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朱氏长得粗壮,圆滚滚的身形,像根木头似的直冲下来,她向来是个手比嘴快的人。 她今儿本对顾青竹不肯给粮,打破了她的如意算盘,充满怨气,这会儿见她俩在一处说她儿子的坏话,算是彻底被激怒了,她从来看不上守寡的秦氏,更想趁机暴打顾青竹解恨。 眼见着朱氏不管不顾像头蛮牛般冲撞,顾青竹眼疾手快地拉了秦氏一把,两人轻巧地闪避到一旁,朱氏没扑到人,河边又湿滑,想止步已为时晚矣,她刹不住脚,直直地冲进河里,踉跄了七八步才侥幸站住,多亏冬日的河水浅,只漫到膝盖,却已冰冷扎骨。 “贱蹄子,有娘养没娘教的坏种,你伙同外人欺负家里长辈,看我不替你爹教训你!”朱氏哪里吃过这种亏,她转头上岸,发疯地往顾青竹身上扑打。 “照二婶的说法,顾大宝几次三番欺负青英,肯定是你教唆纵容的,整日里只想着歪心思,还要在我面前充什么亲人长辈,世上哪有这般恶心人的事! 若我爹尚在家中,遇着今儿的几件事,不打上门去要说法,难道还眼看三个儿女被你们这般恶毒对待么!”顾青竹身形高挑,她用力推开胡搅蛮缠的朱氏,厉声叱责。 朱氏裙边淌水,脚下一扭,顺势坐在地上大呼小叫:“反了,反了,大家快来看看呀,老大家的丫头片子这才刚及笄,就打人啦,谁娶了这个母老虎,就等着家破人亡哦!” “你……”顾青竹涨红了脸,她到底是个姑娘家,有些话,她平日里听都不听,这会儿虽生气,却是半句骂不出来。 第十一章 腊肉菜饭 “不要脸的东西,自个偷鸡摸狗,做的丑事一箩筐数都数不清,这会子还敢平白咒人,我都懒得说你,怕脏了嘴,浪费时间!”秦氏拦在顾青竹身前,朝朱氏狠狠唾了一口。 说完,她转身收拾了两人散在河边的衣物,拉起顾青竹:“走啦,走啦,甭理这个失心疯的女人!” 两人换了一处河边洗衣裳,朱氏不知是被谁劝了,还是真怕秦氏抖搂她的坏事,亦或者湿透的裙子让她冷得待不住,呱噪的声音渐渐小下去,慢慢听不见了。 “阿姐,二婶又和你闹了?”院子里,顾青松帮顾青竹绞拧衣裳,皱眉问道。 “她就是个无理搅三分的主,这些年愈发跋扈,早习惯了,随她闹去,咱们不理她就是了,姐今晚给你们做腊肉菜饭吃。”顾青竹将最后一件衣裳搭在绳子上,笑眯眯地说。 “真的?哪里有腊肉?”躲在门背后的顾青英散着绒绒的头发,几下蹦到她面前。 “刚才福叔送来的,挂在厨房梁上的竹篮里,你这个小馋猫没闻到吗?”顾青竹刮了下她的鼻子,顺手将她柔软的头发抓了两个揪揪扎上。 “阿姐,快做晚饭吧,我都饿了。”顾青英撅着小嘴,拉着顾青竹就走。 “呵呵。”顾青竹和顾青松见她这般急,都笑了,三人一起进了厨房。 “青松,你把这一半腊肉和陶罐里的姜茶送给铁蛋吃去,明天我买了粮食就能还给秦婶子,但我们还是得谢谢她过年借粮的情谊。”顾青竹将那一小块腊肉从中间切开,重新用油纸包上。 “好。”顾青松点头,拿着出门了。 顾青竹忙着淘米洗菜,青英踮着脚尖往里锅里舀了水,而后坐在灶间,熟练地烧火,她家灶上有两口锅,里锅大,熬粥煮饭蒸馒头,外锅小,炒菜热饭煮鸡蛋。 “青英,看阿姐给你变个戏法,晚上肉管够。”顾青竹笑着扬扬手里的腊肉,那原本不大的一块,只剩一指长了。 “真的?”青英探出头来笑,小小的脸蛋被火烤的红扑扑的。 顾青竹将热水洗净的腊肉切成了薄如蝉翼的十几块,在烧热的外锅里两面一煎,这样不仅沁出了少许的油脂,还添了肉的焦香,此时里锅里的米汤已经沸腾收汁,顾青竹搛了肉片一层层铺上。 米饭边缘发出吱吱的脆响,饭的香气愈发浓郁起来,青英撤了里锅大块柴禾到外锅灶眼里,先前腊肉的油脂热了,青竹开始煸炒清洗干净的青菜,等到断生变色后,将饭锅揭开一条缝,把菜均匀铲入,剩下的,就是余火慢焖了。 过了会儿,锅巴的焦香混合着腊肉浓郁香气,以及青菜的鲜嫩气息,穿过厨房的门窗,弥漫在薄薄的夜色中,顾青松拎着陶罐刚走到院门口,就已经闻到了,他贪婪地深吸一口气,好香啊,脚步不禁欢快起来。 因着年三十粮油被抢,山路又封着出不去,这些日子的吃食都是米面搭配粗粮,顾青竹顿顿都要精打细算,而今晚这顿有肉有菜的米饭,显然是这个年里吃的最好的一顿了。 “阿姐,你吃肉!”青松见顾青竹面前只有青菜饭,便将自己碗里的肉片搛给她。 “姐喜欢吃菜饭,你多吃点肉,读书费脑子。”顾青竹压住了他的筷子。 “我的也给阿姐吃,我人小,不可以吃多。”顾青英从凳子上滑下来,搛着肉,小心翼翼往顾青竹身边挪,她的眼睛紧紧盯着肉,还张着小手护着。 顾青竹既怕青英摔了,又怕肉掉在地上浪费,只得伸碗接住,然后扶她重新坐好。 等她回过身来,发现碗里又多了两片肉,一看便知是青松趁她不注意时给的。她心里暖暖的,却又舍不得弟妹这般懂事,佯装责备道:“你们正长个呢,该吃点肉。” “阿姐,你尝尝,你做的腊肉菜饭可香了。”顾青松埋头大口扒饭,偷摸着朝青英挤了下眼睛。 “嗯嗯,阿姐做的最好吃了。”顾青英连连点头,她本就机灵,这会儿,仿佛和哥哥一起做了件多么了不起的事,笑得见牙不见眼。 三姐弟饱饱吃了一顿,还剩下些菜饭,留着明早吃。 晚间,顾青竹把晒干的葛根粉装在一个洗干净的细棉布口袋里,她拎了拎,约莫有二十斤,按去年打听的价钱,大概能买三斗多米,还了秦氏,还够他们吃些日子。 她又把年节里绣好的二十块罗帕从旧箱笼里拿出来,仔细用旧蓝布包上,旁人家姑娘做绣活是娘手把手教会的,而顾青竹十岁上就没了母亲,她的绣活都是看王氏旧衣裙上的绣花自个琢磨的,故而并没有什么家传的技法。 她手边没有别家代代相传的现成花样子,绣技又不出众,但她有个特别的本事,就是能看什么绣什么,以布为纸,针线做墨,山里的树木花草,飞鸟家禽,全被她信手拈来,绣在各种面料上。 这样新奇古怪的绣品,寻常的绣庄大多嫌弃不要,偏德兴绣品的大小姐是个妙人儿,她十分喜欢顾青竹的绣法,称赞她绣的物件出于自然天成,胜在灵秀拙朴,年前还特意给了她各色丝线和素罗帕,只叫她随意绣,到时按十文一块收购。 十文的手工,是个了不得的价钱,像秦氏这种常年接活的,绣一对鸳鸯戏水的大枕头也不过挣三十文而已。 一切收拾停当,顾青竹安排弟妹睡下,山里人舍不得晚间熬油费蜡,大多早早休息,夜里除了月光星辉,几声零星狗吠,再没有什么声响,整个顾家坳安逸地仿佛睡在摇篮里的婴孩。 顾青竹沉沉睡去,只希望明天早些到来。 第十二章 出山 第二日天蒙蒙亮,顾青竹吃了一碗油光光的菜饭粥,背上竹篓出门,临走,还不忘拿上门后的行山杖,这是她爹留下的,手柄处已经被磨得油滑光亮。 山里人的行山杖多选山中成人手指粗细的杂树做成,结实耐用,即可助山路攀行,又可防野兽恶犬。 清晨寒冷依旧,路边枯草上凝结着一层白花花的霜,林间深处还有点点白雪堆积,顾青竹出了村,沿竹林下崎岖又湿滑的山路躬身前行。 山里并没有什么正经大路可走,不过是几辈人在乱石中踩出一路能落脚的石块罢了。那些常被踩踏的石块光滑圆润,与周遭满是泥垢青苔的山石比起来,极为显眼,远看弯弯曲曲连成羊肠似的一线。 顾青竹过了十岁就在这山路上来来回回不知走了多少次,何处石块间隔大,哪块石头方便下脚,她心里都清楚的很。 勒紧背篓,拄着行山杖,顾青竹努力踩稳每一步,绕过最难行的一处山脊,终于爬上了鸡冠子山。 站在山顶,面前豁然开朗,鸡冠子山因着山顶有一溜凸起的大山石,从高到低排着形似鸡冠,故而得名。 这时候太阳已经跃上山间,清冽的山风拂面,闷头走了大半个时辰的顾青竹觉得十分凉爽。她卸下背篓,脱了棉手套,坐在一块大石头歇歇脚喝口水。 后面的路略微好走些,从这里沿缓坡下山,再走大半个时辰,就是翠屏镇了,故而,鸡冠子山几乎是山里到镇上的中转处,进山出山的人,都会选择在这里稍作休息,周围大大小小的山石几乎都被坐光滑了。 鸡冠子山属于太华山脉,太华在此天然分化,形成大大小小的山峰,内里不知藏了多少别有洞天的沟涧坳坝。 天工造物,聪慧的先人顺势而为,多少年来,靠着一代代人脚底板的丈量,硬生生走出大大小小的山路。 这些路交错纵横,恍若蛛网,至于通往何处,山里又有多少村庄,除了县衙每年收赋税时,由老衙役带着一处处去,其他人,哪怕是日日在山里行走的游医货郎也未必弄得清。 再说,逢着雨雾风雪糟糕的天气,外来的人根本寻不到路,就算是常来常往的山里人,也很容易找不着正确方向,譬如就有人时不时把顾家坳和野狼谷弄混。 在这一点上,充分体现了顾家先人的高明之处,这两处入口十分相似,而入内,野狼谷山路开阔平坦,较之隐蔽的顾家坳,则更像人居之所。 顾青竹借休息的工夫,极目远眺人人谈之色变的野狼谷,只见山谷两侧峰峦叠嶂,南边是莲花菁,慈恩寺就在莲花菁山顶上,远观金顶黄墙的寺庙,仿佛是一位身披袈裟的高僧大能,盘膝坐在莲花宝座上诵经。 北边稍矮些的是老鸦岭,是传说中的山匪窝,老鸦岭上有山匪,这事沸沸扬扬传了很多年,虽然没人真正遇见过,可到现在还是止小儿夜啼的良方。 再往深处,除了点缀着星星点点白雪的苍茫山脉,顾青竹再看不出什么,想来那里就是山中禁地,被称之为野狼聚集地的野狼谷。 正当顾青竹想得出神的时候,慈恩寺宏浑悠扬的钟声,穿越冬日淡薄的阳光远远传来。 “铛……铛……铛”之声在山谷间震撼回旋,荡涤心神。 顾青竹侧耳倾听,钟声统共响了三回,庙里的师父要开始第三次诵经,估摸着该是辰时了,她收拾水囊,背起竹篓,快步向山下走去。 一路上又有些岔道,大多是别的村子往镇上的出口,山里人隔着大山,往来不便,走个亲戚都得翻山越岭走上半日,故而,村村寨寨各有蹚出来的路,虽多少有些交集,却并不互通,若是不小心走错了,那可是比进了迷魂阵还难了。 顾青竹又走了大半个时辰,翠屏镇近在眼前,镇子不大,不过是个相对宽阔的山间平地,粮油布匹,医馆药店倒是齐全,但家家的货品收的价格贱,卖出来的价却极高,通常,顾青竹宁愿再多走十里路,赶到南苍县去卖东西买粮食。 一路上只顾着脚下,顾青竹终于走出了大山,轻吁了口气,这会儿上了泥地,方觉背上的葛根粉变得有些沉重,肩带勒得她骨头疼,她在路边卸下背篓,甩甩胳膊,捏捏肩膀。 往南苍县的路上时不时有来往的牛车,若肯花上一两文钱,车把式会很乐意顺道捎带一程的,可顾青竹平日里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瓣花,怎会舍得搭车? 更何况,这会儿的她,除了背篓里的葛根粉和罗帕,全身上下,分文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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