,属下已经写信托赤乌带给少爷。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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