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主人让我办的事已经办完了,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杜公子能否通融?” “十六公子请讲。” “我离京后一路快马加鞭不敢耽搁,现在事情全部办完,想休整一番再回京,不知可否借贵舍小住几日?” 杜云瑟没有相信十六的借口,他曾听老师说,太子身边的暗卫都是专门训练过的,这些人大多是孤儿,从孩童时期就被送入宫内的教习所,早已脱离了常人的范畴的,哪怕断了胳膊腿他们也会坚持不懈地完成主人的任务。 十六是太子最得力的暗卫,他说自己快马跑久了需要休整几天,就和杜云瑟说自己不识字了一样荒唐。 十六未必不知道自己的借口十分拙劣,但对他来说,这都没什么关系。 他出行在外,代表的是太子的意志,杜云瑟对此心知肚明,只要他提出来,杜云瑟绝不能拒绝。 杜云瑟看向秋华年,秋华年愣了一下,点头道,“东厢可以腾出来,后面的罩房也有一间已经盖好盘了炕的,十六公子想住哪?” 东厢更大一些,但罩房在正房后面,相当于第二进院子,私密性更好,秋华年让客人自己来选。 “不必麻烦,我住罩房即可。” 家里就这样突然多了个人,秋华年有一肚子疑问,但都不是能当着十六的面能问的,只好先去收拾罩房。 幸好他此前就考虑过未来有客人来的情况,规划了两间罩房作为客房,也盘了小炕,不然此时根本来不及收拾。 小炕上已经铺了草席,秋华年取出多余的被褥和枕头放过去,又从主院搬了一个小桌,一把椅子,勉强凑了个能住人的样子。 收拾好后,秋华年觉得有些简陋,转念一想,十六穿着干练的布衣,应该是想低调出行,那自家低调接待也没什么不对。 十六看过罩房后果然没有多说什么,道了声谢就把行李放在了罩房中。 晚饭时候,九九和春生终于回来了,九九拎着一个小竹篮,里面装着小半篮指节大小的透明小河虾。 “我们在小河边遇到宝善叔带着云康捞虾,宝善叔分了我们一点。” 这种小河里的虾长不大,也没多少肉,只能炖汤喝或者炒成虾皮当零嘴吃,河虾捞起来费功夫,当天就得吃完,放到第二天就会臭了,所以杜家村的人不怎么爱捞它。 村后的小河水质清澈,河虾十分干净,秋华年把小河虾淘洗了一遍,和大米、玉米粒一起滚成粥,临出锅前撒入切的细细的小白菜和小葱,一道鲜虾玉米蔬菜粥就做好了。 他把粥盛出来,又切了一些小咸菜,拿了一叠椒盐豆腐干做佐粥之用,简单的农家晚餐便齐全了。 天气太热,秋华年做饭时一直开着厨房的门窗透气,他端着盘子转身,才发现十六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到了前院,倚着门框静静地看着他。 “十六公子?” 十六一言不发地伸手接秋华年手中的盘子,秋华年下意识递给他,十六转身端着盘子去正房的方桌。 这是……来帮忙的? 秋华年不明所以,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秋华年告诉九九和春生,十六是杜云瑟在京城认识的友人,途经漳县顺路会友,借住几天就走,对村里也是这样的说法。 十六不苟言笑,总是冷着一张阴柔的脸,九九和春生面对这位陌生的大哥哥有些发怵,不敢和他多说话,十六也除非必要从不开口,像影子一样难以被人注意。 晚饭过后,杜云瑟洗了碗筷,两人借口去棉花田里查看棉株的情况,终于有机会独处说事了。 明月高悬,村外的田地中空无一人,白日在此辛苦劳作的农人们都已回不远处的村子休息了,明日清晨,他们会再次回到田间,日复一日地耕耘收获。 杜云瑟将秋华年口述的棉花种植方案执行的很好,每一个注意事项都到位了,月色中三亩棉花不密不疏地整齐排布,一朵朵红色的花朵在夜晚依旧鲜明,待到秋日,这些花朵全部变成硕大的棉桃,棉花就可以丰收了。 秋华年蹲下凑近观察了几株棉花,发现已经有了棉铃虫啃咬的痕迹。 棉铃虫是棉花的天敌,它们以棉花茎叶与棉桃为食,在棉花开花结桃期最为活跃,一旦处理不好,棉花就会大幅减产,甚至颗粒无收。 如何防治棉铃虫是从古至今所有棉农面临的难题,古代只能采取人力驱逐、灭杀虫卵等物理方法,现代科技发明了对症的农药,但农药价格偏贵,喷洒多了还会引发其他问题,不能适用于所有情况。 一些经验丰富充满实践智慧的棉农们经过不懈探索,在现代生物化学理论的支持下,发明了原材料简单易得的生物酵素除虫法,这也是秋华年准备应用的。 “家里的生物酵素已经做好了,族长家和云康家也学着我做了,这几天抽空去买些醋渣子回来,预备着驱虫。” 防过几波棉铃虫,棉花种植过程中的大挑战也就差不多全结束了。 杜云瑟把秋华年扶起来,两人一起在夜色中漫步,清亮的月光洒在田间小路上,像一层薄薄的霜。 “那个十六,是宫中的侍卫吗?” “嗯?”杜云瑟不知道秋华年是怎么没人提醒就看出来的。 “他的日常举止动作都太……太规矩了。”秋华年不知该怎么形容。 秋华年穿越来见过的权贵人家的下人不多,只有桃花镇宋举人家的和襄平府祝家的,那些受主家看中的仆役大多都有几分独到之处,可与十六一比,根本不像一个世界的人。 加上十六送来的药是上好的贡品,十六的主人还随文晖阳这样的大儒学习与杜云瑟同窗过,杜云瑟却从不提自己还有同门师兄弟,那位神秘的出手阔绰的“主人”的身份已经锁定在了很小的范围内。 杜云瑟颔首确认了秋华年的分析,“十六之主,是东宫储君。” 嘶——秋华年感觉牙有点疼。 他终于明白下午时候杜云瑟为何是那样的反应了。 秋华年不了解京中局势和皇室风云,但他知道被此波及到的杜云瑟和吴深,以及他们背后的文晖阳与吴定山大将军。 太子身为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未来的天下至尊,身份何其尊贵难言,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人为了这个位子争到血流成河。 但太子同时也是一个十分危险的职业,太子不完全等于未来的皇帝,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因为种种原因地位不稳,被训责、被软禁、被废掉、甚至丢掉性命。 当父亲成为天下之主,儿子成为未来的天下之主,他们之间的父子之情往往会变形变质,成为夹杂着防备、审视、嫉妒、疯狂的扭曲之物。 当今圣上还不到五十岁,能征善战,身强体壮,远不到迟暮的时候。 而太子却已经二十多岁,如同冉冉升起的明日之辉,不能再被看做一个可爱的、优秀的儿子了。 皇帝膝下除了太子,还有许多如虎似狼的皇子,他们已经坐到了皇子的位置上,对太子之位不可能没有半点想法。 这样的局势下,太子最终一朝不慎被软禁东宫,还连累了一众支持者,被皇帝亲手剪除了所有羽翼。 就连吴定山这样战功累累的定国大将军、先皇后的亲表哥,文晖阳这样名满裕朝的当代大儒也无法逃脱。 皇帝不上不下的迟迟不废太子,让所有人都处于一种极其尴尬且进退两难的境地。 这个时候太子身边的十六突兀出现在辽州,来杜家村见杜云瑟,虽然除了送药外什么都没做,但还是令人不安。 “云瑟,我一直没有问你,你……支持谁?”这般大逆不道的危险话题,也只有在深夜无人的田野间才敢说出口。 杜云瑟的恩师文晖阳因为替太子说话被软禁,太子的表弟吴深又与杜云瑟交好,乍看起来,杜云瑟应该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党。 但秋华年还是要听杜云瑟亲口说一遍。 杜云瑟没有觉得这不是秋华年该知道的事。他与华哥儿夫夫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华哥儿又无比通透聪明,这些事情告诉他,他们才能更好地携手穿过眼前的风雨。 杜云瑟沉声道,“我身为人臣,永远只忠于裕朝明君。” 君王,只有一位。 秋华年想问什么,一道思绪划过脑海,将嘴边原本的话咽了回去。 他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你礼待十六,交好吴深,是因为……这也是皇帝的意思?” “皇帝与太子……” 杜云瑟说,“太子被软禁在宫中春和殿,由禁军日夜看守,若非圣上默许,他不可能知道我得中院案首,更不可能将十六派出宫。” “而且,估算我院试放榜的时日以及朝廷官驿的速度,十六多半是去了一趟靖山卫,返程时才来的杜家村。” “太子派十六去靖山卫?”秋华年立即想到了吴深信里说的,边境鞑子异常的兵刃与粮草。 “吴深是太子表弟,边境又起战事,太子担忧表弟,受先皇后感召派暗卫出宫送药,就算被人知道了,也没人敢挑这个刺。” 裕朝满朝文武谁不知道,与先皇后有关的一切都是元化帝的逆鳞,哪怕他现在越来越偏宠康贵妃,也没人敢拿自己的前途去试一试。 ——就连康贵妃自己,不也是因为与先皇后长得像,才被平贤王从民间选入宫中,得到了如今的一切吗? 秋华年听杜云瑟言简意赅地讲完先皇后、太子、康贵妃与平贤王的事情,撇了撇嘴。 “人早就走了,关着她唯一的孩子,找一位替身表演深情,玩弄帝王权术,这样的深情有什么意义?” 杜云瑟本该立即告诫秋华年此话不可再说,也绝不能在别人面前表露出分毫,可他却沉默了。 杜云瑟曾经不能理解元化帝把先皇后当做触之即死的逆鳞般的深情,认识秋华年后,才渐渐明白。 有的时候,一位帝王的九重冠冕之下,依旧藏着一个普通人的灵魂。 但真因为明白了,才会不认同元化帝在此事上的诸多作为。 第41章 他不想承认秋华年 将已逝爱人的名字与爱意安在一个与她相似的人身上, 哪怕其中有许多内情,也是对逝者的亵渎。 杜云瑟绝不会因为任何理由做这样的事,所幸, 他也不是帝王, 而华哥儿会一直好好在他身边。 “十六带来的鹿茸与灵芝正好能配顾老大夫开的药方,回头我去城里把其余药材买齐, 越早开始用名贵药材温养, 效果越好。” 十六送来的药材,确实解了杜云瑟的燃眉之急,但也让他更深刻的意识到,自己作为一枚棋子, 一举一动全都被那对天家父子掌握着。 秋华年刚在府城查出身体底子虚弱, 十六便带着药材从京中出发了,这既是示好与体恤,亦是一种隐晦的提醒与警告。 太子在向他暗示自己尚未完全失去圣心, 也在暗示圣上早就将杜云瑟拨入了自己的阵营,杜云瑟是聪明人, 所以十六只用送到药材,其余什么都不用说也不用做。 君命难为, 圣心莫测,不是臣子想拒绝就能拒绝的。 杜云瑟只能努力在这场以天下为棋盘的棋局中不断证明自己的价值,走对每一步路,抓住风险背后的机遇,带着一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就算有了主药, 剩下的药材也不便宜。”秋华年感慨。 精算细算下来, 新房子连同家具、陈设这些软装一共需花费二十二两银子,远远超出了十五两这个在村里盖砖瓦房的预估价格。 不过贵有贵的道理, 秋华年设计的这座两进大小还带园子的宅子,也远不是村里常见的砖瓦房能比的。 祖宅是家族的根基,一次性盖好,往后几十年都能受益,这钱虽然花的多,但也花得值。 之前家里的二十七两银子只剩下四两了,不过这二十来天高粱饴又赚了四两多银子,弥补了空缺,有花有赚,不至于陷入财政危机。 “灵芝和鹿茸不能多喝,顾老大夫的那个方子三天喝一副,十六送来的够喝很久了,先花二两银子配十副的药吧,喝完了再说。” 都说久病成良医,秋华年虽然还未“久病”,但已经把顾老大夫开的几副药方上的药材价格摸清楚了。 “华哥儿别不舍得,你的身体是最要紧的。” 秋华年笑着嗯了一声,在夜色的天地间投入杜云瑟怀中,聒噪的蝉鸣包裹着他们。 杜云瑟舒展双臂,紧紧搂着秋华年,仿佛忘了这是在室外,忘了根植于心的克己守礼。 秋华年早已无声无息地改变了他。 …… 十六一直住在后面的罩房,秋华年几人都不去打扰他,他也只在吃饭时到前面来,每次手里都会带一些猎物,有时是兔子,有时是狐狸,让秋华年攒了好几张皮子。 有天傍晚,秋华年一直没等到十六来吃饭,正打算去后面看看,十六突然拖着一只半大的野猪从后面进来,野猪有成人怀抱那么大,脖子上的伤口还涓涓流着血,显示着十六一击便精准毙命的好身手。 野猪都是成群活动的,杜家村后山里可没这么大的野兽,秋华年知道十六肯定去了什么更远的地方,目地八成不是为了猎野猪,不过他没有多问。 小野猪肉少,处理后只得了五十多斤,好处是肉质鲜嫩,不会像成年大野猪那样肉柴到嚼不动。 夏天天气炎热,没有冰箱肉类很难保存,这五十多斤肉秋华年给自家做了十斤肉干,留了五斤自吃,五斤分送给村里关系好的人家尝鲜,余下三十多斤全都拿到镇上卖了。 小野猪都是跟着大野猪走的,清福镇能猎到小野猪的人可不多,三十多斤肉很快就卖完了,价格比普通猪肉还要贵上一些。 野猪肉四十文一斤,心肝肺和下水十五文一斤处理,共得了一两半银子。 十六没有管秋华年怎么处理自己带回来的猎物,依旧是只在饭点出现。 就这样过了几天,秋华年正在书房里信笔画画,魏榴花突然火急火燎找了过来。 秋华年见她满头热汗,请她坐下转身倒水,“你先缓一缓,慢慢说。” 魏榴花却等不得,稍微喘了口气便急切道,“华哥儿,我公公婆婆他们回来了!” 秋华年眼睛一挑,赵氏他们回来了? 当初院试过后,杜云镜一家恶人有恶报,被冯学政府上的下人强行留下,筹备杜云镜与李故儿的婚礼,如今二十多天过去,那婚礼想来也该完成了。 “全都回来了?” “全回来了,杜云镜、李故儿和福宝都在,坐着骡车从漳县方向来的。我一个关系好的邻居恰巧碰见,赶紧回村告诉我,我才能先一步出来,这会儿他们估计已经到家了。” 魏榴花过了几个月舒心日子,现在又要回到解放前,心里一百个不乐意。 她知道婆婆一行人在府城遭遇了什么事,因为孟富月的推动,村里大多数人也都知道,以赵氏的脾气,怎么可能受得了这个,绝对会关起门来拿老大一家出气。 魏榴花从怀中取出一个荷包放在桌上,“华哥儿,这是我这几个月买卖甜菜根、做针线攒的一两三钱的银子,他们一回来,这钱在我手里肯定保不住,我能信得过的只有你了。” 魏榴花当着秋华年的面把银子抖出来,数过一遍后重新装好。这些钱是她一枚铜板一枚铜板的攒起来,换成银子藏好的,全都是她和柚哥儿未来的依仗,绝不允许任何人抢走! 秋华年点头,“放在我这儿吧,等你方便的时候再取。” 魏榴花解决了钱的问题,又急急忙忙往家里跑,柚哥儿还在家,那群人回来了,她真不放心孩子! 赵氏一家人挤在一辆骡车上回到了村子,去时各有心思,志得意满,来时却全都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李故儿梳起了头发,做着妇人打扮,临进村前,赵氏嘴唇动了动,像是想骂李故儿,或者叫李故儿遮脸藏起来,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短短二十几日,她像苍老了十多岁,脸上尽是沧桑。 看见杜家村房屋的轮廓,杜宝泉长长叹了口气,颤声道,“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杜云镜却依旧阴沉着脸,目光死死盯着滚动的车轮,把本来想闹一闹的福宝吓得不敢发出声音。 杜家村,有杜云瑟在的地方,会有他的立足之地吗? 杜云镜能感觉到,一路上遇到的看着他们一家的村人们的目光都很奇怪,满是看戏和幸灾乐祸的样子。 这也难怪,杜云瑟早就回村了,怎么可能容得下他?恐怕早就将府城之事添油加醋的传遍了村子。 杜云镜以己度人,对杜云瑟恨到巴不得生啖其血肉,他急怒攻心,羞愤恼恨之下,竟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夫君,你还好吗?”李故儿柔柔地拿出帕子给他擦拭。 杜云镜用力抓住李故儿的手,将她白净的手腕掐出青紫色的痕迹,李故儿仍一声不吭。 杜云镜就着李故儿的手蹭了蹭唇角,血迹团开,让他的脸显得更加阴森可怖。 他用这样的脸轻轻笑道,“娘子放心,无妨。” …… 杜云镜一家人回家后便闭门不出,村里人虽然想看戏,但也不想主动找麻烦,全躲得远远的。 秋华年不知道这家人如今的情况,也懒得知道,有族长盯着,魏榴花不至于吃亏,任凭他们闹腾,都影响不到秋华年如今的生活。 秋华年现在的注意力都放在棉花防虫上,醋渣子已经从县里买回来了,黄二娘的调料铺子已经盘给了别人,但不影响他们买醋渣。 秋华年把族长家和云康家要用的合在一起买了,因为需求量大,调料铺子的掌柜答应他们每隔十天从县里送一趟醋渣到杜家村,省了来回跑的功夫。 除了买醋渣子,秋华年还做了几个简陋的喷壶装置,用来给棉花喷稀释的生物酵素。 没有塑料,喷壶的喷水口只能用木头做,这是个细致活,好在不费力也不着急用,秋华年每天折腾一会儿做了四个出来。 橡胶管子是不可能有的,秋华年只能用反复洗干净的猪小肠代替,两段用麻绳紧紧拴住,防止漏水。 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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