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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喘气,对赤鹫伸出手,眼睛亮晶晶的,“我是您的Fan。” 赤鹫以为他是指幻华月的粉丝,并没有什么反应。 肖恩见赤鹫表情淡淡,略微尴尬地自嘲:“估计您也不太记得了。十五年前您端掉了青梅的江三帮,救了我一命,还接济给了我三万块。” 赤鹫恍然,眉眼柔和了下来。 他有印象。当年他的确从江三帮窝点里捞出来个小孩,趴在他背上呜呜哭。记着也就初中生模样,一晃竟然都长这么大了。 赤鹫半开玩笑道:“那你还黑绝噬局系统。恩将仇报?” 肖恩脸上的笑淡了去。镜片反射着阳光,整个人蓦地凌厉起来。 “您是您。绝噬局是绝噬局。不能混为一谈。” 赤鹫伸手与肖恩相握,“好吧。现在也的确如此了。” 肖恩握着赤鹫的手。又嫌不够似的,把另一只手也叠上来。 “我一直很想当面和您道谢,但绝噬局查得太紧,出不了岛。不过每年感恩节,我都有向助成基金打款。” 此话一出,赤鹫顿时明白了。这也是个老熟人。 赤鹫用唐的名义设立助成基金,既是为了报答唐,也是为了寻找唐。 基金不成规模,也拉不到企业资助。幻华月的酒水钱只够店面周转。基金里的钱,一半靠他的噬警工资,一半靠他出卖色相。 有些知恩图报的孩子,比如丹尼斯,会在经济有余力后捐款。维妮卡酒店生意好的时候也会接济点。但不管怎么说,收入源都十分有限。 但在七年前的感恩节,账户上突然多出三十万巨款,打款人昵称「小羊」。这一打就是七年,年年不断。 “你是「小羊」?” 肖恩羞涩一笑:“嗯。” 赤鹫紧紧回握住肖恩的手,眼底浮出欣慰感动的光亮。 鸦有反哺之义,羊知跪乳之恩。 可知恩图报的人却不多,不反目成仇就不错了。无论肖恩是超级黑客还是杀人嫌犯,赤鹫都在这一刻对他卸下了防备。 他亲呢地拍肖恩肩膀,推心置腹地问:“怎么要卷进来?”说罢又用怜爱的眼光从头看到脚,就像看自己的孩子,“这些年都自己过?” 肖恩抿了抿嘴:“嗯,自己在这里过七年了。也不能说是卷进来。约书亚是我大哥,亲哥。” 赤鹫惊讶片刻,又紧着问:“你在找他?” “以前找过,现在不找了。这里偶尔过船,不是久留之地。等到了基地我再与您详谈。”说罢拉着赤鹫的手,领着几人往林子里走。 北百川看着俩人交握的手,醋得要死。这个肖恩,个子不高,身板不厚。但也是个实打实的Alpha。看他那个眼神,盯那么死。再看他那手,抓那么紧。北百川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是没忍住,铁青着脸上前去掰肖恩的手。 肖恩看向北百川,一脸莫名其妙。这大小子从哪儿冒出来的? “你是?” “我是他男朋友。” 肖恩啊了一声,松开手举到脸两边,急切地解释:“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和赤鹫警官亲近,没有别的意思。赤鹫警官大我十多岁,还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怎么会有逾矩想法?” 这一解释,北百川的脸更青了。 赤鹫于他也是救命之恩。接济了他更大的一笔钱。至于年纪,大了他更多。 可他别说逾矩,简直是硬抢。如今甚至里里外外都舔了个干净。 赤鹫也尴尬,红着脸扯过北百川,低声教训。 “不要孩子气。” “没有孩子气。” “你不听我话了?” “听。但碰你不行。” 这俩人在一旁叽叽咕咕地争论“领地问题”,肖恩识趣,换了个位置走到维妮卡身边。 “这个小岛正午十二点到一点之间,不会被任何卫星信号覆盖。我会在那时解析大哥戒指里的加密暗号。” 这时候赤鹫和北百川的争论也结束了。看样子赤鹫赢了。北百川默不作声跟在他后面,耳朵尾巴都耷拉着。 布鲁斯对赤鹫道,“肖恩和约书亚一样,在程序上很有天赋。” 赤鹫颔首表示同意。绝噬局的安保系统比国家军情部的还要严密。肖恩能够来来回回,自由自在地黑,他的能耐绝不比约书亚差。 二十多年前的双D小队,虽然已经被淹没进历史的洪流,但当时在绝噬局是传说一样的存在。总共七人,各有所长,联合起来几乎是所向披靡。 七十二变「千面鬼」;霹雳娇娃「小莲儿」;顶尖黑客「约书亚」;格斗之王「格雷格」; 舌灿莲花「判官」;生化专家「女巫」; 以及双D小队的队长,玉面军师「唐」。 除了「格雷格」,他们都消失了。在与教会的较量中,一个接一个消失了。 这背后的秘密似乎在呼之欲出。可能是黏血的阴谋,亦或是无情的背叛。 他们输了。他们死了。他们没有墓碑。没有赞扬,没有名分,悲壮又遗憾。 然而如今,他们的后人再度相聚。就像是冥冥之中的命运。 在一棵树前,肖恩停住了脚步。他蹲下身扒开地上的枯叶,露出一个金属把手。向上一拉,打开了一道门。几人依次顺着攀登梯往下爬,进入一宽阔的房间。 理石地面,水泥墙壁。正对着镶了三个小玻璃窗,窗外是一望无际的海面。窗下摆着沙发和茶几,茶几上放着电热壶,正从壶嘴冒着水蒸气。 从大厅延伸出条黑漆漆的走廊。没开灯,黑得又深又远,像是能通到地球的另一端。 肖恩拿出几个茶杯,形状大小不一,但都刷得干净。有点太干净了,被钢丝球刮掉了釉。一道道黑细的线,像是心上的伤口。不耽误活着,却永远都抹不掉。 肖恩拿起壶给几人倒茶:“大哥失踪了十来年。一开始还有联系,后来彻底没了音信。我们全家都不知道他是噬警,直到我破译了他电脑里的加密文件。爸妈去绝噬局要人,也没能回来。那之后江三帮的人突然来家里,偏说爸妈欠了他们的钱,要拿房子抵债。我那时候懦弱胆小,只能带着大哥的电脑偷跑。可他们追着我不放,说什么家里没戒指,问我藏哪里去了。我哪知道什么戒指,说不知道,就打我。随便编了个地址,露馅了还是打我。被打得受不了了,想自杀,没死成,又被他们打。” 沉重的气氛蔓延开来。每个人心中关于教会的苦痛回忆都被跟着唤起。 这时肖恩崇拜地看向坐在对面的赤鹫。 “就是那时候,您救了我。我记得清楚,从窗户跳进来,十楼的窗户。”肖恩做了个双手打枪的动作,笑起来:“这样,两手拿枪,连着崩了三个人的脑袋。打完一句话没说,背着我就往外跑,顺着安全通道跑,边跑边炸楼,酷得不得了。在跑到三楼时不小心崴了脚,也没把我放下来。从那时候起,我就是您的Fan。” 维妮卡听到这话陷入回忆,也跟着笑了起来:“十来年前的鹫哥儿是那样,惯会耍酷。能用小刀解决的问题,他偏得扛个斧头,就要搅得天翻地覆才好。但你可不能提他崴脚这一茬。” 两人齐齐地笑起来。赤鹫局促地端起茶杯,也跟着干笑了两声。 十五年前,他二十七,正是有经验又有体力的年纪。要现在让他从十楼窗户跳,估摸得先合计合计。一边跑一边炸楼这种事,他也干不出来了。他老了,受不了那种吵。 北百川聚精会神地听,在脑海中描摹着。十五年前,他幼儿园刚毕业。而鹫哥已经能够从黑帮窝点里救人了。 肖恩接着道:“那时候您自称唐。我在大哥的电脑里见过唐。虽然不知道您为什么说谎,但我想您应该也在查双D小队的事情,一直很想和您搭上线。又害怕自己猜错,毕竟我不信任绝噬局。直到两个月前,听到您在法庭上那番话,我下定决心联系了小妮姐。我想知道真相,也想派上用场。” 赤鹫直视着肖恩。眼底是赞赏,是钦佩,是热忱。片刻后他又放下茶杯,倾身到肖恩面前,亲热欣慰地笑:“就说我看人向来准。”又转头维妮卡道,“看这小男子汉,年纪不大,当真不得了。” 维妮卡也跟着道:“我和鹫哥儿打理基金这么些年,小羊这般好样的,难挑。” 北百川看着赤鹫的表情,又自惭形秽起来。 他不懂电脑。没那么波澜壮阔的过去。更没钱可以打。甚至连结婚,都得用赤鹫的卡。 赤鹫注意到北百川的低落,去抓他的手拍了拍:“这么些孩子,也就挑得出来三个。小羊,小丹,还有百川。”说罢又看向肖恩,“这条路万分难走,我没那么能耐,也不再年轻。小丹因我的疏忽没了,百川因我烧伤成这样。我私心不希望你也跟着卷进来。我们就此别过,好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了。 北百川刚要反驳,赤鹫却猛地握紧他的手。 北百川只得闭嘴。但那些想出口的话却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把他撞得微微颤抖。 布鲁斯要说话,维妮卡抬眼看他,他也不敢吱声了,端着杯子吸溜茶。 肖恩摇头,从脖领子里拽出一个坠子。透明的小管子,里面杵着一小截白。 “这是我妈的指骨。”肖恩眼球发红,“最起码我得知道是谁杀了我全家。我懦弱过一回,不想再懦弱第二回 。我恨当年的自己,父母死了却连个屁都不敢放的自己!”肖恩恳切地看向赤鹫:“我不怕死,我怕这么卑怯地活。” 挂钟铛铛的响了。正好十二点整。 肖恩不再说话,站起身进了走廊。不大会儿,端着笔记本和一堆叮铃咣铛的玩意回来。在桌上捣鼓了三四分钟,看向北百川。 北百川看向赤鹫。 赤鹫握紧膝盖上的拳头,闭了闭眼,终究颔首默许。 北百川从脖子上摘下戒指,递给肖恩。 肖恩把戒指摁到黑色的小匣子里,电脑屏幕出现密密麻麻的绿码,像文字又像是数字。 几个人都不说话,盯着看不懂的屏幕。室内回荡着键盘和鼠标的声音。 画面一点点清晰出来,绿码慢慢变成了能够阅读的文字。 「科特斯州·内答尔市·国道119.0707011」 这就是约书亚的秘密基地。这里究竟是藏着什么秘密,能够让教会不惜无数人力财力,也要抢夺回去? 几人商量一圈,很快就决定了后续的分工。 布鲁斯因为是教会的人,不能离开太久。毕竟他也需要时刻掌握教会的动向,先回了教会的据点。 肖恩没有武力,留在岛上最稳妥。一个人不放心,维妮卡留下来负责他的安全。 而赤鹫和北百川,两个最能打的,前去科特斯州,寻找约书亚的这个基地。 -------------------- 双D小队很重要,成员属性却没那么重要。但我也要写,因为作者的中二之魂时不时就得燃烧一把。 PS:作者好几天没有收到留言了,好几天了。 第48章 火树银花·七·较量开始 * 两人在岛上休息了一个月。赤鹫的腿好得差不多了,走路终于不瘸了。而北百川的烧伤也结了痂,不再渗血。 伤口在痊愈,感情也迈入了新的阶段。亲密已经变成了习惯,平日里更是无话不谈。从这之后的计划聊到生活琐事,从儿时的回忆聊到婚礼在哪里举行。就连海滩上飞过一只海鸥,都得指给对方瞅瞅。赤鹫不再把北百川当孩子,在他面前也不再做大人。 春天彻底来了,林子里的枯叶间冒出了野花。两人呆在外面的时间越来越长。 太阳开始往下沉,海面荡着碎金。鞋子被脱在一边,赤鹫光着瘦白的脚,脚指甲的血痂上粘满了白沙。 他整个坐在北百川的怀里,直接对瓶抿着白兰地。 北百川的脑袋从肩膀上凑下去:“我也要喝。” 赤鹫把瓶子递给他。北百川接过来,刚押一口就挂上了痛苦面具。胸腔火烧火燎,心脏哐哐直跳。 烟是苦的。酒是辣的。烟伤肺,酒伤心。可烟能麻痹痛苦,酒能欢愉精神。 人总是用伤害身体的代价,去换短暂的心灵安慰。脆弱又可悲。 北百川这么想着,忽然没理由地愤怒。他抡起胳膊,将酒瓶扔了。砰通一声砸进大海里,被海浪卷了去。 赤鹫没阻止,只是仰头看他,哧哧地笑。笑狠了,又开始丝丝连连地咳。 北百川要兜他的大衣,他不肯,还顺手解开了扣子:“烟不让抽,酒也不让喝。怎么赔我?” 脸颊红扑扑,眼睛雾蒙蒙。怎么赔,不言而喻。 真能勾。北百川暗道,就这个勾人法,早晚得死他身上。 北百川低头吻他的脸颊,吻他发烫的耳垂,吻他跳动着的侧颈。吻发出了声音,啾啾啵啵的,在海浪声里断断续续。 “有点不想走了。” “那我们不走了。” “说什么傻话···百川,你怕死吗?” “原来不怕。现在怕。” “你信人有来世吗?” “原来不信,现在信。” 赤鹫不说话了,在湿热的吻中闭上了眼睛。 他的肺病不轻,他心里有数。他年纪不轻,他心里也有数。他剩下的日子少,这样平静祥和的日子更少。少到计算要用秒。 今生他们遇见得太晚了。实在是太晚了。原来所谓错过,从不是错,而是过。这段爱情不合时宜,这让他沉沦得难堪又忧疑。有时候他劝得住自己,有时候他嫌自己恶心。他被难平的渴慕驱赶,一路驶进凄哀的荒原。 他的爱人年轻得像是一本才翻到作序的书,而他的故事已经翻了大半。在这花期已过的今天,他还有多久好活?五年?十年?二十年?或者再悲观点,说不定过两天他刚出岛,就会被哪儿飞来的一颗枪子儿给结果了。 死得早些,倒也罢了。百川难过完,还能趁着年轻再找。死皮赖脸活得久一些也好,七老八十的,走不动道也能陪着说说话。 可千万别就活个十几二十年,把人耽误了,又陪不到最后。 他在亲热里放任自己浑浑噩噩地想,左一个想法,右一个念头。满满当当都是北百川,没一条有关他自己。 不说爱情是甜蜜的么。怎么他心里苦唧唧的。苦得他想哭。 这时北百川突然挤了进来,把他惊得回过神。 “别在这里!” “忍不了。” “什么忍不了?你第一天睡我?出去!” 北百川根本不听,他一看赤鹫眼睛濛濛地发直,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事情。北百川不要他胡思乱想,不要他自惭形秽,不要他的城府,不要他的结论。 他只要两人相爱,浓烈简单的。爱一天是一天,爱一年是一年。 北百川把他压到沙地上,潮汐冲来卷去,像冰凉的舌头,舔着两人滚烫的脚底。 赤鹫喘着骂他:“你他妈就不能挑个正常地方···” “什么叫正常地方?”北百川深情地看他,“在这里没什么不正常的。我们相爱也没什么不正常的。我要爱你一辈子。” “我哪里还有什么一辈子···唔!” 北百川堵嘴的技能越来越娴熟了。他说不过赤鹫,就干脆不让他说。 赤鹫这时还不知道,北百川的「一辈子」,不是他赤鹫的一辈子,而是北百川自己的一辈子。 爱情从不以死亡为终点,忘却才是终点。 如果人真要是在心里爱着什么,他就是死了几十年,你仍然觉得他就在身边。 风也是他,雨也是他,空虚是他,岁月是他。 —— 三日后。 天气晴好,游艇一早就来接了。 两人拎着行李上了艇,在甲板上同维妮卡和肖恩告别。 赤鹫一手插兜,一手对着维妮卡挥舞。嘴上笑着,眼睛却凉。 北百川和赤鹫亲密久了,看得懂他这些微小的表情。圈住他佯装亲热,咬着他耳廓轻声问:“哪里不对劲?” 赤鹫借着他怀抱的遮挡,从口袋里摸索出手机。夹在两人身体中央,给维妮卡发送了条信息。 “我们被监视了。” 赤鹫刚踏上游艇,注意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侍应换人了。 布鲁斯接他们那趟,说话并没有背着游艇上的侍应。说明那是他绝对信得过的亲信。而对于布鲁斯这种多疑谨慎的人来说,亲信这种东西,最多一个。 第二件事情,船尾的猫头旗没了。这艘游艇,很有可能根本就不是布鲁斯的游艇,只是同型号的替代品。 游艇顶楼的驾驶舱里星星点点的反光。有人在监视他们。不会是警察。不会是绝噬局。会这么做的,只能是教会。 他们怎么知道的?知道了多少?布鲁斯还安全吗? 为什么不动手?难不成是妄想放长线钓大鱼? 两人一边亲热一边咬耳朵。 “鹫哥打算怎么做?” “将计就计。分头行动,去弗洛里。” 没有擂鼓,没有号角。他们与教会的较量,已然悄悄地开始了。 这一晚,两人都没去楼下大厅吃饭。侍应来叫人,只听得门板后放肆的旖旎动静。 太阳还没落就这么放荡,让人不齿。 侍应心里鄙夷,又没敢放松警惕,在门外听着。里面越来越激烈,到最后变成了哀嚎和求饶,伴随着着砰砰的击打声。而后突然一声惨叫,彻底没了动静。 第二日船靠了岸。北百川一个人从房间里出来,对门口的侍应冷声道:“送他回去。” 侍应生向门内一看,白色的床单上大片的红,泼泼洒洒得触目惊心。被子里伸出一双惨白的脚。 北百川哐得合上门,怒道:“看什么看!” “···抱歉,先生。” 北百川眼神阴冷地瞥了他一眼,抄起背包下了船。包太大,衣服也鼓鼓囊囊,看着不像去寻找基地,倒像是背井离乡。 他走进港口后的小路,没几步就感受到了视线。装作不知,不紧不慢地穿过小路,晃荡上了主街。进了家商场,像是找洗手间。 跟踪的脚步在洗手间外停住了。 北百川拉开最里面的隔间门,抽水马桶盖上蹲着个湿淋淋的人。 春天的海水还是冰的,赤鹫身上冒着寒气,冻得牙齿直磕。 北百川嘭地带上门,从怀里掏出浴巾裹住,心疼地拥在怀里擦。 赤鹫昨晚告诉他这个计划的时候,本是让他直接去弗洛里。可北百川说死也要给他送干衣服,两人扭来拧去,赤鹫只得妥协到这个地步。 北百川这趟厕所上得久。不仅给擦身子,换衣服,甚至还掏出个保温瓶。 赤鹫有时候很纳闷,这亚裔狼崽子不管在哪里都能掏出来保温瓶。喝热的这事儿怕不是刻到基因里。 赤鹫摁下马桶冲水,在水声的掩盖下搓着他脑袋告别:“去吧,多加小心。” 北百川依依不舍地看他,又凑过来亲他的额角,“鹫哥也多加小心。” 第49章 火树银花·八·赤鹫的秘密 * 北百川一个人回到了弗洛里。 这里的一切都陌生又熟悉。他路过绝噬局,路过自己的小公寓,但一次都没有抬头。如今那些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好要紧。 路越来越荒,天越来越黑。跟踪的脚步远了些,视线却自始自终钉在脊背上。 三个人。脚步轻盈,散进早春的夜风里,几乎听不清。都是老手。 北百川心里发痒,这样迂回着布置陷阱不是他的风格。他喜欢直接上拳头。三个老手,就算受点伤,也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能赢。毕竟打架这一行,他还没输过。 月亮升到头顶,北百川终于找到赤鹫标注的红圈地标。那是一个废旧的工厂。百英尺来高的老旧井架,炼钢炉,淬火槽,阴沉沉地杵在夜色里。厂房看起来至少有五六十年,墙皮大片脱落,一排大楞楞的窗洞没了玻璃,冷森森,黑漆漆。 他掏出手电迈进门。穿堂风卷着地上的塑料桶,噶啦啦地来回滚,像是闹鬼。 北百川特意站在楼梯口等了会儿。等人跟上才顺着台阶往负一层下。 负一层没有月光,伸手不见五指。脚下是杂乱的钢管,手电一晃,能看到巴掌大的耗子。 北百川故意走出响动,叮铃咣铛地昭示着自己的位置。手中暖黄的光柱子,顺着墙面一路往前游,最后停在一扇不锈钢的消防栓门前。 伸手拉开,光柱子里又是窝耗子。 北百川从地上抄起一截钢管,对着那窝恶心东西一抡,七八只耗子被他抡飞出老远,吱吱叫唤着,又砸到什么东西上,噗噗地闷响。响动后是一声微不可查的抽气。 北百川心里暗爽,这一下真不错,抡得够准。拳头揍不上去,至少得恶心恶心你。 他解决了耗子,拔出乱七八糟的老旧水带,一脚踹开挡板,钻进了隧道。隧道低窄,只有一米五多。这隧道本就是赤鹫为自己方便造的,猫腰能过就行的基准。赤鹫一米七七的身高,倒是能猫腰。可北百川这一米九五的大个子,只得蹲着走。不一会儿就走得汗流浃背,双腿酸胀,甚至有点缺氧。 北百川一屁股坐到地上,抽出腰间的矿泉水瓶灌了几口。 抬腕看了眼表,零点了。 十四个小时。从两人分别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四个小时了。想他想得不行,像是分别了一百八十年。 北百川不明白为什么要遭这份罪。三个崽种,揍一顿不就得了。有什么是揍一顿不能解决的,偏得要绕这么一个圈子,害他爱瘾发作。 抱怨归抱怨,他还是听话的。继续咬牙走了二十来分钟,出现一个铁皮门。一拳打在中央,门板直接飞了出去。眼前豁然开朗,是赤鹫被通缉时藏身的地下室。 和他离开的那时候一样,一桌一床。地上是那扇被打飞出来的铁门。 桌面上杂乱不堪,文件下放着一硬盘,露出个小角。 北百川心里有点遗憾。这个小秘密基地,他还没来几次,说不要就不要了。 可赤鹫偏不允许他硬碰硬,宁可把这苦心藏匿了十多年的小基地做陷阱。 单人床上铺着蓝白条的床单,枕头一半堆在墙角,像是隐藏着什么。 北百川好奇地上前,一把掀起枕头。 灰白的墙壁上,被划出三个字。 他的名字。 写得极其用心,一笔一画的。 在那些分别的日子里,赤鹫一个人躺在这张小床上,在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夜里,用指甲在墙上刻下了他的名。 那时候赤鹫怎么说的来着。 不是爱情。别陷进去。 到底是说给谁听的。到底是谁陷了进去。 北百川现在很想见他。疯狂地想。分别的时间短,相思却长。 另一边通往幻化月的门虚掩着,北百川上前拉开。面前一个黑色滑板,拴着长长的绳索。 北百川跳上去,蹲下身抓住板沿。不到两秒,唰的一声就被拽进了隧道。身后一阵砰通的闷响,从隧道上方落下几个装化肥的编织袋,将通路堵死。 滑板在黑暗中前进着,满耳朵都是哗啦啦的摩擦声。他知道绳索对面的人是谁。他悄悄埋怨赤鹫胳膊上的肌肉太薄,拽得这么慢,让自己在黑暗里等得心焦磨烂。 远远看到一块圆圆的亮光。亮光中央一个人影。 身材真好。修长的腿,窄窄的腰。 长得也帅。瘦削脸庞,俊俏大方,没一处不得劲。 北百川又觉得他漂亮得新鲜,新鲜得眩晕。 这一天,他想他想得太多了,想得要失真。 还不等到地方,北百川从滑板上一跃而起,奔着那人影一个飞扑。 赤鹫被他扑到在地,老腰嘎嘣一响。暗骂这死狼崽子得了粘病,离开一天都不行。 赤鹫扶着腰站起来,拉上了酒柜。带着北百川顺着酒窖爬上了幻化月的厅内。 吧台下放着一个笔记本。笔记本的屏幕上映着刚才的地下室。 两人挤在柜台下面,盯着屏幕。不多时,果然从北百川进来的地方,露出一个脑袋。穿着黑西装,腰间塞得鼓鼓囊囊。 赤鹫指着屏幕上小窗口的红外线扫描映像:“暗道里还有四个,总共五人。” “五人?” 北百川脊背发凉。他只听到了三人。直到这刻他才意识到敌人的强大,怪不得赤鹫不让他硬碰硬。 他不甘心。好不甘心。 他想变得更强,想拥有更大的力量。 最开始的那人一进屋,就看到了桌面上的硬盘。他走过去扒拉开文件,刚要伸手去拿,立刻发觉了不对,转身看向那几个化肥袋。 几乎是瞬间,他扭头就要顺着来路逃跑。然而就是这瞬间,赤鹫摁下了起爆摁钮。 满屏火光,紧接着漆黑一片,屁股下的地板剧烈摇晃。 赤鹫啪地合起笔记本,跳起来拽着北百川往外跑。 两人被震得跌跌撞撞,东歪西倒地从舞台后门跑出来。 不知道赤鹫究竟是在里面布置了多少炸药包,北百川觉得这一下石油都能被他炸出来。 后门停着赤鹫的私车,黑色的越野,摘了牌照。左右的门都大敞着。 北百川坐在副驾驶,望着倒视镜里的幻华月。 赤鹫注意到他的怅惘,“幻华月没事。” “可地下室没了。” “没了就没了。” 北百川不做声,在心里痛惜。 那块墙皮,要能铲下来揣兜里就好了。 “对了,”赤鹫装作顺带一提的样子,别别扭扭地道,“后座上有给你的东西。” 北百川回头一看,后座上放着个纸袋。伸手扯过扒拉开,里面一双黑皮鞋。三接牛津的正装皮鞋。除了后跟的一小块抗磨橡胶,到处都是皮的。连鞋底都是皮的。 北百川没用过好东西,但他知道什么是好东西。 “这鞋多贵?” “再贵也是鞋,没脚贵。穿吧。” “···等结婚再穿。” “结婚有结婚用的。” 北百川不舍得,拿在手上反反复复地看,就差上嘴亲了。 赤鹫看他那受宠若惊的爱惜模样,轻声地叹。“这么点小心意,于我已经是很难为情。别再看了。穿吧。” 北百川只得脱下自己那双便宜玩意,换上了。正正好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像是定制的似的。 “正好。”北百川惊讶地在地上反复试着踩,“怎么这么正好?” 赤鹫看了一眼他的脚。这鞋款式选得不错,衬得这小伙子精神。 “正好还不好。” “鹫哥怎么这么懂我尺寸?” “不过随便拿的。算你小子脚长得好。” 北百川双脚来回地踩,幸福得满脸开花:“都华,我好爱你。” 赤鹫傲娇地哼哼:“那你可真好追。” 从在切尔博监狱开始,赤鹫就想要给北百川买一双好鞋。为了这双鞋,在岛上的时候他半夜三更偷爬起来。打着小手电,用皮尺细致地量北百川的脚,记下尺寸托幻华月的伙计去给定。可没想到定制这事麻烦,鞋店不停来追问,一会儿要脚的厚度,一会儿要看脚趾外翻程度,一会儿又要脚骨突出角度。 赤鹫来来回回,为这双脚半夜爬起来五次才搞定。现在回想起来,定闹钟凌晨三点爬起来,偷摸量爱人的脚。又傻又好笑。哪里像是四十二岁的人,二十四岁都不这么干。 妈的。这事他可绝对不能让北百川知道。 第50章 火树银花·九·鸳鸯卡 * 「科特斯州·内答尔市·国道119.0707011」 赤鹫下了车,环视了一圈。又看了看手机上的导航。 是这里没错。 但这里别说基地,地基都没有。 天气阴晴不定的,早春的大风吹得大衣啪啦啦响。马路上没有别的车,更没别的人,甚至连乌鸦都没有。 马路外是一片荒原,左一块黄,右一片绿。黄得荒凉,绿得空旷,目之所及都是冽冽的。 北百川也跟着下了车,被风掀起头发,脑袋上像是顶了簇黑色的火舌。不大会儿,就变成乱糟糟的一蓬。 赤鹫笑他:“怎么不剪剪?” 北百川拨弄着脑袋上的小鸟窝,有点不好意思:“想跟鹫哥留一样的。” 赤鹫习惯侧梳背头。散乱了就随性地耷下来一绺,小逗号似的在额角晃。晃得北百川心里直痒痒。 他头发又细又软,背头也好打理。而小狼狗的发质粗硬,怎么梳都不对味儿。 赤鹫伸手帮他捋开:“原来的不是挺好?” 手指穿过头发,带着噼啪的静电,电得北百川直起鸡皮疙瘩:“刘海太小孩了。” 这装大人的可爱话让赤鹫笑得更开了:“是么?亏我还挺喜欢的。” 北百川的脸唰得红了,害怕失宠似地唯命是从:“那我剪回去。明天就去。” 赤鹫捻了一把他完整的右耳廓,柔情蜜意地弯起眼睛。 北百川的心都要化完了。他对赤鹫的痴迷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就算赤鹫命令他去跳悬崖,他也马上就会去跳。 这不怪他,因为他对赤鹫的爱浓烈、太复杂了。 一个高尚可敬的长辈。一个温柔博学的大哥。一个性感可爱的恋人。 坦白地说,北百川的心有时候会分散,毕竟这日子忙得目不暇接。他有时候会忘记卡甜瓜,会忘记阿姐和晓辰,甚至忘记他自己,但他没有一刻忘记过赤鹫。 他那Alpha特有的强烈情欲,也不再为别的什么而蠢动了。连那些男孩子的小零食,也都被遗忘在柜子里,再也没空想起。 他的心被赤鹫牢牢捏在手里,非但没有被控制的懊恼,反倒享受着一种难以解释的快乐。 北百川又低下头,想要接吻。 赤鹫偏头躲开:“不是来玩的。先干正事。” 两人拿着手机,在这一片胡乱转圈,东敲敲,西踹踹。忙活了半个多钟头,一无所获。 赤鹫倚在红漆邮筒上,抱着手臂看北百川拿铁锹在旁边挖,铁锹敲着石头,哐哐作响。 “百川,别挖了。下面都是花岗岩。” 北百川扔了被磕掉齿的铁锹,坐到坑边上咕嘟咕嘟灌水。 “鹫哥,这里是不是被重建过?” 赤鹫走过去坐到北百川身边,拿过他灌了一半的水接着喝。 “不太可能。这条路是三十五年前修的。你看那个邮筒上的印漆,02年1月。二十六年前设置的东西。” “那怎么回事?”北百川又往这边贴,两人肩膀叠着肩膀,“总不能说那邮筒是基地。” 赤鹫拿着水瓶的手一顿。“怎么不能?” 基地。他们被这个词给误导了。 如果说这个所谓的“基地”,只是一个藏匿文件的地方,那并不需要多大。 赤鹫站起身,走到邮筒前上下打量。 红漆柱子,黑锈斑斑。正中央一突起的圆圈,顶端伸出来个檐,像圆脸的戴了个鸭舌帽。帽檐下方白漆涂着四个字母:「POST」。 赤鹫蹲下身拉开邮筒的门。里面铺着锈铁板。空空荡荡,角落里结着一蓬湿乎乎的蜘蛛网。 北百川也走过来,脑袋挤到赤鹫旁边跟着往里张望。 赤鹫伸手往铁板边缘抠了抠。陈年老泥的触感让他有点犯恶心。忍着恶心抠了半天,纹丝不动。 北百川看赤鹫的表情,知道他又是嫌不干净。握着手腕扯出来,用酒精湿巾仔仔细细地擦。 “鹫哥要把这板掀开?” “嗯。掀开看看。” 北百川拎起豁牙的铁锹,在花岗岩上一拍,铁锹碎成好几大块。他捡起一块铁片,插到贴板和铁桶的缝隙里往上别。 咔吧一声,铁片牺牲。 赤鹫看向北百川。这小子手比还铁硬,怪不得一拳能把人揍昏死过去。 北百川扔了不中用的铁片,扭头问赤鹫:“邮筒还要吗?” 赤鹫摇头:“不要。” 北百川得到拆迁许可,助跑了十几步,腾空对着邮筒就是一脚。 整个邮筒连带着水泥墩子都滚了出去。当啷啷啷的,被春天的大风推着,顺着公路越滚越远,直要滚出地平线。 赤鹫反应了几秒,拔腿追了上去。边跑边骂这个死狼崽子。 他是说不要了,但也不是这个意思的不要了啊。 北百川自知闯祸,也只得跑得比赤鹫还快。 两人终于追上了邮筒,把它给摁停,拖到一旁的草地里。桶里的铁板也被颠簸松了,北百川把铁板薅出来,扔到一边。 赤鹫从怀里摸出手电,上上下下照了一圈,没什么太大的发现。邮筒是单层铁皮喷漆做的,不算结实,北百川一拳就能捶出个坑。里里外外的,别说技巧开关,连个记号暗语都没有。但赤鹫没有轻易下结论,一寸一寸,细致地看过去。最后终于在水泥墩子的下面,发现一个小小的凸起。 用戒指比对了一下。这凸起和戒面大小差不离,不过略略小一圈。 “原来如此!”赤鹫激动地抱着北百川的脑袋啵了一口,“干得好!” 这邮筒不是基地,是基地的门。 赤鹫顺着来路往回跑。北百跟在后面,直勾勾地盯着他大衣下的蜂腰削背。湿热的吻干在脸上,那块的皮肤也跟着绷紧,像是还在被嘬着似的。 真会勾。逮着个机会就来勾两下,勾得他一天到晚魂儿挂在身子外面。 两人跑回邮筒的位置,就见裸露出的花岗岩上一个小孔。戒指放进去,咔哒一声脆响。试着摁了摁,花岗岩弹起,露出四方凹槽。凹槽里嵌着小盒,盒子没落锁。 赤鹫把盒子抠出来掀开,里面装着个布包。拆开一层又一层的防水布,露出银色的数据卡。 这就是教会花费无数人力物力,找了二十年的东西。 这至关重要的东西,竟然不是被争来夺去,而是误打误撞被一个年轻人捡了去。而这个年轻人,又误打误撞地爱上了教会的对立。 巧得像是命运。 赤鹫用指甲在卡的横截面上一划,数据卡一分为二。 “这种数据卡叫做鸳鸯卡。是当年双D小队内部研制出的东西。鸳卡,鸯卡,各自存有数据。但只有两卡合并到一起,才会显示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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