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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身后!” 谢纾这才反应过来,天道确实是在警告他,但是却是另一个层面的警告。他猛地回神,然而却已经来不及,一柄冰冷的小刀刺入他的胸部,刚刚跪在地上哭得真情实感的男人正握着刀柄,缓慢地在他胸部中旋转着。 男人脸上没有那种懦弱般的老实,而是狰狞异常,嘴角处扬起高高的笑容,像是在嘲讽,“仙师啊,我可真感谢你,饶我一命。” 双方此时纷纷卯足了劲往对方身上致命的位置打,场面混乱至极,可偏偏又令人完全笑不出来。他们招招致命,一个个都恨不得当场把对方的脖子拧断,一瞬间血花四溅,刀鸣马啼,残阳如血下残叶被纷纷卷起,扑簌簌地潇潇落下。 负责主持葬礼的知宾生平没见过这么荒诞的场景,他气得花白胡子胡乱抖动,眼睛一瞪,忍不住喝道:“这是葬礼,各位道长到底还懂不懂得尊重为何物?” “你们生前只顾着自己,难道等血观音死后,也要只顾及自己吗?!” “怪不得他……” 知宾没有说完,可那四人纷纷都如坠冰窟,他们回过神来,透过猩红的双眼看着对方,纷纷像是兜头迎了盆冷水,踉跄几步,狼狈不堪地停下了动作。 知宾没有说完,可他们所有人都知道那未说完的话是什么——怪不得他,怪不得他什么呢? 怪不得他不要你们。 四只疯狗,究竟谁会稀罕喜欢呢? 祝茫率先停手,他嘶哑着声音道:“够了,别丢人现眼了。” 四人再也没有动静,他们站在原地,都低着头,像是有看不见的重量压在他们身上,他们脊背佝偻着,宛若一个个快要被压垮的雕塑。 天空云山倾塌,晴云被狂风吹散,余晖从云层中的罅隙中倾斜下来,又要下雨了。 好像不知道自从什么时候开始,昆仑的雨就一直连绵不歇,怎么下也下不完,如今混着残阳,像是一场悲恸儿绝望的血泪。 “叮——”地一声长响,响彻云霄。 灵堂前,所有白幡在空中被狂风吹得翻滚,轰隆隆的雷声从苍穹中响彻,长明灯慢悠悠地升腾起,如同鬼火一般顺着昆仑的三千台阶次第点亮,大雾升腾,宛若一片上坟白烟。 在这雪一般的寂静惨白中,纸钱纷纷而扬,如同柳絮漫天飞起。在这冷清萧条的雨中,知宾的声音像是从幽土中升出来的一缕鬼烟,他高喊道:“合棺!” 昆仑的守棺弟子听见这句话时,差点腿软跪倒。他们闭着眼睛,扶着棺的手指痉挛抽搐,那棺盖比千斤还重,拉扯着他们的灵魂,他们光是抬起那块冰冷的棺盖,都仿佛用了毕生所有的力气。 棺盖一点点地移动,少年安安静静地躺在棺中,他苍白惨淡的脸侧拥簇着一朵小白花,软软地贴着他的脸,随着棺盖逐渐合上,他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所有人眼前,像是被抹去的一缕云烟。 在合上的一瞬间,整个灵堂爆发出如雷的哭声。 昆仑弟子们恨不得撞在棺材面前,头磕出森森白骨。 “起钉——” 沈乘舟怔怔地看着棺要被封死。可在钉子嵌入的那一瞬间,他忽然就疯了。 他扑上去,扑在棺材前,头磕在棺材面前,磕出森森白骨,血液不断从额头处涌出,可他却罔若未闻,鲜血顺着他如厉鬼般的脸往下流,他手指卡在棺的缝隙中,瞬间被压出一片青紫,居然就要撬起棺材! “师兄,你看这是什么呀?” 记忆中的少年提着一盒桂花糕,往他身上扑,要往他身上挂,过分年轻的脸上是如迎春花般的笑容。 沈乘舟忽然害怕起来,把棺材合上,就意味着他这辈子,此生,都绝对,永远,无法再见到谢纾。 在这个念头起的一瞬间,他的心脏就被什么东西死死地紧紧地捏住,无法跳动,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不能被输送后凝固在血管中,散发着丝丝的冰冷的寒意。 “师兄……你不要死。我一定会……救你的。无论多少次。” 他眼前似乎又看到那夜的大雪。少年浑身是血地倒在雪地中,他躺在血泊中,表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颤抖地抓着冰冷刺骨的雪,往他身边爬,少年的血在惨白的雪地上蜿蜒拖行,红得耀眼。 他的手明明那么冰,那么冷,那么小,柔弱无骨,却还是要坚定地向他伸出手,然后……紧紧地握住他。 他当时为什么就不明白呢。 谢纾被他背起来,就乖顺了下来,他自然地伸出手,搂住周不渡的脖子,埋在他的肩膀里,碎碎念道:“怎么会有香菜味的糖?太坏了,是哪个鬼怪给我的?我要在给他的药里加十人份的香菜,让他整只鬼都变成香菜味道的……” “我跟你说,我今天赚了好多盏长明灯,你说我要那个干啥呢?算了,总之,我赚了好多好多,师父夸我超级厉害,哼哼,我也觉得我厉害……虽然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知道那些事情,但是我就是知道,那个鬼都被我吓坏了呢。” 少年兴奋地喋喋不休,小腿不断地晃动着。 周不渡一直安静耐心地听着,背着轻盈单薄的少年,带着他往神鬼殿中走。谢纾现在已经习惯周不渡背了,他能感觉到,周不渡在背他的时候,总是紧绷的背会在他柔软的呼吸下慢慢放松,但是依然小心翼翼地拖着他的双腿,动作轻柔。 ——好似他背着的是他的全世界。 谢纾趴在男人的背上,不知道为什么,心忽然乱了一瞬。 如果能一直这样走下去,该有多好。 鬼市的灯光浮动,夜晚的星空璀璨,夏风带着花香席卷而过,沿路都是漂亮的花海,宛若一个梦境。 他下意识地把自己的指甲放进嘴里,无意识地啃咬指甲,忽然感觉心里乱糟糟、空落落的,像是遗忘了很重要的事情,现在即将要记起来,身体起了排斥反应。 而当晚,他就开始做梦。 梦中有高堂寺庙,有神鬼佛像,有灌满了暴雨的棺材,还有颜色艳丽至不正常的花,他的记忆开始一点一点地恢复,如海水倒灌,在梦见自己身体里长满了血菟丝开出的花时,他浑身剧痛,忽然大叫一声,从梦中冷不丁地惊醒。 他后背全是冷汗,身体一抽一抽的,冷汗将他整个人浸湿,让他看起来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呼吸紊乱,瞳孔涣散。 “……” “谢纾?” “谢纾!” 谢纾骤然吐出一大口血,他踉跄了几步,想要拿剑,可是下一刻却被那男人踹翻在地。男人冷笑一声,踩住谢纾的手,谢纾发出一声闷在喉咙里的痛叫,男人笑道:“怎么,编几句话你还真信?” “仙师,看你年纪不大,买个教训吧。” 他拔出剑,红衣少年的胸口瞬间被一大片的血液濡湿,他眼神逐渐涣散起来,手无力地垂至地面。 男人暧昧地用刀背拍了拍谢纾的脸,有些惋惜道:“只是可惜了你这张脸。” 昆仑弟子的谩骂声戛然而止,像是忽然被掐住脖子的母鸡,喉咙滚了滚。 眼前的少年一身红衣,衬得他乌发如墨,肤白胜雪,金线在质地精良的布料上镶嵌着一层又一层的祥瑞云纹,鬓边的珍珠步摇跟着他停步的动作晃动,相互碰撞,发出一阵叮当乱响,听得那人恍惚了一下,眼神直了直。 一阵桃花香被春风裹着涌到他面前,这昆仑弟子顿时涨得满脸通红,哑巴了。 李廷玉皱了皱眉。 他冷声道:“你怎生这般弱?你……” 他忽然脸色一变,摸上谢纾的腹部。 少年的腹部本该柔软温热,像是小猫肉垫,可此刻却被缠满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浓郁的药味和鲜血的味道散在空中,冰得慑人,本应该温和运转的灵核此刻已经空空荡荡。 他意识到什么不对,心中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声音骤然缩紧:“你的气息……不对,谢纾,你的金丹呢???” 他们还要争吵,沈乘舟忽然冷冷斥道:“够了。” 弟子们只能停下,敢怒不敢言。 眼前梦境继续运转,他们等待着谢纾火烧昆仑,盗取溯回镜,然而他们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脸上露出疑惑至极的表情。 昏昏沉沉中,锁骨处似乎有什么柔软的东西碰上,随后是微疼感,像是被什么东西湿漉漉地咬了几口,细细密密地痒。他呻|吟了几声,身上渗出一层薄汗,手下意识地推拒,可是却轻而易举地被反剪在头顶,动弹不得。 接着,他的喉结似乎被人叼住,轻轻磨蹭着撕咬,慢条斯理,好像他是即将被享用的佳肴,下一刻便要被生吞活剥,拆骨入腹。 这是人体最脆弱的部分之一,谢纾心中警铃大响,意识挣扎着醒来,终于,当他的一只腿被人抬起来时,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第 31 章 第 31 章 “棺材脸?” 谢纾睁开眼睛,“你没事了?” 山洞昏暗,空气粘稠阴湿,好似有一层水雾覆盖在人身上。他一睁眼,就看到一个黑影覆盖在自己身上。 谢纾睁开眼睛时,眼前是一片刺眼的大红色,阳光透过盖头,在他清秀漂亮的脸颊上落下一小块阴影。 他穿着一身大红的嫁衣,珍珠流苏在他乌发间跳跃似地闪动,手里牵着合籍大典用的红绣球,一头在他手中,另一头则被他最亲爱的大师兄牵着,耳边是唢呐吹鼓冲天而起,千响炮仗炸响,震耳欲聋。 然而本该喜气洋洋、热闹非凡的氛围,此刻却一片死寂,只有炮仗刺鼻的硝烟硫磺味,如鬼雾一般笼罩着这漫漫长阶。 围观的昆仑弟子面色难看,唢呐吹出来的仿佛不是百鸟朝凤,而是死乐,像是在为一场葬礼哀鸣。 没有人道贺。 “谢纾!你怎么还有脸再踏入昆仑!” 踏过昆仑的白玉石门槛时,一个昆仑弟子终于忍不住,站出来破口大骂。 昆仑弟子们站在石阶的两侧,本该笑容满面地献上一句句的祝词,祝福这对新人白头偕老,长长久久。 然而每一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愤怒,眼底是滔滔怒火。他们红着眼睛瞪着谢纾这妖人,仿佛他是什么弑父夺妻之人。 有人辱骂道:“谢狗!你不得好死!挖小师弟金丹,强迫大师兄迎娶你,怎的会有你这般不要脸之人!” 有人恨道:“十年前副宗主听你叛道的消息直接气死过去,你对得起副宗主对你十几年的养育之情吗?” 有人大声质问:“你十年前叛变昆仑,与魔族同流合污,把昆仑至宝献给魔族,其后又更是和魔族狼狈为奸,残害无数无辜百姓,你怎么能问心无愧?!” 喧骂如碎石般不断向谢纾扔来。 谢纾本不是很想理他们。 毕竟据这些人言,他狼心狗肺,蛇蝎心肠,对他而言,喧骂都能当做祝贺,这种小石子顶多只是能把他砸得一身青紫,死不了就好。 谢纾出身起便是天之骄子,上天似乎独宠他一分,天赋,家世与外貌一个不落,都大方地施舍给他。 他出身于昆仑,是昆仑掌门与副掌门的独子,自小金枝玉叶,娇生惯养地养大。 究其原因,是他父亲自他有意识起便闭关修炼,而母亲则对他万千宠爱,含在嘴里怕化了。 然而在他十六岁那年,上天冷酷无情地收回了对他的偏爱,昆仑被魔族设计攻陷,家破人亡。 就在这时,天道系统找上他,与他交易。 “请宿主帮助天道修正即将毁灭的世界线,对应的,天道将给予你一本上古典籍,帮你拯救注定灭亡的昆仑。” 上古典籍曰《轮回真经》,以昆仑至宝溯回镜为引,天道系统为辅,可使修炼之人顺着光阴长河逆流而上,重返过去,修正世界节点。 若是在西方极乐世界中,此时的天道,便是邪恶的魔鬼引人永堕地狱。 交易的代价往往都很惨痛,谢纾得到了很多,却也失去了更多。 在听见那“问心无愧”四个字,谢纾顿了顿,不知怎的,脚尖一转,居然在刚刚骂得最大声的人面前停下了脚步。 那人猝不及防见这声名狼藉的“血观音”在他面前停下,浑身一僵,警惕万分地把手摁在了自己的佩剑上。 下一秒,就听见盖头下传来一声轻笑。 那声音清脆悦耳,伴随着步摇的叮当乱响,像是珠落玉盘,好听得紧。那人被谢纾笑得一愣,怒道:“你这邪魔外道笑什么……若不是你强迫大师兄,大师兄本该和小师弟祝茫合籍,小师弟温柔善良,悲天悯人,是你这等无耻下流之徒远远不如的人!你凭什么……” 那昆仑弟子还在骂骂咧咧,谢纾却忽然在血红嫁衣下露出一点苍白的指尖,慢慢抬手。 他大逆不道地把盖头微微掀起一点,露出红盖头下的小半张脸,下巴苍白瘦削,唇红齿白,对着这人明晃晃地一笑。 昆仑弟子的谩骂声戛然而止,像是忽然被掐住脖子的母鸡,喉咙滚了滚。 眼前的少年一身红衣,衬得他乌发如墨,肤白胜雪,金线在质地精良的布料上镶嵌着一层又一层的祥瑞云纹,鬓边的珍珠步摇跟着他停步的动作晃动,相互碰撞,发出一阵叮当乱响,听得那人恍惚了一下,眼神直了直。 一阵桃花香被春风裹着涌到他面前,这昆仑弟子顿时涨得满脸通红,哑巴了。 谢纾伸出手指,戳了戳这人的胸口,带着一丝玩味,笑道:“你这般愤怒,不知道的,会以为你是我多年相伴的糟糠之妻,而现在来现场捉奸罢。” “你……!” 那人本就通红的面孔一下便有些发紫,莫名其妙被调戏了一脸,怒火中烧起来,似乎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把谢纾吃了。 他颤抖地指着谢纾:“你这妖人,你根本比不上祝茫的一根头发丝!怎么会有你这般不要脸的人?” 谢纾故作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笑嘻嘻地拱手做辑道: “娘子可莫急,你已经年老色衰啦,我今儿在此迎娶新人,日后你二位作伴,可千万好好相处,莫让人看了我三人的笑话。” 那人气的哆嗦,难以置信:“你……” “够了。” 一个冷淡的声音猝然插进来。 那个声音自上而来,宛若锋利的剑,霜冻的雪,硬生生地往那人满腔的怒火上一泼。他手脚冰凉,畏惧地抬头瞄了一眼逆光下看不清面孔的大师兄,他不敢忤逆,只能鞠躬退下,道:“……是。” 谢纾哼笑了一声,心情很好似地往台阶上跨几步,站在自己的未婚夫身边,挑唇笑道:“怎么,大师兄想起我是谁来了?心疼了?” 男人漠然地看了他一眼,薄唇微张,掷地有声。 “自作多情。” 他与谢纾同样一身大红婚服,身形笔挺,手中牵着大红绣球,剑眉星目,玉冠乌发,气质如霜胜雪。 与谢纾张扬似火的性格分明是两个极端。 他一双冷得几乎快冻渣的琉璃目在谢纾身上蜻蜓点水般一停,便像是觉得脏了眼般,很快挪开。 谢纾被他那双眼睛看着怔了一下,不笑了。垂下眼睛,重新放下盖头,乖乖跟在他身后。 两个人就那么肩并肩跨过了足足三千石阶,头顶烈日当空,谢纾垂着眼睛,神色自若。 没人知道,他在嫁衣下的手指已经因为疼痛而微微抽搐着了。 腹部的伤口一阵刺痛,残留的剑气似乎还在他的丹田处搅动,豆大的冷汗顺着他颤抖的脊骨下落,打湿了单薄的后背。 但他什么也没说。 百鸟朝凤到了高潮,唢呐长鸣一声。谢纾冷汗涔涔,好不容易跨过了火盆进了门。火盆的火不知道是谁烧的,火舌冲天而起,谢纾跨过去时感觉到脚底几乎被烧起好几个燎泡,旁边的昆仑弟子见他走姿有些歪歪扭扭,便发出几声讥笑。 他没结过婚,这是他的第一次,然而可想而知,没有人的婚礼是这样的。新娘被万人唾弃,人人喊打,新郎对新娘不管不问,冷漠绝情,台下宾客都作喧骂,肆意哄笑。 刚进门,又是熟悉的昆仑。他在昆仑生活了十几年,如今重回故地,依旧是漫山遍野的桃花,灼热地压在枝头上怒放。他弯下腰仓促地捞了几片碾落成泥的桃花,抬起头,满眼怔然。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旧梦幻影依在,却已物是人非。 门前,一礼生高喊道:“一拜天地——!” 二人僵硬地站在原地。 “二拜高堂——!” 高堂上,是两把空荡荡的竹椅,像是在昭示着他们这段婚姻注定是求而不得,痴心妄想。谢纾跪下,对着早已不在的母亲磕了个头。 今天这总是牙尖嘴利,恣意张扬的邪修在跪在地板上那一刻起,竟然收敛起自己一身锋芒,他呆呆地望着那把空荡荡的椅子,眼尾有些发红,半晌,滚出一声低低的声音:“我对不起……娘。” “孩儿不孝,”他跪在地上,又用力磕了个头,“就让孩儿再任性……最后一回。” 立在一旁的沈乘舟闻言,猛地扭头,对谢纾怒目而视,咬着牙道:“你也知道你对不起副宗主……” 他一副恨不得把谢纾生吞活剥的模样。 “夫妻对拜——!” 他们转过来面对对方,沈乘舟僵硬在原地,他迟迟不对拜,像是故意让新娘难堪。 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寻常婚礼该有的,都不曾有。不拜高堂,不拜天地,唯有这对貌合神离的夫妻间沉默地对望。 正是倒春寒,天气还有点冷,谢纾呼出一口白气。 红烛跳跃,重重花影在窗纸上簌簌而动,他们穿着婚服遥遥相望。即使不被人祝福,即使被自己曾经拯救过的人谩骂,可是当他进入到洞房中,闻到昆仑的桃花香时,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恍惚起来,心里生出了一点渴望爱的味道。 他望着沈乘舟,这是他要共度一生的人,他和他纠缠了十几年,如今终于能尘埃落定了么? 谢纾摸了摸自己的心脏,那里正传来一阵阵蚀骨的痛意。 他什么都不要,已经把能留下的都留下了,眼下,就只是最后一个念想。 他眉眼弯弯,像是在开玩笑般说道:“师兄,你不跟我对拜的话,以后可再也不会有这种机会了。” 沈乘舟看不见的盖头下,是一张年轻而疲惫的脸,他脸上挂着复杂的笑容,眼底写满了留恋与不舍。 他想,不拜天地,不拜高堂也没关系。他和沈乘舟本就天地不容,至于高堂,他根本没脸见黄泉之下的母亲。 沈乘舟一顿,像是在犹豫。谢纾的眼睛亮了亮,他抬起头,呼吸不自觉地放轻,本该已经覆灭成灰的希望又星火燎原般死灰复燃,钝痛的心脏雀跃地跳了起来,一边疼一边期待地望着那个人。 像是一个等着父母接他回家,等了很久很久的孩子。 他们之间隔得很远,天底下真没有哪一对夫妻如他们这般别扭。沈乘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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