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眼角余光却飘向皇子席。 三皇子凌骁把玩着青玉酒盏,冲她微微颔首。 自打晁氏爬了桑太傅的床,顺理成章当了姨娘,薛锦艺便被老夫人扔到偏院,在桑府活得不如粗使丫头。 而三皇子,是她唯一逆天改命的登天梯! 戏台东侧,沈嘉岁夹了块水晶肴肉。 脂香在舌尖化开的瞬间,忽听得邻座贵妇窃语:“听说这位薛姑娘要当三皇子侧妃呢。” “爬老头床当姨娘的贱女儿也配?” “嘘——没见三皇子眼珠子都快粘人身上了?” 琉璃灯将宴厅映得通明。 三皇子凌骁把玩着青玉杯,忽然起身笑道:“皇姑母赏银钱未免俗气,不若赏薛姑娘个正经名分?” 桑老夫人手中佛珠“咔嗒”坠地。 她死死盯着薛锦艺绯红的耳尖——这小贱人竟敢背着她攀附皇子! 晁姨娘爬床的丑事尚未平息,女儿又做出这等下作勾当,桑家百年清誉真要毁在这对母女手里。 长公主抚着金丝楠木扶手:“骁儿想要什么名分?” “求皇姑母将薛姑娘赐予侄儿为侧妃。”凌骁躬身行礼,余光扫过太子席位。 果然见太子捏碎了核桃,碎壳扎进掌心犹不自知。他嘴角笑意更深,这步棋走对了。 满座哗然中,薛锦艺耳尖泛红垂首而立。 那日雨巷“偶遇”三皇子车驾,她故意让襦裙被雨水浸透。此刻袖中还藏着凌骁塞给她的并蒂莲荷包,丝线已磨得起毛。 “侧妃之位?”长公主沉吟间,瞥见薛锦艺绣鞋上沾的桑府特制香粉。这姑娘倒是个妙人,既能笼络三皇子,又能让桑家吃瘪。 她抚掌笑道:“好,本宫便做这个媒人。” 沈嘉岁手中银箸碰在瓷盘上。 原著中这段赐婚本该发生在秋猎,如今提前三月,可薛锦艺含羞带怯的模样与书中描写分毫不差。 难道,主线剧情当真不可撼动? 燕回时望着沈嘉岁失神的侧脸,喉间泛起酸涩。 上次宫宴她便盯着三皇子发呆,今日又是这般痴态,莫非... 青玉扳指突然裂开细纹,在他指腹划出血痕。 “燕大人手伤了?”新昌郡主捧着药膏凑近,月华裙扫过他案前墨迹,“我替您包扎可好?” “不必。”燕回时抽回手,血迹在宣纸上洇开红梅。 新昌却顺势坐在他身侧空位,护甲划过他袖口暗纹。 戏台传来《牡丹亭》的唱词,恰好唱到“似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新昌突然起身走向主座,石榴红披帛扫过满地琼花:“皇姑母,新昌也想求个恩典。” 长公主笑着招手:“说来听听。” “我要嫁给大理寺卿燕回时。”少女嗓音清亮,惊得乐师拨错弦音。 满厅目光齐刷刷投向角落,燕回时执杯的手顿在半空,琥珀酒液泛起涟漪。 “胡闹!”长公主手中玉如意重重磕在案上,“换一个。” 新昌揪住姑母衣袖:“为何三皇兄求得,我求不得?” “燕回时…”长公主闭了闭眼,猛地攥紧新昌手腕:“总之,你谁都可以嫁,就是不准嫁他。” 沈嘉岁望着这对姑侄拉扯,忽然察觉有道视线灼人。 转头正撞上燕回时深潭般的眸子,他唇边噙着笑,眼底却凝着化不开的深沉。 沈嘉岁慌忙垂头,蜜饯青梅滚落裙裾。 戏台东侧,薛锦艺抚着新得的翡翠禁步轻笑。这玉料与三皇子腰佩分明是同块璞玉所出。她故意晃了晃坠子,果然见桑老夫人气得佛珠链子崩断,檀木珠子滚了满地。 “姑娘当心着凉。”凌骁解下大氅披在她肩头,指尖状似无意擦过颈侧。薛锦艺颤了颤,瞥见沈嘉岁正在拾青梅,忽然抬高嗓音:“听闻沈姑娘与燕大人交情匪浅?” 满厅私语骤歇。 燕回时握着酒樽起身,月白袍角掠过沈嘉岁案前:“本官与沈姑娘…” “不过是酒楼掌柜与食客的情分。”沈嘉岁抢过话头,将青梅塞进口中。 酸涩汁水呛得她眼底泛潮,却仍挺直脊背笑道:“醉仙楼新酿了青梅酒,改日请燕大人尝鲜。” “一定捧场。”燕回时配合着回话。 铜雀衔枝香炉腾起第三缕青烟时,檐下突然传来杂沓脚步声。 小厮撞翻果盘冲进宴厅:“长公主!锦衣卫把府门封了!” 满堂珠翠霎时沉寂。 永宁长公主捏着玛瑙盏的指节泛白,她缓缓起身,百鸟朝凤裙裾扫过满地荔枝:“诸位稍安勿躁……” “圣旨到——” 玄甲卫如黑潮般涌入,惊得女眷们钗环乱颤。 锦衣卫指挥使慕容晟按着绣春刀踏过满地鲜果,寒铁护腕撞得叮当响:“奉旨查抄公主府,惊扰诸位了。” 话音未落,数十卫所兵已封住四面廊柱。 驸马郭怀安拍案而起,翡翠扳指磕在黄花梨案几上:“慕容晟!长公主与陛下乃一母同胞,你竟敢如此放肆!” “正是同胞情深,才要查个明白。”慕容晟抚过刀柄螭纹,突然抽出封信笺,“密探供状在此,说贵府有人科考舞弊!涉案考生不在少数,且贵府宴客之中还有东陵细作!” 长公主独子,同时也是新科状元郭蹇这时霍然起身,状元红袍扫翻酒盏。他劈手夺过信笺揉作一团,在众人惊呼声中咽入喉间:“指挥使说的证物,在哪?” “在你肚子里!”慕容晟冷笑,绣春刀突然出鞘。 寒光掠过时,郭蹇颈间金螭项圈应声而断:“本官杀东陵细作时,最爱剖腹取物。” 满堂尖叫中,刀尖已没入郭蹇小腹。 永宁长公主的护甲掐进掌心,看着嫡子如破布般瘫软在血泊里。 慕容晟沾着血掏出染红的纸团,对着日光细看:“驸马爷的字,当真铁画银钩。” 郭怀安目眦欲裂,抽出壁上龙泉剑:“我跟你拼了!” 剑锋未至,慕容晟旋身飞踢,镶玉朝靴正中其心口。 驸马撞碎十二扇紫檀屏风,呕出的血染红孔雀蓝地衣。 “父亲!”紫嫣郡主扑过去,珍珠面帘缠上驸马染血的胡须。 变生肘腋,长公主呆愣在原地,张大了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慕容晟环顾四周,冷峻地发号施令:“来人,立刻封锁长公主府,严禁任何人擅自出入!在场的所有贵宾,除非有人为之担保,否则不得擅自离府!” “遵命!” 一时间,原本繁华热闹的宴会大厅,变成了修罗场的惨烈景象,血迹四溅,令人心惊胆战。 那鲜红的血液,是驸马与郭蹇的,混杂一处,令人不忍卒视。 沈嘉岁的脸色苍白得如同冬日里的霜雪,惊恐万分。 长公主,地位尊崇,权势滔天,却也不能庇护自己的亲子,一声令下,亲生儿子便命丧黄泉。 驸马身体颤抖,口中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怕是命不久矣。 紫嫣郡主紧紧拥抱着悲痛欲绝的母亲,泪水无声地滑落,悲伤的气息弥漫在整个府邸。 四周的宾客们,一个个如同风中的落叶,瑟瑟发抖,恐惧使他们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沈嘉岁缩在朱漆柱后,嗅着血腥混着龙涎香的古怪气味。 老侯爷将她护在身后,鹌鹑补子沾了不知谁的血:“莫怕,幸好钧钰没中榜,自然牵扯不进这宗舞弊案!我们一定能安然脱身。” “永定侯府,我能作保。” 燕回时跨出正堂门槛,玄色衣摆扫过青石台阶。 他站在慕容晟面前吐出这句话时,檐角灯笼的光正照在他左肩的银线云纹上。 慕容晟握着绣春刀的手紧了紧。 作为锦衣卫指挥使,皇帝最信任的鹰犬,便是宗室亲王见了他也要客气三分。 刚才他当着长公主的面剜出郭蹇腹中信纸时,那位金枝玉叶的贵人都没能让他眨一下眼。 可此刻他面对同样不怒自威的大理寺卿,靴尖碾着地上的血渍转了三圈,终究是朝身后挥了挥手:“带他们去按手印。” 老侯爷踉跄着扶住廊柱,后背的冷汗浸透了两层夹棉袄子。 他望着满地横七竖八的尸首,强撑着朝燕回时作揖:“今日大恩,沈家必不敢忘。” 沈嘉岁攥着母亲冰凉的手往外走时,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呜咽。 她回头望见薛锦艺缩在角落里发抖,金丝牡丹绣鞋沾满了血污——那位总爱在诗会上出风头,刚如愿受封的三皇子侧妃,此刻正死死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活该! 三皇子早跑了,看谁能保你! 长公主府的朱漆大门在身后轰然闭合,子时的梆子声混着犬吠传来。 沈嘉岁突然弯腰干呕起来,方才锦衣卫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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