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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格拉太近了,天堂和地狱居然在同一个行省,彼此之间又经常有行商来往,难免会带来带去一些闲言碎语。 这对彼此而言都是如此。 就比如现在,巨石城的收音机就能收听到这条广播。 而对于那副极具特点的公鸭嗓子,巨石城的居民是再熟悉不过了。 “有时候我不太理解……这家伙真的有认真听过自己说的话吗?”坐在餐桌前吃着早餐的中年男人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看看豪斯先生的病情怎么样了正是他的提议,但现在他又后悔换台了。 听那家伙狗叫,还不如听前线的战报呢,后者虽然乏味了点,但好歹没那么无聊。 端着餐盘走过来的服务生耸了耸肩膀,将一块巴掌大的烤肋排放在了桌上。 “不知道,但我们好像又崩溃了,毕竟现在就是早上。” “哈哈哈哈。” 那侍者把众人都逗乐了,用餐的工人们发出捧腹的笑声,好几个人差点儿被噎着了。 这是巨石城工业区附近的胡桃木酒馆,那陈旧的招牌看起来有些岁月的痕迹了。 以前在罐头厂上班的工人习惯来这儿捡烟屁股抽、喝兑水的劣质酒,但现在他们习惯在上班之前点一份3银币的牛肋排,好让自己的精力在早八点到中午之间保持最佳的状态。 一大清早喝的烂醉的酒鬼到底只是少数,大多数人还是需要体面的,尤其是在他们有了存款和家庭之后。 也正是在拥有了一切之后他们才意识到,什么所谓的素质、优雅、体面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压根儿就不是贵族的专利,只是那些不劳而获的家伙为了在精神上打压他们而编织的一系列谎言。 他们自己看到的最清楚,他们生活好起来之后可要比那些旧贵族们懂廉耻和礼仪多了。 至少他们不会用金钱去羞辱自己的同胞,不会去索要凌驾于他人尊严之上的特权。 虽然布格拉自由邦的主流媒体习惯将巨石城发生的事情称之为“巨石城大破产”,但巨石城居民自己却更愿意称之为“巨石城大变革”。 譬如,此刻被请到收音机中诉苦的豪斯就是那场变革的“受害者”。 看着嘲笑着豪斯的一众工友们,只有一个人露出了稍有些同情的眼神。 当时乔伊和洛维特带着人占领广播站的时候,他也在其中之列。在将那个豪斯放走的时候,他清楚的看见了那家伙脸上的表情。 “我其实倒不讨厌他,那家伙也是个可怜人,而且现在更加的可怜了。我们本来都是一个笼子里的仓鼠,好不容易挣脱了笼子,能够在滚轮之外的地方奔跑,而他却在黎明到来之前慌慌张张的钻进了新的笼子里……我得承认,我们当时确实把他给吓坏了。” 那演播室未尝不是另一种流水线,而高高在上的主持人显然也并不是很尊重那位豪斯,至于那位被他夸赞的西格玛就更不可能了。 坐在桌前的几人相视了一眼。 “我没法认同你,至少在我看来那家伙不值得同情,他从来没为我们说过一句好话,直到最后才说自己是被迫的。而现在看,他当时也在说谎,这家伙从来都没有反省过。” “没错,他要是真的觉得自己错了,就不会从这儿逃走了。不是有句话吗,撒谎的人其实并不怕谎言被揭穿,害怕的是有人记得他撒过谎,而这里所有人都记得。” 这番话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同,但也并非所有。 “……但正因如此,我倒是觉得他逃走是可以理解的,我们制定了法律,但恨他的人太多了。哪怕我们不会系统性的迫害他,也拦不住情绪失控的朋友朝他丢酒瓶子,甚至给他后脑勺来一枪。” 吵吵闹闹的争论一直持续到了报时的钟声响起,一众工人们扔下了杯盘狼藉,朝着上班的地方走去。 以前他们必须在钟声响起的时候准时到达罐头厂,但工友会以“工人们没有手表,离家之后只有听到钟声的时候才知道时间”和“吃饱了才能精力充沛的干活”为由,要求工厂要么提供免费的工作餐,要么给工人留出20分钟的通勤时间。 虽然理由听起来有些荒唐,但“两害取其轻”,产业主协会最终选择了后者,以不得影响生产计划、工作前不得饮酒为交换条件,给了工人们二十分钟“带薪通勤”的时间。 对于工厂来说,能让这些酒鬼们少喝点酒就已经能提升不小的产能了。 而对于那些工人们,哪怕是为了保住自己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体面,他们在工作的时候也会稍微认真一点儿。 不过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工友会和产业主协会的讨价还价,最大的受益者却是工业区周围卖早餐的店主推着餐车的小贩,以至于一些上午不开业的酒馆甚至变成了18个小时乃至24小时营业。 更长的营业时间意味着需要更多的员工,否则就得支付昂贵的加班费,因此就连最不缺人的巨石城又出现了用工荒。 好在不断涌入巨壁的幸存者填补了这一空缺,尤其是来自婆罗行省和中部诸省的移民,大多数人都会从洗碗开始做起。 不过,并不意味着所有。 比如尼扬就是个特例。 在大多数人靠着洗碗拿身份证的时候,他立刻想出来付费打工的点子,雇联盟的公民来当自己的老板。 不止如此。 当愚蠢的狼族侍卫还在想着法子哄公爵开心的时候,他已经想出了一个绝妙的点子——自己开一家报社,专门写加拉瓦公爵爱看的东西。 这其实很容易,甚至不用他耗费脑细胞去想,因为豪斯已经替他想好了,他只需要捏着鼻子把那家伙在演播室里的胡言乱语抄到纸上,然后加点佐料端到加拉瓦公爵的桌子上就行了。 这份报纸的名字叫《曙光花园街报》,曙光自然代指曙光城,而花园街地铁站则是清泉市的历史地名。 没有人会知道这份报纸只是不入流的小报纸,因为这份报纸根本不会公开发行。 这其实也算是钻了联盟法律的一个小空子,就和他最早拿身份时一样。 只有公开发行的报纸需要经过行业委员会的资格认证,而他经营的报纸读者只有加拉瓦公爵以及西岚帝国使馆的一众工作人员,并且是以办公耗材的名义刊印,甚至连的标识都不用添加。 事实上,《曙光花园报》根本就不是以报社的名义注册,经营品类填写的就是办公用具以及婴幼儿用品。 仅仅只是名字叫报社罢了。 当然,由于曙光城当局对敢于说实话的老实人无情打压,《曙光花园报》的生存状况岌岌可危,需要好心人的赞助才能把真话继续说下去。 尼扬让负责排版的编辑除了卖惨之外,还在报纸的末页留下了接收捐款的银行卡号。 果不其然,他的报社收到了一笔又一笔的“匿名捐款”。 这些捐款的署名有时候是“白象城至高无上的巨人”,有时候是“仁慈且富有爱心的象族诗人”,还有“永流河上为平等而战的船夫”,但尼扬却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马甲其实都是一个人。 毕竟整个西岚帝国使馆只有一个人会把《曙光花园报》从头看到尾。 更何况每次去银行打款的时候,都是他替加拉瓦公爵去的。 若不是为了银行的回执单,他连寄钱的步骤都能省掉了。 偶尔加拉瓦公爵被报纸哄的心花怒放,还会让他把联盟即将崩溃的消息拍成电报,发到婆罗行省的天都,和尊敬的巫驼大人一同分享那份淳朴的喜悦。 然而无论是加拉瓦公爵还是陛下都不清楚,整个报社从头到尾都是他这位忠心耿耿的仆人自己开的。 “你在玩火,我的老板……曙光城不是巨石城,这儿的人不会容忍任何人拿他们尊敬的管理者开玩笑,就算是最离谱的地精观察报也不会调侃活着的神。”看着报纸上越来越过分的内容,负责排版的编辑摇了摇头,看向站在百叶窗边的那个人说道。 他是最近的新移民,没经历过以前的事情,甚至还没拿到身份证,对管理者的感情也没有一般人那么狂热,只是普通的尊敬。 毕竟在见识了西格玛的虚伪之后,他才体会到一个真正体恤属下的头儿有多么好。 但曙光城的家伙们可不这么想,他们对管理者的感情就像落霞行省的居民对“沙海之灵”一样。 尼扬没有回头,只是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望着不远处使馆街的方向,用很轻的声音说道。 “没有人比我更懂联盟,没有人比我更懂管理者……我是他真正的粉丝,我们只要不犯规就没有任何事。” 编辑苦笑着说道。 “你一定没有听说过辛迪森案。” 在来到联盟之前,他可是听说过的,毕竟布格拉自由邦的电视台没少拿这件事儿做文章,以此嘲笑联盟的自由状况。 尼扬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 “我当然听说过,我甚至看过庭上的宣判,仔细研究过那份卷宗。倒是你,八成只知道辛迪森这个名字,就以为自己就已经看透了整个联盟。你其实和你的故乡布格拉自由邦的那群家伙们一样,污水喝多了失去了味觉,离开了简单的定义和标签就活不下去了。” 编辑明显没有服气,但碍于对方是老板还是按捺住了脾气,反问道。 “事实难道不是吗?他让近卫兵团把那家伙抓了起来。” 尼扬回头看向他,笑着说道。 “那你猜他如果没有这么做的话,那个叫辛迪森的家伙会是什么下场?这儿可是废土,法律能惩罚犯错的人,可没法把死人复活。我敢打赌,别说是坐上回家的火车,如果不是近卫兵团及时赶到,他甚至没法活着走出那间旅馆。” 编辑失笑道:“照你这么说,他还能是保护那家伙不成?” 尼扬笑着说道。 “保护那家伙?哈哈,果然只有我真正了解那位先生……他保护的既不是辛迪森,也不是那些以他的名义起哄的家伙,而是联盟的秩序。” 事实上,也正是辛迪森一案,联盟的公民爆发了前所未有的热情,自发地参与到了代表会的事务中,完善了一系列法律的制定,比如规范报纸行业的办法等等。 不同于西岚的皇帝,也不同于自由邦的西格玛,他将人们对他的狂热和忠诚引导到了正确的地方。 而这也是尼扬最崇拜他的一点。 看着哑口无言的编辑,尼扬继续说道。 “就按我说的去做吧,那位先生不是小气的人,我早就和你说过,我们的工作就是骗,而我也需要加拉瓦公爵的钱,更需要他继续犯蠢,除此之外我还要做很多事情,不仅仅是改善自己的生活……也得稍微做点好事。” 事实上,在曙光城待了一段时间之后,他的心态已经发生了一些转变,尤其是在读过了《觉醒者波尔》之后。 他最忘不掉那句话—— “有形的史蒂芬可以被消灭,但无形的史蒂芬是无法被毁灭的。我们是他们的幽灵,他们也是我们的幽灵。” 那句话犹如醍醐灌顶,让走在迷宫中浑浑噩噩找不到出路的他猛然间清醒,婆罗行省需要的其实并不是他所崇拜的那位大人。 气死加拉瓦公爵是没有意义的,婆罗行省不止一座白象城,也不止一个公爵,更何况这个公爵还有一大群老婆和一大堆儿子,他可以把头衔一代一代的传下去。 想要灭掉一窝蟑螂,就不能只盯着一只蟑螂。 如果自己真把他气死了,西岚帝国非但不会有任何改变,反而会因为失去了一个除了血统一无是处的蠢才而回光返照。 这是有可能的,毕竟像加拉瓦公爵那么能拉仇恨的家伙真不多,他可没法把联盟的外长气的拍桌子,但那家伙甚至不用演都能让身为盟友的班诺特万夫长露出嫌弃的表情。 到头来,加拉瓦公爵死了,他反而会失去唯一可以利用的工具。 因此与其拿《地精观察报》气他,倒不如用奶嘴把他像婴儿一样哄着,让他沉浸在牛奶和蜂蜜的甜蜜中。 加拉瓦公爵永远不会知道他的钱究竟花在了哪里。 他要拿着那笔钱赞助薯条港的《幸存者日报》,赞助那些逃出罗威尔营地的月族人在金加仑港、在西帆港、在一切可以燃起星星之火的地方办更多的《幸存者日报》。 不只是出钱,他还会自己给薯条港的《幸存者日报》投稿,就像写下《觉醒者波尔》的斯伯格先生一样。 为此他特意造访过巨石城,拜访过那场变革的经历者,甚至和那位白发苍苍的巨石城图书馆馆长墨尔文先生畅谈,还看过那位老人为巨石城写的编年史草稿。 他和那位老人一致认为,是哈尔的《幸存者日报》点燃了启蒙的火种,斯伯格的《觉醒者波尔》团结了巨石城受苦难的穷人们。 变革的开端早在所有人都没意识到的时候其实已经开始,而等到希德老爷试图将其扼杀在摇篮中早就为时已晚。至于筹码、S币、经济过热等等一系列的危机,不过是最终点燃火药桶的导火索,让这一过程加速,能少死几个人罢了。 如果没有那场新文化的启蒙,那天夜里死再多的人也没有用,巨石城永远都是巨石城。 而在与那位老人聊过之后,他已经找到了改变西岚帝国的办法。 就在加拉瓦公爵用“白象城至高无上的巨人”的身份,向《曙光花园报》慷慨倾囊并沾沾自喜的时候,他已经用“鼠先生”和“大角鼠”的笔名在薯条港的报纸上写下了他最痛恨的东西——《皇帝的新马车》和《一千根“针”》。 比起斯伯格而言,他是有一点优势的,无论是文采和见识都比一个罐头厂工人要丰富得多,而且最关键的是不用从识字开始学起。 谢天谢地,无论是出于贵族的面子,还是懒得自己给贵族夫人小姐们写情书,加拉瓦公爵给所有的仆人都请了家教,哪怕是巴布鲁那样憨头憨脑的家伙都会写字,更不用说他了。 看着坐在办公桌前老老实实干活儿的编辑,站在百叶窗前的尼扬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看着那污蔑管理者的稿子他心中没有一点儿波澜,不过这时却眼睛一亮,忽然有了新的灵感,微微笑着思忖道。 “其实豪斯说的很有道理,‘懒惰’的巨石城注定走向灭亡,拮据才是保持进步的良方……让我想想,下一篇就叫《红土》好了。” 除了千柱之城的一千根柱子,再没有什么能比“红土”更触及婆罗行省幸存者们灵魂的最深处了…… …… 由于“天堂之战”主要是避难所的居民在前线战斗,战争的成本又由黏共体的各方承担了绝大部分,因此远在后方的联盟居民其实并没有感到生活受到很大的影响。 反倒是因为战争带来的订单,让黎明城和巨石城的工厂又三班倒地运作了起来,一如当初落霞行省之战时一样。 不过不同的是,如今的联盟无论是生产力还是物资之丰富都已经不同以往。 为了吸引打工人来自己的厂里干活儿,各家工厂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不但承诺他们免费的住房和保险,薪水也是一家开的比一家高。 尤其是对于那些有技术和经验的工人,那些工厂恨不得连他们下一代的教育都给包圆了,待遇一个比一个花里胡哨,突出了一个夸张。 至于那些使出浑身解数都吸引不到人的工厂,只能从“改进生产力”或者“引入外来劳动力”这两个方向上想办法。 一些人工参与度较高的老旧生产线正缓慢地淘汰着,转而使用电气化程度和自动化程度更高的生产线。 由于西洲市的可控聚变堆,联盟的能源成本很便宜,自动化方面又有101号营地的专家以及由他们培养的学生们帮忙。 再加上有了婆罗行省这个能够容纳落后生产线的“池塘”,淘汰的缝纫机、锅驼机等等一系列的设备也有了去的地方。 联盟的居民,尤其是曙光城的居民,已经在一定范围内通过自身的勤劳和智慧结束了自己周围的废土。 楚光对他们的期望并不多,只希望他们继续保持下去,过好自己的生活,并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影响废土上的其他地废土客们就足够了…… 海涯行省前线。 今天的前线还是一如既往的绞肉,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那些已经适应了死亡的萌新们,绞肉绞得越来越熟练了。 发生在他们身上的变化很明显。 原本一条命只能杀十几二十个菌变体就扑街的玩家,即便等级变化不多,人头数也能轻轻松松上三位数了。 属性只是影响战斗力的一方面,并不是唯一的决定因素。 这大概也是这游戏最真实的地方。 正在钢铁之心号上的楚光,收到了两份来自远方的报告。 其中一份报告来自101号营地,报告的撰写人是小鱼。 报告中主要叙述了百越公司的上市情况以及101号营地专家团队的意见,包括当前市场存在的问题以及需要修复的漏洞等等。 对于这份报告,楚光相当的满意。 不仅仅是因为那份报告写的即使是肚子里只有半桶水的自己也能看得懂,更是因为他从那报告的字里行间中看见了小鱼的成长。 多亏了101号营地的学者们,小丫头没有荒废自己对数字敏感的天赋,并且还找到了自己热衷的事业。 果然当初让她跟着帕伊去101号营地深造是个英明的决定。 毕竟如果是跟在自己身边的话,只怕她撑死了也就能学会个二次函数和散装经济学。 至于再难一点儿的东西,他自己也得请教专业人士的意见了。 看着平板中娟秀的字迹,楚光颇有些感慨地轻叹了一声道。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小鱼都长大了。” 坐在笔筒上的小柒轻轻点了下头,双手托着腮帮子说道。 “是呢……感觉您教她算数和识字好像还是昨天的事情。” 楚光轻轻咳嗽了一声。 “……那到也不至于。” 虽然他偶尔确实会有恍如隔世的感觉,但这家伙对时间的不敏感未免也太夸张了点。 食指轻轻一划,楚光将这份报告暂且放在了一边,看起了第二份报告。 这份报告来自科考团的社科类资料整理处,撰写人是正在金加仑港调查当地人文风土现象的韩明月女士。 他对这个名字倒不是很熟,只记得好像是荆棘兵团在开拓城那边发掘到的“小冰棍”,曾隶属于288号避难所。 大荒漠的状况不同于其他地区,那里曾承受过整个太空电梯乃至末梢轨道空间站的“大坍塌”,是废土上情况最复杂的地方,那里的避难所也是如此。 比如288号避难所的管理者日志就发生了遗失,以及提前开门等等一系列事故。除此之外,在韩明月身上发生的种种情况也与赫娅颇有类似之处,而关于她身世的报告总共有5页纸。 总之,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似乎发生了一些事情,而这位韩女士受到荆棘兵团兵团长拉玛的影响,对婆罗行省地区曾发生过的幸存者大迁徙活动产生了兴趣。 她的工作不仅仅是对过去发生的事情进行调查,同时也包括对金加仑港正在发生的变化进行观察。 由于当初在金加仑港的总督府里找到了不少好东西,因此科考团对于她的项目一直是比较支持的,而楚光也一直有留意她提交的报告。 婆罗行省没有避难所,却有着数量庞大的幸存者。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她的研究正是替他们将缺失的管理者日志给补上了。 楚光将报告看到了最后,摸了摸下巴,本想回个“社会学+3”,但想到是NPC写的报告,最终还是回了个“已阅”。 他看问题的角度和方长不同,当然也和联盟的学者不同。 她说的问题当然是存在的,他能看得见,但就像她自己在报告中已经提到的那样,当地幸存者正在404号避难所居民的影响下自发地寻求进步,而他们正在探索的进步未尝就不会改变深埋在他们文明性中的隐患。 倒不是坐着说话不嫌腰疼,这注定得是当地幸存者们自己去克服的困难。 就算韩明月把问题指了出来,他也太不好去做什么。 他的玩家已经做了很多事情,再往前任何一步都是过犹不及的。 他相信方长其实也察觉到了什么。 坐在笔筒上的小柒望着他,俏皮地调侃了一句。 “主人,您以前说不太看好那些玩家们的做法,但他们好像做的还不错哦?” 楚光做了个无奈的表情,伸出食指将后方传来的报告给关掉了。 “你跟了我这么久,应该知道我的判断也不总是正确的。” 始料未及才是人生的常态,全知全能的只有神仙。 如果他能真有那么神,还要那么多专家学者干什么? 他一个人不就把所有工作都干完了。 而且现在下结论还太早了。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他只是一句无心之言,却不知为何让小柒愣在了那里,晃悠着小腿的动作也停住了。 那双瞳孔中泛出一丝希冀的光芒,但又似乎像是错觉一样。 看着呆住的它,楚光轻轻皱了下眉头,食指在它脑袋上点了下。 “怎么了?卡住了吗?” “没有……”小柒回过神来似的看向了他,随后展颜露出笑容,“没什么……不愧是主人,让小柒的知性插件怦怦直跳呢,差点烧掉了。” 说着,它又重新晃起了小腿,目光盈盈地看着他。 楚光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烧掉了还行。 总感觉这家伙的骚话越来越多了。 第767章 破土而出的希望 在来到金加仑港之前,苏尼一直认为这儿的居民是保守的、封建的以至于有些固执的。 就像落霞行省那些信奉沙海之灵的教徒们,永远都会在兜里揣一把铁锈味儿的沙。 小偷们从来不敢割这些家伙的口袋,毕竟那帮家伙就算丢了钱也只会报警,但如果把他们兜里的沙子弄没了,他们是真敢杀人。 为了不冒犯当地人,也为了泡妞的时候不被对方家人乱棍打死,他还在南部海域的时候就认真请教了薯条港伊人酒吧打工的月族姑娘,仔细琢磨了婆罗行省的宗教、忌讳以及习俗等等,甚至写在了随身携带的小册子上,可以说是做足了攻略。 然而当他真正到了金加仑港,却发现耳朵听到的和眼睛看到的完全是两回事儿。 这里压根就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和忌讳。 当地人的保守仅仅针对自己,对他这样的外来者非但不保守,甚至开放的超出了他的想象。 薯条港也是有酒吧的,环形岛上也有,但从来没有人酒量差到浅尝一口啤酒就醉醺醺的趴到他怀里,对着他耳朵吹气。 话说这儿人的酒量都这么差的吗?! 如果不是他随身带了一面镜子,他甚至都忍不住怀疑自己其实帅的掉渣,只是因为环形岛太小没人注意,他的一帮狐朋狗友们刻意打压自己。 虽然一开始他还挺享受的,但次数多了也觉得腻歪。 比起最原始的裕望,他其实更享受两个不一样的灵魂碰撞出的火花,而这儿的大多数人只是想睡他,完事儿了就趴在他胸口说人生和梦想,说未来的计划,说自行车和下一代……他脑袋都要爆炸了,他才二十岁,想那些玩意儿干啥? 而且自行车有个毛用,想跑的快点开快艇不是更香吗? 最让他沮丧的是,他是带着“猎yan”这个动机不纯的目来的这里,然而来了这里之后,却发现自己变成了“猎物”,坐在吧台前的姑娘们甚至比他还会玩。 这种感觉一点也不好,甚至可以说糟糕透了,以至于他心情抑郁的把酒都戒了。 不只是酒吧。 工作中也是如此。 比如他的第一份工作,给某位本地富商的女儿担任家教。 这份工作是一名威兰特人中介介绍的,据说那个富商曾经是金加仑港的贵族,从尼哈克时期就非常的有钱了。 这份工作的薪水也相当的高,一个月给1万银币。 雇主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必须是联盟的人,南海联盟也算联盟,反正那个威兰特人中介说没问题,他就接下这份工作了。 他本以为住在大宅子里的贵人们会矜持一些,却不想不只是那位姑娘总是不经意间对他动手动脚,就连那位富商的夫人都有意无意的对他眉来眼去。 苏尼感觉自己要疯掉了。 尤其是当他听说那位富商和当地有名的帮派“阿萨辛帮”之间存在生意上的往来之后。 在丰厚的薪水和小命面前,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忍痛辞掉了这份高风险的工作。 当然了,必须得说的是,反常的只是极少数的一小部分人。 就好像一大群饥肠辘辘的人冲进食堂,总难免有人会像饿死鬼投胎一样,恨不得把上辈子没吃到的东西赶本的吃回来,最后被人横着抬出去。 相比起舍不得吃和一次吃个撑死的极端情况,大多数人还是很正常的,认真工作、好好学习才是普通人的常态。 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调整状态,在市政厅就业办公室的介绍下,他来到了百越公司在当地创办的公立学校,成为了一名语文老师。 在这儿读书的大多都是附近社区居民的孩子,有穷人家的,也有市民的。由于金加仑港当局承诺给学生提供免费的午餐和早餐,识字才能找到更好的工作,因此绝大多数当地人对当局推进的义务教育政策都相当配合。 而无论是哪一个阶层的孩子,他们都表现的相当勤奋,甚至于勤奋到了连苏尼自己都感到了有些惭愧。 他们渴望改变命运。 环形岛也是有免费教育的,但他却是稀里糊涂读完的大学,毕业后去了罐头厂,后来又混到了码头,再后来干脆领失业金摆烂…… 和这些小伙子小姑娘们相比,他过去20年简直就像在浑浑噩噩中度过的。 被那一双双勤奋好学的目光所鼓舞,他也是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了教育事业中,甚至还拍电报给环形岛的朋友,让他们把那儿的书寄来,把以前忘掉的知识还恶补了一番。 公立学校发的薪水虽然不多,每个月只有12000加仑,但比起当地居民的工资还是要高上不少的。 而且这里生活成本很低,吃饭出行剪头都很便宜,只是舶来品、奢侈品和资产比较贵,很适合他这种对生活没什么追求的“街溜子”摆烂。 不过有一说一,他现在的生活已经不能算是摆烂了,甚至可以用脱离了低级趣味和无比充实来形容,他找到了一门真正可以被称之为“事业”、并用一生去琢磨的东西。 当然了,即便如此,仍然时不时会有一些叛逆的家伙,试图给他平平无奇的教师生涯制造一些波澜或者说惊讶。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 他刚刚给高年级的班级代课讲解完几何学,就被一名身材高挑的姑娘堵在了办公室里请教数学问题。 起初他们讨论的确实是数学,但没过多久那姑娘便岔开了话题,目光盈盈地看着他。 “老师,请问您姓什么?” 苏尼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苏……怎么了?” 那姑娘惊讶地看着他。 “原来如此,我一直认为苏尼是您的名,姓氏另有其他。” 见她好奇自己的故乡,苏尼便笑着说道。 “我们那儿有很多种命名方式,主要取决于父母,我的爸爸和我说,我的曾曾祖父可能是避难所的居民,但曾曾祖母是群岛上的人。除此之外,也有一些完全没有姓氏的人,就和你们这儿一样只有名。” 后者常见于废土客,也有部分特殊的避难所居民会选择用外人听不懂的俚语做名字,比如404号避难所。 那姑娘的眼中闪烁着对外面世界的好奇,也有一丝淡淡的憧憬。 “……我们并不是只有名字,其实也是有姓氏的,比如鼠族就有13种发音,最常见的斯卡文,但蛇族也有斯卡文,因此我们很少用到姓氏。”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们只是单纯没有姓氏……啊,抱歉,我没有冒犯的意思。”苏尼惊讶地看着她,但很快又意识到自己的说法可能过于轻浮,于是赶忙在后面补充了一句。 那姑娘莞尔一笑,却不在意地说道。 “没关系,你刚来这里不知道很正常,顺便一提,我叫安努舒卡。” 苏尼称赞了一句。 “很好听名字。” “是吗……可是我觉得不太好听,音节太多了,我一直想给自己换一个名字,”安努舒卡的瞳孔中露出一丝忧郁,忽然又目光盈盈地看着他,“您觉得苏安或者苏卡怎么样?” 突如其来的直球让苏尼措不及防,尤其是那张突然逼近的脸和摇晃在脸颊旁边的发梢。 一缕清香钻入鼻尖,他干咳了一声,不自觉地向后退开了半步。 “这种事情……我觉得你最好征求你父母的意见。” “但您比他们更有主意,”那姑娘向前了一步,目光炯炯的看着他,“您是从联盟来的对吗?” “我来自南海联盟……其实差的挺远。”苏尼哭笑不得地解释着。 “其实也没多远,毕竟从那儿来的您是如此的博学……要是能去那里看看就好了。” 那姑娘的眼中闪烁着希冀的光芒,还隐隐带着一丝渴望。 苏尼很想说那里其实没什么好的,街道又窄又短,他也是待不下去了才跑来这地方碰运气…… 但看这位姑娘脸上的表情,他很清楚自己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就在他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办公室外传来的脚步声总算打破了这不正常的气氛。 得救了的苏尼松了口气,没有等到那句“我带你去”的姑娘露出失落的表情,但还是感谢了他的教导,微微鞠躬拿着本子小跑出了门。 扫了一眼那位匆匆走出门外的姑娘,在他隔壁坐下的同事用脚趾头都猜到发生了什么,看着他调侃了一句。 “很头疼对吗?这儿的姑娘太热情了。” 这位同事是这儿任职时间最长的员工,而且是从曙光城来的,身上的buff可以说是叠满了。 坐对面桌的女同事不太满意这说法,撇了撇嘴说道。 “不只是姑娘,小伙子也一样,我吃个饭都能遇到三个问路的本地人。也不知道是谁给他们的错觉,自由邦的居民天天开银趴……真是够了。” 看着翻白眼的她,那个曙光城的同事笑着靠在了椅子上。 “哈哈哈……还真别说,我在曙光城的时候还真听说过!” 被对面杀气腾腾的眼神看着,他不自觉的哆嗦了,把这个不好笑的玩笑给打住了。 苏尼给自己泡了杯茶,重新坐回了椅子,看着茶杯上氤氲的雾气叹了一声道。 “老实说,我很担忧,这种风气出现在酒吧里是无所谓的,但不应该出现在课堂上……薯条港的很多姑娘明明也是这儿的人,但和她们又完全不同。有时我不禁怀疑是不是我们的教育方法出了问题,我们应该教给他们的不只是知识,还有自尊和自爱,否则他们不做巫驼的奴隶也会去做别人的奴隶……到头来有什么区别。” 来自曙光城的老师拍了拍他肩膀。 “放宽心点,而且别总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也许……薯条港的姑娘们只是对你比较冷淡,毕竟你们之前给她们吃了闭门羹。” 苏尼摇了摇头。 “好吧,你是曙光城的家伙,对你可能又是另一回事儿,但你不得不承认都是同一批人,那里的人确实要比这里正常一点……妈的,我只想好好教书!等等,我特么的居然只想好好教书?” 他分明的记得,自己来这里之前,可就是奔着泡妞来的。 结果这才一两个月,他发现自己完全变了个人,竟然变得清心寡欲了。 或许那句话说的没错,自尊的人才会被尊重,自爱的人才会被爱。 行走在这座聚居地里的都是一具具没有灵魂的空壳,在那些人找到自己的灵魂之前,他确实很难爱上这儿的人们,也很难找到他内心深处渴望的那种爱情……而不仅仅只是睡一觉。 这时候,苏尼忽然注意到了隔壁桌同事桌上放着的报纸,好奇伸手把它拿了过来, “话说这里也有幸存者日报了?” 他胡乱的翻了一下,却发现这里和薯条港的报纸完全不同,主要讲金加仑港的新鲜事儿,以及刊载一些当地人投稿的文学作品。 “最近才有的,听说是几个月族人和鼠族人办的,我也不是很懂,不过上面写的东西还不错,”从曙光城来的教师喝了杯咖啡,随口说道,“我是拿回来给学生们识字用的,扫盲的效果比曙光城的课本好一点。最近几个学校正在提议搞金加仑港自己的课本,让我们从幸存者日报上选些文章放到课本里,我就把最近几期都收集了起来。” 苏尼的脸上浮起感兴趣的表情。 “能借我瞧瞧吗?” “随便,”那曙光城教师耸了耸肩,笑着说道,“别弄丢就行了。” “谢了。” 反正距离下节课还有些时间,苏尼便怀着好奇翻开了借来的报纸,然后很快便被打头的标题吸引了注意。 《红土》 作者是鼠先生。 这是讲红土的起源吗? 他起初是如此以为,却发现事情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很早之前,我就想给罗威尔将军立传了。” “那年冰天雪地,日月无光,而他立下了不世之功,为他的子孙后代找到了一条活下去的捷径——吃土就能活着。而讽刺的是,立下盖世功劳的他却未能善终,被一群愚昧的人们埋进了土里,甚至还吐上了几口唾沫……亦如那为众人抱薪却葬于风雪的殉道者。” “起初我认为是那些人不够聪明,直到后来我接触了一些‘挥铲人’的后人,惊觉那些家伙祖上竟然是伟大时代的学者、专家、工程师、甚至还有原本支持罗威尔将军的士兵。这些人可不愚蠢,从智力的角度解释显然是行不通的,嘲笑他们反倒显得我自作聪明和蠢笨。那只有唯一的解释……他们都不约而同的疯掉了,埋葬了唯一正常的罗威尔大人。” “我无法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都疯了,要去害一个呵护、疼爱甚至拯救了他们的人,只因为他独断专横了些……直到后来我认识了L,一个生活在白象城的鼠族人小伙。” “他穿着破旧的衣裳,那甚至不能称之为衣裳,只能说是遮体的破布。他的头上有一块疤,据说是在农场做短工时被巡场溜达的小少爷扔的烟头烫的。那本是值得愤怒的,然而每说起那光荣的时刻,他却颇有些自豪,逢人便夸耀那块伤疤是贵人开光点化,下辈子他准能投胎到贵人家里。也幸亏旁人也觉得这话听起来大逆不道,没敢把话传到小少爷耳朵里,否则小少爷指定把他脑袋活割下来,让他红土都进不了。” “我见他的第一面是在主人家的农场,见他正说道着小少爷如何如何聪慧,如何如何像老爷的种,却不想没讨到好处,反而讨来下仆们一顿毒打。我听他也是鼠族人,见那头破血流的模样实在凄惨,便想上去评评理,却被旁人拦住,一番攀谈才知道L何许人。” “我恨其不争,但又想靠老爷赏识才有口饭吃的自己确实没有资格指责他,我何尝没有夸赞过小少爷呢?久而久之我竟安慰起自己,随后又忘了这事。直到白象城发生了一场大案,说月族人又谋反了,闹得全城惶惶,要再抓一些月族人。我又安慰着,这与鼠族人无关,更与主人家的家仆无关,却不想我竟在刑场上见了他。” “命运何其的相似,种下红土的人和吃红土的人都被埋在了红土里。故而在讴歌罗威尔将军的伟大之前,我想用L的故事做‘序’,那同样也是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 苏尼起初只是为了打发时间才翻开了报纸,却没想到一眼便看得痴迷,一时间竟是忘了时间,直到上课铃声响起才浑然惊厥。 “好家伙。” 这是……他们自己写出来的东西吗? 前文虽然枯燥无味,但越是往下看去,越看见了那皮下的鲜血淋漓,和幽灵一般无声的哭嚎。 苏尼嘴里轻声念着,只感觉滚滚惊雷回荡在耳旁,犹如振聋发聩的呐喊。 他不是婆罗行省的幸存者,但依然能从那字里行间听到那声呼喊——这儿的人们吃的哪里是土,分明是一代又一代被埋在土里的人!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紧紧攥着手中的报纸抢出了门外。 他的神情激动,精神抖擞,脚步如风,甚至没带那本从不离手的教案……因为现在的他根本不需要那玩意儿。 身为教师的职责告诉他,必须把这些文字念给那些孩子们。 他们坐在那里捧着书本不应该是为了一张船票,更不该是为了薯条港许诺的工作签证,或者去废土上找个乱七八糟的地方把自己卖了。 他们应该为了自己去学习!去学习真正的知识,去了解人与人的关系构成,去了解自然万物的运行法则,去思考自己在山川河流中的位置…… 他们需要灵魂! …… 凯旋大酒店的包厢。 不只是某个在庄严的课堂上纵情朗读的半吊子老师,某个颇有些老成的少年同样看过了写在幸存者日报上的那篇《红土》。 或者准确的说,是《红土》这本长篇连载小说的序言。 那个自称“鼠先生”的家伙,可以说把鼠族人的底裤都快扒下来了。 然而当听完了整篇文章之后,坐在包厢内的阿辛却是放声大笑了起来,右手连拍了两下椅子的扶手。 “哈哈哈,精彩!真特娘的精彩!” 一众正装革履的小弟神情严肃的站在他的身后,眸子里都是狠劲儿。 他们都是阿萨辛帮的骨干,之前和老大都住在总督府前的那条街上,其中自然也不乏鼠族人。 将文章念给他听那个姑娘眼中写满了惶恐,惴惴不安地看着坐在桌前的那个男人。 她是牛族人,之前是金加仑港的小贵族,迫于生计才不得不出来教人识字念书。 很明显,牛族人的身份在这儿已经不太管用了,谁能带着大伙们吃上饱饭、把腰包撑起来,谁才是真正的贵族。 就比如眼前这位鼠族人,就完全没有把她的血统放在眼里的样子。 不过,他对知识的态度还是很尊敬的,所以对她也很客气,似乎并没有因为她刚才念的文章而迁怒于她。 看了一眼时间不早,阿辛向旁边招了下手,取来一张支票,写了几个数字在上面递给了坐在自己的这位“家庭教师”。 “这是上个月的工资,接下来几天我可能会有些忙,提前给你好了。” 那姑娘迅速点了点头,匆匆接过支票一看,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10万加仑!! 她向他投去难以置信的眼神,却见他轻轻摆了摆。 “剩下的是赏钱……我的客人要来了,天色也不早了,回家吧。” 那姑娘说了声谢谢,便低着头,红着眼眶匆匆地走了。 目送着那个贵族小姐离开,库纳尔神情困惑地看向装模作样能看懂报纸的老板,嗡声道。 “老板……您没有感觉到得罪吗?” 阿辛一边试着将刚才学到的单词和句子对上号,一边耐心地说道。 “库纳尔,我的朋友,只有得了绝症的患者才会拿医生置气。如果一个人已经没有药可救了,让他吃好喝好风光大葬才是真正的善良,劝他少抽两根烟反而是害了他,也苦了他的家人们……而你我明显还没有走到这一步,你有吃土吗?” 库纳尔拨浪鼓似的摇头。 “现在谁还吃那玩意儿。” “是吧,”阿辛淡淡笑了笑,“至少金加仑港的居民已经不吃了,最多是河里游上来的那些人吃一下,但也只是最开始的时候……早晚有一天,那东西会和千柱之城的一千根针一样,被一个不剩的推倒。” 他还很年轻,整个婆罗行省的幸存者都很年轻,日暮西山的是那些封建主和旧贵族。 他很高兴有那么多年轻人和他一样义愤填膺,走在同一条洒满阳光的大道上,哪怕他们有着不同的想法。 正说话间,门口传来脚步声,一名人高马大的家伙从门口走了进来。 他的腰间别着枪,身后只跟着两名随从,背在背上的LD-47突击步枪,却把周围一圈帮众的气势都压了下去。 这两个家伙都是上过战场的狠人,而且是冒着枪林弹雨冲锋的那种。 走前面的那人神色慵懒,眉宇卧着一丝桀骜,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完全没把周围的人放在眼里。 不过包括阿辛在内,却没有一个人觉得他傲慢无礼。 毕竟这家伙确实有骄傲的资本。 当所有人都被脚链拴着的时候,只有他接住了那位大人扔过去的枪。 如果说接住枪只是运气,接下来他又靠着一身狠劲儿,身先士卒地推着大炮去轰门,愣是把罗威尔营地给打了下来。 相比起自己这种躲在阴影之下的老鼠,阿辛很清楚这位才是真正的大人物。 此人正是拉西,金加仑港港区民防办办公室主任,负责民兵团的战略调度和后勤,基本上相当于金加仑港军队的一把手了。 为了请来这位大人物,他可没少花钱各方面疏通和打点。 而即便如此,这位大人物也只是答应见他一面,除此之外的什么也没答应。 阿辛迅速站起了身来,脸上做出和煦笑容的同时做了个请的动作。 “将军,快请坐。” 径直坐在了他的对面,拉西倒也给了他几分薄面,开门见山道。 “你请我做客,是怎么个意思啊。” 用眼神示意侍者们上菜,阿辛笑容和煦地看着他。 “听闻将军最近郁郁寡欢,鄙人只是心念将军为民操劳,想为将军排忧解难。” “呵。” 拉西用鼻子哼了一声,推开了侍者伸向酒壶的手,自己拎着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随后将酒壶搁在桌上。 “帮我排忧解难……你又懂特娘个锤子。要我说,生意人就老老实实做买卖,少干些违法乱纪的事儿,少把手到处乱伸,免得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今天这酒我喝了,但该送你走的时候我可不会手软。” 库纳尔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但被两名士兵盯着,肩膀却不敢动一下。 阿辛倒是神色如常,毕竟他也不是头一回被枪指着了。 “将军说笑了,我‘在金加仑港’做的都是合法买卖,我甚至还帮联盟捣毁了几次走私du品和人口的买卖。我的手下要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不用那位大人提点,我自会清理门户。” “那不关我的事。”拉西挥了下筷子打住他,只顾着吃菜,“说你的事。” 阿辛微微晗首,恭敬说道。 “北边有一支月族人抵抗军,不知道将军是否听说过?” “听过……呵,听过又怎样。”拉西冷笑了一声,撇撇嘴道,“一帮不成气候的玩意儿,一个村儿都能立七八百个山头,吵吵闹闹不成体统,做事也不利索,办大事儿更是束手束脚,拿着最好的装备打最呆的仗,被二流的军队撵着走,比流寇都不如。” 阿辛心中一动道。 “那以将军的高见,他们该如何?” 拉西不假思索道。 “我的高见?呵,依我说,哪用那么多废话,喊他们往东就往东,往西就往西,说走几步就走几步,我看谁敢多走一步少走一步,不听话杀了便是。想把仗打好,先得对自己人开刀,不敢动手趁早滚回家种田。” 拉西越讲越来气,光气都气饱了,丢下筷子直摇着头。 他肚子里确实没什么东西,也讲不出来多少军事理论,但看着那帮家伙打仗还是着急,打了这么久连一个聚居地都没啃下来。 他是很同情那帮同胞的,包括薯条港的月族人,甚至包括联盟的人都很同情他们,甚至对他们寄予了厚望。至少在那位方长看来,这些家伙吃过受迫害的苦,日后推翻了帝国肯定不会再重新走帝国的老路。 为此百越公司不止一次联系过那些打游击的月族人,给了钱又给装备,然而最后的结果却是,这帮家伙连个做买卖的地方军阀都打不赢,反倒被对方利用,养寇自重了起来。 他不止一次找过方长,也找过联盟的其他人,但联盟的人都嫌他杀气太重,担心他管不了婆罗行省。 每想起这事儿,拉西心中就气不过,凭什么他管不了? 联盟的办法固然是好的,但上岸的也就几百人,金佳伦港的改造能进行的这么顺利,难道就没有他一点儿功劳? 为了震慑那些顽固派和趁火打劫的暴徒,他可没少杀人,杀的那些牛鬼蛇神们气都不敢喘一口,说往东走绝不敢往西走。 到头来,金加仑港的改造结束了,他反倒成了夜壶,被那位先生一招明升暗降削了兵权,放在办公室里当吉祥物,算成是给当地人的交代了。 阿辛其实倒是能理解这家伙心中的怨气,毕竟他干的买卖其实也算是一种夜壶。 金加仑港的基建需要庞大的劳动力,同时还要吸纳永流河淌水过来的移民。 庞大的劳动力不受管束必然滋生暴力,而光靠法律或者念经是没办法在没有某方面传统的土地上完全镇压暴力的,必须得用一个筐子把那些无处安放的力气给装起来,免得他们发泄在普通人身上。 阿萨辛帮就是借着这股东风起来的。 至于蕉头湾则是他给自己找的退路,包括投资那些军阀等等。 等到哪天金加仑港的基建完成了,联盟打算把他这个夜壶扔了,他也能靠着在蕉头湾以及帝国领土上的投资,给自己和家人们谋个退路。 不过他要比拉西幸运的多,金加仑港的基建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他只要在联盟的眼皮子底下收敛点,倒也不会引来联盟的收拾,最多是被金加仑港当局敲打敲打。 “……我很理解您的苦衷,像将军您这样的大才应该在战场上施展抱负,而不是在酒桌上。” 拉西呵呵笑了笑,没有在意他的奉承。 “少在那拐弯抹角了,直接说你到底想干啥吧。” “月族人的抵抗军软弱无能,在北边被猛虎军当猴戏耍,我认为归根结底是缺少一名英勇悍将,能将他们团结起来,能带着他们打!” 阿辛目光炯炯的盯着拉西,右手搁在了桌子上。 “以将军的才能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只有您能把那些曾经的奴隶拧成一根绳子!再加上您又学了联盟的新式军事理念,定能打的那帮封建贵族满地找牙!” 他无比认同这位的观点,他的阿萨辛帮正是因为团结才能打败其他帮派,在金加仑港拥有一席之地。 拉西闻言哈哈大笑了一声,自然不会被这几句话给煽动,反看着他调侃了句。 “你这小子倒有意思,变着花样拍我马屁,我不拆穿你,你倒还上瘾了。你我坐在这儿说的轻松,炮弹和子弹你给我变出来?” 他是个粗人不假,但他可不傻,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拉西再有本事,离了联盟也什么都不是。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眼前这小伙子却干脆地点了头,一口答应了下来。 “我给!十万人的弹药我给,一百万人的弹药我也给!只要你肯出山把那皇帝老儿拉下马,我阿辛就是倾家荡产也支持你打!您若不信,我现在就去银行把钱取来!” 拉西眯起了眼睛,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无事献殷勤,非奸必盗,我倒想问问你到底图啥。” 阿辛没有说话,只是把那份《幸存者日报》放在桌上,轻轻推到他面前。 “我阿辛是个生意人,做买卖只图财,但只有这事儿不为别的,就为争一口气……我们鼠族人不是天生吃土的命。” 看着那报纸上的标题,拉西呵呵笑了声,抓起了那份报纸,放下了翘在膝盖上的腿,抖抖衣角站起身来。 “巧了,我们月族人也不是,不过这么大的事儿我给不了你答复,给我三天的时间。” 说完,他剩下的饭菜也不吃了,视如生命的酒也不喝了,袖子一挥拿着报纸就带人走了。 看着满桌没怎么吃的菜肴,库纳尔有些心疼,看向了阿辛。 “老大……您觉得他靠谱吗?” 阿辛轻轻的坐回了椅子上,拿起了未动过的筷子,轻描淡写地说道。 “库纳尔,你觉得什么才是真正的靠谱,真正的靠谱又得等到什么时候。或者说,他做的事情是需要考虑谁才配做或者谁不配做的吗?” “我……不知道。”库纳尔挠了挠后脑勺,苦着脸说道。 “我们的将军能不能成功不重要,这就好像猛虎军的军阀明明和我们有生意往来,我们却要一边投资他,一边投资他们的敌人。” 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阿辛用很轻的声音说道。 “废土正发生两百年未有的剧变,河谷行省在熊熊烈火中重生,锦川行省也在火焰中找到了希望,海涯行省也是……我们安静了两百年,也需要一把火。现在是最好的时机,真正的帝国都在清算旧的问题,继续两百年前那场没有彻底结束的战争,谁都没空搭理我们。趁现在必须有人开一枪,让其他蠢蠢欲动的人看见骑在他们头上的巫驼是个什么玩意儿。” 外人只能看见他们骨子里的顺从和隐忍,但身为鼠族人的他比外人更清楚,这两个单词的后面其实还藏着一个词。 那就是叛逆。 或者说反骨。 就像老鼠一样,平时被猫追着跑,被猫丢着玩儿,但真逼急了连人都敢咬。 说着他环视了周围的弟兄一眼,和颜悦色地说道。 “……都过来坐下吃吧,你们知道我不喜欢浪费,这么大一桌子菜本来就是给大伙们点的,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您不是给拉西点的吗?”库纳尔一边招呼着弟兄们坐下,一边在他耳旁疑惑地问了句。 阿辛淡淡笑了笑,替大家先动了筷子,即便他用的还不是很熟练。 “那位大人不会和我们这样的人吃饭,传出去对我和他都不好,喝一杯再走已经很给我们面子了。” “他的野心可比我这种小角色大太多了。” 第768章 意料之外的来信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转眼就从八月中旬到了九月初,曙光城的街上不知不觉便带上了一丝秋的凉意。 由于天气转冷,不少赶时髦的居民已经将清凉的短袖换成了棉质的卫衣或者皮夹克,一方面是因为方便,一方面则是因为便宜。 这段时间棉花和皮革大概是游戏里跌的最狠的大宗商品了。 百越行省的物产丰富到了令人难以想象的程度,而金加仑港的庞大劳动力又将它们加工成了物美价廉的制成品。 以皮带为例,最便宜的一条只要100加仑,而且还是真皮,最多只是异种的来源品种特别了点儿。 扣去关税、物流等等损益,也就十一二三银币,对曙光城的中间阶层居民而言干一个小时的活儿就够了。 当然,金加仑港的居民也不吃亏,许多人之前连衣服都没得穿,现在满大街的自行车快的像风一样。 对于曙光城中生活富裕的那些居民来说,服装的选择则更趋向于多元化。 藤藤小屋的橱窗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然成为了时尚界的标杆,甚至输出到了理想城,乃至那些威兰特士兵的家属们身上。 或许是废土客对避难所居民审美偏好的无意识模仿,也或许是人类对“神秘感”追求的天性,越来越多的黑丝出现在了街上,还有一些明显不符合时代背景的服装。 这其中不乏令人眼睛一亮的穿搭,但也有不少过于离谱甚至于辣眼睛的产物。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一“离经叛道”的景象放在《废土OL》中却意外的合理。 毕竟废土的文化理念本身就包含有“剪裁”这一特性。 即,将多种截然不同、甚至于反差极大的元素拼接在一起,并用原始的社会行为对后现代的科技产物进行解构。 比如用未来高科技水管做的铁管步枪,用步枪残骸做的弩,以及把本该穿在腿上的丝袜套在脑袋上等等……当然后者是少数,而且这么干的多半是不愿抛头露面的玩家。 各式各样的服饰在车水马龙的街上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 还记得两年前,同样是这里的人们,为了保暖不得不将旧时代的废钞当成棉絮,塞进麻袋里裹在身上御寒。 仅仅两年的功夫,曙光城的幸存者们衣柜里便塞满了新衣服,甚至富裕到了有闲心思考出门穿哪件衣服和那双鞋的程度。 而在“筹码”统治着这片土地的时候,这份惠及多数人的富足几乎是无法想象的。 “……我总是在想筹码的问题出在了哪里,照理说筹码和银币是没什么区别的,但现在的生活却是以前完全无法想象的。” 曙光城,菱湖边上的小屋。 望着窗外那环境清幽的花园,还有摆满窗台的多肉,双手托着下腮的多莉忽然想起了过去的事情,一时间不禁思绪万千。 她仍然记得那个黑暗中卑微而又渺小的愿望——她想养一盆多肉,因为听说能吸收辐射。 虽然后来某个大坏蛋告诉他,那玩意儿是骗小孩的把戏,辐射并不是什么可以被“吸进去”的东西,只是一种能量以电磁波或者粒子的形式向外扩散的现象。 如果把光合作用解释成吸收辐射的话,理论上任何植物都是有吸收辐射的效果。 也正是因此,这话只能算骗小孩的把戏,并不能算是说谎。 真正高明的骗术是不需要说谎的。 坐在她的对面,手中握着报纸的方长莞尔一笑,那宠溺的眼神就如多莉注视着窗台上稚嫩的绿芽一样。 “……当你还在工具上探寻对错的时候,就已经走进了死胡同里。” 他是三天之前回来的,主要是为了处理百越公司上市的一些事情,比如对部分资金的用途进行解释什么的。 尤其是百越公司在金加仑港拓展业务时期,哪些支出是通过公司支付的,哪些支出又是通过港口当局支付的,这些都必须一一作出解释。 方长倒是理解监管体系的严谨,毕竟海外业务是最难监管的一块儿,如果不严格一点儿,股东的利益完全无法保障。 比如最简单也是最笨的方法,他们用股东给的钱修地铁,亏损运营,然后再用一个私人的公司代收地铁票狂薅羊毛。 一套操作下来能把曙光城的居民割的明明白白,怒气还能转嫁到金加仑港居民的头上——“这帮有命赚钱没命花的臭老鼠,偷钱偷到你曙光城爷爷兜里了?呸,喂不熟的白眼鼠,干他丫的!” 管理者显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他已经预判了管理者的预判,很早以前就对百越公司的财务和牛马集团的财务做了明确的规划。 甚至包括金加仑港当局的账本,每一笔钱花在了什么地方,从哪个账户流到哪个账户都记录的明明白白。 不过让他意外的倒是另一件小事儿,和他对接工作的竟然是小鱼。 那个小姑娘还和以前一样,总是把楚光说的话挂在嘴上,而且做起事来一丝不苟。 蓝外套的光环对她根本没用,她心中装着的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人,对其他人即便心存感激也不会有任何手软。 那双盯着账本的眼睛就像显微镜一样,一些咄咄逼人的问题更是问的他冷汗直冒。 尤其是在涉及到百越公司对月族人抵抗军的投资为何没有一个具体的执行标准,比如达成什么阶段目标给多少钱的时候,他都忍不住擦了下汗,承认这确实是自己的疏忽。 也怪论坛上一帮人的起哄,再加上那时候拿了一大笔战利品,他花钱的时候确实有点飘,或者说太自信了。 他以为给钱给装备就会有结果,还特意安排人去找那些游击队,鬼知道那帮蠢货一说起平等就各抒己见,一打起仗来就丢盔弃甲,被NPC当成了野怪刷。 摸着良心说话,他花那笔钱的时候真没安什么坏心思,只是希望加速婆罗行省正在发生的变化……用他认为合适的方法。 “……楚大哥不反对你们投资你们认为值得投资的东西,但你必须给投资人一个解释,你们要达成什么目的,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得花多少钱,存在哪些风险,回报又是多少。” “为此您需要制定一个详细的计划,不用具体到每一步由谁执行,必须像任务系统一样,分阶段的给予执行人支持,以及有计划的止损。” “在看到这份计划书之前,我建议您最好还是不要离开曙光城。” 留下了这三句忠告之后,那个目光如炬的姑娘结束了听证会。 坐在听证会席间的方长感慨了良久才起身离席回家。 如果这游戏所有的NPC都能像他可爱的多莉一样天真且充满正义感就好了。 朴素的正义感其实没什么不好。 太聪明反而不那么可爱了…… 此时此刻的多莉并不知道心上人在心中对自己的“夸奖”,还在想着关于筹码的问题以及正在撰写的报道。 若是知道的话,回过神来的她保不齐会咬这家伙一口。 蓬松的翠绿短发轻轻晃动,多莉茫然地看向方长,不自觉地歪了下头。 “你是说筹码没有问题?” 方长想了想说道。 “用你熟悉的东西举例容易让你带上主观的印象,我姑且用Cr来举例好了,你觉得Cr是好的还是坏的。” 多莉轻轻皱起了清秀的眉毛,思索良久后说道。 “我觉得……其实还挺好的吧?” 理想城的繁荣是整个废土都有目共睹的,说Cr不好未免也太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但她总感觉这个坏家伙不会好心的出一道简简单单的题,所以在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的时候多少是有些犹豫的。 方长淡淡笑了笑,没有给出评价,只是用闲聊的口吻说道。 “Cr的本质是全社会信用总和为锚发行的去中心化货币,它能够将社会中的一切自然人从旧时代的债务关系中解放,基于量子算法编程的智能合约保证了交易的绝对公平,无需依靠中央银行调节利率,所有参与社会活动的人都会因为社会整体的繁荣而平等获益……这听起来是不是很美妙?” “确实……所以说Cr是好的也没什么问题的吧?的吧?”多莉很诚实地点了点头,好奇地望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方长缓缓说道。 “那么如果我告诉你,布格拉自由邦的货币实际上就是仿照Cr设计的呢?” “啊?!” 多莉吃惊地看着他,不自觉地张大了小口,“是这样的吗?!可是……那为什么布元贬值的那么夸张?” 她听说那儿的人买东西动辄需要一串零,纸币最小的面额都是1000。 那种东西居然是仿制Cr设计的?! 欣赏着多莉脸上吃惊的表情,方长淡淡一笑,用调侃的口吻继续说道。 “事实上不只是布元……在清泉市历史上昙花一现的S币也是Cr拙劣的仿制品,你是写过那东西的报道的,你应该很清楚它是什么东西了吧。” 多莉懵逼地点了点,脑袋中的思绪还没有从那震惊的线索中回过神来。 她仍然无法相信,布元和Cr在本质上竟然是同一种东西。 方长侃侃而谈地继续说道。 “我刚才提到了,Cr是全社会信用总和为锚发行的去中心货币,事实上布元也是同样的东西。然而有一点不同的是,在布格拉,‘社会信用总和的量化标准’并不是去中心化,而且比传统货币——甚至原始的贵金属货币更极端的掌握在一小撮人的手上……如果理解不了这个概念,你可以把它理解为吃喝消费刷卡买单时签字的笔。” “你是说他们使用的方法错了?”多莉敏锐地发现了其中的问题,惊喜的睁大了眼睛。 听到这句话,方长哭笑不得地说道。 “你看看你,我说了这么多,你还在讨论是非对错——嘶!你别用牙啊!” 他的话才说到一半,多莉已经羞愤地张牙舞爪扑了上来,一口咬在了他的胳膊上。 她明明很认真的在思考这个想不明白的问题,明明很认真的在请教,但这家伙总是时不时的打个岔,炫耀一下智商上的优越感。 这家伙别的都好,就这点讨厌。 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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