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在下午的时候睡觉,但此刻却只想眯一会儿…… 就在他刚刚合上眼睛不到片刻的时候,船长室的门忽然被急匆匆的脚步和敲门声推开,那个名字叫“狗兄”的家伙从外面跑了进来。 “出大事儿了!” 他嘴里说的是避难所的方言,而且是朝着窗户边上的喊的。 由于从鹰兄那里学了点儿的缘故,被惊醒的亚尔曼倒是听懂了他的话,打着哈欠问道。 “什么事?把你急成这样。” 狗兄惊讶地睁了一下眼睛,意外着这个NPC怎么听得懂自己说的话? 不过眼下却来不及纠结这个了,他瞅着远见的鹰火急火燎地继续说道。 “西帆港发生了叛乱!而且这是四天前的事情!” “四天前?!卧槽!”远见的鹰先是一愣,随后瞬间惊了,火急火燎地问道,“那现在呢?已经镇压了吗?” 导管的狗哭笑不地的说道。 “这我哪知道?得看威兰特人在当地的驻军给不给力了……不过我看够悬的,听说造反的有好多人,当地的通讯到现在都没恢复,八成是没救了。” 没救了?! 那他们这趟岂不是白跑了?! 远见的鹰张着嘴巴呆住了许久,猛然间意识到个问题,又紧接着问道。 “等等,你丫的是怎么知道那儿叛乱的?” 导管的狗翻了个白眼,像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看着他:“废话!线下任务啊!管理者亲自弹的小窗,我们三个都收到了!你回去看一眼说不定也有!” 远见的鹰:“卧槽!老子这就去看看!” 隐藏任务! 他一时间不知该高兴还是悲伤好了。 看着语速飞快交谈的两人,亚尔曼全程都是一脸懵逼的表情。 他只隐约听见了西帆港的名字,随后便什么也听不懂了。 难道…… 是西帆港出大事了?! 眼看着鹰兄要从房间离开,亚尔曼连忙起身上前拉住了他。 “等等,到底发生了什么?” 远见的鹰来不及解释,匆匆甩开了他的手。 “我现在还不确定,得等一会儿才能回答你……在这里等我。” 亚尔曼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船长室的门外,直到过去了好半天,才缓缓坐在了桌子边上。 西帆港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有…… 他们是怎么知道那儿的消息的? 满头的问号插在脑袋上,亚尔曼抓起桌上的茶杯凑到嘴边灌了一口。 不知为何,那心慌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 说来也巧。 联盟的近卫兵团在西帆港其实是没有建立稳固的情报网的,甚至就连金加仑港和猛犸州的线人也都只是间接合作,因此得知西帆港的事情也纯粹是个巧合。 事情的起因其实是因为一笔在金加仑港银行系统内处理的水泥交易订单。 负责处理这笔订单的业务员忽然和西帆港的客户联系不上了,而且还是大面积的联系不上,于是立刻把异常上报给了相关的监管机构。 起初金加伦港的银行以为是威兰特人察觉到了什么,把他们的客户打算转手卖到猛犸洲的水泥给扣着了,结果后来发现好像事情没那么简单。 紧接着金加仑港的总督办公室接到了从虎州那边的线人传来的消息,帝国的天都忽然签发了准许狮州地方军集结的命令。 以帝国和军团的亲密父子关系,这集结令自然不太可能是奔着威兰特人去的,但从距离上来讲又不太像是为了对付联盟。 结合两条从不同渠道同时获取到的情报,担任总督秘书的约杜立刻判断可能是西帆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地区冲突,并且情况可能已经失去了威兰特人的控制。 不敢犹豫,他立刻将消息拍成电报发去了薯条港。 或许是由于帝国方面不敢将事情告诉军团,也或许是因为天都方面自己对眼下的情况都是一头雾水,因此楚光反而比班诺特这位军团的大使先一步了解西帆港的情况。 虽然那座港口距离联盟足有数千公里,但出于人道主义等等诸多理由,楚光不可能放在那儿的人们不管。 何况避难所本身也是救灾机构,他们是有义务去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的。 最悲观的情况下,居住在那里的3000余威兰特人居民可能已经遭遇了不幸。 而考虑到军团一贯以来的行事风格,他们的报复恐怕不只是抓到罪魁祸首以及帮凶那么简单。 若是给他们足够的时间,他们搞不好会把那儿的上百万人一并图图干净。 哪怕是看在同为人类的份上,联盟也必须做些什么。 不过那里毕竟不是联盟的领土,附近也没有联盟的军事基地。 派军队过去肯定是不合适也不切实际的,只能尽可能运用外交手段。 因此,楚光一边授意程言联系了班诺特大使说明事态的严重性,一边让小柒检索了距离西帆港最近的玩家,看能不能派几个人过去调查下那儿的具体情况。 西帆港距离存档点过于遥远,楚光其实一开始也没抱太大希望,结果没想到最后还真让他给找到了。 虽然这四个小玩家都是天堂之战时期才进游戏的萌新,但眼下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回到避难所的B4层之后,楚光在编辑完任务文档之后,立刻给最后一位下线接任务的玩家发送了实时通讯的弹窗。 这是小柒在上一次更新之后新开发的功能,他能够在线上和下线的玩家直接进行通话交流。 不过由于线下没有“滤镜”的缘故,可能会影响玩家的代入感,因此除非是特别的紧急情况,楚光一般不会使用这一功能。 “……我们从自己的情报系统中了解到,西帆港正发生严重的地区危机。避难所是救灾机构,无论是出于道义还是职责,我们都不能放在那儿的幸存者不管。” “无论是威兰特人,还是婆罗行省人,他们都有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的权利。我们没有介入他们矛盾的立场,但我们必须尽可能减少无辜者的死亡。” 虽然对于能够在线下接到管理者先生的“电话”很激动,但在听完了整个任务的内容之后,远见的鹰脸上还是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且不管这任务,他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他这趟扶贫的“买卖”基本上已经完犊子了。 想都不用想,如果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以威兰特人的脾气必不会留一个活口,只怕连超市里的鸡蛋都得给摇散黄了再走……如果那儿有超市这种东西的话。 若不是这任务给的贡献点和银币还算丰厚,他甚至都想直接下船重开了。 “可是先生,我们正在海上,即使是最乐观的情况也得等到三号的中午……等我们到了那儿,只怕一切都晚了。” 楚光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说道。 “我们并不总能赶在灾难发生之前出现在那些需要我们的地方,但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得去做我们该做的。而且相比起两个世纪的等待,三天应该不算太晚。” “记住你的身份和责任,不要让你的个人感情支配你的行动,去做你能做的事情,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将风险和危害控制在最小……总之尽力而为吧。” 或许,这任务的难度对他们来说确实有些高过头了。 这四个玩家毕竟还是新人,甚至可能才刚刚做完薪火相传任务没多久。 就在楚光犹豫着的时候,远见的鹰心中也在打着退堂鼓。 不过就在他正想退缩的时候,却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如果是那家伙的话,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接下任务,并冷静地思考破局的办法吧…… 深吸了一口气,远见的鹰认真说道。 “我明白了……我会尽力而为——不,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将这个任务漂漂亮亮的完成!” 听到那突然充满干劲的声音,楚光先是微微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笑容。 “嗯,我相信你能办到,放手去做吧。” “这是只有你们能完成的任务,交给你们了!” 通讯挂断之后。 楚光长出了一口气,摘掉了耳机,向后靠在了沙发上。 爬到了他的肩膀上,小柒一脸担心地看着他的侧脸。 “交给那几个新人真的没问题吗?” 它总觉得那孩子不怎么靠谱,至少和主人经常用的几个玩家相比简直没法比。 不只是能力,各方面都是如此…… 当然,这只是大数据分析得出的结论,最后会怎么样确实也不好说。 相比起一脸担心的小柒,楚光却只是淡淡笑了笑,食指碰了碰它的额头。 “谁也不是生来什么就会的,总得要点时间去成长。” “就交给他们去试试吧,程外长那边也会继续跟进的。” 第827章 惩戒与调停 西帆港的郊外,临近海岸线的一片红土地上。 十来个威兰特人扛着手中的步枪,一边抽着烟,一边瞧着远处那些挖坑的人。 里面有男人,有女人,也有老人甚至看着不大的孩子。 显然威兰特人并不打算用车轮丈量他们的身高,而是选择了最一视同仁的做法。 他们手中拎着铲子,混身颤抖的啜泣,埋头刨着那血红色的土。 虽然他们大多数人心里都清楚,这坑是用来埋谁的,却没有一个人敢停下来。 毕竟,配合的话还能多活一会儿。 而如果停下,还得在死之前挨一顿毒打。 至于反抗…… 这些威兰特人巴不得他们这么做。 毕竟向手无寸铁的人开火,多少还是得承受些负罪感。 “好好干,泥巴虫们,早干完了早躺进去歇着哈哈。” 走在人群的边缘,一个拎着步枪的威兰特人士兵凶神恶煞地唾骂着,毫不掩饰言语中的羞辱。 听到那犹如来自地狱的咒骂,埋着头的人们肩膀都是不可控制的一抖,莺莺咛咛的啜泣更止不住了。 终于有人坚持不住了,眼睛一花便瘫倒在了地上。 直到见那个威兰特人士兵大步流星走来,半咪半醒的他才露出恐惧的表情,翻了个身跪在地上哀求。 “大人……我饿……能不能……让我吃点东西再挖。” “饿了?吃啊,”那士兵一把抓起他的脑袋,像捉泥鳅似的按在地上,狞笑着骂道,“满地都是,还要老子喂你?” 被按在地上的那人一边挣扎着一边求饶,却根本发不出声,反而嘴里吃了不少的泥巴和沙,咽下去才勉强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不,不敢……大人……” “那就快干!废物玩意儿!” 实在是嫌脏,那士兵也懒得继续折磨这将死的鬼,骂骂咧咧地给了他一枪托,便不再继续理会奄奄一息的他。 站在周围的人都战战兢兢地看着这边,看着那个像蚯蚓一样蠕动着的家伙,却没一个人敢出声,更别说反抗了。 这儿并非都是老弱病残,并不缺有力气的小伙,甚至于前天吃了败仗的城防军就有些混在这里面。 然而面对那些凶神恶煞的威兰特人士兵,只打顺风局的他们甚至连捡起枪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除了那些一边哭一边干活的人,也不乏一些卯足了力气的人。 他们不但有用不完的力气,还有一般人没有的“大格局”。 他们干的挥汗如雨,试图将坑挖的更大些,试图证明自己比旁人更能吃苦,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活下来。 然而那些人并不知道,他们那徒劳无用的殷勤在那些大鼻子们的眼中就像小丑一样,只会让那本就不屑的眼神更加鄙夷。 他们甚至懒得去区分这些人里哪些是狮族人,哪些是日族或者牛族,又有哪些是低贱的蛇鼠虫鸟。 反正都一样的无可救药。 即便到了这般地步都不反抗,果然活埋对他们来说还是太仁慈,就该交给那些“灰人”来处理。 事实上,他们本来就是打算这么做的,只可惜这次随行的部队里没有灰人雇佣兵,调一些过来又太没效率,他们的指挥官才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 昨天已经埋了一批,今天是第二批,两个月大概是够了。 看着那些在红土上挥汗如雨的人们,皮特随手弹掉了指缝燃尽的烟头,随后摸出烟盒又重新给自己点上一支。 从清晨时分到黄昏,这已经是他今天抽的第二盒。 “……有时候老子真觉得,咱们来这个世界上就是专门干这些脏活累活的。” 站在一旁的大个子看向自己的十夫长,声音低沉地嘟囔。 “这些?” 皮特咧了咧嘴角,站在了烟灰中自嘲似的笑了笑。 “没错,清理黏菌,清理垃圾,还有腐败的脏血。那些繁荣纪元的老家伙们不愿意干的活,干不动的活儿,全都交给我们。我们就像那个什么给肾做透析的玩意儿一样,负责把这帮玩意儿清理干净了,也只有这样,这个发霉的世界才会恢复正常……你觉得呢?” 就像清道夫一样。 而在这一切结束了之后,想必就到了他们被扫进垃圾堆里的时候。 新纪元根本没有属于威兰特人的未来,他们的结局从诞生的那一刻就被决定好了,他们将作为废土纪元最后的一片灰尘被扫进垃圾堆,成为最后的废土客。 不过也正是因此,才凸显了元帅大人的伟大。 那位尊贵的大人从一开始就看穿了那些高高在上者们心中的龌龊,并毫不犹豫地带着他们团结起来,推翻了那虚伪的媾和。 虽然他只是个小小的十夫长,但对那位大人却是发自内心的尊敬着。 “我不知道,但他们,必须死。”那大个子的脸上写满了仇恨,满脸狰狞的横肉因愤怒而轻轻的颤抖。 “我赞同……” 叼着烟头的皮特咧了咧嘴角,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海平面,却也在这时微微眯起了眼。 只见在那海天相接的地方,出现了几颗若隐若现的黑点。 那似乎是货船。 取下了挂在肩上的对讲机,他按了下按钮开口道。 “……来船了。” “对,东边来的。” …… 亚尔曼的船队几乎是冲向了港口,由于速度过快甚至差点儿撞上了码头。 这支船队到达的时间比预期中要早了整整24个小时。 在亚尔曼几乎疯狂的催促下,他手下的海员们差点没把这船折腾翻过去。 望着眼前那座满地狼藉的港口,亚尔曼整个人就像疯了似的扑到了甲板边上。 “放开我!让我下去!” 眼看着自家老板要从那离地四五米高的甲板上跳下去,船长和旁边几名水手赶忙上前逮住了他,把他死死按在了栏杆边上。 “头儿,你冷静点!至少等舷梯放下去吧!你难道想把自己摔死吗!” “那就让我死好了!我下去陪她们!”亚尔曼歇斯底里地吼着,试图从那几只手中挣扎出来。 旁边的几名水手都被吓坏了,赶忙开口道。 “那可不行,您死了我们怎么办。” “我的全部身家都在你的船上了!” “这趟的工钱还没发呢——” “闭嘴!”朝着那些没心没肺的水手们吼了一声,船长看向了亚尔曼,咽了口唾沫匆匆说道,“……睁大眼睛看清楚了,岸上是我们的人,你的家人没准还活着,如果让她们知道你摔死在了码头上,她们会怎么想?” 这句话倒是让亚尔曼冷静了些,那绷紧的肩膀不再颤抖。 船长给旁边的水手们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把老板看紧了,等那舷梯放稳了再看着他下船。 看着那个失魂落魄的男人,站在甲板上的狗兄心中也是不忍,叹了一声道。 “想开点兄弟,人生难免不如意……呃,我的意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呸!好吧,至少你不用还银行钱了……” 瞧着这个狗嘴里吐不出人话的家伙,搅屎的棍忍不住喷了一句。 “你特么少说两句吧。” 导管的狗不服气地嘟囔了一声。 “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也听不懂我说啥。” 远见的鹰忽然从嘴里蹦出一句。 “那可未必。” 导管的狗:“???” 善战的狼沉默了片刻,注视着那个男人的背影,最终是摇了摇头。 “……节哀。” 对身后的吵闹没有一丝反应,亚尔曼就这么面如死灰地用脸贴着潮湿的甲板,整个人就像被抽空了灵魂。 直到那锚链和舷梯陆续放下,船终于停稳,他才总算有了反应,挣脱开束缚自己的手,跌跌撞撞地跑下了船。 老早便注意到了这些船,一队威兰特人士兵背着枪走了过来。 亚尔曼踉跄的走到了他们面前,抓住了其中一名小伙子的胳膊。 他那发青的嘴唇颤抖着,开合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 不过这儿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在说什么,就好像听见了一样。 看着这个可怜的家伙,几名士兵的脸上都露出怜悯的表情。 其中一名十夫长走上前来,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握了握,用安慰的语气说道。 “……我们找到了一些幸存者,但不确定有没有你的家人。” 灰暗的眸子里焕发出一丝希冀的光芒,亚尔曼颤声问道。 “她们在哪?” 十夫长看向了那个被他抓着胳膊的小伙子。 “你带他过去吧。” “是!”那小伙子立正站直了,随后看着亚尔曼说道,“请跟我来吧。” 亚尔曼松开了抓着他胳膊的手,紧紧跟在了他的身后。 那十夫长接着看向了走下船的四个明显不是威兰特人的家伙,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隐约猜出了这些人的身份。 “联盟的?” “是的。” 那十夫长的神色冷了下来。 “你们来这儿干什么。” 导管的狗刚想说“咱是来劝架的”,就被旁边的狼兄眼疾手快地一把捂住了嘴。 远见的鹰迅速上前接过了话头,用还算熟练的人联语解释道。 “我们是他的合伙人……呃,也姑且算是朋友,可以让我们陪着他吗?我们担心他出事儿。” 那百夫长打量了他一眼,眼神似乎是警告他少管闲事。 “别节外生枝……如果你们不想惹麻烦。” 他知道这家伙是联盟的人,也知道凯旋城和联盟在黏共体相关议题上有着许多合作,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怕了这家伙。 远见的鹰说了声谢谢,便匆匆跟在了亚尔曼的身后。 搅屎的棍追上他的脚步,不解问道。 “咱不劝架吗?” 远见的鹰翻了个白眼。 “劝个鸡儿劝,咱们才几个人?管理者让咱们见机行事,没让咱们送死,更没让咱们把事情搞砸……当务之急是先搜集情报,先看看这儿发生了什么再说。” 他们对当地的情况一无所知,现在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既然有幸存者,不如先去看看那些人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目送着那四个人离开,十夫长取下了挂在肩头的对讲机,在上面按了下说道。 “……刚才从船上下来的人里面有四个是联盟的。” 通讯频道那头很快传来回声。 “哦。” 听到那声轻描淡写的回复,十夫长略微迟疑道。 “就放着他们不管吗?” 通讯频道的那头不假思索地说道。 “他们不是正朝我这边过来么,剩下的就交给我好了。” 见长官都这么说了,那十夫长便不再迟疑。 “是!” …… 银月教派的教堂。 地板上散落着垃圾和尘土,一如那破败的港口一样。 坐在长椅上的麦克伦将军将通讯器搁在了旁边,重新捡起摊开在膝盖上的报纸,饶有兴趣地继续翻了起来。 这是他从这座废墟里捡到的宝贝,名字叫《银色福音报》。 从这标题上看,办这报纸的人是经过一番讲究的,为了照顾当地人脆弱的自尊,小心翼翼避开了那些只有威兰特人能触犯的忌讳。 或许正是因为这种谨慎。 在此之前他虽然出入了西帆港许多次,却从来都没注意过这座挂着月亮的教堂,更没注意过这座教堂居然发行了这么有趣的报纸。 报纸中并没有太多关于新闻或者银月教派教义的内容,反而耗费大量的篇幅刊载了一部名叫《觉醒者波尔》的小说。 对于这篇小说,他之前其实有所耳闻,据说是在军团与联盟停火之后的那段时间,由巨石城的人民写下的。 如今由于跨区域贸易的兴起,这篇充满浪漫主义色彩的小说被一个叫梅尔吉奥的牧师带去了一座叫西帆港的“原始丛林”。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麦克伦便让人把报纸收集了起来。 这玩意儿对奴隶来说过于超前,但对于正好有空的他来说却刚刚好。 正好他也很好奇,那个靠着一堆破铜烂铁打败他的联盟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个问题可困扰了他太久,他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在想了。 或许这张报纸能给他一些启发…… 就在这时,教堂的门被推开了一名神色慌张的男人跟在一名士兵的身后走了进来。 “我的家人们……” 麦克伦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只是朝着站在一旁的老修女点了下头,随后便继续看着手中的旧报纸。 后者脸上浮起一丝复杂的神色,走到了那位先生的面前。 “请问您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亚尔曼愣了下用颤抖的声音作出下意识的回答。 “露比……” “请稍等。”那个老修女微微颔首,转身回了旁边的侧厅。 没过一会儿,她带着一位小姑娘从里面走了出来。 亚尔曼的眼眶一瞬间红了,合十的双掌捂住了鼻子。 那头本该光洁柔顺的深棕色秀发,此刻乱糟糟地披在她的肩上,就像起了球的毛衣,而更让他心中揪紧般疼痛的是,那张苍白没有生机的脸和空洞的眸子。 此刻,站在这座破败教堂中的她就像一件埋在废墟下的陶瓷,让人既心疼又庆幸。 她还活着! 赞美银月女神! 他从来不信任何神灵,只信仰伟大的元帅,但此刻的他却献上了最诚挚的祈祷,并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 “露比!!” 亚尔曼一把抱住了露比,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这个高大的男人就在一瞬间哭成了泪人。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露比终于有了反应,空洞的眸子里也终于焕发了一丝微弱的光亮,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那紧贴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 “爸爸……” “……对不起……爸爸回来晚了……我对不起你们……” 感受到了那滚烫的泪水,露比的眼眶也渐渐红了起来。 不过似乎是想到了妈妈说过的话,她最终还是没有哭出声来,而是将那稚嫩的小手放在了和自己同样乱糟糟的头发上。 “没事的,爸爸……露比没事的,别哭了……妈妈说,威兰特人是不哭的……” “嗯!我的露比,你说的对……抱歉,让你看到了爸爸丢人的一面……” “没事的……已经没事了。” 露比从脸上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似乎是想要安慰他。 然而那懂事的样子却让亚尔曼更心疼了。 不过,为了不让女儿担心,他还是抹掉了脸上的泪水,把露比紧紧抱在了怀里,从地上站了起来。 此刻的他只想带着孩子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情要打听…… 看着站在面前的老修女,亚尔曼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孩子的妈妈呢,她叫玛格丽,请问,她在哪?” 其实在将这句话说出口之前,他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如果玛格丽还在的话,绝不会允许露比的头发像现在这样乱糟糟的,更不会把她一个人留在教堂…… 老修女于心不忍地看着他,又看了一眼他怀中那个坚强到让人心疼的孩子,最终还是开了口,用那沙哑的声音说道。 “我记得玛格丽这个名字,您的夫人是一位很勇敢的母亲……” …… 教堂的门口。 一直沉默着的狼兄忽然开口。 “我不明白。” 另外几人看向了他。 注意到朋友们的视线,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让人既同情又厌恶。” 他并不喜欢军团,甚至可以将对他们的感情用厌恶这个词来概括。 这不仅仅是因为联盟的阵营和文明人的立场,更是因为他认识的大多数NPC都是河谷行省的幸存者。 那些在他新手期对他给予过帮助的人们,每一个人都记得军团曾经干过什么。 这些家伙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不但给掠夺者武器,还派遣军官去那些掠夺者部落当军事顾问,教他们如何驾驶军团的战争机器,更高效地把河谷行省屠光。 虽然他们最后把所有的问题全都推到了东扩派身上,但纵容那些人东扩的不也正是他们自己吗? 如今他们又在耍类似的把戏,果不其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一点儿也不同情奴隶主的遭遇,可怪就怪在他又对这儿的奴隶们生不出一点好感。 他既同情这些人所遭受的苦难,也认可他们的无辜,却又觉得这是他们应得的。 他甚至觉得,什么也不做,就这么看着他们狗咬狗也挺好。 “我无所谓……”导管的狗耸了耸肩膀,“就一群NPC,你研究那么深入干啥。废土这么大,啥奇葩没有。” 搅屎的棍吹了声口哨。 “其实我也无所谓……不过硬要讨论这个问题,这座聚居地的孩子们呢?怪他们自己没长眼,没投胎到避难所里吗?” 狼兄沉默地看向了一边,不知该如何回答。 “得了得了,别扯犊子了,废话那么多干啥,赶紧做任务吧……”远见的鹰叹了口气,在讨论变成争论之前,结束了几个好兄弟的话题。 朴素的善恶并不等同于道德,而道德又分为集体的道德和个人的道德。 联盟并不只有一座404避难所,而无数的避难所居民、乃至理想城和学院的人都不远万里跑来加入他们,也显然不可能是因为向往联盟的好日子,而是他们相信着联盟能够结束废土。 如果他们背弃了自己的誓言,就算不被打回原形,下场再好也不过是变成个缩小版的“赛博西岚”。 所以他倒是能理解楚光的做法。 这个废土上除了西岚,几乎每个阵营都有着自己的底线和立场。 哪怕是马夫镇这种芝麻大点儿的地方。 所以他觉得狼兄并没有完全说错,帝国发生了这种事儿确实是活该,但这个词并不应该用来形容它的人民。 至少,那些同样承受了暴徒迫害的幸存者们是无辜的。 而他要做的便是尽可能保住这部分人,这同时也是他对管理者先生交代的任务的理解。 见鹰兄插嘴,专业混分的狗兄立刻说道。 “你人联语最好,交给你了。” 远见的鹰翻了个白眼。 “废话,老子不去难道让你去吗?” 这家伙嘴一张,怕是没事儿都整出事儿来了。 …… 当远见的鹰走进教堂,发现亚尔曼父女已经离开了这里。 包括那个老修女。 此刻教堂中只剩下一个人,那便是坐在长椅上翻着报纸的麦克伦。 之前没少在论坛上看这家伙的乐子,老鹰一时间差点儿没憋住笑。 所幸老麦并没有注意。 听见身后传来的响动,他抖了抖手中的报纸,轻描淡写地说道。 “很有意思的小说……居然和我们的想法不谋而合。” 没想到他会主动和自己聊起小说,老鹰走到了他的旁边坐下。 “哪方面?” 麦克伦淡淡笑了笑,将在报纸上看到的东西读了出来。 “……不是波尔拯救了巨石城,而是巨石城的幸存者选择了波尔。工人们保护了无辜的孩子,士兵们将枪口抬高了一寸,他们终于意识到了那是同胞,不是敌人,然后发表了共同的宣言,将枪口对准了真正的敌人……” “威兰特人也是如此,作为奴隶而被创造的我们不屈服于命运和权威,我们勇敢地挣脱了枷锁……元帅不止一次同我们说过,并不是他带领我们走向胜利,而是我们的奋斗赢得了它。” 老鹰有些崩不住了。 “然后你们就反过来奴役其他人?” “是的,”麦克伦坦率且毫不犹豫地承认了这点,脸上看不见任何难以启齿的羞愧,“你们不正是为了让我们去征服某样东西才创造了我们么,我们不过是在履行写在自己DNA中的使命罢了。” 手中的报纸翻了一页,麦克伦无所谓的语气继续说道。 “况且,等那些人受够了,自然会去争取属于自己的自由……你们不就是这么赢了我的么?” 老鹰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居然承认反正是联盟赢了。 真是稀奇。 虽然东扩派在军团并不是很受待见,但直到现在为止依旧没有一个威兰特人承认那场不义且草率的战争是他们输了。 不过,争论输赢这种主观的东西其实没有任何意义,无论正方反方都有很多理由可以狡辩,而结果一定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不想制造节外生枝的分歧,老鹰轻轻咳嗽了一声,硬着头皮说道。 “麦克伦将军,关于西帆港的事情,我们谈谈吧。” 他本以为眼前这位高傲的将军会一口拒绝,却没想到听见了意料之外的回答。 “嗯,谈谈吧,现在的你们确实有这个资格。” 那意料之外的回答,让老鹰有些措不及防,原本都已经准备好的迂回战术,此刻完全没了用武之地。 不过,他脑子转的很快,立刻切换了谈判的战术。 “……你们这样的报复看似彻底,但在我们看来更像是耍小孩子脾气。” 麦克伦并不在意他的激将,无所谓地说道。 “我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们。” 老鹰没有放弃,继续说道,“那你们总该在乎自己的同胞吧!那些死去的人。” 麦克伦随口纠正了一句。 “死去的威兰特人。” 老鹰继续说。 “我要说的正是他们!西帆港是他们的心血,他们为了你们尊敬的元帅大人以及其他渴望阳光下土地的威兰特人远渡重洋,在陌生的土地上开辟新家园……当然,我并不喜欢这种抢别人房子的说法,但这座从一无所有建起来的聚居地确实是他们的成果不是么?” 麦克伦淡淡笑了声。 “无所谓,把这儿的血放干了,我们会再建一个新的西帆港。” 老鹰咽下了一口唾沫,继续说道。 “那他们呢?这座新的聚居地除了名字叫西帆港之外,哪还有一丁点儿关于他们的痕迹?在我看来,你们正在做的事情和启蒙会没什么两样!新的西帆港不会有人记得那些死去的人,除了你们脚下那片猩红色的泥巴,没人会记得这里发生了什么。往后再也不会有人去想,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然后在未来的某一天它一定会再来一次!”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麦克伦的表情总算有了些反应。 他放下了膝盖上的报纸,从怀中摸出一只雪茄剪掉烟头叼在嘴上,随后一边搓着打火机一边说道。 “那你说说,这事儿该怎么办吧……呵呵,我姑且听听联盟大善人的意见。” 眼见事情出现了一丝转机,老鹰立刻说道。 “这好办……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你们可以审判他们!” 听到这个异想天开的主意,麦克伦没忍住嗤笑了一声。 “我们可没那么多法官。” 老鹰硬着头皮喊道。 “那就公审!让他们互相指认!” 他其实并不想出这个主意,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错杀一定会有。 但无论最后错杀了多少,都总比全杀光了好。 听到这个主意,叼着雪茄的麦克伦愣了下,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笑了足足有半分钟才停下,他侧身看着老鹰,咧了咧嘴角说道。 “我直说吧,看你们为这些烂人求情真的很有趣。至于我,我并不认为这座城里的其他人很无辜,在我们的哲学观里沉默也是一种罪,是平庸之罪,并且罪无可赦。” “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那群暴徒们闹下去,将威兰特人赶走,然后就能以受害者的身份坐享其成,独善其身……啧啧,是什么让他们产生了能够独善其身的错觉?我们看起来像是很讲道理的人么。” “我们已经给过了他们机会,他们可以选择像个为自由而战英雄一样光荣的死在战场上,我们说不定会考虑放过他们的家人。然而他们宁可去挖用来埋自己的坑,也不肯把丢掉的枪捡起来,甚至躲在了自己家人身后,我们只不过是成全了他们。” 说到这儿的时候,麦克伦顿了顿,看向了教堂的前方。 “不过,我还是打算考虑一下你的提议。一方面你说的有那么点儿道理,得有人记住这里发生了什么。再一个……这听起来似乎比让灰人折磨他们还要有趣。” 麦克伦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那样子像极了魔鬼。 “不如这样吧,就以街道为单位,每人必须指认‘一个’,然后再由城区里的其他人决定,被指认的那个人是否该死。” “让我想想……我们已经杀了两万个,再挑一万个出来应该够了,多的不退,少了按顺序补,你觉得这种游戏规则如何?我又给了他们一次机会,呵呵。” 看着这个轻描淡写间便决定了上万人生死的家伙,老鹰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双方在各自的立场上各退了一步,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他记得郊区还有一批人在挖坑,最小的孩子并不比那个露比大多少,那些毛都没长齐的小鬼总不可能也是凶手。 如果自己再晚一点儿,说不定他们都得开始往里填了。 至少……得把那些孩子救下! 看着这个催促起自己的避难所居民,麦克伦忽然觉得很有意思,笑出了声来。 “其实我很想知道,插手这破事儿对你们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或者我换个问法,看我们把自己的殖民地毁掉不好玩吗?” 远见的鹰本想说那样一点也不好玩,而且这样一来自己的任务就泡汤了。 但这时他忽然又想起了玩家手册的内容,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又改了口。 “……我们既然都已经喊出了‘幸存者们联合起来’的口号,总不能回头又来一句婆罗行省的幸存者不算幸存者,或者幸存者死不死关我屁事儿吧。” 麦克伦闻言愣了下,突然放声大笑了出来。 那笑声在空旷的教堂里回荡着,就像沙哑的钟声一样。 “……哈哈哈!有意思,你们把这称之为‘好处’吗。” 远见的鹰用手指比划着,解释着说道。 “那是肯定的,利益有很多种,并不只是赚钱或者在地图上涂色……” “啧。” 麦克伦撇了撇嘴角,取下的挂在肩上的对讲机。 “罗斯,让你的人停一下,我忽然想到个更好的主意……把那些幸存者带去港口集合。” 就在麦克伦将军下达命令的同一时间,一场声势浩大的战役在狮州的中部地区爆发。 进攻方是天王军的主力,由亚努什亲自带领,约莫五万人,号称百万大军。 至于防守方,则是雄狮城的城主桑贾伊大公,麾下足有四万人,其中一半是从各个庄园里征召的农奴,还有一半则是城防军。 双方的数量差距其实并不悬殊,训练度、组织度和装备也都是半斤八两,甚至于桑贾伊还收编了一些麦克伦新训练出来的贵族军官,理来说地方军应该是更占优势一些。 然而当亚努什喊出要废除奴隶制,以及把贵族们的土地和财产瓜分了的口号时,桑贾伊的部队瞬间便崩溃了一半。 这场战役虽然从天亮打到天黑,但结果根本毫无悬念。 最终,桑贾伊大公在逃跑时被亚努什的亲卫队追上一枪打死。 进城之后的亚努什不但屠光了雄狮城中的所有伯爵以上的贵族和他们的一家老小,还将他们的脑袋堆在城门口筑成了一座塔。 除了那些漂亮的女眷,被他自己留着或者赏赐给了部下。 那血腥的手段吓坏了所有人,整个雄狮城里人心惶惶。 甚至不只是雄狮城。 就在桑贾伊战败的消息传回天都的同一时间,整个天都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出城的路被逃难的车队堵的水泄不通。 狮州的旁边牛州,而天都就在牛州! 尤其是从雄狮城到天都的一路上可谓是一马平川,根本无险可守! 这回巫驼是彻底慌了神。 他怎么也没想到,一群造反的奴隶竟然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 天都的宫廷内。 看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的巫驼,迪利普亲王一边小心地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战战兢兢地提议道。 “陛下……已经没时间犹豫了,请您赶紧移驾吧!” 巫驼瞪大了眼睛,又惊又怒地吼道。 “移驾?!你让我去哪里!西边有狮子,南边有饿狼!那个阿赖扬也信不得!他就是狼族人,和那个亚努什是同族!” 而且听说还是他的老部下!这事儿搞不好就是他指使的! 巫驼气的胡须发抖,咬紧了牙,恨不得将牙龈咬出血来,将这些背后生满了反骨的家伙嚼碎了吞下去。 都是奸臣! 全都是! 一点也不忠诚! 迪利普亲王心中也是着急,毕竟他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如果王室倒了,他的下场恐怕比巫驼好不了多少。 “蛇州虎州豹州鸟州马州……也都信不得,地方势力蠢蠢欲动,您去了那些地方想走就难了。” “那你说怎么办!”巫驼咆哮着吼道。 虽然这辈子干了不少草包的事儿,但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迪利普亲王到底还是聪明了一回,急中生智地想到了一个地方。 “……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去。” 巫驼慌忙问道。 “哪儿?!” “金加仑港……” 看着愣住的巫驼,迪利普亲王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继续说道,“虽然那里是联盟的地盘,但他们总归是守规矩的,而且吃饭也不成问题。” “眼下威兰特人正在气头上……那儿搞不好是唯一能保证我们安全的地方。” 第828章 行将就木 坑就要挖好了,戈温达本以为自己这下是死定了,却没想到在最后关头,事情又出现了转机。 那些威兰特人喊他们去港口,说要搞什么公平的审判,于是那张面如土色的脸顿时又焕发出了红润的光芒。 鼠神在上! 还有银月女神、沙海之灵和大角鹿神! 他终于等到了他的青天大老爷! “我没杀过威兰特人!” 他得意地看向身旁的人炫耀,那样子就好像又一次在命运的赌桌上压对了宝。 而和“心地善良”的他截然不同的是,一些挖着坑的男人仍旧面如死灰,就仿佛那赦免的消息与他们无关一样,仍在那儿用铲子有一搭没一搭地锹着红土。 那些人胳膊上都曾缠过布条,想来那天晚上没少欠下血债。 戈温达心中窃喜着,接着又鄙视起这帮暴徒实在没什么脑子,不像自己这般狡滑聪明。 他将铲子还到了斗车上,跟着人头耸动的队伍,匆匆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至于那些没听见的聋子,在挨了枪托的教训之后,也都加入进了队伍里。 去广场的一路上他是昂首阔步的,只在经过威兰特人士兵旁边的时候畏畏缩缩一下,显得不那么碍眼出众。 不过那些威兰特人倒是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只是握着枪监视着人群。 总算走到了广场上,戈温达看见了那个抽着雪茄的男人,心中激动不已。 麦克伦没有废话,只是让旁边的下官宣布了新的“游戏规则”。 虽然在来这儿之前已经预告过一次,但正式宣布所有的规则和细节时,还是让现场的众人们不禁一阵骚动。 一些明白人的脸上已经浮起了担忧,不过也不乏精神亢奋的人和喜极而泣的人。 比如戈温达。 他把对威兰特人的“虔诚”已经写在了脸上,听到这“公平公正”的规则,简直恨不得给这位腰杆笔挺的军官磕一个。 站在麦克伦将军的旁边,罗斯微微皱了下眉头。 “一万个会不会太少了?” 麦克伦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侧了下脸,不紧不慢地说道。 “那只是为了激起他们血性的饵料罢了,免得他们所有人都指向一个人糊弄过去。我甚至可以和你打赌,最后死的一定不止一万。” 说着他拔出配枪,对着天上“啪”的鸣了一枪,看着被吓住的人群高声道。 “你们还在等什么?等我帮你们来选谁该去死吗?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把那天晚上的暴徒交出来,我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只杀该死的那一部分。” 现场的空气安静了一会儿,依旧没有一个人说话。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身边的人既像是战友,又像是敌人,想说些什么,又怕别人先开口。 麦克伦也没废话,直接摆了下手。 “没有的话就回去继续挖。” 这声音就像火柴扔进了油桶,瞬间点燃了人们的求生欲。? 最先开口的是一名又黑又瘦的男人,那晒的辣红的皮肤显然是在码头干活的。 “我说!我说!” 这话喊出口的瞬间,他的食指立刻指向了一旁“跃跃欲试”着的戈温达,并提高了音量大喊大叫着。 “这家伙是天王军的!” 戈温达瞪大了眼睛,那样子活像上了岸的金鱼,眼珠子快从眼眶里凸出来,胸口剧烈的起伏,冷汗热汗一股脑的冒了出来。 “你!你血口喷人!我对鼠神起誓!我一个威兰特人都没杀过!那些缠绷带的硬把枪塞我手上,我都没杀过一个!” 这话倒也没说谎。 他说的问心无愧。 他确实干过坏事儿,比如睡了个寡妇,但还真没杀过威兰特人。 毕竟他看到那大鼻子就害怕,怎么可能把枪口对准他们呢。 那天黄昏确实是他打的头阵不假,而且是被人逼着上的,不过就他那抱头鼠窜的枪法,没打着自己人就不错了,哪可能打得中那些守在港口的警卫。 没记错的话,那些人是被一辆爆炸的卡车给炸飞出去的。 说他是暴徒,绝对是冤枉好人了! 然而威兰特人根本没有插手审判的打算,就在旁边眼神戏谑地看着他们狗咬狗。 包括先前觉得惩罚太轻的罗斯,嘴角也不禁挂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真是一群肮脏的家伙。 婆罗行省都是这种玩意儿吗? 如果不是那个古老的契约,军团不得向大荒漠的东边扩张,南方军团的殖民地止步于永夜港,这块肥美的蛋糕怎么也轮不到文官集团的那帮外行去品尝。 那些叫嚷着的人们根本不管戈温达的辩解,已经自觉地和他划清界限,在他身旁空出来了一圈,和这个败类躲得远远。 他们不认识这家伙。 但不认识正好。 死一个没有瓜葛的陌生人,心中的负罪感是最少的。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不认识戈温达,人群中到底还是混着那么一两个他的部下。 这时忽然有人叫出了声来。 “他不但是天王的兵,还是个十夫长!” 当这响亮的嗓门响起人群顿时一片哗然,就连几个站在人群边上的威兰特人士兵也多瞧了戈温达两眼。 而那原本还在舌战群儒的戈温达,在听到那声音的瞬间心脏更是猛的一停,整张脸面如死灰狡辩的舌头也打起了结。 对啊…… 他是个十夫长。 他差点给忘了,却有人帮他想了起来。 看着像菜市场一样的港口,麦克伦不耐烦的喊了一嗓子。 “闹哄哄的像什么话,举手表决!” 一只只手齐刷刷地举了起来,一些人原本是不想举手,但看着周围的人都举起了手,只能默念一声罪过,也跟着把手举了起来。 这会儿要是不举手,搞不好会被旁边人盯上,当成下一个打倒的对象。 且不管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半真半假的,为一个烂人搭上性命都是不值得的。 活着才是头等大事儿。 几乎每一个举着手的人都是如此想着。 这一次戈温达彻底的绝望了。 他甚至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就那么站在鼠群空出来的舞台中央,任由那威兰特人士兵走过来,像抓小鸡似的将他架出去丢在了一旁。 “老实点!”那威兰特人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要逃跑。 其实根本不用警告。 戈温达根本没有逃跑的想法,只是丢了魂似的站在那儿。 他想不通人们为什么要指认他。 他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好歹也是为西帆港的幸存者们争取自由而战斗过的。 说来真是奇怪,他们为什么要乖乖听那些威兰特人的话,先是在郊外挖那些坑,又是在这儿互相指认自己人,不断忍受着羞辱。 他们为什么就不能团结起来,再一次的团结起来,赶走那些奴隶主们!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晚了。 一切都完了…… 不! 等等!还没完! 戈温达忽然回光返照的想起来,自己是个十夫长,而且还是别人提醒的他! 自己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怀着最后一丝期望,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看向了身旁监视着他们的威兰特人士兵,从绝望的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 “等,等一下,大人!我,我也要指认!” “他们说我是十夫长,没错,我确实是个十夫长!但我可以向您发誓,我从头到尾绝对没有碰过一个威兰特人!我,我有当晚不在场的证据!” “……不过我那十二个部下可说不好,我是被赶鸭子上架拉进队伍的壮丁,可管不住他们这些真正的恶棍。我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但他们搞不好做了些什么!” 看着他的皮特愣了一下,听完这套说辞,叼在嘴上的烟头都差点儿掉下来。 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处理,皮特拿起对讲机先是请示了上级,随后摸出一张便签纸和记号笔,给这家伙递了过去。 “名字,写下来。” 以为得到了宽大处理的机会,戈温达惊喜地将东西接了过来,不过很快又想起来自己不会写字,于是又战战兢兢说道。 “大,大人,我不会写字……但,但他们都是住在附近的人,我知道他们家在哪!” 咬着烟头的皮特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懒得废话,夺回了他手中的纸笔。 “念,我写。” “好,好嘞!辛苦您了。”不敢犹豫,戈温达点头哈腰着赔笑,翘起的嘴角却暴露了他心中的喜悦,就好像那把枪又回到了他的手上。 他把所有的名字都写了下来,不只是把队里的十二个人,还有其他队里他能叫出名字的人也都写了上去,满打满算找了二十个出来。 这二十个可是妥妥的大奸大恶,想来应该能把他这个老实人给换出去了。 戈温达心中如此想着。 那士兵拿着名单去了港口,递给了麦克伦将军。 麦克伦看都没看一眼,直接让那士兵按流程办了,把名单上的名字念出来。 被念叨名字的人若是在这批人里,旁边总有认识他的人,自然会和他“割席”划清界限,将这个人从人群中推出来。 然后便是那如法炮制的公审环节,由现场的所有人一起决定他们是否有罪。 最后的结果显而易见,那些人无一例外都被威兰特人从人群中摘了出来。 看着那一张张被带出人群的惊慌的脸,戈温达的脸上露出解气和窃喜的笑容。 不过很快他便笑不出来了。 那些威兰特人压根没有放走他的意思,他等了半天也没等来释放的赦令。 难道…… 他们非要等到临刑前才把自己偷偷的放了? 戈温达心中越想越慌,越想越怕,却也还在安慰着自己。 放是肯定会放的,但时机和方法得讲究一下,毕竟总得给那些指认过自己的人一个交代。 当着其他人的面把自己放了,定好的规矩岂不是成了笑话? 然而就在他心中如此幻想着的时候,一个被从人群中带出来的女人却让他瞬间慌了神。 那正是他的“不在场证明”——他对门家的那个寡妇! 那个平时总是低声下气,说话声音总是又轻又细,谁也不敢得罪的女人,此刻却是哭的撕心裂肺,嚎啕地叫着。 那般伤心欲绝的样子也不知是因为马上要死了,还是因为那追在身后的羞辱扯下了她最后的一点儿尊严。 “那个dang妇,我认得她!男人才刚死没几个月就找了新姘头!” “呸!不要脸的玩意儿,找的还是那些胳膊上缠着布的土匪!” “我亲眼看见天王军的人去了她家!” “是那个戈温达对吧,我也见到了,我看他还给了她一把第纳尔做赏钱!” “你也在现场?” “怎么可能!我,我在窗户外头看见的!不信你们去她家里搜,肯定能搜到!” “搞不好是从港口抢来的脏钱!” “杀了她!给死去的威兰特人报仇!” 给威兰特人报仇…… 那一瞬间。 戈温达觉得天旋地转,甚至忘记了呼吸。 虽然还站在这港口上,但他忽然觉得,自己很久很久以前就被埋进土里了…… …… 看着最后被推出来的3000人,远见的鹰一时间哑口无言。 好家伙…… 万把人直接去了十分之三! 他这边拼命地在帮这帮人讨价还价,这帮人却在拼命的杀自己人。 这剩下的7000人应该是没几条漏网之鱼了。 指望通过抱团或者别的方式逃过这种扯淡的审判,那简直是在想屁吃。 到了这种份上别说是不是天王的人,只要敢跳出来的最后无一例外都被点了,而能活下来的也只有从头到尾都苟到极致的人。 即,该举手的时候毫不犹豫地举手,该闭嘴的时候毫不犹豫的闭嘴,默念着自己是个死人,彻底的融入身旁的乌合之众,不被任何人惦记上,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至于被挑出来的3000多个,也正如他预料之中的那样,明显有被错杀的。 而且还不少。 比如几个十二岁出头的小伙子,再比如某个20来岁的寡妇…… 见麦克伦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一眼,远见的鹰心并没有理会他的挑衅,只是在心中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三千个总归比一万个少。 况且这本来就是军团和帝国之间的事情,真要着急也该是帝国着急。 站在一个外人的立场上,他已经把自己能做的事情都做了。 总归任务交差是没什么问题了…… …… 军团登陆西帆港的事情很快传遍了狮州,三天杀了三万人的战绩,也很快传到了天王军各部的耳朵里。 这一消息无疑给刚刚破城的天王军士兵们头顶浇了一盆冷水。 军团下场了! 虽然大多数天兵们也就惊讶了下,没太放在心上,但还是有些清醒的人慌了起来。 比如尤多诺。 他是狮族人,不过并非贵族,甚至由于出身贫寒,打小便被卖去了贵族的庄园,从此失去了自由。 虽然因为高贵的姓氏没有被安排在种植园里摘棉花,还被那贵族老爷教了读书写字和贵族的礼仪,但幼年时的经历依旧令他对西岚帝国不平等的制度充满了仇恨。 后来他被举荐进入了军团为援助帝国而建立的军校,在麦克伦将军的门下学习军事知识,更是让他心中萌生了推翻帝国的野心。 也正是因此,当亚努什喊出废奴和分田的口号,他几乎毫不犹豫的便响应了他的号召,成为了第一批倒戈的地方军军官,朝着桑贾伊大公狠狠地背刺了一刀。 虽然因为某种原因,亚努什并不信任那些半途中投靠他的人,但这一点对于“师出同门”的他而言却似乎是个例外。 加入天王军之后,他不但当上了军中的万夫长,而且还被亚努什以“军师”的身份留在了身边。 不过就在他踌躇满志的时候,却听见了西边传来的噩耗。 作为由威兰特人培养出的军官,他很清楚军团的战斗力有多强。 这种强大不仅仅体现在战场上,还体现在战场之外的地方。 毫不夸张的说,威兰特人就是为战争而生的种族,而他们的制度就是为战争而设计的。 以“连稳定的后勤补给线都没有”的天王军的实力,碰上那些家伙根本一点儿胜算都没有。 想到天王军之前在西帆港做的事情,尤多诺越想越是害怕,终于忍不住找到了亚奴什商量解决的对策。 然而在听到了他的顾虑之后,亚努什却是哈哈大笑了一声,反过来还安慰了他几句。 “别太天真了,国与国之间唯有利益可言,至于道德那是私人的事情。西帆港的人杀都杀了,难道还能活过来不成?” 顿了顿,他又用慢条斯理的声音继续说道。 “何况,我已经把西帆港留给他们泄愤了,就算杀一赔百,六七十万人也绝对足够平息军团的怒火了。” “至少对那些大人物们来说,给他们的支持者一个交代已经足够了。” 那天晚上又没有监控,把事情推到死人身上并不是什么难事。 只要人死完了,谁会记得他做过什么? 那些想留些威兰特人当人质的家伙才是真正的怂货加愚蠢! 杀1000个人和杀3000个人有区别吗? 至少在亚努什看来没有任何区别。 该死的人就算连只苍蝇都不敢招惹也终究会死,而不想死就得证明自己有活下去的价值! 只要他们能取代帝国,能打下天都,他们对军团而言就有被拉拢的价值! 留着当人质? 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干的难道是绑架的买卖吗? 客观来讲,他的部下里确实充满了脑袋里只有一团浆糊的家伙,缺乏明确的纲领和利益诉求,然而身为天王的他可是有的! 他要干的是谋逆! 是颠覆! 是篡夺! 他必须用最肮脏的罪名,把所有人绑在自己的战车上,让他们只敢赌自己最后能赢,否则谁也别想活下来! 至于历史的评价和清算,那是他的新帝国灭亡之后的事情。 如今连西岚都还吊着一口气呢,哪轮得到别人来清算他的问题! 现在是属于他的时间,是该由他来清算西岚的罪的时候,包括帝国对月族人的迫害等等! 只要他们最终赢了,西帆港的起义就是一次光荣的变革! 听到亚努什的话,站在他面前的尤多诺额前瞬间划过了一滴冷汗。 他对亚努什的出手狠辣大多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哪有不流血的变革呢? 然而在听到了这家伙的话之后,他的心肝还是不由的一颤。 这家伙…… 居然从一开始就已经想好了,要用那六七十万人去给三千多个威兰特人居民陪葬! 在这家伙的眼里,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牲口吗? “解放婆罗行省的奴隶们”这句话怎么会从他的嘴里冒出来。 而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居然还信了! 尤多诺终于想起了,那些被他自己选择性遗忘的事情。 包括那些堆在城门口的累累白骨,包括那些被亚努什收入帐中亵玩,或者赏赐给部下的贵族女眷们…… 恍然惊觉的他背上全是汗水,声音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 “可如果,威兰特人的利益就是要我们都去死呢……” 亚努什不屑地撇了撇嘴角。 “那种概率不是没有,但联盟和企业以及学院不会坐视军团以任何理由继续东扩,这是他们在上一场战争中打出来的底线,就算是军团也得认真考虑下越过红线的收益和风险。” “而且,你不妨猜猜那些登陆的威兰特人为什么没有继续进军,是他们猜不到我们留给他们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吗?哪怕他们猜不到,那些城防军的软蛋们自己没长嘴么。” “我甚至敢和你说,这次上岸的一定不止是百夫长或者千夫长这种前线军官,肯定有真正的大人物跟过来。” “那家伙心里清楚的很,搞不好已经用我们留给他的筹码演起来了!” 他甚至可以猜,这事儿搞不好还没传到凯旋城去,在半路的某个环节被扣了下来。 有人在等他的结果。 虽然不知道那位大人是谁,但他可以确信,打下天都是自己唯一的活路! 琢磨着休整了一天也差不多了,亚努什右手拍了下膝盖,从城主府的椅子上站了起来,盯着站在房门口的属下吩咐道。 “传我令下去,让狮王、马王、豹王、虎王、牛王前往牛州边境上集结!” “同时再传令我麾下各部,即刻启程!攻打天都!” “是!”那军官立刻行了个军礼,风风火火地跑了下去。 走到了满头大汗的军师身旁,亚努什的脸上露出愉快的笑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雄狮城就交给你了,这可是我们的大后方,在接到我们的好消息之前,给我守好了!” 这算是自己的投名状吗? 天王军不是一般的军队,而是一场由地震引发的雪崩。 这种军队哪儿还有什么后方,士气和补给全靠沿途去抢! 至于雄狮城…… 说好听点是什么大后方,说难听点儿也就是拦在军团脚边上的一颗石头。 他们和西帆港的城防军一样,都是被留下来“断后”的! 已经清醒过来的尤多诺,这下全明白了。 他早该猜到的,这个狡猾如狼的家伙没那么容易信任自己,也总算明白了他提拔自己当万夫长的原因。 这家伙吃准了自己没有退路。 就冲着城门口那堆脑袋,他不可能也没机会投降。 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尤多诺即便心中一万个不情愿,也只能点了下僵硬的脑袋,把这烫手的山芋接了下来。 “是……” …… 就在天王军挥师东进的同一时间,西岚帝国的皇室在继紧急“动员”了狮州的征召兵之后,又马不停蹄地发布了“北狩”的召令。 召令写的很潦草,甚至于敷衍。 简单来说就是陛下好久没去北边的几个州逛逛了,让北州各地的大公们准备好陛下下榻的行宫以及家眷仆人的用度等等。 然而召令是这么写,但在这个兵荒马乱的节骨眼上,天都上上下下任谁都看得出来,陛下发布这条诏令的真实用意是什么。 北边狗、羊、鸟三个州被这召令弄得手忙脚乱,压根儿没想到皇帝陛下要来,还真就正儿八经的准备了起来。 至于东边的虎州、豹州,都是财大气粗的主,在天都中养了自己的眼线。 一听到诏令,当地军阀立刻殷勤地向宫廷发去电报,而那电报概括起来便是——“陛下来我这儿!”、“陛下快往我这跑!” 甚至就连正在和灰狼军对线猛犸州都掺了一脚热闹,跟着发了一封电报去天都——“陛下看看我,我这儿有大象”。 至于最南边的蛇州,由于是帝国财政垫底,知道陛下不可能会来,因此没有吭声。 中部的象州虽然还算富庶,但毕竟就在牛州的边上,牛州丢了下一个就是它,因此当地的贵族也没有吭声。 而被虎州豹州军阀代管的罗威尔州部分地区,名义上的州府还在金加仑港,连个州长都没有,因此同样是一声没吭,继续踩缝纫机的干活儿。 巫驼当然不可能听东边那几个军阀的忽悠,但也没有真往北边跑,而是耍了个心眼,玩了一手“声北击东”。 他先让一队人马护送着太子以及后宫嫔妃们浩浩荡荡地出了北门。 至于自己,则带着皇后、爱妃、没有继承权的皇子以及一众仆人和心腹们偷偷钻出了东门,登上了等候在永流河边的皇家商船。 鸡蛋不能全放在一个篓子里,出宫的巫驼虽然松了一大口气,但也悲壮地在心中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他不幸遇难,或者在经过军阀的地盘上时被扣下,那皇位便由真正去“北狩”的太子来继承。 不过幸运的是,西岚帝国到底还有一口气,并没有真正的亡了。 即便皇室的威严已经扫地,这艘挂着绿底双刀旗和皇室徽章的皇家商船在开往金加仑港的一路上依旧没有一个人敢阻拦。 哪怕是在军阀控制的水域也是如此。 可能那些军阀们也没想到,他们的陛下真会往自己这边跑。 就这样,经过两天两夜的航行,怀着忐忑心情的巫驼,终于以一名“偷渡客”的身份,有惊无险地溜进了那片写满了屈辱的土地上。 而此时此刻,金加仑港的大多数居民们还都不知道,他们那位“尊敬”的皇帝陛下坐船来看他们了…… 第829章 那尸臭味儿已经飘出了棺材 永流河的下游,金加仑港的内河码头,几个穿着制服的青年正在报亭旁边站着。 他们是这一带的水警,主要负责稽查走私,维持码头和航运秩序,以及打捞溺水的偷渡客。 相比起虎州豹州的军阀用枪打闯边的逃民,金加仑港当局对于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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