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愉快!” “喂喂喂喂!刚才只是扯淡好不好?最关键的问题还没来得及说呢?我怎么才能控制这姑娘?她是个人形兵器,可我手里又没有强制她服从的密码。”路明非急了。 “喔?你还想要强制上杉家主服从的密码?哥哥我先得申明一件事,上杉家主呢,虽然是个美少女,但是她是接触到神的关键之一,我把她送到你身边是让你掌握一张重要的牌,不是供你淫乐的!” “说!正!事!” “让她开心就好咯。” “让她开心?怎么开心?让我彩衣娱亲膝前尽孝嘛?” “首先她相信你,你是为数不多的能令她相信的人,好好地利用这份信任就能控制住她。其次,让女孩开心很简单的,无非是带她买衣服、买好吃的、出去玩,如果她觉得孤单就陪她聊聊天,大姨妈来了就给她准备温热的红糖水……我说作为一个屌丝你难道没有修过讨好女神的必修课么?” “滚!没学过!” “唉!看起来陈雯雯女神和诺诺女神都没有给你练手的机会。” “滚滚滚!说正事!带她玩给她买衣服买吃的就能安抚她?你确定?”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我们魔鬼泡妞从来都只需要一个眼神,不需要这些小伎俩,如果你觉得搞不定,那就把她杀掉好咯。” “你发烧了吧?说胡话呢?”路明非吃了一惊。 “如果控制不住这柄钥匙,又不愿这柄钥匙落在对手手里,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折断咯。为了人类的福祉嘛,折断一柄小钥匙有什么舍不得的呢?当然,如果你既想当英雄又想保全这柄漂亮的小钥匙,也不是没有办法,向我许愿就好咯,只需1/4的生命,无论你面对的敌人是谁,我都为你杀死。我去给美女们抹防晒油了,最后一条免费的小提示,上杉家主每晚睡觉前都要喝一杯不加糖的热牛奶,这对稳定她的精神状态很有帮助,如果附近有便利店的话就赶紧出发吧。” 乌云里一道闪电落下,照亮了远处的东京天空树。路明非呆了几秒钟,冷汗悄无声息地浸透了衬衫。 路鸣泽在暗示一件事,绘梨衣不是杀不死的,必要的时候除掉绘梨衣才是最理智的做法。这么说来路鸣泽不是作弄他,他把绘梨衣送到路明非身边来,是要帮路明非一个忙。此刻他们面前有一条名为黄泉的古道,这条幽深的小路上有若干道坚不可摧的门,唯有掌握钥匙的人才能通过,所有的门打开之后,就会面见那位从沉睡中苏醒的神,你可以跪拜在地向它祈求,也可以拔出武器杀死它。路明非现在掌握了其中一把钥匙,幕后的那人想要接触到神就必须来他这里拿钥匙。 暴雷在几秒钟后才抵达情人旅馆,玻璃震动着发出濒临碎裂的巨响,屋里漆黑一片,与此同时浴室里传出绘梨衣的惊呼声。 路明非吓得魂飞魄散,一跃而起就往浴室里冲,女孩子都怕打雷,要是这记闷雷把绘梨衣吓出状态……那路明非就把雷公给咬死! 他冲到浴室门口才觉得不对劲,绘梨衣可是在里面冲澡,要是她没被闷雷吓出状况而被闯进来的色狼吓出状况,那毁灭东京的罪过就是他的了。 但为时已晚,他像炮弹一样撞开浴室的门,一脚踩在湿滑的地面上,平扑着倒地,沿着满是肥皂泡的地面一路向前,直到撞上对面的墙壁。他们住的是情人旅馆的顶级套间,房间未必有五星级酒店那么奢华,浴室却是总统套房的标准,大约情侣们喜欢在浴室里卿卿我我,所以浴室大到可以摆下一张斯诺克台球桌。 “ごめんなさい!ごめんなさい!” [2]路明非紧闭双眼,抱头高呼。 浴室里静悄悄的,很久之后路明非才听见轻轻的赞叹声,不是任何语言,只是一声悠长的呼吸。 他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睛,四下里扫描了一番,然后再把另一只眼睛也睁开。浴室的灯也熄灭了,只靠窗外透进来的灯光照亮,浴缸里的水轻轻地荡漾着,水面上堆满了肥皂泡沫,泡沫反射着五彩的光芒。绘梨衣坐在浴缸里,整个身体都埋在泡沫里,只露出半个脑袋,小黄鸭在她的脑袋边飘来飘去。她呆呆地望着窗外出神,根本没有理会有色狼闯进来。 按说这种时候路明非就该识相地退出去,可顺着绘梨衣的目光看出去,他也怔住了。 东京天空树亮了起来,就像被那道闪电点燃了。平日夜里东京天空树会亮起各色灯光,但在暴风雨之夜为了减少雷击的风险它通常都是关灯的。今夜这么大的暴风雨,东京天空树本来是漆黑的,可此刻这座电波塔自上而下亮起了粉紫色的灯光。头顶是黑云压城城欲摧,地下是灯火通明的巨大城市,灯火通明的大厦像是一个个巨大的灯笼摆放在大地上。在无数灯笼中间,粉紫色的塔拔地而起,插入漆黑的云间。 这一幕美得让人恍惚。路明非并不信教,可此刻不由自主地想起《圣经》里说的通天塔,人们把砖烧透了,用石漆当泥灰,在巴比伦建起了通天的巨塔,从此任何人都不会迷路了,在浩瀚的荒原上眺望你总能看见那座灯火通明的塔,那里昼夜响着钉锤声。 “想去那里玩。”绘梨衣用手指蘸水在玻璃上写画。 城市映在她的眼瞳里,仿佛昏黄色的星海。 路明非点了点头,也蘸水在玻璃上写字:“好,明天带你出去玩,你先洗澡,我出去给你买牛奶。” 在灯再度亮起来之前路明非起身离开了浴室,抓起桌子上的雨伞出门。老板娘穿着和服木屐匆匆地跑上楼来,鞠躬跟客人们道歉说雷电导致这间老旅馆的变压器跳闸,客人们穿着半拉性感内衣愤怒地抱怨说老娘衣服都脱了你就给老娘玩这个?路明非一言不发地穿过人群,拿纸巾捂着鼻子。他当然得在灯光亮起之前绅士地离开浴室,否则绘梨衣就会发现他满鼻子都是血泡。绘梨衣在窗户上写字的时候从泡沫里坐了起来,露出天鹅般的脖颈和明晰的蝴蝶骨……被恺撒说中了,人形兵器发育得确实很好。 “前线导播车报告,新郎在街北侧的便利店购买了四袋低温奶,已经返回房间。” “Roger[3]。从窗口观察到新娘已经结束沐浴,她在吹干头发和等待新郎返回。” “新娘已经饮用了牛奶,上床睡觉,观察到熄灯。” “Roger。旅店北侧的导播车观察到浴室熄灯了,看起来新郎今夜睡在浴缸里。” 酒德麻衣戴着耳麦站在窗前,聆听调度中心和前线导播车的通话。虽说所谓节目完全是个骗局,可前线导播车是真的派了七辆出去,每辆车标配一个五人小组,共计三十五人的前线团队,调度中心里的各种专家共计十七人,助理十一人,加上她和苏恩曦,足足六十五个幕后黑手。这是世界上规模最大的木偶戏,戏台上的小木偶只有路明非和绘梨衣两个,戏台下六十五名木偶师手忙脚乱。 前线导播车的工作已经结束,调度中心里依旧繁忙。 “我需要男女演员的资料,教育程度、家庭状况、感情经历……越详细越好,没有资料的话很难分析他们的心理。” “雨下得太大了,如果明天城里出现积水会影响他们出行,登陆东京气象局的网站看看天气预报!” “情人旅店门口需要调两辆出租车,24小时等候,这么糟糕的天气很难打到车,打不到车他们就会放弃外出。” “定妆照!新娘的定妆照!快点!这边等着定妆照做服饰搭配!” 大厅里人声鼎沸。酒德麻衣支付了很有诱惑力的酬金,专家们都不遗余力地为这场好戏奔忙,以证明自己的存在是有价值的。大厅里还有摄像师,他们负责记录专家组的工作状态,侍者们端着香槟穿梭来往,导播们匆匆来去,高跟鞋带起响亮的脚步声,每个人都大声说话,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这让酒德麻衣有种幻觉,好像她真是一位导演,在负责一档真人秀的节目,这里就是她的导播大厅。所有人齐心协力,为了做好一档幸福有爱的电视节目,等到新郎新娘穿着传统的日式礼服走进明治神宫的那一刻,他们一定会觉得自己的辛劳是有价值的,而流下感动的泪水,共同祝愿他们百年好合。 其实不过是神经病老板为了折腾人想出来的新招罢了。 “东京天空树在雨夜里忽然开灯是你们搞的花样?”苏恩曦凑过来问。 “嗯哼,TBS重播《东京爱情故事》也是我们做的。那位看起来像艺术家的武宫贤司说,爱情需要神启,我们需要制造一些能够点燃他们情愫的小细节。”酒德麻衣指了指留长发的英俊男子,“打开电视忽然看见纯情老片,或者雨夜中忽然看见漫天焰火,这些都会让人心里一动,这就是神启,能把爱情点燃的小细节。” “那货到底是什么来路?听起来好像是没有工作的无业游民,不过倒是蛮帅的。” “武宫贤司,号称日本第一情圣,在朝日电视台开了一档夜间节目叫‘情感圣经’,无数女人爱得他死去活来,非常善于洞察女性心理。路明非如果有他的三成应该就可以攻下上杉家主了。” “为了帮路明非泡妞你可真下血本啊!” “应该说老板真下血本,这种扯淡的事像是我的风格么?这些都是老板物色的各路精英,他们的名单直接发送到我的手机上,我负责以制作电视节目的名义出面邀请他们。” “定妆照已经完成。”化妆师匆匆而来,把模拟照片送到酒德麻衣面前,“新娘的底子很好,但是看得出来全无化妆经验。我们考虑给她做出森林系的感觉,在眼部和唇部做一些加强。” “森林系给人的感觉太冷了,新娘本身就是一座冰山了,不需要更加冷艳。要性感!要暖色调!”酒德麻衣直接打回了提案,“要唤醒新郎好色的本能!” “新娘的服饰搭配出来了,”服装搭配师拿着草图过来,“既然是东京爱情故事,就以东京流行风尚为主,这些衣服在店里不难买到。” “裙长减十厘米。”酒德麻衣扔回方案。 “出门度假会大幅度地提升感情,东京附近的温泉乡是个不错的考虑,”情感咨询师举手发言,“能给他们安排温泉旅行么?” “方案驳回,新娘身体不好,白天可以出外活动,晚上必须回到旅馆住宿!” 方案不停地被制定出来,又不停地否决,只有少数能侥幸在酒德麻衣的魔爪下幸存。酒德麻衣制订了奖金制度,专家组花越少的时间让新郎新娘心心相印,他们能够获得的奖金就越高,所以专家们使出浑身解数,想出的招数有的旖旎浪漫,有的淫贱下流。那位神婚事务所的羽田经理还没有出手的机会,但在节目结束前又不能离开调度中心,苦闷之下只有以健身自娱,他带了一对哑铃,在大厅的角落里操练开来,借此消耗浑身上下使不完的劲儿,只等前线路明非表白绘梨衣说yes,他就跑步入场,一边向专家团的各位红娘派发请柬,一边撒花护送新人去往婚姻殿堂。 路明非当年成绩不济,深深羡慕那些能保送上清华北大的优等生,如今却能享受这免见丈母娘免送聘礼免买婚房的三免婚姻直达车服务,可惜他还未意识到自己处在如此巨大的幸福中,正在情人旅馆的浴缸中鼾声大作。 “婚礼要在明治神宫办也是老板交代的吧?”苏恩曦缓缓地问,“跟恺撒选择的婚礼场地一模一样。” “是。那间神婚事务所也是老板找的,全日本还真只有他们家能搞定明治神宫的婚礼。那座神宫是天皇家族的辖地,归宫内厅管理,神婚事务所其实就是宫内厅自己办的盈利机构。” “有时候我觉得老板是个浑蛋,可有时候我觉得他简直是路明非的亲爹。” “怎么忽然这么说?” “你不觉得他很在意路明非的感受么?”苏恩曦看了酒德麻衣一眼,“想想当路明非知道恺撒计划在明治神宫举办婚礼的时候的心情,应该很不好受吧?可自己是个没钱没势的衰仔,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看着喜欢的姑娘跟别人手拉手地念誓言交换戒指,在恢弘的明治神宫里把一生寄托给另外的男人。如果他真是个没钱没势的衰仔也就只有认命了,可他是老板要罩的人,老板这次处处都是针对恺撒,他要给路明非找更好的新娘,制造最完美的爱情,办更隆重的婚礼……就像一个要跟人斗气的小孩。” 酒德麻衣一愣。 “我也搞不懂。一直以来路明非都是老板操纵的傀儡,帮助老板一步步实现他的计划。但傀儡最终是要被抛弃的,这是常理。但这一次老板的表现很古怪,他好像是真的要给路明非找个女孩,而且想方设法要让那个女孩爱上路明非。他操纵着路明非去跟恺撒竞争,但他原本根本不需要这么做,恺撒和诺诺的婚约跟我们的计划完全无关。”苏恩曦压低了声音,“唯一的解释就是恺撒的高调激怒了老板,傀儡师不满于有人欺负他的傀儡……可在你心里老板是这么个多愁善感的人么?” “不,从我和他见的第一面起,他一直都是暴君。”酒德麻衣声音极低,但说得斩钉截铁。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没有来电显示。 “姑娘们辛苦了!我们的新郎新娘还好么?”老板的声音一如既往,活泼轻佻。 “事情正按您的计划发展,专家组都已经到齐。今天没什么进展,从明天开始,代号‘Tokyo Love Story’正式启动。” “有这样强大的专家组支持,几天内他们能爱上对方呢?” “争取在半个月内。” “七天。” “七天?”酒德麻衣吃了一惊,即便是闪婚七天也太快了,况且上杉绘梨衣和路明非根本还没来电。 “我们只有七天时间,六天之内让他们相爱,第七天的落日时分,他们的婚礼将正式开始。”老板笑,“上杉家主是绝世美人,每个男人都该爱她。” “可陈墨瞳对路明非的影响太大了。” “我读过一本书,书上说这个世界上有两万个人是会跟你一见钟情的,可惜终你一生都未必能遇见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一见钟情不是个魔法,它是命运。陈墨瞳是路明非命运线上的第一个人,我希望上杉绘梨衣是第二个,第一次遭遇命运的时候我们措手不及,所以在命运面前惨败,第二次我们已经全副武装,我们不能在同一件事上失败两次。”老板缓缓地说。 “当然如果失败了也蛮好,这样我们的路明非小天使就会在绝望的深渊里跌得更深一点啦!”一瞬间老板又换了淫贱欢乐的调子。 “七天是死限?”酒德麻衣问。 她并没听懂老板话里的意思,但命令已经完整地传达到了,忍者就像军人,只要命令是清晰的,就不用去问命令背后的原因。 “是,希望新娘能活到婚礼那天。”老板挂断了电话。 苏恩曦和酒德麻衣对视一眼,老板的话里透出明显的信息,上杉绘梨衣所剩的寿命可能并不多了。 酒德麻衣说得没错,老板从来都是位暴君,他从不会多愁善感不会在无聊的事情上浪费精力,这一次他送给路明非的,又是有毒的礼物。 [1]网络笑话说屌丝喜欢女神,在QQ上守着跟女神说话,才说两句女神就懒得继续了,结束对话的理由往往是“呵呵我去洗澡了”。 [2]ごめんなさい,日语“抱歉”的意思,是比较口语化的说法。 [3]Roger,英文“收到”的意思,多用于无线电通信。 第三章 古事记 难得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路明非坐在美容店里,等绘梨衣剪头发。 昨晚一时冲动答应了带绘梨衣出来玩,今天就得起大早。他一个牛郎,在高天原的生活是晚睡晚起,每天晚上那帮客人都闹到两三点,夸张的时候通宵达旦,让他在太阳晒屁股的时候就起床真是太艰难了。可一睁眼绘梨衣已经站在浴缸边了,穿着巫女服,系着大红色的发带,腰间插着长刀,显然是要出去逛街的节奏。 路明非还不至于蠢到带这样装扮的绘梨衣上街转悠。他用大脚趾想也知道蛇岐八家的人在满城大搜,绘梨衣这一身看着像是江户年间某个神社走失的巫女,不被注意才怪了。好在恺撒和楚子航给他带了几件衣服过来,绘梨衣身材颀长,借来穿穿倒也合身。但绘梨衣还是很想带刀,以她的能力哪怕拿着一张纸都能杀尽一条街的人,带刀是出于好看这个目的。路明非在小本子上写画,跟绘梨衣说外面的世界装饰品繁多,譬如公主裙、高跟鞋、发箍、耳环和项链等等,高端大气上档次,一会儿就带您去采购,这刀还是搁在家里吧。绘梨衣想了想,勉强同意了。 麻烦的还是发型和发色,绘梨衣一头秀发纯出天然,基本没有修饰过,长及膝盖。留这种清水挂面长发的女孩子如今在街面上也不多见了,何况她的头发是罕见的暗红色。 路明非眼珠子转转,想起街对面有家美容店,如今美容业很发达,剪个刘海染个头发,连亲妈都认不出来! 他带着绘梨衣偷偷摸摸地来到美容店,还没来得及望风呢,就看见店长和店员排着队出来,鼓掌喝彩,挨个跟他和绘梨衣握手,还照相留念。 店长说今天是他们店庆的日子,他们早就想好要为第一位登门的顾客送出一份大礼,包管把您的妞儿收拾得成东京街头最潮的妹子!路明非讷讷地说我没想跟你们这儿花大钱,我只是想带朋友来剪个刘海,店长一把抓住他的手说,没问题!兄弟你这个活儿我们做了!就冲我们相识相遇相知的缘分!价格就按剪发来,补水护理、去角质、光子美白、睫毛熨烫、手部保养……能上的项目全给您上了!多余的项目都算我们店里送您的! 于是剪个刘海的小事儿忽然拓展到全面美容,绘梨衣被请到店中间的豪华座椅上,座椅咔咔两声翻到成躺平的模式,洗头的洗头,洗脸的洗脸,一群人围绕她忙活,店长亲自端茶送水。路明非觉得有点怪,可又说不出到底哪里奇怪,似乎一夜之间他就变成了人人追捧的上等人,今天离开情人旅馆的时候那个满脸刻薄的老板娘特意追出来送出足足两百米,老板娘今天还特意化了浓妆穿了和服。难道说跟绘梨衣这种美女在一起他的级别也提升了么?果然大家都说姑娘才是成功人士的最好装饰品啊,管你秃头还是大腹便便,只要搂着裙短腿长脸盘靓的姑娘出场,就笼罩着光环了。 “真是漂亮的姑娘啊,兄弟你能有这样漂亮的女朋友大叔真心羡慕啊。”店长端来两杯咖啡,在路明非身边坐下。 “真不是我女朋友啊大叔!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路明非赶紧否认。真他妈的见鬼了,从那个直升机上的特警直到现在,遇见的每个人都觉得绘梨衣是他女朋友。 “别骗大叔啦,哪有女孩子会跟自己男朋友以外的人去美容店的呢?只有最耐心的人会跟你去美容店啦,看着你慢慢变得好看起来。”大叔轻轻一吹咖啡的热气,“干杯!有这样的好姑娘就宁杀错莫放过啊!” 路明非心说你妹啊!不要端着咖啡说这种痛饮威士忌般的豪言壮语好么? 但他还是跟店长碰了杯,谁能拒绝那种赞美呢,你带着一个乖巧可爱的姑娘,全世界都对你赞美她的好。 两个小时之后店员把绘梨衣扶到路明非面前,在美容的过程中她睡着了,直到此时还睡眼蒙眬。店员在她头上罩了新娘般的轻纱,当着路明非的面缓缓地打开面纱。路明非揉了揉眼睛,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绘梨衣仿佛笼罩在一层光里,有层次的斜刘海和长长的鬓发让这个看似乡下来的土妞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染成淡褐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在阳光里被照成淡淡的金色。 “这个感觉怎么样?森林系的头发,但彩妆用了点波西米亚的风格,唇色是亮点哦,是不是让人想起果冻冰块之类的质感?”店长非常自豪。 路明非分不清那妆容是波西米亚的或者蒙哥马利的,可绘梨衣的脸那么生动那么柔软,颊边有着浅浅的绯色,眉宇修长。她一个劲儿地打着哈欠,嘴唇真的有果冻和冰块的质感。 “如果不满意我们还有第二套方案!”店长死死地盯着路明非的眼睛。 “可以……可以……”路明非呆呆地点头,掏出剪发的两千七百日圆交给店长,按照事前说好的条件,其他都是免费的。 店长把他们送到店门外,还附赠购物打折卡:“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怎么能穿男式衬衫呢?附近有家不错的商场,拿我的卡去买点衣服,有七折哦!” “美妆工作完成,发型工作完成。新郎新娘已经离开美容店前往二号目标,二号目标是位于南青山的购物中心。” “Roger,购物中心正在清空人流,五分钟后可以进店。” “Roger,一号出租车已经接上新郎新娘,交通状况正常,预计十分钟抵达二号目标。” “Roger,购物中心清空工作已经提前完成,随时可以进店。” “东京都气象局发布天气预报,晴好天气能维持到夜里十点,可以安排他们去迪士尼乐园,车程大约十公里。” “Roger,把迪士尼乐园定为三号目标,以折扣券的方式引导他们前往迪士尼乐园,通知迪士尼乐园的导播车,我们需要迪士尼乐园开启贵宾通道。” “Roger,迪士尼乐园贵宾通道准备开启,四号导播车会提前赶到负责引导。” 远程无线电设备发出沙沙的响声,各路人马通过无线电交换信息。两辆导播车跟随路明非和绘梨衣活动,另有五辆分布在东京各个区。三辆出租车组成的出租车队时刻准备着,如果路明非和绘梨衣有足够的反侦查经验,他们会发现总有那么一两辆空着的出租车在他们附近转悠,只要他们稍稍在街边停步,那些出租车就会靠近。 酒德麻衣黑色套裙黑丝袜黑高跟鞋,一身黑寡妇,俨然是雷厉风行的女导演形象。她站在窗边眺望,戴着耳机听前线人员的汇报。情圣武宫贤司被火线提拔为副导演,占据了大厅中央的办公桌跟各位专家开会,各种粉红色的浪漫方案从他们笔下流出,服装搭配师瞬间就把草案画成草稿。至于原定的副导演苏恩曦,因为完全没有感情经验,所以在这种场合只有吃瘪的份儿,她坐在角落里吃着杯面,默默地打开ipad炒她的美股。 她是那种传说中每分钟千万美金上下的人,忙的时候一辆迈巴赫掉地下都不屑于去捡。可她不时地抬眼看看大厅里热火朝天的景象,心里很有点遗憾,恨不得自己也能加入进去。 “购物环节已经完成。他们拿到了店里提供的迪士尼贵宾优惠券,现在已经上了出租车,正往迪士尼乐园那边走。”武宫贤司把一叠照片递给酒德麻衣。 全都是店员拍的试衣照,照片上同一个女孩千变万化。 路明非摸进购物中心的时候,发现店里出奇地冷清,放眼一个客人都看不到。他猜测这间店正在歇业整顿什么的,正想退出去,就看见黑衣店员鱼贯而出,夹道列队,整齐地鞠躬。 接待不能说是热情,应该说是“伺候皇后般的殷勤周到”,据说这是因为美容店店长是这间购物中心的常客,经常大手笔地买衣服,他介绍来的客人都享受顶级VIP客户的服务。 六七米长的活动衣架从左右两侧推到绘梨衣身边,Chanel的经典小黑裙、Burberry新款风衣、Max Mara的豹纹半身裙、Dior的晚礼服裙……路明非暗捏口袋里的几十万日圆,不知道够不够用。 他的待遇也非常不错,手里有薄荷冰水,屁股下面有真皮沙发,面前是T台,店员们拿各种各样的衣服在绘梨衣身上比划给他看,他只需点点头说OK,摆摆手指说NO,店员自然就把他点头的衣服记下来带绘梨衣进去试穿。每隔几分钟绘梨衣从试衣间里出来就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时她是《罗马假日》中的奥黛丽·赫本,一时又变成《变形金刚》里的梅根·福克斯,接着她又变成《闻香识女人》中的加布里埃尔·安瓦尔、《黑天鹅》里的娜塔莉·波特曼、《哈利波特》里的艾玛·沃特森…… 她在店员的鼓励下尝试着踩着高跟靴子走两步,店员们都鼓掌称赞这一身简直是为她设计的。经理的解释是如此完美的身材穿的就是标准码,店里的所有衣服都相当于给绘梨衣定制的。 当店员们把试衣镜抬到她面前的时候绘梨衣的眼睛里跳动着小鹿般的欣喜,这是路明非第二次在她眼睛里看到“喜悦”这种表情,第一次是在海里,看着路明非笨拙地划水,她没来由地笑了。这大概是她一生中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漂亮的,女孩天性里爱美的意识流露出来,看着她有些沾沾自喜地提着裙摆转圈,路明非忽然觉得松了口气,绘梨衣开始接近一个普通女孩了。 如果钱足够的话路明非倒不介意把选中的衣服都给买下来,这种投资显然是值得的,能让这位人形兵器少女状态稳定。不过他兜里只有区区几十万日圆,折算下来不到一万美元,在这种档次的店里仍旧觉得囊中羞涩。经理看出了路明非的窘迫,慷慨地表示这些衣服中大部分都在打折,再加各种礼券,只需区区68万日圆,内衣丝袜和小配件都算作赠品。缴纳全款之后路明非得到了大大小小十几个盒子,绘梨衣从这些衣服里选了白色的露肩裙换上,那条裙子用略带光泽的塔夫绸剪裁,裙带在腰后面打成一个蝴蝶结,穿上白色的高跟羊皮短靴后她跟路明非一样身高。 经理又赠送了迪士尼的贵宾优惠券,表示迪士尼乐园正在搞樱花庆典,正是去看看的好时候。 此时恰好有一辆出租车停在街边,路明非没有理由拒绝这完美无缺的建议,带着绘梨衣和大大小小的盒子登上出租车,出租车司机盛赞他们是自己见过的最漂亮的情侣。 酒德麻衣一张张翻着照片,以她这种总能惊艳全场的人也得感慨绘梨衣正处于女孩最青春耀眼的年纪,原本她的光泽被低调的巫女服掩盖,但在时装的衬托下她的肌肤润泽眸子闪亮,简直是位公主。穿上高跟鞋后她像小鸭子一样笨拙,店员在她背后一步不停地跟着生怕她摔跤,但那绷紧的小腿弧线美得叫人心动,蹒跚学步的表情中透着可爱。 酒德麻衣把照片收拢扔还给武宫贤司,扭头看着窗外。 “我看我看。”苏恩曦拿过那些照片来看了一眼,“虽然原本也不是丑小鸭,可这下子真是变天鹅了,专家组不赖嘛。她买的这几身衣服我也要了!” “原价178万日圆,在你这种大富婆的眼里这不算什么。”酒德麻衣轻轻地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人老珠黄么?放心吧在真正的男人眼里你才是性感美人,小姑娘的魅力和你不在一个档次。”苏恩曦说。 “我至于去和小毛丫头比魅力么?可你不觉得这姑娘越装扮越像陈墨瞳么?无论有意还是无意,路明非正在把她变成另外一个陈墨瞳。这样下去的话即使他爱上这个女孩,爱的也是陈墨瞳的影子。” 苏恩曦一怔:“化妆和服饰的方案也是老板选过的吧?” “是啊,老板正把绘梨衣变成另一个陈墨瞳,把这个陈墨瞳送给路明非,而这个陈墨瞳的寿命只剩几天了。”酒德麻衣幽幽地唱起一首和歌,“或许是不知梦的缘故,流离之人追逐幻影……” 歌声像是白鸟一样飞翔在阴沉的天空下,雨云在天空中堆积,仿佛崔巍的黑色群山。 银座,歌舞伎座。 这座歌舞伎剧场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堪称歌舞伎剧场中的王座。它曾经数次被焚毁,又数次被重建,如今的建筑有着明显的桃山时代风格,门前悬挂着紫色布缦。 曾有无数国宝级的歌舞伎演员在此登台,新人能在这里登台被看作至高的荣誉。今天在歌舞伎座登台的就是一位新人,原本新人的上座率不会太高,可门票居然早早地售空了,售票窗口前挂着“感恩”的条幅。来购票的都是年轻女性,衣着时尚火辣,完全不像是歌舞伎的传统观众,在售票窗口前挤得水泄不通。剧院经理十几年不曾见过如此空前的盛况,激动地感谢上苍,觉得这门古老艺术的生命力还没有断绝,居然能吸引如此众多的年轻观众。识时务的职员苦笑着说经理您误会了,她们并不是冲着传统艺术来的,她们只是要看那个艳惊四座的男人而已。 登台的新人名为风间琉璃,剧目是《新编古事记》。 舞台上帘幕低垂,漆黑一片,客人们悄声耳语。她们都是夜店的常客,平日里都是推杯换盏大声说笑的,但今夜无人喧哗,观众们都穿着考究的和服或者长及脚面的晚礼服,淑女般矜持。虽说是牛郎出身,可风间琉璃的表演曾得到好几位歌舞伎大师的盛赞,他们毫不介意地在报纸上说自己为了听这位歌舞伎爱好者的表演曾经不惜放下身段光临喧闹的夜店。这绝非玩票,而是一场正统的歌舞伎表演,一场大师之作。 肥婆和她的闺蜜们坐在不远处摩拳擦掌,想来是知道风间琉璃将在歌舞伎座登台的消息后高价从别人手里买的票。恺撒和楚子航坐在二楼包厢里,穿着纯黑的“色无地”羽织,手持白纸折扇。他们持风间琉璃的请柬,是贵宾中的贵宾,享受皇室待遇,入场就有服务生伺候更衣,然后引入位置最好的包厢。路明非得陪人形兵器逛街散心,多余的一张请柬就给了座头鲸。座头鲸额系写着“风间命”字样的白布带子,胸前悬挂着望远镜,一副粉丝的狂热表情。 “你看过歌舞伎表演么?看得懂么?”楚子航低声问。 “在纽约看过一场,日本领事馆的招待演出,演员们的脸色白得像是死人。” “你只记住了这个?” 恺撒想了想:“还有那天陪我去看演出的女孩穿了一件裸色的晚礼服,腰间镶满水钻,走起路来细腰非常晃眼。” “就是说你也看不懂歌舞伎表演,对吧?” “看舞台上方的译文屏幕就好了。刚才服务生说这是风间琉璃大师特意要求加装的,观众都是日本人,听不懂唱词的只有你我,那东西就是为我俩安装的。” “看来风间琉璃真的很想我们看懂他的演出。” “那我们就看好了。”恺撒轻轻摇着折扇,“作为朝生暮死的鬼,谁知道这是不是他的最后一场演出呢?” 灯忽然黑了,有人敲响了樱木的小鼓,鼓者在鼓面上一敲一抹,鼓声嘶哑低沉,像是鬼魂在遥远的古代低声诉说。幕布拉开,素白色的女人静静地站在舞台中央,披散漆黑的长发。 “世间一切幸福,皆月影中一现的昙花;唯有孤独与痛,常伴在黄泉深处。”女人清唱着,缓缓抬头,脸色苍白如纸,唯有眼角是凄厉的血红色。 她的扮相像是黄泉深处的厉鬼,可身形中透着婀娜妩媚,便如绝世艳女裹着薄纱,让人心里微微一荡。 “风间琉璃?”恺撒一惊。 那竟然是女装的风间琉璃。风间琉璃清秀如少女,演出女性角色恺撒倒也不会太过惊讶,可在一个男人身上看出女人的性感来,令他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但他无法嘲讽,他真的被风间琉璃的女性魅力所震撼,感觉是千年的女鬼附身在风间琉璃身上,借着他的形体歌舞。那女鬼生前必是倾世的尤物。[1] 风间琉璃且歌且舞,白色大袖像是白鸟的双翼那样展开,上面用墨笔写满了古老的文字,左袖象征太阳升起、万物生长和美梦般的人世,右袖则象征月亮升起、枯骨寒沙和永恒的黄泉。舞着舞着他褪去了外面的白袍,露出灿烂的彩绘衣衫。观众们都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觉,那件斑斓的彩衫与其说是生者的华衣,不如说是死者的葬服,彩衣上用刺绣的手法做出骷髅和蛆虫的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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