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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子,又不会睡一张床。” 宗怀棠没理睬汤小光,他在想自己刚才为什么要说那句话。 还称“轻轻”。 怕不是失心疯的前兆。 “算了啦,不掰了,我试试让他自己松开。”汤小光信心满满,但现实很残酷,不论他怎么哄,陈子轻都没有松手,几根手指头仿佛焊在了宗怀棠的裤子上面。 很不对劲。 病房里的气氛闷闷的。 床边铁柜子向后移蹭到墙上,宗怀棠坐了上去,两条长腿抵着地面,他看手表:“向宁,我上午很忙,只给你五分钟。” “忙什么嘛,我们又不像车间的同志要考虑生产量跟件数,图下午也是能画的,今天交上不就好了。” 汤小光唧唧歪歪了句,洁白的牙齿咬了咬软润的嘴角,伸手覆上陈子轻抓着宗怀棠的手,“轻轻,你怎么会在厕所晕倒啊,那里面的地上脏死了……怀棠哥背你出来的时候,我跟钟菇找毛巾帮你把衣服擦了擦……你的头上还磕了个大包。” “我们送你来医院的路上,你把早上吃的都吐出来了,怀棠哥的脖子里,胸口,全是你的呕吐物……” 宗怀棠听到汤小光提起这件事,一击冷眼就盯向趴在床边发抖的人,没把他扔掉是几辈子都攒不到的功德。 “我们怎么叫都叫不醒你,你没有意识……怀棠哥把手伸到你嘴里给你抠你吐的东西……我们要被你吓死了……”汤小光心有余悸。 宗怀棠觉得手上还有味道,等会再去打个十遍二十遍肥皂。他嫌恶地想着,手指没什么意义地动了动,脑中不自觉地浮现了一个画面。 病床上的人被他清理出嘴里的呕吐物,脑袋歪在一边,身子是软的,却跟一块冰一样没有体温,像濒临在死亡边界,再过一会就要硬了。 宗怀棠抹了把脸,拢住口鼻一语不发。 用的是抠过嘴的手。 妈的。 宗怀棠猛然站起身,他箍住还扣着自己裤子的那只手,触及的是抖颤和冰凉。 顿了顿,按了手腕两侧的哪里。 陈子轻整条手臂无力地垂了下去。他张嘴发出声音的时候,宗怀棠已经阔步离开了医院。 “轻轻,我没走,我上午没事了,可以陪你。”汤小光化身老母亲,像模像样地摸了摸陈子轻的脑袋,“我在呢,昂,不怕不怕。” 陈子轻瑟瑟发抖:“窗户……把窗户都拉开……门也打开……” 汤小光是真心待见他,不嫌麻烦地顺着他做了。 窗外的暖风和明媚阳光都进来了,连同门外那些脚步谈话带出的人气。 陈子轻抖动着坐起来让自己靠在床头,充血的眼睛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树花人,他艰涩地问:“小马……” “他啊,他跟我们一起把你送到医院的,只知道嚎嚎嚎,太影响其他病人修养,让钟菇给拖回去了。”汤小光坐在床上晃着腿,“中午下班应该会过来看你。” 没有声响。 汤小光见陈子轻一动不动,他把手放到对方面前摆了摆:“轻轻?” 陈子轻的脑子里雾蒙蒙的,小马还活着的吗,他晕倒后厕所里发生了什么,小马又是怎么晕的呢。 还有另一个“小马”,另一个。 陈子轻的眼珠不安地转着,他被那种难以承受的恐惧刺激得在心里不断爆粗口,试图不去理会渗到骨子里的凉意。 “轻轻,你是又要吐了吗?”汤小光紧张地问。 陈子轻扯动脸上的肌肉想笑一下,扯不起来,草,谁来救救我。 “轻轻,你是不是嗓子不舒服啊,我给你倒杯水咕咕嘴吧,刚倒要等一等,诶,杯子里有水,温的,怀棠哥倒的吧,省得我给你晾了。” 汤小光一手拿搪瓷杯,一手端着盆过来。 陈子轻喝了几口水,吐到印着牡丹花开的盆子里。 他昨晚没睡,严重缺觉,在车间就困得不成样子,这会儿又虚又冷又怕,神经颤巍巍随时都要绷断,他抓着窗框,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在明亮的日光里中睡了过去,睡着了也时不时地抖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里有刻意压抑的说话声。 除了汤小光,还有别的人。 陈子轻已经听出是谁了,他没睁眼:“小马。” 说话声一停。 接着是激动的呜咽:“哥。” 陈子轻知道马强强到他床边了,他依旧没有睁开眼睛:“你是哪一个?” “啊……” 好像是听不明白。 陈子轻狠狠掐住手心,一口气说完:“你是厕所里面的那个,还是厕所外面的那个?” “哥,你在说什么?” 茫然的语气。 陈子轻刷地睁开眼,马强强傻傻地望着他。 汤小光插嘴:“小马,轻轻为什么问你这个问题,你瞒大家什么了?” “没有啊,我没瞒什么啊。”马强强很懵,“什么里面那个外面那个的,我不懂。” 陈子轻眼里的惶恐变成愕然,难道马强强不记得了?间接性失忆吗,人的一种自我保护? 那他怎么没有开启那个功能? 陈子轻潦草地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形就迅速抽离,面前的马强强肯定是里面的那个,外面的已经死了的。 他的视线留在了马强强的脸上,像是要看出个洞来。 马强强忐忑地握着手:“哥,怎么总看着我,是不是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陈子轻喃喃:“小马,你把我吓得好惨。” “不是你,跟你没关系,你也是受害者,”他自我否定,突然眯起眼审视马强强,“你第一个发现我的?” 马强强呆愣愣地说:“是我,这件事我都跟主任,跟钟师傅,钟菇,总技术,汤同志……我跟很多人说了,我去上厕所,不知道怎么就坐在隔间睡着了,我开门看到你躺在隔间外面的地上,赶紧就叫人了。” 陈子轻默了。这缺少的部分比他预料的还要大。 他摸了摸脖子上的鸡皮疙瘩,吐字有点模糊:“小马,我看到了两个你。” 马强强跟汤小光异口同声:“两个?” “嗯,两个。”陈子轻打了个明显的寒颤。 马强强:“……” 汤小光:“……” 陈子轻发现他们表情痴呆,他都顾不上怕了,踉跄着从床上站起来,情绪激烈地指着马强强说:“鬼装成你的样子骗我进厕所,说有个隔间里面不对劲,我就把门打开了。” 他的喘息变得困难,声音低了下去:“我在隔间里看到了你,你说有鬼,你叫我快跑,鬼就贴我身上了,跟你是一张脸,往我跟前凑,越凑越近,越凑越近,腐臭的味道从鬼嘴里往外跑,跑进了我的嘴里。” 后半句是他想象的,鬼肯定是那种气味吧。 陈子轻神经质地自言自语完,看到的就是马强强听鬼故事的样子,两只手放在耳朵边,只要是自己不敢听的就迅速堵住耳朵。 那汤小光呢。 他紧抿嘴绷着脸,一副严肃的表情,其实是在憋笑,肩膀正在轻微颤动。 陈子轻气怒地踢了下床被,冷静点就原谅了他们。因为不是他亲眼所见,他也不会信。 这么荒诞又惊悚。 陈子轻沮丧地跌坐回了床上,孤立无援的感觉油然而生。 汤小光大概是同情,他接住这个快掉到地上的话题延申了一下深度:“轻轻,你听说隔间不对劲,还去看啊?” 陈子轻噎住,他当时困顿脑子反应慢,再加上从来没在厕所遇到过不对劲的事情,一直都是让他放松的地方。 就大意了。 哪知道会迎来暴击。 “虽然我知道是假的,可我今晚还是不敢回家了。” 马强强眼泪汪汪,“我让钟菇送我吧,她家跟我家在一条街上。” 陈子轻瞪过去。 马强强瞬间停止抽搭,他唯唯诺诺地吸了吸鼻子。 陈子轻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要是换个人跟他求救,他可能不会那么松懈。 那可是小马啊,他来到这个世界相处最多最了解的小马,性格懦弱胆怯,一点都经不住吓的小圆蛋。 陈子轻把他叫过来,掐他的脸。 马强强吃痛都不敢挣扎,就让他掐,还怕他手举得累,卑躬屈膝地顺从着。 陈子轻捻捻指间的脸颊肉,热的,知道疼,是人。他这时候终于把疑虑从马强强身上收走:“回厂。” 汤小光惊讶道:“轻轻,你不在医院观察啦?” “观察什么,医院阴气重。”陈子轻恨不得长翅膀飞。 汤小光:“……” 三人出了医院走到日光下,没了楼里的阴凉,周遭温度高了不少。 附近树上有布谷鸟在叫。 “布谷” 这个时候工人家属来医院不管是探望还是看病,都要赶时间,急急忙忙的,家里三五亩的田在等着插秧苗。 陈子轻觉得鸟叫声比平时要动听,他闻着草木香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汤小光落后点跟马强强咬耳朵:“小马,你觉得你哥说的事有几分真?如果是假的,那他为什么会晕倒,醒来也发抖害怕,他吐是生理性的恐慌引起的,那会是巨大的,难以想象的恐慌。” 马强强忧心忡忡:“我有个亲戚的头让人敲了一棍子,之后他看起来好了,没有问题了,谁都没想到有天他竟然把爹妈当怪物,说要绑起来放火烧死,我哥前不久磕破头了,可能也出现了幻觉。” 汤小光茅塞顿开:“上次轻轻说有人进他宿舍把他柜子边的电线撞晃了,大家就觉得是他的幻觉,他脑子里的血块还压迫着神经呢,三个月后应该就能好。” “小马,你那亲戚后来怎么样了?”汤小光好奇地问。 马强强说出两个字:“死了。” “人各有命。”汤小光唏嘘了声,“我们得多注意轻轻的情况,真不是闹着玩的。”他把手放在嘴巴两边,甜甜地喊,“轻轻,你找有太阳光的地方走干什么?” “不要管我。”陈子轻在阳间用阳光驱邪,现在想来,那时候幸好他晕了,他要是不晕,一定会被活活吓死的。不对,他这副身体已经是死的了。 他是僵尸吧。 好像也不像僵尸。 陈子轻抬头看太阳,大白天的,鬼怎么会出现呢,鬼不是不能见阳光吗? 不是,鬼没在外面,鬼在厕所里,算是屋里,灯光是不怕的。 陈子轻的心底直冒寒气,他不开那扇门会怎样,马强强会怎么样他猜不出来。鬼吓马强强,用马强强的皮引他去隔间吓他,没有要他们的命,不知道是什么目的。 还有一点,鬼只在他们面前现身吗? 陈子轻等身后两人走上来,试探地问:“你们有没有遇到什么不寻常的事?” 汤小光踩着台阶张开手臂,稳稳地走着:“没有。” 马强强摇头。 陈子轻一路没有再说话,直到他走到宿舍楼底下,汤小光被同事叫走,马强强犹豫着拉他袖子:“哥,有件事,不知道算不算。” 马强强说起了小钱的经历。 陈子轻睁大眼睛,他想起来了,当初他第一时间跑去医院打听,只是在得知不是电线相关的事以后,敷衍地给了点关心就离开了。 此一时彼一时。 如今陈子轻可以确定,暖水瓶就是鬼拿的,不止他跟马强强遇到鬼。他马上让马强强陪他去找小钱。 大中午的,工人不是在休息,就是在吃午饭,小钱属于后者,他在宿舍的上铺躺着,床四周绑了根棍子,已经搭上了蚊帐。 陈子轻站在床边跟他聊天。 小钱不想提那件事,他为难地说:“对不住啊向师傅。” 他以为向师傅不会理解,只会和其他同志一样,当他脑子不清醒瞎说。 没想到向师傅说:“我能理解。” 这段时间抑郁惊疑的小钱鼻子一酸,终于碰到一个能理解他的人了,也许这就是诗歌里的智慧吧。他哪知道向师傅能理解,是感同身受。 陈子轻用唠家常的语气问:“后来还有没有再出现那类情况?” “就那一次。”小钱剥着手臂上的套袖,“向师傅,没别的事我就午休了。” 陈子轻说:“你午休吧。” 他啃着嘴巴里的软肉往宿舍外走,鬼的存在就预示着,所有的不合理都可以放到鬼身上,都是鬼干的。 电线也是鬼拉的。 怪不得能在他背后拉断电线,还没一点脚步声,怪不得二楼的工人们都找不到破绽,抓不到那个家伙。 坚定是日常任务的陈子轻遭到了毁灭性的伤害,他实在是忍不了了,在心里抱怨了起来:“陆系统,你们不提示的吗,有鬼啊。” 官方提示,监护系统友情提示,一个都没有。 就算是走路遇到前面修路或者有大坑,还有个警示牌呢。 这可是鬼! 陈子轻的心态崩了。 监护系统还不给个说法,好久都没点声,他偷偷给它取外号“十八”。 陈子轻停了下来,暖水瓶结合拉电线来看,鬼是不是孤独,想逗人玩呢。 但换皮就不是一个级别,那是纯吓人。 陈子轻看了眼不知道他怎么不走了,就在原地等他的马强强,环顾四周惬意享受午休的工人们,他的手上没有铁证,没人作证,连汤小光跟马强强都不信,那他要不要往外说? 传开了,会不会被盖章说他破坏厂里的安宁。 陈子轻思索,万一还有相似经历的工人和他一样的想法,都在观望,那他岂不是错过了收集情报的机会。 所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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