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来方便。” 秋华年嘴里说着,手中的笔直接在竹纸上把简易的图样画了出来,让瓦匠一目了然。 瓦匠来之前就听孟武栋说这家当家作主的哥儿是极有能耐的,他本来还不以为意,现在看见秋华年这一手不打样子提笔就画的本事,终于明白了孟武栋为何这么说。 规划掉正房和厢房后,园子的地已经差不多用完了,接下来才开始动旧院子。 “新房子盖好后,我们搬过去,再把现在的草房拆了。靠正房后面盖一整排后罩房,再往后就是新园子,园子单独开一个门,在后罩房旁边也留一个小门进出。” “园子这块地方新盖一个大一些的马厩,旁边是茅厕还有柴房,这边搭一排棚子,我家的梨树和小菜园都留着,回头我再种一些东西。” 秋华年家现在还没有马,但古代的马厩和现代的停车位差不多,一个合格的房子必须得带着,迟早用得上,目前可以先把骡子养进去。 秋华年开始说之前,瓦匠还担心这位哥儿非要外行指挥内行,不知该怎么应付和劝解,秋华年说完之后,瓦匠已经彻底心服口服。 要是所有盖房子的东家都能把自己想盖什么样的房子说的这么清楚,他能省多少事! “李师傅,你看怎么样,能盖吗?” “没问题,哥儿你都画的这么清楚了,我要是盖不出来,趁早别干这行算了。” “你估计多久能盖好?” 李瓦匠知道孟武栋近几个月卖的风生水起的高粱饴就是眼前的哥儿做的,也知道这家还新出了一位县令都十分赞赏的文曲星秀才,他想了一下,模棱两可地说,“那就看哥儿你想快还是想慢了。” “什么意思?”秋华年听出他话里有话。 “我有两个儿子,都和我学了瓦匠的手艺,一个已经出师能单独接活了,另一个手艺也不错,哥儿你想盖快点,可以把我们父子三人都雇上,我保证不出二十日,正房和厢房就能盖好,再有十日,后罩房和其他地方也可以完工。” 秋华年要盖的房子多,要求也多,原本主体部分也至少得盖一个多月,但现在瓦匠却打包票说二十天就能盖完。 李瓦匠是孟武栋特意推荐的,秋华年不担心对方耍滑头,想了想说,“你一个人的工钱是五十文一天,你出师的儿子和你一样,另一个没出师的学徒就不算钱了,三个人加起来一天一百文,超出四十天我就不多给钱了,怎么样?” 李瓦匠喜笑颜开,拍着胸脯保证,“别说四十天,就一个月三十天,超过了我一文不要!” 他们这种有手艺的瓦匠,工钱要比普通劳力高出一倍不止,但漳县又不是天天都有一群有钱人盖房子,许多瓦匠几个月也不一定能接到一个大活儿。 秋华年家的院子总共要盖接近二十间房子,这么大的活计,全给他们一家包圆了,努力干上一个月,哪怕接下来几个月都接不到什么大活也不用急了。 瓦匠量了长宽尺寸,把所需材料估算了一遍,秋华年全部列成单子,打算按照之后的工程进度依次采买。 盖房子第一步,是把园子填平整,庄寡妇家的园子许久没有好好打理过,里面只有杂草和几颗半死不活的果树,动工的黄道吉日那天,族长家的三个儿子、宝善还有云湖都来帮忙了,秋华年插不上手,被杜云瑟按在阴凉处坐着看。 这些熟悉的亲友都知道华哥儿打从府城回来起一直在喝药,体谅他身体不好,见状只是善意地调侃了几句。 杂草拔净,果树砍倒,拆掉园子外面的篱笆,骡车运来一车又一车碎石子和黏性的土,混合在一起平铺在园子里,用夯锤打实,坚固的地基就打好了。 秋华年家这么大的动静,根本瞒不住人,很快全村人都知道他们家买了邻居的园子,要盖一大院砖瓦房了。 “当初李寡妇撒手人寰,大家都说这家人彻底完了,谁知道不过半年,砖瓦房都要盖起来了。” “戏里是怎么唱来着?这叫贵人自有天助,云瑟是贵人,华哥儿未必不是啊!” “赵氏最得意自家那院气派房子,回来知道华哥儿家也盖起来了,不知得气成什么样。” “话说云瑟已经回来了,赵氏一家怎么还不见踪影?” “我听说她啊……” …… 秋华年家的新房子热火朝天地开工了,关于赵氏一家的传闻也在村里暗暗流传,许多人找上魏榴花想打听内情,魏榴花全都避开了。 这天魏榴花抱着柚宝来教九九刺绣,几个人一起坐在梨树下纳凉。 魏榴花指点了九九几句,让她继续练习,对秋华年抱怨,“你和我说了杜云镜的事后,我暂时瞒着没告诉云湖,谁知没过几天他就从别人嘴里听到了。” “云湖怎么说?”秋华年和云湖不太熟,只记得他十分老实寡言,很多事都听魏榴花的。 “他不放心那些人,要带上钱去府城找,被我骂了一顿,暂时歇了心思。” 魏榴花气不过地手上使劲,针尖不小心戳到指肚,钻心的疼,她忙把手指含进嘴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嫁过来几年,就受了几年的锉磨和白眼,孩子柚哥儿更是差点早夭,魏榴花对赵氏等人没有半点情分,巴不得他们全都从世界上彻底消失。 “娘!娘!”在院里学步的柚哥儿奶声奶气地叫她。 这孩子走路学的慢,说话也学的慢,哪怕现在营养跟上来了,做什么事还是都慢吞吞的。魏榴花不放心带着柚哥儿去镇上找大夫看过,大夫说这不是什么病,只能等他慢慢学。 秋华年很喜欢逗柚哥儿,拿着糖或者鲜艳的果子在柚哥儿眼前缓缓晃动,柚哥儿也会咬着手指慢慢地来回转头,像一只懵懂的树懒。 “哎!娘在这儿呢!”魏榴花赶紧放下针线把柚哥儿抱起来哄他。 秋华年把后山摘的红果子给柚哥儿拿着,对魏榴花说,“云湖能听你的话不去,就还有回旋的余地。宝泉叔毕竟是他亲爹,他当了这么多年孝顺儿子,很难转变过来,无论如何为了柚哥儿你要支起来,心里有些成算。” 魏榴花抱着孩子点头,“最近族长家的福月婶子突然和我走得近了,族长到底是什么意思?” 秋华年反问,“你自己没想过?” 魏榴花道,“我这不是不敢信……哎,华哥儿你说难道真的——真的分家?” 秋华年笑而不语。 魏榴花摸着胸口说,“老天爷,要是真能成,我就彻底安心了!” “赵氏在府城花光了钱,分家时肯定不想给你们分东西,你得提前做打算。”秋华年提醒她,“族长就算站在你们这边,明面上也得说得过去。” 魏榴花咬牙想了一会儿,赵氏去府城时把家里的现银全带走了,一旦分家那十几亩地肯定也会卖掉,地不给他们种,钱也一分都不会留给他们夫妻,那还剩下什么是能争的呢? “华哥儿,你帮我想个主意吧。” 秋华年转头看向南边,隔着还没拆除的旧院墙,园子那边的施工现场看不太清楚,但能听到热火朝天的盖房子的声音,杜云瑟在园子那边盯着进度,不许秋华年在大太阳下过去。 “钱和地难说,你们家不是还有一院砖瓦房吗?” 魏榴花不明所以,眉头不自觉皱起,“一旦分家,我们这房肯定是被分出去的,怎么可能争到房子?” 秋华年告诉魏榴花,“赵氏他们回来后,不会继续留在杜家村了。” 田地可以卖掉,银子可以带走,可村里的房子哪有那么容易出手?村里有钱买砖瓦房的,在自家祖宅上亲自盖不好吗? “不留在杜家村了?那他们能去哪?”魏榴花一愣。 “那是他们的事。总之杜云镜被学政那样贬责后,就算他们想留,为了云成和村里未来的读书人,族长也容不下他们。” 族长让孟福月把杜云镜在府城的事宣扬出去,为的就是彻底坏了赵氏几人在乡里村里的名声,让他们无法在杜家村生活,逼迫他们离开。 而魏榴花一家,则是届时一个插手的借口,一个粉饰的由头,这对他们亦是一件好事,借着族长的势,魏榴花才能不吃亏的利落分家。 魏榴花心里砰砰直跳,她本以为族长只是不满赵氏等人,所以会支持他们分家,没想到族长的意思居然是要把那几个人赶出杜家村! 魏榴花吸了口气,有些坐不住了,她要赶紧回去多给云湖念叨念叨,免得到时候自家男人糊涂坏事! …… 送走魏榴花后,秋华年见九九坐在小板凳上若有所思,摸了摸她的头,“花绣的怎么样了,给哥哥看看?” 在魏榴花的指导下,九九绣花越来越有样子了,除了漳县常见的花样,她还喜欢自己设计一些花样,有的绣的好,有的绣出来和想象的不太一样,秋华年从不计较材料,只要九九有想法就鼓励她尝试。 魏榴花常常感叹,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回见九九这样学绣花的,不像是学谋生的手艺,倒像是在玩一样。 九九把手里的帕子举起来给秋华年看,用边角料裁的棉布帕子上绣了一只活灵活现的灰兔子,很像之前孟武栋抓的那只。 孟武栋送的的兔子变成了一顿兔肉,剥下的皮毛秋华年花了十文钱交给镇上懂处理这个的人,刮油除污后脱脂硝制,拿回来就成了柔软的皮子,可以留到冬日缝成御寒的帽子或者护膝。 秋华年压低声音故意问,“九九给谁绣的?” 九九朝正房方向努了努嘴,春生正苦大仇深地在屋里的书案上抄写蒙书。 秋华年处理兔子的时候,春生还隐隐有些不高兴,但很快他就没有功夫想“本只属于自己”的那只兔子了,杜云瑟检查完他的课业,非常不满意,给他布置了原本三倍的量的课业,写不完就不许出门外。 春生已经被课业关在家里好几天了,新得到的弹弓和小陀螺都没机会拿出去玩,本来一向会帮他说话的秋华年这次也不劝杜云瑟了,让春生彻底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春生采取了生闷气的策略,一直闷闷不乐,不和家里人说话,九九绣这个帕子应该是想哄哄他。 秋华年夸了九九几句,对春生的情况有些发愁。 养孩子这事是他上辈子完全没有涉猎过的,九九这么乖巧又聪明的孩子十分难得,大多数孩子在成长过程中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秋华年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春生今年不到七岁,讲大道理他很难听懂,下重手惩罚又过早了,还会激起他的逆反心理,秋华年一时竟有些束手无策。 因为春生虽然已经表现出了一些小问题,但毕竟没有真正犯什么大错,秋华年也没有好的切入点。 目前家里正在盖房子,地里的棉花也需要照顾,秋华年和杜云瑟忙不过来,只能先暂缓教育春生的事,用课业把他圈在家里静一静心。 晚些时候,杜云瑟回来了,他穿着打补丁的旧衣,皮肤因为一直在太阳下略微发红,可气质依旧清贵难言。 秋华年从缸里舀出一盆清水,润湿布巾后拧干,递给杜云瑟擦拭手脸,杜云瑟最近忙到脚不沾地,每天除了看顾园子那边正在盖的新房,还要管棉花地。 杜家村是宗族主导的村落,村人之间的凝聚力很强,只要人缘不是太差,家里有盖房子之类的事同村的其他人都会过来帮忙,管顿饭就行,从不谈报酬。 但秋华年家盖的是砖瓦房,而且要盖一大院,工期比草房长好几倍,指望大家一直来无偿帮忙实在是强人所难。 秋华年索性以十文钱一天的价格雇了三个同村关系好的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一个在园子里给三个瓦匠打下手搬东西,两个在棉花地里,按秋华年教的手法摘除没有开花的枝杈控旺。 秋华年心疼杜云瑟辛苦,好好一个惊才绝艳年少成名的“小三元”,刚中了院案首正该春风得意的时候,却已经回到村子埋头干活了。 “存兰早上来玩,又送了些酸菜,天太热了吃油腻的不舒服,我做了一锅酸菜炝锅面,已经不烫了,快来坐下吃吧。” 现在秋华年除了做饭外每天几乎无事可做,地里的棉花正在茁壮成长,南边的新房子也在按计划逐渐成型,如果每天不用喝汤药,日子几乎挑不出一点不舒服的地方来。 杜云瑟牵起秋华年的手,在吃饭前先问他,“今日感觉怎么样,药都按顾老先生说的吃了吗?” 第39章 京城来的哥儿找来了? 秋华年故意愁眉苦脸道, “我又不是小孩了,怎么会偷偷不喝药?” 杜云瑟眼中浮现出笑意,华哥儿每次喝药前对着药碗运气的样子, 可不是小孩子样。 “从府城买回来的药还够喝十多日, 等喝完了,新的正房和厢房也差不多能盖好了, 到时候我们去县里给你配新药。” 秋华年想起那些发苦的药汁, 真心实意地叹了口气,好在顾老大夫的药确实有用,这些日子秋华年头晕的频率越来越低,身体也没那么虚了, 就是夏日里手脚依旧是冰凉的。 瓦匠父子三人为了赶工直接住在了杜家村, 但没有来后面秋华年家的草房住,而是直接在园子里搭了个简易的棚子,铺了稻草和旧被子, 当作临时住所。 他们也不和秋华年一家一起吃饭,自己带了锅具, 搭了小灶,秋华年作为东家只用提供一些食材。 秋华年不时在食材里加一些鸡蛋和白米白面, 让瓦匠父子们干活干得更卖力了。 如今夏至已过,天气开始炎热,太阳西沉时暑气仍未褪去,空气中依旧浮动着让人沉闷的燥热。 秋华年揭开锅盖,把里面的酸菜炝锅面捞出来。 存兰娘叶桃红去年秋冬腌了几大缸的酸菜, 吃到现在都没吃完, 不时就给相熟的友邻们送一些。 天再热一些,酸菜就没办法保存了, 古代农村没有冰箱,哪怕十分小心,酸菜缸上也会长出一层层厚白沫。 秋华年收到的酸菜多,一直变着法的做,今天的酸菜炝锅面就是其一。 酸菜炝锅面的原材料十分简单,只用面条、酸菜、鸡蛋,调料也用的少,葱、盐、酱油和一小枚八角就够了。 做面的时候,秋华年先在碗里打了三个鸡蛋,用筷子搅散,倒进锅里炒熟,炝锅面里加的鸡蛋要炒老一点,这样后面放进去煮的时候,才够有味。 炒好鸡蛋盛出来,接下来的步骤就是一锅出了。 炝锅面很重要的一味调料是葱,一定要量大,秋华年从园子里割了一整把葱,洗净后从中间划开,用斜刀切成半厘米粗的眉毛葱,在锅里倒入小半碗油,把葱和八角一起倒进去炒。 当锅内的眉毛葱变得金黄微焦,葱叶因为缩水蜷缩,浓郁的葱香已经飘满了院子,九九停下手里的针线看了一眼,正房里春生的眼睛不断欲盖弥彰地往外瞟。 浓香的葱油成型后,秋华年把酸菜用清水淘洗了一遍,也切成细丝,放入锅中和葱一起翻炒,锅气与水汽升腾而起,院里的香气变得复合起来。 酸菜炒软炒得半透明后,炝锅面最关键的“炝锅”便完成了,接下来秋华年给锅里加入水,把鸡蛋和酱油、盐这些调味放进去,大火滚到沸腾后,再放入手擀面条,一道简单家常的炝锅面就做好了。 手擀面做的比较粗,在锅里多焖一会儿刚好,秋华年揭开锅盖,面条吸足了汤汁,呈现出粘稠柔软的状态,金黄的色泽令人食欲大开。 秋华年给每人都盛了一碗,招呼大家搬桌子吃饭。 炝炒过之后,酸菜的味道没那么冲了,与葱香融合在一起的微酸抚慰着被闷热天气影响的胃,坐在太阳已经西沉,天空尚未黑暗的院子里,吹着夏日傍晚的凉风,吃上一口这样的酸菜炝锅面,幸福感油然而生。 原本到了夏天,大家胃口都不太好,但今晚的酸菜炝锅面九九和春生都吃完了一大碗,秋华年吃完后还意犹未尽添了小半碗,杜云瑟添了一整碗。 换做平时,春生恐怕已经在缠着秋华年多做几顿这样的炝锅面了,但他现在自认为还在“闹别扭”期,扭扭捏捏了半天,也没把话说出口。 秋华年一眼就看出了春生的意图,但春生不开口,他也当做不知道,笑眯眯的把锅里剩下的小半盆酸菜炝锅面盛出来,送到前面园子里给瓦匠父子三人加餐。 汤面不能留过夜,时间久了就成了糊糊,秋华年做的有点多,不如送给瓦匠们,他们干的活重,吃多少都不够吃的。 杜云瑟陪秋华年一起过去,顺便看看新房子的进度。 目前新房子已经开工十天了,秋华年出手大方,瓦匠们自然干的卖力,加上还另外雇了干杂活打下手的人,房子的进度比预期的还快,正房和厢房的底子已经差不多盖好,就差上梁封顶,安装门窗以及盘炕了。 门窗这些得量好尺寸专门找人订做,除此之外,房子多了家具也得添一些,至少常住人的几间要布置好,秋华年打算这两天再去一趟县城采购。 加上他们离开时九九卖高粱饴的银子,秋华年手里现在有足足二十七两银子,可以在精打细算后买些好东西。 买庄寡妇家的园子花了一两半,瓦匠的工钱一共三两,村里的三个劳工加起来在一两以内,砖瓦木料这些加起来花了十两,目前新房子的花费已经超过十五两了。 不过房子盖的够大够结实,什么都值。 第二天,秋华年和杜云瑟安顿好家里后,一大早天刚亮就赶着骡车出发去县城,尽量避开正午灼热的日头。 秋华年在城南找到一位风评很好的木匠,和他订了正房和厢房的门窗,又挑了几件现成做好的家具,交了定金,约好五日后送到杜家村。 杜云瑟看着这位年纪不轻的木匠,一直沉默着,秋华年注意到他的异常,出来后拉了拉他的袖子。 “云瑟,你还好吗?” 杜云瑟回神,垂眼摇了摇头,“无碍,不是还要买棉花和布吗?我们过去吧。” 两人寄存好骡车,并肩走在南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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