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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不一样的东西,《迪迦·奥特曼》对她而言其实是部恐怖片,这部片子一再地告诉她世界的真理,怪兽必然被正义的奥特曼杀死,仿佛命运。 AS50重型狙击步枪的瞄准镜里,男孩和女孩久久地拥抱,夜雨中的东京城被忽然亮起的天空树电波塔照成粉红色。 耳机里不知多少人在欢呼,专家组封闭工作了那么久终于见到了曙光,酒德麻衣可以想象他们互相拥抱甚至一起亲吻漂亮的三间唯小姐,这个拥抱意味着他们确实是恋爱达人,有能力促成一段美满的爱情,他们也会因此获得高额的报酬。可他们并不知道昨晚发生在惠比寿花园中的爆炸案和这对年轻人有关,只是通过屏幕看见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酒德麻衣揭开防雨布,从口袋里掏出录音笔,“现在是Tokyo Love Story的第六天凌晨四点,他们可能相爱了,也可能是同病相怜……” “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记录音日志这个毛病?别人的私事你也记?”苏恩曦打着一柄黑伞登上天台。 “东京天空树亮灯是你安排的?”酒德麻衣问。 “还不是武宫贤司想出来的那套老招数?神启嘛,在双方心动的时候给他们些神启,让他们觉得这是命中注定的相逢。”苏恩曦撇撇嘴,“那帮专家组也就提了这么一条有价值的意见,钱倒是花了不少。” “你应该在高天原坐镇,来这里干什么?” “红豆大福饼,趁热吃咯。”苏恩曦把手中的便当盒递给酒德麻衣。 “对我这么好?” “关心你嘛!”苏恩曦耸耸肩,“去屋檐下躲着吃吧,不用守着你那支狙击步枪,人家正在拥抱,情意绵绵,不会忽然化身怪物毁灭东京的。” 两个人躲在短短的屋檐下吃红豆大福饼,雨滴落在她们考究的靴子前。 “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为什么那么喜欢记录音日志?”苏恩曦问。 “薯片你有没有怀疑过一件事……自己是不是真的活过?”酒德麻衣望着外面千丝万线的雨。 “我得指出你这种唯心主义的怀疑在尼采和斯宾塞的著作中已经有过非常详尽的批驳,如果你需要参考书的话我可以借你几本书看。” “我有没有给你讲过忍者的生活?”酒德麻衣忽然转向另一个完全无关的话题。 “没有,不过在我想来忍者不都是你这种样子的对吧?开兰博基尼跑车,穿Christian Louboutin的高跟鞋、二号Prada礼服,坐着公务机全世界泡帅哥。” “真实的忍者是一群疯子。”酒德麻衣咬着红豆大福饼缓缓地说,“忍术这门技巧被发明出来的时候,是日本历史上最混乱的年代。那时在伊贺和甲贺这两个小地方,几百个人就是一个小国,小国之间相互战争,因为不相互战争粮食就不够吃,赢家吃输家的粮食才能活下去。因为人数少,所以单兵实力被特别地看重,于是大家都不惜一切地开发人体的潜能。忍术的入门练习是用手把自己吊在房梁上,我做这个练习的时候,老师在我下面放了一块钉板就走了,我吊了整整一天,累得失去意识了都不敢松手。” “我去,这是练习么?这是肉刑吧?你们日本人能要点脸么?” “可这就是忍术的真谛,与恐惧为伴,恐惧把你的潜能激发出来。古代忍者相信自己生活在神秘的世界里,召唤式神,与妖鬼战斗,但这些都是恐惧带来的幻觉。” “怎么忽然想起说这个?” “其实传说中那些伟大的忍者并没有活过,活过的只是战乱年代的一些可怜人。所谓伟大的忍术传统,本来就是一场骗局。”酒德麻衣说,“相信这个的忍者就是一群疯子。” “那么你也是疯子咯?” “是啊,我也是个忍者,与恐惧为伴。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可能生活在一场骗局里但自己不知道,我担心自己的记忆出偏差,就用录音笔把我做过的事情记下来。有一天我疯掉了或者死掉了,能证明我活过的东西就只是这些录音带而已。” “长腿你忽然变得很忧郁,忧郁得很感人,你是立志要当作家么?”苏恩曦笑。 “别笑,每个人可能都生活在骗局中,你也不例外。我们在这里看着路明非,知道他生活在一场虚假的爱情里,可谁知道我们的生活之外没有人正悄悄地看着我们呢?”酒德麻衣幽幽地说。 “只要不是个咸湿大叔我就没意见!”苏恩曦满脸不在乎。 酒德麻衣笑笑:“以前有个剧作家追我,跟我约会了三四次。有一次我问他说你刚开始写一个故事的时候,知道结局是悲剧还是喜剧么?他说我知道,悲剧还是喜剧通常在开篇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即便结尾还未确定,我已经知道我想表达的是什么样的情感。我说那如果你要写一幕让人流泪的悲剧,你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去写悲剧发生前的欢乐呢?他说喜剧中欢乐是为了让人笑,而悲剧中的欢乐是为了让人在结尾时的悲伤加倍,你曾有多快乐,就得用双倍的悲伤来买单,所以一个好的剧作家必须学会写欢乐,即使他们根本不相信世界上存在欢乐这种东西。”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给路明非制造了一场爱情,但因为剧作家是老板,是标准的浑蛋,所以他一定会想办法把这个故事写成悲剧?” 酒德麻衣点了点头:“老板不像是个能写出喜剧结局的人,这不取决于他想不想。那个剧作家说,当他开始写一幕真正的好剧时,即便他自己都无法改变结局……你可以挣扎,但无济于事。” 苏恩曦沉默了片刻:“如果是我,会在悲剧结局到来之前开开心心地过。” “多年之后路明非会记得这个世界上曾有一个深爱过他的女孩,名叫绘梨衣,但那只是骗局。那几天的欢乐是剧作家为了映衬结尾的悲剧而写出来的桥段。如果你是他,你会喜欢那种开心么?” “别傻了长腿,你以为你是谁?你没办法操纵爱情,你能做的只是加速那件事的发生。我的意思是说如果路明非真的爱上了上杉家主,那是他原本就有这个可能性,你只是加速了事情的发生。”苏恩曦说,“你还记得那位从迪拜追你追到纽约的年轻伯爵么?你永远都不会爱上他,即使伯爵风骚靓丽地向你走来的时候,天上降下天使来对你咏唱说啊酒德麻衣,张开双臂接受你宿命的爱人吧……想象一下,如果真有天使告诉你你宿命中的爱人是那位伯爵,你会怎么样?” 酒德麻衣认真地想了想:“应该会一脚踹在天使脸上,叫他别烦。”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伯爵不是你的菜。只有当你对伯爵动了心,再出现神启,你才会顺势倒在伯爵的怀抱里。同理你也没法强迫路明非爱上上杉家主,你只能试着给本来没有机会的爱情一个机会。如果上杉家主确实只剩很短的生命了,那她至少能在生命结束前体会一下爱情。我们做了好事。”苏恩曦打了个响指,“就算结局是个悲剧,也该是了无遗憾的悲剧!” 酒德麻衣歪着头审视苏恩曦:“薯片,你的情商比我想的要高。” “废话!我在哈佛上学的时候测情商是全商学院第一名!”苏恩曦神采飞扬。 “你情商这么高怎么一直找不到男朋友?” 苏恩曦一口老血淤在心里,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如果我是红豆大福饼,会哭着说为什么会被酒德麻衣这张刻薄的嘴吃下去呢?” “就算是个悲剧,也该是了无遗憾的悲剧。”酒德麻衣忽然说,“薯片你说得真好。” “绘梨衣已经失控,但情况还没有严重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昨晚在惠比寿花园西北的长街上她杀死了76个人,没有伤者,她下达的是必死命令,所以不会留下伤者。但她并未肆意地屠杀后面赶来的人,只是带着路明非迅速地脱离了现场。”源稚生缓缓地说,“所以她还残留着神智。” 源稚生和橘政宗各打一把伞,站在醒神寺露台上。 夜叉、乌鸦和樱都等在楼里,被排除在这场对话之外。绘梨衣的血统是蛇岐八家的最高秘密,只有源稚生和橘政宗知道,这个秘密的级别甚至超过了源稚女的存在。 “街边的摄像头无意中拍到了一个人,昨晚这个人也在惠比寿花园附近活动,还有人看见他穿着侍者的衣服走进Chateau Joel Robuchon。”源稚生把一叠模糊的黑白照片递给橘政宗,照片上面孔惨白的男人对着镜头微笑,嘴唇朱红牙齿铁黑。看起来他已经觉察到摄像头在拍他,特意抬头摆了个打招呼的姿势。 “王将。”橘政宗幽幽地说,“是他。” “在没有见到这张照片之前我对你所说的话还不是绝对相信,但王将终于现身了,局面就要明朗起来了吧?” “在我们对猛鬼众的战争中,依附猛鬼众的帮会都遭到了致命打击,绝大部分拥有鬼之血统的干部也被我们监禁起来了。他们的实力有所减弱是必然的,但未必没有隐藏起来的精锐。王将这时候出马,想必是要带着最后的精锐翻盘。”橘政宗说,“他出现在惠比寿花园附近必然是为了绘梨衣。” “他为什么对绘梨衣这么有兴趣?” “大概不想能够杀神的致命武力被我们掌握吧?侵入信息系统的应该也是他。”橘政宗顿了顿,“红井那边的挖掘进度如何了?” “昨天突破了坚硬的石英岩层,宫本家主已经挖出了340米长的隧道,按照水文地图,他们已经接近赤鬼川了。再有几天的时间就会到达神的孵化场。” “安全措施呢?王将有没有可能进攻红井?” “通往红井的公路只有一条,已经被龙马家主指挥的自卫队封锁了,周围的森林里遍布红外线报警器和风魔家的忍者部队,我们还在红井附近安置了轻型地对地导弹,必要的情况下,可以把红井整个毁掉。”源稚生说,“保密工作很完备,但以王将的渗透能力,想必能够觉察红井那边有异常的操作。” “但他短时间内还没法断定我们在那里挖掘神的孵化场,对么?” “是的,家族的地质勘探工作已经进行了近百年,表面上看红井那边只是一次规模更大的地质勘探。但我们必须加快速度,王将会想办法刺探红井的消息。他藏在暗处,我们防不胜防。” 橘政宗点了点头:“红井那边的工作就交给龙马家主和宫本家主吧,当务之急是找到绘梨衣,她已经出现了失控的前兆,那么躁动的龙血会渐渐地吞噬她的神智,这种情况下必须注射从死侍胎儿中提取的血清才能帮她恢复稳定,卡塞尔学院的人不可能有那种血清。绘梨衣必须尽快回到医疗监护中心。” “她逃离现场的时候留下了痕迹,虽然大雨把大部分痕迹都抹掉了,但我们仍能大致判断出她逃向了新宿区和港区的交界处。他们的藏身地应该就在那附近,执行局已经初步锁定了几个可能的区域,两个小时前,搜索工作已经开始了。”源稚生把另一张照片交到橘政宗手中,“这也是惠比寿花园附近的摄像头在无意中拍下的,前几天的搜索一直没有结果的原因是她做了美容和美发,换一个发型女孩子看起来就会有很大的区别。” 橘政宗轻轻地摸了摸照片上那个光彩照人的女孩,她穿着高跟鞋子,像是踮着脚尖走路的芭蕾舞演员:“真漂亮,没想到她打扮起来是这样的。我是个失职的父亲吧?” “这张照片已经下发给执行局的所有成员,”源稚生说,“我们会监视所有的酒店,尤其是没有安装监视器的小型旅馆,包围圈会逐步缩小,24个小时内就会有结果。” “搜索过程中如果再发现王将,不要轻易发起攻击,”橘政宗低声说,“一般的攻击对他是无效的,对付他只有你和我出面。” “你年纪大了,还是留在家里吧。” “我确实没有你那样优秀的血统,但这个世界上最该杀死那个恶鬼的人,难道不是我么?”橘政宗缓缓地说,“是我把恶鬼从监狱中释放出来,也该由我亲手把他关回地狱里去。” 路明非使足了劲儿才把绘梨衣从浴室里挪到床上。 大概是在拥抱中获得了安全感,这个女孩在浴缸里沉沉地睡去,路明非只得摸黑抓过一件浴巾把她裹起来,再把她抱到床上去。留她在浴缸里总不是个事儿,水温会渐渐地降低。 给姑娘擦拭身体这种事情就有点男女授受不亲了,他只能先摸黑给绘梨衣盖上几条浴巾,等她身上的水被吸干之后再盖上羽绒被。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才敢把遮光的窗帘拉开一线,就着外面透进来的路灯光打量这个沉睡中的女孩。她睡着的时候显得很安静又很乖巧,像个真正的公主,应该睡在那种用白色绸缎和蕾丝被单装饰起来的皇室卧房中,恬静美好,等待着被唤醒。 可她确实是个怪物,不能容于这个世界的怪物。 昨晚她的愤怒造成了多少人的死?几十人还是上百人?那些人中有多少是无辜的?这种程度的事件对学院来说已经是极其严重的死侍行凶事件,毫无疑问会派遣A级专员执行抹杀。 无论在人类社会还是混血种社会,这女孩都犯了罪,不被容忍。 路明非在床边坐了很久很久,偷偷地把手伸进被子里,摸了摸绘梨衣的脚腕。原本她的皮肤跟其他女孩一样细腻温软,但此刻摸上去却是冰凉坚硬的,那些锋利的鳞片并没有全部褪去,脚腕和背脊处的细鳞顽固地留了下来,路明非抱她的时候就觉察到了。剧烈扩张的静脉像黑色的蜘蛛网那样沿着她的后背和大腿分布,或粗或细的血管像小蛇那样在皮肤下面跳动。 她的龙化现象并未真正解除,龙血依然躁动不安,正一步步地侵蚀她的身体和神智。一旦失控就无法逆转,她随时都会变回为昨夜的怪物。 路明非把手缩了回来,拉拉被子把她裹好,拿起墙角的伞,在黎明降临之前冒雨出门。 “脱衣服!”恺撒冷冷地说。 “没叫你连裤子也脱!”片刻之后他又说。 “哦……你说得那么严肃,我还以为非得脱光不可。”路明非期期艾艾地说,重新提上裤子,赤裸着上身站在灯下。 “转过身去。”楚子航说。 路明非转过身去,露出伤痕累累的后背,伤疤纵横交错,连一只巴掌那么大的完好皮肤都找不出来。恺撒和楚子航都被吓了一跳,他们从未经历过这种程度的皮外伤,不像是刀砍出来的,倒像是在分割肉猪的流水线上滚了一道。 “看好了没有啊?我有点冷。”路明非其实是有点不好意思,因为恺撒和楚子航都在他的背上摸来摸去,好像古董藏家鉴赏什么白玉美人似的。 “不可思议的自愈能力。”恺撒低声说,“这种程度的外伤,就算治疗和护理都是顶级的,也需要至少三周才能愈合到这种程度,可现在距离他受伤只过去了八个小时。而且受了这种伤,他本该当场失血而死。” “那是因为伤口在受伤的瞬间就开始自愈,血管自行止血,所以身体里的血液被锁住了。细胞通过高分裂来填补伤口,甚至断裂的肌腱都能融合。”楚子航说,“他的自愈能力超过了源稚生。” “难道这就是校长把他评定为S级的原因?”恺撒沉吟。 “可他并不总有这种自愈能力,他上次受的枪伤远不如这次所受的伤重,可过了三四天他才恢复神智。”楚子航说。 “这我也想到了,要是他总有这种自愈能力的话,岂不是完美的肉盾?我们要是再跟人枪战,就派他挡在我们面前吸收伤害,他走在前面,我们躲在他后面,一边前进一边压制射击。” “所谓没有童年都是编出来骗我的吧?老大你这么熟悉MT的用法,平时是玩魔兽呢还是战锤呢?”路明非打断了这两个神经病的技术探讨,“但不管你是玩魔兽还是战锤现在都闭嘴好么?我来找你们是有更重要的事!” “我们已经知道了,即使你不来找我们我们也会去找你。”恺撒抓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每个频道都在播报这件事,整晚反复地播。” 屏幕上出现了路明非看着很眼熟的那条长街,摩托车的残骸仍在熊熊燃烧,看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这段现场新闻是昨天夜里拍摄的,警车、救护车和新闻采访车都已经赶到,整条长街被封锁。医护人员从长街里抬出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它们躺在黑色的尸体袋里。救护车带来的氧气包和血瓶根本派不上用场,这是一场没有伤者的杀戮,每个被波及的人都被下达了死亡的命令。 现场记者在警戒带前采访Chateau Joel Robuchon的总经理。 “真是悲剧,我看着他们在餐馆门前经过,相互追逐,车速很快,去往西北方向。幸运的是店里的客人并未被惊扰。”总经理满脸感慨,“我希望政府能加强警力,不能任黑道这样嚣张下去了。” 本家显然是电话叮嘱了他,所以他在接受采访中绝口不提路明非和绘梨衣当晚在他的店里用餐。他伪装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 “初步分析现场的结果,是追车中一辆兰博基尼跑车和一辆丰田轿车相撞后失控,高速中兰博基尼跑车完全解体,碎片造成了严重的杀伤。”负责惠比寿花园地区安全工作的警监沉痛地说,“这个不幸的事件发生在我管辖的区内,我将引咎辞职!” 这位显然也早已效忠本家,正是他下令封锁出入惠比寿花园的道路。在他的陈述中也没有提到路明非和绘梨衣。 “只是交通事故这么简单么?死难者共计76个人,每个人都受了致命伤,但在通常的交通事故中伤者人数会远多于死者。”记者严肃地追问,“警方定性为交通事故是不是太草率了呢?” “现场也发现了伤者,但不是在这条街上,是之前追车中翻车的人。”警监说,“他的供述是我们将这起事件定性为交通事故的重要证据。” 镜头切换到对伤者的采访,奄奄一息的人躺在担架上,那张脸路明非略微有些印象,是第一个被他挤到墙上压断了腿的骑手。这人受伤之后掉队,没有被绘梨衣的死亡命令波及,算是因祸得福。 “我们……是在赛车,是在赛车……”伤者说这几句话几乎用尽了全力。 担架不远处站着西装革履面无表情的男人,伤者在作证中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个男人。他之所以硬撑着作伪证是因为本家已经完全控制了现场,他如果不按本家的意思作证,那么就算医生能保住他的命,本家也不会允许他继续存活在这个世界上。最后护士不得不终止了采访,给他戴上氧气面罩,护送他上救护车,继续延误下去这唯一的证人也得死了。 “但这场所谓的赛车确实存在很多疑点,不分析疑点就全然相信人证,这算是日本的法治精神么?”记者继续追问。 “我已经引咎辞职,我的继任者会对媒体做出更详细的解释,给大家添麻烦了,请原谅!”警监摘下帽子,深鞠躬之后离开了镜头。 “在这起死亡人数多达76人的恶性事故中,警视厅对媒体的解释却只是这样的,没有足够的证据公布也没有详细的深度调查,就匆匆地做出了结论。在这里朝日新闻要向东京都知事小钱形平次先生提出质疑,用这样的态度来对待媒体的警视厅,真的能够保证东京都的安全么?”记者的语气中显然带着愤怒,“下面让我们听一听另外一些目击者的声音……” 路明非不想看下去了。新闻媒体再怎么追问也无法触及真相的,这座城市名义上掌握在东京都政府手中,可暗中的控制者是那只孤高厌世的象龟,他牢牢地把守着龙族秘密的铁幕,不许任何人窥探。 忽然一张大脸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一个男人,穿着白色衬衣和迎风飒飒的薄毛料西裤,油光闪闪的分头有些凌乱。 他一把抢过记者手里的话筒,红着眼怒气冲冲地说:“你们日本政府要负责!你们的黑社会追杀我侄子!你们隐瞒真相!小日本你们他妈的就没一个好人!我给你们说中国已经强大起来了!你们的警察不管我找大使馆!你们惹上国际事件了!我侄子不平平安安地回家我跟你们没完……” 男人过于冲动的表述显然让在场的警察和记者都不满了,他抢来的话筒被记者夺了回去,防暴警察拖着他的双臂把他带离现场。他的妻子和儿子跟在后面,那个家庭妇女愤怒地上去捶打警察,扭过头来对着摄像机骂骂咧咧。 眼泪悄无声息地流了下来,路明非关掉了电视。 在长达一年的冷战之后他终于跟那个养了他六年的家庭达成了和解,即便婶婶还会翻白眼看他冷言冷语地对他,他也想暑假里回去探望他们。 可他也许再也不会回那个家里去了,他卷进了能要人命的事情里,他还是个被魔鬼买掉了半条命的怪物,他爱他们的方式就是离他们远远的,斩断一切联系。 “王将,”恺撒说,“我一直猜测源稚女在骗我们,可是那个恶鬼一样的王将真的存在。” “他似乎有某种特殊能力,无论目标的血统多么强大,他都能对其造成精神冲击。”楚子航说,“他的自愈能力甚至比路明非更强,几乎杀不死。” “源稚生、源稚女、上杉绘梨衣、王将……日本真是怪物大本营啊。”恺撒说,“必须立刻送上杉家主离开日本。” “可她现在的状态很不稳定!”路明非吃了一惊,“她似乎随时都会失控,可是又很虚弱,像是随时会死的样子。” “极度的强大和极度的虚弱并存,龙血一方面强化她一方面摧毁她,所以她只能生活在蛇岐八家给她设置的特殊医疗环境中。”楚子航说,“但这时把她送还给蛇岐八家就等于把致命武器的启动开关交到了对手手里,如果源稚女说的是真的,那么我们的敌人也许隐藏在蛇岐八家内部。” “明天凌晨有一艘集装箱货船离开东京港,我已经付钱给船主了,他会带你和上杉家主离开日本,七天之后你们会达到福建,带她去找中国分部的人。”恺撒把一张卡片递给路明非,“在东京港七号码头接头,地址写在上面了。” “她要是在船上失控怎么办?”路明非心惊胆战。 恺撒把一盒用玻璃小瓶封装的药水递给路明非:“异丙酚,外科用强效麻醉剂。给她注射这种药剂,能把她的生命体征降低到最低点,她会一直睡到中国,中途给她输葡萄糖。” “可她现在很虚弱!”路明非下意识地提高了声量,“给一个很虚弱的人注射强效麻醉剂,七天只靠葡萄糖活着?她死了怎么办?” 恺撒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也不希望她死,但这是眼下最可行的处理方法。她是件随时会失控的致命武器,我们既不能继续持有这件危险武器,也不能把她还给蛇岐八家,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送她离开日本。这要冒一点险,但也会让她离开东京这个是非中心。她是我们知道的最奇怪的混血种,也许跟神的苏醒有关,她离开了,就相当于一个危险因素被排除了。” 路明非心里一动,路鸣泽确实说过绘梨衣是白王复苏的钥匙之一。 “你来之前我和恺撒已经讨论过了,这是唯一的办法。”楚子航说,“找个借口带她出门,明天凌晨四点整,带她到达码头。她很相信你,应该会答应跟你登船。” “如果她彻底失控,你可以自己判断要不要将她现场处决。”恺撒说。 “别逗了……我现场处决她?”路明非苦涩地说。 恺撒从腰间摸出一支沙漠之鹰,从弹仓中卸出一颗子弹放在桌上。映着灯光弹头竟然是透明的,内部布满海藻般的红色细丝,所有细丝都是从种子一样的核心中生长出来的。 弹头中央那粒“种子”是红得令人畏惧的晶体。 “炼金弹头,质地是高硬度石英,里面那颗红色的东西是从龙王康斯坦丁的骨骸中炼制出来的。这种弹头代号‘焚烧之血’,原型得用弩弓发射,小型化之后可以用大口径手枪发射。这是纯粹的火元素弹,命中目标后会引燃世上最剧烈的燃烧,无论是坦克还是龙王都会烧成灰烬。”恺撒把焚烧之血装回弹匣里,把枪递给路明非,“开枪的时候你和她距离不能少于30米,免得被波及。” 路明非端着这柄沉重的枪,惊呆了。 “这种子弹从哪里搞来的?”楚子航问。 “基于某项秘密的协议,学院可以保有康斯坦丁的骨骸进行研究,但必须将研究结果和组成校董会的各大家族分享。我不说你们也能猜到,加图索家是这项协议的最大受益者。家族的技师利用到手的火元素晶体制造了‘焚烧之血’,据我所知目前的成品一共有六发。这枚子弹藏在狄克推多刀柄中的空腔里,家族希望我用它来立功。”恺撒低声说,“在源氏重工里我差点想要使用它,不过在火场里使用这种级别的武器,我们中没人能活下来。” “对龙族的战争还没结束,各家族已经开始瓜分龙的遗产了么?连龙王骨骸也不放过。”楚子航幽幽地说。 “这就是政治,有人的地方就有政治。有人说黑王被杀的那一天就是混血种战争的开始,最大的威胁终于消失,混血种家族就为这个世界的主宰权而开战。”恺撒抽着雪茄,吐出一口青烟,“不过加图索家的事,不一定都是我的事,那一天到来的时候,我还不清楚自己会站在哪一方。路明非快点回去吧,别让公主对你起疑心,就说你出门是给她买牛奶。” 路明非怔怔地看着手中的枪,光明如镜的沙漠之鹰反射着狰狞的光。 他轻轻地打了个寒战,原来归根到底还是一场战争,他和绘梨衣之间从来不是真正的朋友。虽然都是混血种,可他倾向于人类而绘梨衣倾向于龙,他们是敌对双方。踏上战场的人都应当有觉悟,用尽所有的武器和狠毒去杀死对手,直到牙齿也折断,指甲也秃掉。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什么浪漫的战争,战争的本质就是绞杀生命。 即使你们曾一起坐着摩天轮俯瞰芝加哥……在QQ上彻夜长谈……在暴雨之夜手拉着手跑过街头……如果那一天到来,你们将各自握紧武器,面向对方爆发出残忍的呼喊,刀刃上泛着血腥的光。 “可她什么都不知道。”路明非轻声说。 窗外是滂沱大雨,他想到那个女孩还睡在红色的圆床上等他回去,她对这个残忍的世界一无所知。 “对不起。”恺撒低声说。 “浑蛋之间没有谁对不起谁,我们是合谋啊。”路明非抬起头来看着恺撒。 恺撒微微吃了一惊,不知什么时候这个废柴的眼神变了,眼神深得他看不懂。 第十章 迎着阳光盛大逃亡 路明非回到旅馆的时候,绘梨衣正跪坐在镜子前面梳头。 窗外已经是清晨了,暴雨下完之后,天空竟然放晴了,阳光斜斜地站在拼花地毯上。路明非把装着盒装奶的塑料袋放在地上,坐在旁边看绘梨衣梳头。 绘梨衣没问他去哪里了,他也懒得解释。他只离开了三个多小时,绘梨衣却好像饱饱地睡了一觉,她的神情自然,面色竟然有些红润,路明非回来之前她已经把头发洗好了又吹干,正把它梳成原来的模样,不加修饰的笔直长发,像是瀑布那样披散下来,在脚下盘曲起来。 诚然美容店为她精心制作的发型看起来非常时尚,可这样子的绘梨衣更像她自己,端静、清澈,却又古艳,就像那些神社里修行的古代巫女。 梳好头之后绘梨衣给自己戴上了一顶圆边小礼帽,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地端详。 “蛮好看的。”路明非在小本子上写字给她看。 今天绘梨衣换上了深紫色的齐膝裙,这条裙子买来后一直没穿,裙摆像是一层层荷叶叠成的,腰线很高,腰间扎着同色的蝴蝶缎带,高领,胸前有精美的黑色蕾丝。 她还穿了黑色丝袜和黑色的高跟罗马鞋。 其实她最喜欢的衣服还是第一天购物就换上的那身白色塔夫绸露肩裙,她翻看了时尚杂志,知道年轻有资本的时尚女孩都会得意地暴露出肩膀和后背,她很年轻,有的是资本。但她已经没法穿那条露肩露背的裙子了,黑色的静脉沿着她的后背蔓延,似乎有剧毒的液体在里面流淌。她的腿上也尽是这样的黑色血脉,脚腕处则有细密的白鳞,象征性感的黑丝袜只是用来遮挡腿部的异状。她必须把自己严密地包裹起来,才不至于吓到路人。 “我要回家了。”绘梨衣也在小本子上写给路明非看。 “就这么回家了么?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玩。”路明非有点紧张,不知怎么劝阻。 “家里人就要来带我回去了,我不回去会连累Sakura的。” “我们可以去你家里人找不到的地方。” “没有用的,是我不应该出来乱跑,我出来乱跑对大家都不好。” “你会说话的对不对?为什么要用写字来代替说话呢?” “不会说人话,只会说奇怪的话,说了就会发生让人难过的事。” “什么事让你难过了?” “死了,我对他们说过话的人,都死了。” 路明非明白了。绘梨衣并不哑,但她的血统太纯粹了,天生就能使用龙族的语言,而那种古老至高的语言只能用来下达命令。她的天赋言灵是“审判”,下达的命令总是死亡,所以她说的话在别人眼里都是诅咒。她讨厌自己说话造成的结果,所以从不开口。昨夜她确实是开口说话了,在路明非即将死去的瞬间,她动用了自己亲手封存的力量,她的声音清澈,像是风吹过排箫的音管,但引发的效果却像是死神从大地深处缓缓升起。随着力量狂龙脱闸般涌出,她再也压制不住血液中的凶毒。 “你的声音,其实很好听。”路明非在小本子上。 “可是不能说。”绘梨衣竖起一根手指封在嘴唇上。 “昨晚我们应该早点走的。” “可是好不容易才遇到Sakura的家里人啊,Sakura的叔叔很好,但是婶婶好像不喜欢我。” “她不是不喜欢你,是我以前做了好多让她不喜欢的事。”路明非一直以为这个女孩简单得像是一张白纸,很好糊弄,可简单不代表傻,她清楚地感觉到婶婶不喜欢她,但还是坚持着对婶婶微笑。 “可是能跟家里人那样吃饭还是很好的,我以前去那家餐馆吃饭,要坐不透光的车去,还要戴着面纱,还要在单独的房间里。” “对不起。”路明非不知道再写些什么了。 “没关系的,其实这个身体原本就撑不了太久了,我已经好几天没有注射血清了。这样的情况早就有了,只是不那么明显。”绘梨衣褪下黑纱手套,给路明非看她密布着黑色血管的手腕。 难怪从两天前开始她就坚持要戴着手套出门,当时路明非还心说这是什么公主病,小手那么娇嫩么? “一直坚持到现在么?”他写。 “没关系的,跟Sakura在外面到处玩,很开心,所以我能坚持下来。这是我一生里最自由的时间,以前没有过,以后也不会有。” “原来那么辛苦。” “想看外面的世界,就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早就知道了。” 路明非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里映着阳光。路明非歪歪头,她也歪歪头,一缕深红的长发从耳边垂落。 原来是这样么?原来只是跑出来看看这个世界就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忍受很多的痛苦。知道自己的寿命比别人短,但不想在那间永远不改变的小屋里过一生。 “活过”的概念不是等着慢慢死去,而是要不断地奔跑,跑到很远的地方去看尽可能广大的世界,跑到筋疲力尽才不会后悔。很多人能够每天沐浴在阳光下,却没有这个很少能见到阳光的女孩能明白所谓“活过”的意思。 所以就算再怎么难受也不会露出痛苦的表情,要大吃那些廉价的食物,要每天换不同样子的漂亮衣服,要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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