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珠,朝她一直想看又不敢看,此生最对不起的那个身影瞥去一眼。 可是她的眼睛已经模糊了,看不清楚那人,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广场上,挺拔、英气,漂亮的如一幅画。 突然就想起当初刚刚诊出有孕时候的日子,那时候禾元亮很高兴的请先生来看,先生望着她的小腹,高深莫测道:“将星一位最为良,时日相同命必昌,官职崇高宜世赏,安郑定国镇边按。夫人腹中可是百年难遇的将星良才,若是男胎,势必扶摇直上,若是女胎……家宅不得安宁。” 禾元亮教人做了许多小男孩穿的衣裳,可禾二夫人却莫名觉得,腹中的,一定是个小姑娘。 世情阴差阳错,禾晏虽然是姑娘,却到底是做男子做了这么多年。 玉华寺里,再次相逢的母女,仿佛陌路。她忍着心中巨浪,问面前的女子:“禾姑娘……你为何叫禾晏呢?” 女孩子浑不在意的一笑,随口答道:“谁知道呢,寻常女子哪有取‘晏’这个字的,河清海晏,或许我爹娘在我一生下来就知道我此生必然要上战场护一方百姓平安吧。” 禾二夫人的泪终于落下来。 她呢喃道:“被荷禂之晏晏兮,然潢洋而不可带……” 她从未想过要让禾晏上战场,立功业,一个母亲最初的愿望,也不过是希望她能当个漂漂亮亮,无忧无虑的小姑娘而已。 可这最初的愿望,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背离的荒唐。 脸上的泪痕尚且未干透,她紧握的拳头便已经松开,妇人的最后一口气散去,一生就这样结束了。 肖珏心头剧震,下意识的回头寻找那个身影,禾如非身边,禾晏怔怔的站着,目光落在他怀中的禾二夫人身上。 她不知道禾二夫人与肖珏说了什么,他们声音太轻,风太大,她只能看到最后禾二夫人似乎是往她这头看了一眼。 她在看什么?是看武安侯禾晏,还是看禾二小姐禾晏? 青琅已经回到了手中,可此刻禾晏的心里,并无一丝喜悦。她就这么死死的盯着肖珏怀中的妇人,她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可是她不能。她不能抬步,众目睽睽,会被怀疑,她现在是武安侯禾晏,同武将禾家没有半分关系,如果此刻上前,不知道会给局面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肖珏回过头,将妇人的身体轻轻放回地面,看向文宣帝:“皇上,禾二夫人以性命证实禾如非欺君之罪。禾如非冒领功勋,禾家人欺君罔上,如此大逆不道之徒,理应当诛。万望陛下严惩有关罪人,绝不姑息。” “陛下!”禾如非惶然道:“臣冤枉!” “皇上,”许之恒也高声叫屈,“臣都是被逼的,是禾如非做下的这些事,与臣没有半分关系,臣也是受害者,什么都不知道啊!” 文宣帝眉头一皱,脑仁疼的厉害,沉声道:“来人,将禾如非与许之恒带下去。查抄禾许二家。” 这就是要算总账了,四皇子广朔心中一动,上前道:“父皇,那徐相……” 他可还没忘了徐相,许之恒与禾如非,都没有徐敬甫来的重要。肖珏好不容易才创造出了这么个机会,要是不能借此撼动徐相的地位,日后再想要有这样的天时地利人和,可就太难了。 徐敬甫脸色难看至极,到了眼下这个时候,禾如非已经保不住了,如果禾二夫人没出来,还能在之后徐徐图之,但禾二夫人不仅出现,还以命相证,他太了解文宣帝了,文宣帝对禾二夫人的怜悯,会催化对禾许二家的愤怒。 连带着他都要遭殃。 “陛下,老臣对陛下一片丹心,请陛下明察!”徐敬甫看向文宣帝,目光坦荡。若是从前,文宣帝还会觉得自己有些咄咄逼人,如今,只要一想到肖怀瑾呈上来的那三封信函,再看徐敬甫的作态,便觉得恶心。 他面无表情的道:“关入大牢,待审。” “是。”四皇子心中大喜。 太子神情有些慌乱,他当然不愿意此事发生,可看眼前局面,今日分明是肖怀瑾有备而来,连徐敬甫自己都没想到,肖珏手中的证据究竟有多少,根本无人知道。一个又一个,只怕老早就在为今日做准备了。既然如此,倒不如先静观其变,等肖怀瑾的底牌都用尽了,他再想办法图后事。 广延没有说话,禾如非与许之恒都被带走了,徐敬甫不能让自己也如他们二人一样狼狈,便整了整衣领,淡淡道:“老臣自己走。” 路过楚昭不远时,徐敬甫看了一眼楚昭,楚昭垂眸站在文官人群中,冲他微不可见的点了一下头,徐敬甫心下稍安。不能指望广延那个蠢货在外头动手,幸而还有一个楚昭,楚昭心思细腻,又跟了自己这么多年,有他在外头,情况也不算太糟。 只是没料到,肖怀瑾竟然会借着禾如非来对付自己,这一局,是他小看了肖珏。 “至于乌托来的几位使者……”肖珏扫了他们一眼,道:“今日天星台一事,事发突然,接下来几日,几位使者就安心住在朔京城。等此事告一段落,再做日后打算。”他转向文宣帝,“皇上以为如何?” 文宣帝此刻脑子已经格外混乱疲倦,闻言便招了招手,道:“就照你说的做。” 玛宁布脸色一变,意识到这一下,连他们也走不了了。这肖怀瑾好生厉害,人人都知道他的对头是徐敬甫,却偏偏对准了禾如非开刀。今日一过,不仅禾许二家倒霉,连徐敬甫日后会怎么样都不好说。有时候对手博弈,拼的就是一两颗棋子间的较量。徐敬甫也就罢了,禾如非与他们华原一战的约定泄露,别说是开设榷场,只怕求和一事,也会生出波折,如此一来,乌托国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优势荡然无存,难保日后不会功亏一篑。 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眼下不是正面交锋的好时机,是以玛宁布便微笑着道:“这是自然。” “陛下,”肖珏上前一步,声音放低了些,“虽然禾二夫人也是禾家人,可今日主动揭露禾家骗局,不惜以命相博,功过相抵。看在真正的飞鸿将军曾为大魏披荆斩棘,沙场浴血的份上,请陛下容许微臣将禾二夫人的尸首安葬,入土为安。” “肖都督,这可有些不妥?”太子蹙眉道:“怎么说,她也是知情的,也是犯了欺君罔上的之罪,你怎么能为罪人求情?” “她是飞鸿将军的生母。”肖珏看向他,目光凌厉,“得饶人处且饶人,殿下。” 太子轻咳一声,不说话了。 文宣帝已经由内侍扶着起身,闻言看了一眼那地上早已没了气息的妇人,心中生出一丝恻隐。一个母亲为了死去的女儿伸冤,不惜献出自己的性命,到底是有些可怜。况且……人都死了,罢了,他也就懒得再计较这些了。 他道:“允。” 肖珏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今日天星台一宴,断无半分开怀,死的死,抓的抓,还教人看清了一桩若干年前天大的冤屈。谁能想到在战场上戴着面具的飞鸿将军,竟然与后来同朝为官,广受爱戴的飞鸿将军不是一个人。而那个近乎传奇的女子,死的还是如此凄惨,同她的经历放在一起,格外讽刺。 地上断断续续凌乱的撒着血迹和兵器,帝王与贵人们离开,天星台上一片狼藉。风声仿佛呜咽,吹得人眼睛发酸。肖珏回过身去,看见禾晏缓慢的,一步一步的朝禾二夫人的尸身走去。 她走的极慢,好像每走一步,都要耗费很大的力气,脸色一丝血色也无,如同找不到家的迷路的旅者,即将要迷失在沙漠里了。 肖珏轻声叫她:“禾晏。” 禾晏并无所觉,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地上的妇人,她走到禾二夫人跟前,微微颤抖着手想去摸她的手,甫一伸手,又缩了回来。 妇人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嘴角却微微勾着,像是在笑,却又含着几分苦涩。她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看着自己的母亲,过去的那些年,她只能远远地看着,还不能看的太过长久,否则被禾大夫人发现,又要被训斥一番。 她想叫一声母亲,可是却也知道,就算自己叫了,也再也不会有回应了。 心头猛地一痛,来势汹汹,几乎要教她窒息,禾晏蓦地吐出一口鲜血。 肖珏:“禾晏!” 她软软倒了下去。 那一头,林双鹤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急忙跑过来,见禾晏唇角的血迹,惊了一跳:“禾妹妹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刚刚和禾如非比剑受了内伤?怎么办怎么办?” 肖珏打横将禾晏从地上抱起,对他道:“你跟我过来。”又吩咐身侧手下,“将禾二夫人尸身仔细收殓,等我回来再说。” 林双鹤着急禾晏伤势,便也没多说,跟着肖珏上了马车。他们这头的动静落在其他人眼中,楚昭微微一怔,目光随着肖珏的背影远去,他似是想跟上去,耳边有声音响起:“徐相如今出事,四公子,咱们得想办法救人。” 须臾间,楚昭眼中的情绪尽数收起,再看向面前人时,声音已经带了一丝担忧:“理当如此。” 身侧的同僚捅了一下燕贺的胳膊,问他道:“燕贺,你怎么站着发呆?” 过了很久,燕贺才回过神,摇头道:“没什么。”他又看了看四周,没看见肖珏的身影,就问:“肖怀瑾呢?肖怀瑾在什么地方?” “刚刚武安侯吐血了,可能是同禾如非比剑的时候受了伤,”那人老实回道:“肖都督带着武安侯走了,林公子也去了,估计是去治伤了吧。不过……我就说飞鸿将军怎么如此不济,连初出茅庐的女子也打不过,原来根本就不是真的飞鸿将军,嘁!” “女子怎么了?”燕贺看向长空,声音微沉,“飞鸿将军自己,本来不也就是个女子么。” 这话说的同僚语塞,半晌过后,才道:“说的也是啊,这样的奇女子,若是还在世就好了。可惜红颜薄命,我过去都没见过许之恒先前的那位夫人是何模样,要是见过了,如今还能拿出去说嘴,我见的,是飞鸿将军。对了,南光,”他想起了什么,问燕贺,“你当年在贤昌馆读书的时候,不是与飞鸿将军是同窗吗?那个时候,应该就是真正的飞鸿将军,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既是女子,虽然戴着面具,难道你们就没发现什么不对吗?” “没有。”燕贺道。 “什么?” 他想起那个在趁夜起床到后院的竹林里偷偷练剑的少年,风雨无阻,雷打不动,练的吃力却执拗,原先觉得不过是做无用功,如今想来,反而是他目光短浅。他们一众少年,没有一个人发现禾大公子的身份,不是因为他们粗心大意,而是因为她将所有属于女子的自我,都抛弃了。 “她做的比男子更好。”燕贺回答。 第二百三十七章 乱局 肖珏抱着禾晏回到禾府的时候,禾云生与禾绥不在,只有青梅一个人。瞧见肖珏怀里脸色苍白的禾晏,青梅吓了一大跳,“天哪,姑娘这是怎么了!” “无事无事,”林双鹤怕她着急,道:“今日在天星台与人比剑,有些体力不支罢了。” “您是……” “我是大夫,”林双鹤笑笑,“给你家姑娘看病的。” 肖珏把禾晏抱到了屋内,放到塌上,林双鹤不敢耽误,先给禾晏诊脉,过了一会儿,林双鹤才道:“禾妹妹这是郁积攻心,情急之下才吐血,我等下开两副药方,你让你的下人抓药煎了给她喝。不过……” “不过什么?” 林双鹤叹了口气,“这是心病,用药是治标不治本,禾妹妹究竟是为了何事苦恼,我看她平日里也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怎么会执念到吐血的地步?” 肖珏没说话。 “你们今日真是吓到我了。”林双鹤看了一眼被肖珏放到桌上的两把长剑,“怎么说动手就动手?禾如非那头的事,我暂且没捋清楚,等我捋清楚了再问你,徐相那头……你可有把握?” 都等了这么多年,肖珏一直隐忍不动,这一回既然是动了徐相,就是准备动真格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果这一回不逮着机会将徐相彻底扳倒,下一回,可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不必担心。”肖珏目光微凉:“我送他进去,就没想过让他出来。” “那现在怎么办?”林双鹤问,“宫里现在肯定乱作一团,皇上同徐相过去君臣之义,非你我二人能及。你现在要不要进宫去,如果被徐党抓住机会,皇上心软了怎么办?” “再等等。”肖珏道。 “等什么?” 肖珏的目光落在塌上禾晏身上,走到塌前坐下,“等禾晏醒过来。” …… 京中禾家,此刻被上门的官兵堵了个严实。禾元盛铁青着一张脸,故作镇定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我儿乃当今陛下御封飞鸿将军,岂容你们在这里撒野!” “什么飞鸿将军?”为首的官兵讥笑道:“不过是个欺世盗名之徒,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想做将军,到牢里去做吧!动手!” 禾大夫人拼命挣扎,惶然喊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住手,放开我!” 禾元盛却心中一凉,一个可怕的念头自心头浮起,只是现在他仍存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那官兵,“这是何意……” “今日天星台上,你们家大公子与人比剑,露陷了。”一位正在砸禾家牌匾的官兵好心提醒他:“人证物证俱在,陛下早就知道你们禾家偷龙转凤,欺君罔上一罪,禾老爷就不必在这里做什么将军之父的美梦了吧!” 那官兵一脚踹开大门,居然见到了禾元亮,禾元亮躲在床底下,正拼命往里钻,企图不让人发现自己,只是他身形圆润,纵是往里钻,也露出半截。被人从里头揪出来时,禾元亮拼命求饶道:“官爷,官爷饶命!我、都是他们逼我的!”他一手指向禾元盛,“我岂会害自己的女儿?我女儿禾晏也曾上过战场,保护一方百姓,就看在我女儿的份上,饶了我吧!” 官兵们瞧着这人,觉得颇有趣。原先以为能养出禾晏那等女扮男装上战场奇女子的,大抵不简单。先头看见禾二夫人在天星台上以死自证,亦有几分风骨,怎么到了这亲爹头上,就如此不济?让人看不起。都说虎父无犬女,这父女二人,可没有半分相似。 “禾二老爷这话,还是留着自己给禾将军说罢。况且你们府上禾大公子犯的罪,也不止这一条。” “不止这一条?”禾大夫人愣住了,“还有什么?” “通敌叛国啊。”官兵眼里亦有几分不屑,“为了不让自己身份露陷,禾大公子可是亲自与乌托人私下密谋,华原一战数万将士,都成了保护他的人形盾牌。此等大罪,还想饶命,做梦吧!带走!” 禾大夫人哭喊道,“不可能,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禾元盛失魂落魄,再不发一言,通敌叛国之罪,一旦揭露,是要株九族的。就算文宣帝再怎么仁慈,都不可能饶过。而且,现在的禾晏……已经死了。 真相大白之后,就算是死了,禾晏也能得到一个清白的名声,可他们禾家,就连死后,也要遗臭万年的! 院中唯有禾元亮的求饶声格外响亮,可都没什么用了。那枚被擦的发亮的禾家的牌匾,被官兵们丢在地上踩得粉粹,对街的百姓远远看着,伸手指指点点,风声将议论声模糊成烟尘。 禾家……败了。 …… 禾心影正坐在屋里绣一方帕子,许之恒一早就去天星台了。不知为何,从今日早晨开始,禾心影眼皮就跳个不停,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纵然坐在这里,一颗心也“砰砰”直跳,跳的她心不在焉,一个不小心,指尖一痛,低头一看,就见自己的指头上被针扎出一个血眼。 血迹染污了手帕,她怔怔看着,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正要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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