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外头的俞嬷嬷耳尖,饶是贺瑶清再如何淑女娉婷不曾发出半点声响,却仍叫俞嬷嬷从屋内透出的影子瞧出了端倪,俞嬷嬷见状,骤然蹙了眉,隔着门边劝道,“王妃这是作甚,快快回去坐好,晚些辰点王爷来了瞧见了可如何是好。” 内里贺瑶清正吃了一颗蜜枣,香甜软糯,那蜜枣剔了壳,内里竟还塞了糯糯的点心,从前在金陵城倒不曾见过,听见俞嬷嬷怨声载道的声音,遂满不在乎地宽慰道。 “嬷嬷且放宽了心罢,今日王爷不会来,我若在这处傻等,便是与自己过不去。” 外头俞嬷嬷那处听罢,只觉闻所未闻,暗道这当真是皇后娘娘宫里出来的人?正要再出言相劝几句,“王妃这般……” 不想话还未说完,身后便传来沉而稳的脚步声,俞嬷嬷下意识应声回转过身去瞧。 这一瞧来人,英俊非常,沉稳威严,金冠束发。 霎时,俞嬷嬷舌桥不下,口中的话哪里还说得出来,随即便要福身见礼。 那人负手而立,身边还跟着一小厮,想来才刚的动静已然听去了不少,随即朝俞嬷嬷一挥手,示意她莫再出声。 月色寥寥,教人瞧不清楚他眉眼中的神色,只目光晦暗无明。 那人闲庭信步微微垂首,立身于屋前。 内里的贺瑶清哪里知晓外头唱着哪出戏,听俞嬷嬷那般欲言又止地唤她,微叹道。 “我瞧着王爷那头不仅今日不会来,日后怕也不会来。嬷嬷差人去弄些水来罢,我要沐浴了。” 语毕,贺瑶清眼皮微跳,正伸手再去拿一枚红枣,却还不待放入口中,便听得房门“哐”的一声响被推开。 贺瑶清只当嬷嬷又要来劝,随即转过身去想要辩驳一二,却在见着来人时心跳骤停,一双杏眼犹如受惊小鹿般惶恐地睁着,手中原就拿不稳的红枣咕噜噜滚下了桌,沿着桌腿打了一个转,最后倒在了她裙踞之下。 二人四目相对。 来人目似朗星,面若冠玉。 这是二人头一回相见。 是李云辞。 4. 第 4 章 这番做派,便是要她替他宽…… 贺瑶清从未有眼下这般慌乱过,就好似做了那被人赃并获的贼人。 她望着立身站在门外的李云辞,又望了望李云辞身后不住得朝她挤眉弄眼的俞嬷嬷,下意识抬手掩唇,仿佛这样就能将她才刚背着人偷吃的作态粉饰了一般。 只抬手间,蓦得想起眼下李云辞回房,按礼数,她合该让他却扇的! 可如今两手空空,扇子!扇子在何处? 哪里由得她瞪着眼睛与李云辞这般面面相觑!连福身见礼都顾不上,话都不及说,只转着脑袋满屋寻扇子,头上的珠翠冠子晃得叮当作响。 正当贺瑶清手足无措之际,赫然瞧见那玉骨缂丝扇眼下正好好地在床沿之上躺着呢! 心下陡然一喜,随即捻手提起裙摆便往床榻那头走去,待握住扇柄,手一提起随即转身将扇面掩在面前,在扇子将将要盖住眉眼之时,贺瑶清心虚地抬眼往屋外看去,果不其然,那李云辞仍在瞧她,见着她望去,仿佛一挑眉。 贺瑶清随即将面庞如鸵鸟一般躲在扇后,再不敢动。 若是没有才刚那一出,这般瞧着倒也委实是闲庭淑韵的大家闺秀。 屋外鸦雀无声,屋内更是静得宛若针落。 贺瑶清以扇遮面,瞧不见外头的动静,甚是难熬,蓦得又教她想起先头李云辞那挑眉一瞥。 如今想来,那眼神笑意,分明就是嗤笑…… 这个念头倏地从贺瑶清脑中冒了出来,便再也挥散不去,继而面红耳赤不能自己。 随即转念,她三更起便不曾用过吃食,待入了屋子更无人管她,腹中饥饿,略用了两颗枣儿,怕也无碍罢?不过是运道不顺教他刚好撞上罢了…… 贺瑶清闷闷不愉,那点子“破罐破摔”的想法渐渐占据了她的胸臆。 手中握着的扇子也变得烫手了起来,随即心一横,正是百转千回之际。 ——润白的扇骨上头蓦然出现了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指尖。 贺瑶清一时不及应,心下一怔,随即手上的劲一松,便见着那双手将扇子缓缓撤下…… 一时只觉屋内灯火骤亮,将她面前人的模样映得更是丰神俊朗,险些要恍过神去,她只看了一眼便垂下了头,再不敢多瞧。 可那双手待却了她的面扇之后倒不曾收回,而是向前了一步直往她鬓发处探来,贺瑶清勘不破他的意图,只微微侧过了身,状似羞赫无言。 那只手温凉,掠过她的耳边,随即指尖一挑,便将一条挂在冠子上的流苏给扫落了下来,赤金的流苏随即便在她耳边晃漾开。 原是钗乱而不自知,贺瑶清倏地面红耳赤,只得将脑袋垂得更低些。 屋子的门还不曾关,阿二和俞嬷嬷还在门边候着,外头凉风阵阵往屋内而来,扫过贺瑶清的钗环流苏,又抚过她耳边的鬓发,两两缠绕,钗横鬓乱。 “瞧才刚你说要沐浴了,是已然准备休息?” 李云辞忽然开口,声音低沉犹如姜鼓,下下击在贺瑶清的胸口,直将她的心下拍得咚咚狂跳。 竟连这些话都教他听去了,他那般说,她却没有那样大的脸子去顺杆爬,哪里新婚之夜新妇撇了夫君自去睡的道理?随即拿住劲儿朝他微微福身,头也不抬地胡言乱语。 “许是王爷听岔了,妾想着王爷今日劳累,便先差嬷嬷备下水,待王爷回屋……” 随即连眼尾都不曾给李云辞一个,便朝外头的俞嬷嬷吩咐,“嬷嬷,快些去备罢。” 外头的俞嬷嬷见状,随即福身应下,又向屋内看了眼,复上前替二人阖上了门才下去。 贺瑶清眼瞧着俞嬷嬷“善解人意”得关上门,一时怔目。 心下微叹,遂转过头,哪曾想李云辞正舒了玄袍广袖,双臂微展。 这番做派,便是要她替他宽衣解带么? “妾去唤人来侍王爷宽衣。”说罢,贺瑶清便朝外去推门想要唤人。 一来,经这一遭,她委实闹不明白这李云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二来,她确实不曾这般服侍过人,是以不会。 “不用,你来罢。”言辞低沉淡漠,听不出旁的心绪。 李云辞既这般开了口,贺瑶清自然就不能再推诿,只得莲步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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