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也无法阻断忘川,除非把天道斩破。 但这几乎是痴人说梦。那可是千万修仙之人可望不可即的天道。 “所以呢?他想证明什么?”沈乘舟猛地抬头,一张脸如若冰霜,他气息有些不稳,眼瞳微微颤抖,“他跳进河里,是为了证明我是错的,还是证明是我逼死了他?” “自作多情。” 他闭了闭眼,“我永远……都不会把他放在心上。” “即使他真的死了。” 可他怎么会死? 沈乘舟阖上眼眸,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容。 又要和他甩什么手段? 小骗子。 . 男孩那天情绪过于激动,直接被打晕。男孩被带走的第三天,忘川河已经被剧烈的红雾笼罩,十里以内皆是一片血茫茫,雾气甚至还带着剧毒,沿途的所有名木花草都死绝了。 祝茫陪伴沈乘舟一同将信函发给了所有名门正派,告知忘川河破,鬼界大乱,恐万鬼来朝,务必小心。 他坐在本应属于谢纾的竹屋中,里面所有属于谢纾的东西都已经丢掉或者烧掉了。他低着头,不紧不慢地清理自己的指甲,心情很好地哼着歌。 谢纾失踪,他重回生活的正轨。是的,他一直认为,谢纾是他人生中最大的障碍物,让他的人生一次又一次地脱轨。 如果没有谢纾,他本应早已与沈乘舟,他心心念念了十载的心上人合籍,与他喝合卺酒、入洞房。 所以他不得不把谢纾留在昆仑的所有痕迹抹除,他必须要抢走那些本属于谢纾的东西,然后覆盖上自己的印记。 理所当然。 门忽然被敲响,他起身推门,门外竟然是沈乘舟。他讶异地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惊喜之色,“师兄怎么来到我这寒舍了?” 沈乘舟眼下有淡淡的青黑色,他像是不知如何面对青年的喜悦,半晌才道:“……我来拿剑。” 谢纾之前在竹屋埋了一把灵剑,说是要送给他父亲。祝茫知道,可他此刻却像是被泼了盆冷水,脸上的笑容一僵,紧张而失落地低下头去,捏了捏衣角:“是、是吗……” 沈乘舟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来祝茫的屋子,却不是为了祝茫,必定是让祝茫伤心了,“抱歉,你别生气,我也想来看看你……你的伤如何了?” “还有些疼,”祝茫柔柔弱弱地叹了口气,幽幽道:“只是,这种小伤不足挂齿,大师兄请勿放在心上。” 沈乘舟拿出一瓶丹药,放在祝茫手心中,他沉稳道:“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这是灵妙丹,能帮你更快地修复好伤口,阿茫,身体可不是小事。” 祝茫撇了撇嘴,故作为难道:“这怎么好意思。” 两人进行了一番推脱,最后他还是收下了丹药,这瓶药价值连城,沈乘舟只字未提,足以看出他对祝茫的重视。 祝茫带着沈乘舟进屋,此时还淅淅沥沥地下着下雨,他撑着伞,用了咒语,陪着沈乘舟走入屋后那片幽深竹林。 雨滴啪啪地落在伞面和竹叶上,他漫不经心地听着雨声,望着沈乘舟的背影,忽然笑了笑。 谢纾死了,那么他们的婚约自然作废,沈乘舟又不可能为了谢纾守寡。 绊脚石没了。 死得好。 大快人心。 他不知道谢纾拿了沈乘舟什么把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挟沈乘舟的人已经死了。 他笑意盎然,沈乘舟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 两个人共同站在伞下,沈乘舟比祝茫高一点,他依然不染纤尘,高贵,眉间一点朱砂痣若隐若现,像是九天之外来的高人仙子。而他就是那被引渡的溺水者。 祝茫被他那么看着,耳廓微红,心里某种冲动在催促着他。 拿出来啊。 拿出来啊。 为什么不相认呢? 祝茫喉结滚了滚,雨水,竹林,白衣,共淋一场雨,共撑一把伞,这确实是一个很浪漫的场景。 他下定决心,想起什么似的,不经意般地掏出怀里一枚玉佩,口吻随意,仿佛只是在征询意见:“对了,大师兄,这是我新买的玉佩,你觉得如何?” 那玉佩色泽上乘,里面刻着一朵又一朵的玉兰,尾端的颜色微微发红,用红绳系着,是那不知名的少年在他童年时留下的唯一印记,被他烙印在脑海中仿拓出来。 那是他们最开始的见证。 少年小时候不知他年龄,所以总是喜欢叫他“小哥哥”,他后来遇到沈乘舟,发现对方年龄比他大时还很意外,但是仔细一想也便释然了,毕竟当初的他被老鸨用画皮微调了眉骨,所以显得有些少年老成。 祝茫表面上漫不经心,实际上,手指却紧紧地捏着玉珏,几乎要把肉陷进去了。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沈乘舟的反应,屏住了呼吸。 伞上静静地开着雨花。 祝茫有想过,他们相认的一天,他预想着沈乘舟会睁大眼睛,掏出一枚一模一样的玉珏,那张总是冷若冰霜的脸会泛起微红,他说不定会开口:“金玉良缘,可若是同一块玉,也何尝不是一种缘分。” 或许也只是会淡然一笑:“好巧,我有块玉与阿茫的相同。” 那会是他们相认的第一步。而只要踏出这一步,他们便能共享彼此的童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会告诉他,是他把他从泥泞里捞出来,是他让他对人生重新燃起活的欲望,他是他从井里抬头时,惊鸿一瞥的月光。 祝茫望向沈乘舟,眼底都是温柔的笑意和隐隐的期盼。 沈乘舟微微一蹙眉,他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一副回忆的模样。 祝茫有些紧张。 他会认得我的。 他在自己心里告诉自己,给自己打气。 沈乘舟抬起头,他目光不再停留在玉珏上,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祝茫感觉自己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他眼眶酸涩,只觉得自己那么多年的爱恋说不定要在此时开出花,便开心地要落下眼泪。 他等着他们相认。 沈乘舟摸了摸那枚玉珏,在祝茫期盼的眼神下,他缓缓开口,语气不疾不徐。 他说:“我第一次见这种半红半绿的玉,很漂亮。” “不知,阿茫是在哪里买到的?” 同样都是人,可为什么昆仑生的谢纾就能健健康康、无法无天地长大,长成一个矜骄的少爷,而自己的弟弟,明明那么乖巧,却要成为一抷黄土,没有任何一个人记得他? 他想,他恨昆仑,也恨谢纾。 所以他把谢纾抢回来,是要毁掉他的。 ……本该如此。 第 76 章 第 76 章 谢纾与宋白笙从最开始的相遇,就是一场错误。 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错误,以至于等宋白笙回过神来时,这个错误就像是手中燃尽却忘记拧灭的烟灰,火星溅落时在他心里烧灼出一个洞,烫出一道疤,蜿蜒在他的心口上,经久难灭。 他们最开始的关系极差。宋白笙害死过谢纾,而第一次轮回中,昆仑也是因为宋白笙覆灭的,他那如春田般美好的少年时光都因为宋白笙付诸一炬,成了飘飞于荒野的灰烬。 十年前的昆仑,正是桃花夭夭,灼灼其华的好时节。初春的艳阳天,湿漉漉的芳草地,小巷里传来的杏花酒香,到处都是草长莺飞,湖堤杨柳,一片春光好景。 “咚!” 一声巨响猛地打破这片晨间的静谧,惊若天雷。一名老夫子刚刚站起来时操之过急,椅子猛地摔在了地上。他气得手指颤抖,目眦欲裂,对眼前人喝道:“夫人!谢纾目无尊长、顽劣不堪,您还要如此惯着他么?” 一名女子坐在他的面前,她坐姿笔挺,神情淡然,老夫子忽然站起,她却没有丝毫被吓到,神情自若,手中还端着茶盏,不紧不慢地拿起茶盖,一下又一下地刮蹭着内壁,淡淡的花茶香气融化在春风中。 她一身雪白的素衣,长发高高地扎起,露出雪白的后颈和肩背,面容白皙,看上去像是路边不堪一折的花,然而一双墨色瞳眸却如深潭一般,深不见底。闻言,她只是轻轻吹了吹氤氲蒸腾的热气,微微一笑:“不过是小孩子顽劣罢了。先生何必如此?” 老夫子气得倒仰,胡子都翘起来:“顽劣?夫人,你莫不是不知道上一位先生是如何被他气走的吧?那位先生只不过数落他几句,他却当场沉着脸,当众给了那老先生一巴掌。” “啊,是吗。”女子掩嘴,似乎有些惊讶。 “那是!还有上上一位先生更为凄惨,贵公子只因看他不顺眼,更是在深夜里命令自己的下属,把他打晕后扒光了吊在桃树上,若不是巡逻子弟发现,他岂能还有命在?” …… 梦境开始运转,众人只看到眼前层层叠叠的桃花忽地聚拢,又忽地散开,眼前是一家竹林小舍,女子镇定地听着老夫子狗急跳墙般的嚷嚷,神情却淡然如菊。 有弟子目瞪口呆。 不少弟子对“浮生若梦”的境主竟真的是谢纾而感到疑惑,也有不少弟子,在见到贺兰缺,便下意识地哽咽起来,热泪盈眶。他们久违地见到童年时的故人,情不自禁地落下了眼泪,即使是沈乘舟,也咬紧了唇,握着剑柄的手爆出几根青筋。 那是他的养母,也是他的再生父母,最后却因为谢纾而死。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用这种形式再看到贺兰缺。 他闭了闭眼,只是,夫人,您所托非人,谢纾没长成您希望的样子。 众弟子一听,都觉得不可忍受。 这是哪里来的公子么?凭什么夫人跟瞎了眼一样对他好? 弟子们交头接耳,面露险恶,忽然有人讶异道: 他此话不假,众人扭头望去,正看见那刻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石碑上,滑过一行又一行的话。 他们稀奇地睁大眼睛,但很快被梦境中的对话吸引回了注意力。老夫子还拄着拐杖,在那里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喋喋不休地告状。 “他恃强凌弱、仗势欺人,手段下作,夫人,”他语气沉了下来,“班上有不少孩子被他排挤欺凌,您可要做主。” “是么。”贺兰缺表情柔和,她手指敲了敲杯壁,微微一笑,颔首道:“我知道了,先生您先请回吧,我会教训那孩子的。” 老夫子神色松了松,以为自己终于能得到撑腰,顿时“哼”了一声,雄赳赳气昂昂地大步跨出了门槛。他刚跨出门槛,一个红衣|男孩便扑了出来,“娘!” 男孩抬起头,梦境外,所有弟子双眼一缩,情不自禁地倒吸一口凉气。 这孩子长得也太漂亮了! 男孩大约八岁上下,充满着稚气的脸庞白皙细嫩,脸上还残留着一些肉嘟嘟的婴儿肥,睫毛纤长,睁眼时露出下面一双圆溜溜的黑色双眸,灵气得惊人,远远望去,像是一个精雕细琢的娃娃。 可此时这漂亮娃娃却皱着张小脸,眼尾泛红,看上去气得不轻,他咬牙切齿道:“娘,你不会真的相信那个狗夫子吧!” 他急急切切地辩解:“那老东西当堂放屁,说我坏话,娘你不要信他。” 贺兰缺看向谢纾时,目光柔和下来,她啜饮了一口温热的花茶,捏了捏男孩团子似的脸颊,笑着弹了下他额头,“真的是说你坏话?” 谢纾被她捏着脸,含含糊糊地说:“对!” 弟子们交头接耳,面露不屑。他们偏头去看沈乘舟,沈乘舟自小和谢纾一块长大,应该是最清楚谢纾脾气的,但是当他们看到沈乘舟露出微茫的神色时,恍然地扭回头去。 不记得了啊。 那也是好事。 梦境中,清秀的男孩扑在母亲怀里,还在絮絮地抱怨着什么,诸如被褥太硬,又诸如作业太多,全是狗屁之类的纨绔话语,可偏偏贺兰缺的眼神一直温柔,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的孩子,一点也没有对谢纾的话进行矫正或者指错。 谢纾说得口干舌燥,他抄起一旁的花茶润了润嗓子,接着,忽然道:“娘,如果有人欺负我,该怎么办?” 贺兰缺语出惊人,她像一个溺爱孩子的母亲:“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真的?”谢纾眼睛一亮,他甚至还从怀里掏出一份小宣纸,上面写满了各种各样的姓名与氏族,粗略扫一眼过去,大概至少有数十个人。 贺兰缺挑了挑眉,就被谢纾往怀中塞进了这张写满名字的宣纸。 她一字不落,从上往下慢慢看完,看得细致而认真,并无半分敷衍之意,先是夸了下“我家小宝字写的比娘好看”,接着继续念道:“肖凉,慕容傀,南宫无,孟三清……这么多人?怎么还有长老的名字?” 小谢纾抓住贺兰缺的衣角,仰起头,露出一个稚嫩的笑脸。 那笑容明艳万分,饶是春光也要在他面前失色,只是接下来,这稚童的声音便如从天而降的一盆冰水,令所有人一寒。 他脆生生道:“我想请娘亲帮我杀了他们。” 梦境外,所有弟子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直接炸了。 众人破口大骂,气得浑身颤抖,宣纸上写的人的名字无疑都是同门子弟,他们不可能不为自己的同袍而愤怒。 祝茫握紧了拳,他的目光一瞬不动地凝视着梦境中清秀灵气的男孩,玉佩被他紧紧地扣在手中,再用力一点,怕是就要碎成齑粉。 但他温柔的面孔只是狰狞了一瞬间,随后就彻底放松下来。 他强迫自己握紧的拳头一寸一寸地张开,让血液重新回流,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 他的心从喉咙落回胸膛,目光看向那块沉默而满是疤痕的黑色墓碑,甚至有些满意地看着昆仑弟子对谢纾进行辱骂与攻击。好像非要证明什么,才能让他安下心来。 对,谢纾从小就是如此地恶毒,怎么可能是当年那个小男孩? 他依稀记得男孩缠着他,要把糖往他嘴里塞,在他母亲病危时想尽了办法帮助他。 与眼前这天真无邪微笑着要杀人的人,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他怎么可能喜欢这种人。 他深吸一口气,觉得一瞬间有所动摇的自己前所未有的可笑。 梦境中,贺兰缺却神情未变,她把谢纾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拨弄到耳垂后,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她没有骂谢纾,只是笑着问:“为什么要杀他们呢?” 谢纾气哼哼地:“他们对我不好。” “真的吗?” 谢纾被贺兰缺一看,僵硬在她怀里,贺兰缺温和地看着他。过了好半晌,谢纾忽然像是瘪了气的气球,埋在他娘亲的怀里,委屈道:“他们骂你。” “说我什么了?”贺兰缺眉眼温柔,她摸了摸谢纾的头,谢纾却不吭声了。被她戳了戳额头,才闷闷道:“说了好多不好听的坏话。” “他们说宗主不在,你就胡乱指挥,让昆仑乌烟瘴气。说你坏了昆仑的规矩,女子不能成为门主,即使是暂替的也不行。” 贺兰缺笑了,“老先生是不是也说过,所以你才这么对他们?” “说我有乱常纲,违背天道。女子无才便是德?” 男孩如幼猫一样红了眼眶。他在替母亲感到愤怒与难过。 “是是啊。” 谢纾缩了缩,他以为贺兰缺不开心,觉得他行事嚣张,自作主张,垂着脑袋准备挨打挨骂,结果却被亲昵地捏了下鼻子,捧起脸颊往他脸上“啵”地亲了一口,“你怎么这么可爱。” “别人说的话,不用放在心上,我们行得正,坐得端就好。” 谢纾被母亲亲了一口,圆而嫩的脸颊微微泛红,可爱得紧。闻言却脸一皱,他觉得这是什么草包子发言,生气道:“不行!一定要给他们一点教训!” “你……”贺兰缺哭笑不得,“放心,娘想好解决方法了。你不用担心。” “你不会被欺负吗?” “不会。” 谢纾这才放下了心,他踢了踢路边的石子,闷闷道:“好,我听娘的。” 贺兰缺看着蔫了吧唧的白团子,“嘿呦”一声,把他抱起来放在膝盖上,夸赞道:“别不开心,娘要夸你。干得很好。” “很好?”谢纾有些纳闷。 “被别人欺负,是要还手的。”贺兰缺笑了笑,“不过,以后不要把什么杀啊打的挂在嘴边。” 她捂着胸口,装作娇弱地咳嗽了一声:“不然要吓到娘亲了。” 男孩呆了呆,随后紧张地抱着她的手上下察看,急急道:“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娘你没事吧?” “没事。”贺兰缺耳朵忽然动了动,把谢纾放回地上,摸了摸他的头,温声道:“娘亲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是是可以先去玩吗?” 谢纾呆了呆,他眼底的失落一闪而过,但是很快就扬起了笑脸,“嗯”了一声,跑开了。 谢纾一走,刚刚还笑容满面的贺兰缺脸色忽然沉了下来,她低头捏了捏手中的宣纸,“影。” 有黑衣人落在她身旁,她把宣纸递过去,神情有些冷淡,“去查。” 黑衣人怔了一下,“这不是少爷……” “怎么。”贺兰缺掀起眼皮,深黑色的瞳孔望过去,“你也以为他在无理取闹?” 她的瞳孔黑而静,睫毛纤长,谢纾的眼睛就是继承自她,是一双漂亮得宛如黑曜石的眼。但是当她没有笑容看人时,那双眼却猝然冷厉下来,像是这对黑曜石分明的棱角暴露在潮湿阴冷的空气中,光是对视就令人下意识地避其锋芒。 黑衣人赶忙低下头,贺兰缺摸着茶盏,瞳孔一片冰凉,她看着谢纾离开的方向,“我忙于公务,他知道只有这样说才能引起我的注意力。” “这些人恐怕不只是嘴上说说这么简单,私下里恐有小动作。” 她言简意赅:“查。” 一弟子语气嘲讽。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望向谢纾的目光重新又变得怨恨起来,像是一只只恨不得啖其血肉的野兽。 他们忘不了昆仑之月色一般冰凉,看向他们时,仿佛他们是从不相识的陌生人。 背叛永远都是鲜血淋漓的。因此他们也必将鲜血淋漓地报复回去。 梦境中的桃花依然纷纷扬扬,谢纾一边踢着石子一边离开,表情有些闷闷不乐。 贺兰缺虽然对他是掏心挖肺的好,平时总是给他塞各种小零食小点心,可父亲一直闭关,作为天下大宗,昆仑自然有数不胜数的事务要处理,说一声“案牍劳形”也不为过。 因此即使是爱他,也总是如浮光掠影,他只来得及浅尝辄止与母亲在一起的温情,就总是被各种事情打断。 他出了门,眼前是昆仑的三千石阶,他本就不太开心,一想到又要爬这三千石阶爬得一身汗,就心头火起。 余光忽然一瞥,接着,便抓住了花树下的一个少年,不容置疑道:“喂!你!” 他拦在那个少年面前,抬了抬下巴,眯起眼睛,居高临下地踩在玉石阶上。 “背我下山。” 笨死得了。昆仑怎么养出这么只笨麻雀。 他嫌弃之情溢于言表,眼角眉梢都是对谢纾的嘲讽。 谢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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