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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成战友了。 “……一定要回来。” 战地佬微微颔首。 “嗯,我保证。” 唯独这一点不用担心。 他是杀不死的。 …… 天都北郊的军营,明亮的篝火徐徐燃烧,周围有背着步枪的士兵巡逻。 位于营地边缘的帐篷里“狮王”阿布赛克的手中正捏着一只金狮子,粗糙的食指顺着那圆润的纹路把玩着。 这是巫驼的收藏品。 之前亚努什将天都的皇宫翻了个底朝天,找到了不少巫驼来不及带走的宝贝,并将其中一多半都赏赐给了自己的部下。 不得不说,亚努什对自己人确实很慷慨,从来不会吃独食。 看得出来,那家伙所图不小,只有眼中装着天下的人才会不计较眼前的财宝。 跟着这种赏罚分明的头儿其实并不坏。 不过可惜的是,他并不喜欢捡别人挑剩下的东西。 将金狮子轻轻放在了桌上,他看向了眼前站在帐门口的两人。 其中一人是他的心腹安沃,另一个披着斗篷的人想来就是军团的使者了。 看着自己的心腹,阿布赛克将军语气温和的说道。 “你去外面帮我看着。” “是。” 安沃行了个军礼,转身走去了帐篷外面,替两人拉下了帐帘。 “先生随意坐吧。” 听到阿布赛克的声音,战地佬褪下了斗篷的兜帽,径直走到了他的面前坐下。 “这儿也就这一张椅子。” 听到这有趣的回答,阿布赛克哈哈笑了笑,用打趣的口吻说道。 “这里是放杂物的地方,有桌子椅子还有茶壶,已经不错了,您总不至于指望我把您请到军帐中,邀着众将士们一起促膝长谈吧。” 琢磨着这句令人玩味的话,战地佬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解释什么。” “三千条人命,”战地佬盯着他的眼睛,“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呵呵……那奥里萨,还有千千万万个奥里萨们又怎么算呢?我姑且不说那些被哄去送死的狼族人炮灰,难道身为外族人的您也觉得,我们生来就只配做奴隶么。” 阿布赛克拎起了烧沸的茶壶,淡定地给自己和坐在对面的穿山甲分别倒上了一壶当地特产的马苏茶。 这种茶带着一股甘草香味儿,闻起来微苦,喝起来清甜,在当地算是一种廉价的嗜好品,无论在贵族中平民中都很受欢迎,只是喝法和香料的用量有所差异。 战地佬曾经试过一次,但怎么都接受不了那股止咳糖浆兑生姜水的怪味儿。 当着穿山甲的面,阿布赛克先喝了一口,随后看着沉默不语的他继续说道。 “穿山甲先生,我们和您这样的废土客不同,我们的根在这里,我们无比热爱这片土地,在你们眼里那一千根柱子插在我们的背上,而我们比你们更清楚,那一千根柱子就是我们……你能理解吗?” “我不理解,也不感兴趣,”看了一眼桌上那杯散发着草药味的茶水,战地佬俯身微微向前凑近了几寸,直勾勾盯着阿布赛克的双眼,“我想知道你怎么想的,为什么要背叛班洛特大人。” “背叛?”阿布赛克嗤笑了一声,“我又不是他的手下,你怎么能说我背叛?” 顿了顿他又说道。 “而且不是我说,文官集团在军团是什么情况你也不是不清楚,你们甚至连个直属部队都没有,用的也都是四大军团淘汰的破烂,和你们合作能有什么前途?” 虽然并不想为军团说话,但战地佬还是忠实的履行了自己的职责,沉声道。 “至少我们不要你们的土地。” “哈哈,这话你们自己信吗?” 阿布赛克大笑了一声,接着说道。 “而且你们不要,不代表别人不要。此前帝国还未亡的时候,十三个州就被巫驼和你们送出去了三个,还有虎州豹州这两个不听使唤的。婆罗行省还要建几个国?十三个吗?这就是跟着你们文官混的下场!你们嘴上说不要土地,要的比任何人都多!” 战地佬耐心道。 “你不能把巫驼的问题全都算在我们的头上,而且班诺特大人之所以选择了你们,就是希望你们能改变帝国——” “得了吧,你们要的是一条被阉割的狗,我还不懂你们吧。” 阿布赛克撇了撇嘴,继续说道。 “南方军团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是最凶恶的狼,但我并不认为跟在他们身后是什么坏事。跟在他们后面好歹有肉吃,跟在你们屁股后面只能吃屎。” 战地佬沉声道。 “除了推翻帝国之外,他还许给了你什么好处。” 阿布赛克毫不犹豫道。 “枪!炮!还有弹药!以及生产这些东西的工厂!只有有了这些东西,我们才能站着和你们谈判。” 战地佬问道。 “那代价呢?既然是买来的,那价格不便宜吧。” 阿布赛克继续道。 “不过狮州而已,反正就算我们不给也没什么区别,那地方一直都在你们手上。” 战地佬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说道。 “你这是割肉喂狼!” 阿布赛克呵呵笑了笑,无动于衷道尔。 “错!以一州之地换十二州之安宁,这是曲线救亡!” 好一个曲线救亡……这屁话只怕某个姓汪的听了都得说内行。 战地佬摇了摇头。 他不想批判这家伙的天真,毕竟身为军团使者的他没有这么做的立场。 而身为一名局外人,他讲任何大道理都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更没有丝毫的说服力。 人饿到了极致是连土都会吃的,病入膏肓的人更不会忌讳嘴里嚼着的是仙丹还是砒霜。 他只能从事实出发,耐心地说道。 “……你把南方军团想的太好了,那些人和我们不同,他们的野心绝不会只满足于一个州。他们会先拿下狮州,等你们和帝国打的焦头烂额,再一步一步地逼近,向你们索要牛州、蛇州、狗州、狼州、蛇州……” 阿布塞克呵的冷笑了一声,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这种情况他不是没有考虑过,但却不是现在要考虑的事情。 他们要做的是变强! 而且是不惜一切代价的变强! 毕竟如果帝国继续积弱下去,这几个州被陆续拿走也只是时间问题,就算他们不想给也无济于事,没有人会在乎他们的声音。 只有帝国真正强大了起来,他们才能获得和废土上各个势力博弈的资本! 威兰特人并非是不可战胜的,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存在无法战胜的东西。 战地佬知道和他解释再多也是空谈,于是从怀中取出了一叠照片,轻轻放在了桌子上。 “我知道口说无凭……那你看看这些罢。” 阿布赛克瞟了一眼照片,看到那一门门火炮以及重型装备,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这是什么?” 战地佬继续说道。 “这是军团部署在西帆港的装备,我在路过那的时候顺手拍的。” “除此之外,三个团……我的意思是千人队的兵力已经抵达港口。另外,还有一艘飞艇以及一支万人队正在路上。” “显然他们已经做好了彻底接手狮州的准备。不过,接管狮州显然用不了这么多装备,你猜这些装备是用来对付谁的。” 阿布赛克脸上的表情略微有些僵硬,虽然那挂在眉宇间的逞强依旧写着“事不关己”。 “……天王军呗,但无所谓,我们之后会换一面旗帜和亚努什划清界限——” 战地佬摇了摇头。 “太天真了,你们再怎么划清界限,承不承认也就是他们一句话的事情。等到你们自相残杀的差不多了,就是他们开始提更多要求的时候了。” 顿了顿,他又说道。 “不过你以为这些装备是用来对付你的,那也想的太多。对付你们连这三分之一的量都用不上,我敢说剩下的有九成,都是用来对付联盟以及企业的……或者说,用于威慑他们的。” “至于你们,只是他们放的一把火,等这片土地上的杂草烧完了,捏死你们只是分分钟的事情。” 说到这儿的时候,战地佬忽然恶趣味的笑了笑。 “你大概不知道吧……其实我们和火炬是合作过的。只不过后来火炬玩脱了,让我们感到了威胁,我们就动了动手指,又把他们的小火苗给灭了。” 那声音如同重锤一样,敲在了阿布塞克的心上,令他的眼神一瞬间恍惚了起来。 不过,改变一个人的认知是很困难的,甚至于是不可能的。 他就像电诈的受害者一样,仍然在逞强着,不愿相信那摆在面前的事实。 “……这只是你的推测。” 战地佬微微晗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那你就祈祷一群比你们更像狼的恶狼,能够在最后的最后信守承诺好了。” “这场博弈是我们输了,我们不该将筹码交给一群投机者。不过虽然我们输了,但这场赌局还没结束,如果最终是威兰特人赢了……这样的结局对于文官集团而言也不是不能接受。” 说完他转身走向了营帐门口,而只有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阿布赛克忽然叫住了他。 “请,请等一下!” 战地佬停下脚步转过了身,只见那将军起身立着,额前挂满豆大的汗珠,脸上写满了挣扎。 “……我该怎么做?” 他终于害怕了。 或者说他终于意识到,他们的野心点燃的那场大火,正在将他们自己乃至整个帝国全都拖进一个看不见底的深渊。 “火已经点燃了,光靠我们的力量已经无法将火浇灭——” 阿布赛克恼羞成怒地吼道。 “那到底该怎么办!难道班诺特派你来这儿仅仅是为了嘲笑我吗?!” 看着大吼大叫的阿布赛克,战地佬抬起双手示意他冷静,等到他的呼吸平复下来之后,才耐心地继续说道。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光靠我们文官集团的力量当然不够,东方军团又距离这儿太远。不过再加上联盟应该就够了。” 阿布塞克的脑子嗡了一声,整个人都懵了。 “……联盟?” 他艰难地从嘴里挤出了这个词,主要是没想到说出这番话的居然是来自军团的使者。 战地佬叹了口气,做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我们也很无奈,本来我们已经计划好了一切,但谁也没想到碰到了一群嗜赌如命的疯子。现在想要把火势控制住,只能借助我们对手的力量。” 阿布赛克的表情有些尴尬,他知道这家伙说的那个疯子指的就是自己,以及和自己同一派系的所有人。 或许就像他说的那样,他们没有听信南方军团劝诱赌一把大的,远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被逼上了绝路。 “你直接告诉我该怎么做……” 战地佬耐心地说道。 “联盟的大使正好就在这座城里,他们应该已经见过了亚努什……但我相信他们对于天都的现状一定非常非常的不满,或者说对亚努什本人不满。” “这时候如果有人能再树一面更平等的旗帜就好了……联盟的要求其实不高,只要满足废除奴隶制一条就够了,至于居民参与立法和代表会什么的都可以慢慢来。” 阿布塞克有些懵逼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名来自军团的使者,会对联盟了解到如此事无巨细的程度。 如果不是班诺特大人事先发了电报,他甚至忍不住怀疑这家伙会不会是联盟的间谍。 “……另立一面旗帜?那和我们准备做的事情有什么区别?!” 战地佬恨铁不成钢的翻了个白眼。 “你听人说话只听一半吗?另立一面旗帜之后的部分呢?” “或者非要我说的直接一点,你们去把那个叫亚努什的蠢货一把拉下来,为日族人和月族人翻案,至少把纠正错误的姿态摆出来,然后立刻调头倒向联盟……我话说的不好听,但反正你们已经跳槽过一次了,我想你们也不会介意当个三姓家奴。” “接着,你们要停止对北方三州、中部象州以及南方蛇州的入侵……已经占领的地区姑且不管,但正在进行的入侵必须立刻停下!然后调转枪口一致对外,对准登陆西帆港的南方军团!” “根据我们和联盟达成的协议,联盟会施加自己的影响力,阻止猛犸州、金加仑港以及虎州豹州军阀趁机对你们动手。” “至少在军团削减在东方的军事存在之前,你们不用担心被自己人捅刀子。而如果南方军团撕破脸直接出兵,联盟也会采取与之对等的反制措施。” “等到一切结束之后,不管你们是想继续打你们的内战,还是坐下来和其他人谈,一切都随你们自己吧……” “联盟那边还是那句话,婆罗行省的幸存者应该自己决定自己未来的命运,他们并不打算强迫你们一定要走和他们一模一样的路……当然,我是不喜欢听他们放屁的,但这对你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 顿了顿,他又说道。 “至于我们……老实说,我们已经有点儿心灰意冷了。就算以前的合作仍然有效,也大概会换个方式吧。” 后半句是班诺特说的,而且大概是心里话。 虽然潘妮还在责怪她爹,但战地佬还是得为那个试图力挽狂澜的老头说几句中肯的话。 和那些好战的威兰特人疯子们相比,那家伙其实是为数不多的良心了,宁肯断自己一条胳膊也要把南方军团按住。 说这家伙是军团最后的纠错机制也不为过。 至少,他是懂止损的。 阿布赛克瞪大了眼睛盯着这家伙,就像在看一个比自己更疯的疯子一样。 不过—— 他心中细细琢磨了一番,这好像确实是他仅剩下的一条活路了。 他伸出颤抖的食指摸了摸鼻梁,接着捡起桌上的茶杯将已经冷掉的茶一口灌了下去。 似乎终于冷静了下来,他看着这位叫穿山甲的使者,用喜忧参半的声音问道。 “那……我们又改什么名字呢?要不叫婆罗联盟?” 战地佬不假思索地说道。 “这事儿你找联盟的人谈比较好,我给不了你们建议。” 阿布塞克伸手拍了一下自己脑门,匆匆点了点头。 “……对对对,得和联盟的代表谈,我怎么给忘了。” 说着,他不好意思嘿嘿笑了笑,化解尴尬地搓了搓手。 “我这记性……差点搞忘了,您是军团的使者,这事儿还得和联盟的代表谈谈。” 听到这句话,战地佬的脸顿时一黑。 “你在质疑我对元帅陛下的忠诚?” 眼见对方一副要和自己决斗的架势,阿布赛克赶忙赔着不是。 “不敢不敢!我没那个意思,您别误会啊。” “呵呵……不管你什么意思,反正该说的话我都说了,是死是活你自己看着办吧。” 战地佬警告地瞪了他一眼,随后便在那殷勤目光的送别下走出了帐篷。 站在帐篷外面抽烟的安沃看见穿山甲从门里出来,连忙带着他去了军营的侧门,一路绿灯护送。 将穿山甲送走之后,他又火急火燎地回了阿布赛克将军待着的帐篷,没忍住问道。 “大人……军团那边什么意思?” 阿布赛克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 “……这里的水太深,不该你打听的别瞎打听,该怎么做我自然会告诉你的。” 意识到自己太心急了,安沃连忙低下了头。 “是!” 没心情教育这家伙。 阿布赛克将视线从这个心腹身上挪开,看向了帐篷外面的那片漆黑的夜空,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天都的天…… 看来又要变了。 第838章 李代桃僵 离开了军营之后,战地佬没做片刻停留,径直奔回了旅馆。 现在是晚上八点,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四个小时。 站在房门口的他敲了五下,按约好的三长两短的节奏。 两秒钟的等待后,门背后传来拧干毛巾的声音和一阵悉悉索索的穿衣声,接着脚步声才向门口靠近了过来。 门拉开了一条小缝。 看着站在外面的人是穿山甲,潘妮总算松了口气,关上了手枪的保险。 那深棕色的头发湿渌渌的,脸颊和脖子上还挂着水珠。 战地佬透过门缝看见了一只盛着热水的木桶,还有搭在木桶边上的毛巾和几件私人的衣物。 话说这家伙心也是够大的,都这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思洗澡。 不过,心眼大点儿也未必不是好事。 尤其是在干着急也没有任何用的时候,不慌比任何事都重要。 闪身进了门屋里,战地佬轻轻地关上了门。 注意到他的视线落在了那只木桶上,潘妮的脸微微有些发烫,但还是克服了心中的羞赧,低声询问道。 “……是旅店送来的热水,你要不要也……擦一下?” 这里地处热带,气候炎热,她穿了一整天的袍子,热的满身都是汗,不得不洗一下。 虽然木桶里的水自己用过了,但现在显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然而就在她已经克服了所有心理障碍的时候,那个叫穿山甲的男人却只是环视了房间内一眼,接着开口说道。 “我们得换地方了。” 潘妮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顿时严肃了起来,匆匆走到了行囊的旁边。 “换地方?你们谈崩了吗?” “那倒没有。” “那为什么……”虽然嘴上问着,但潘妮已经开始收拾起行李。 “阿布赛克要和同一派系的其他人谈谈,然后再策划对亚努什的zheng变。这里有两个不确定因素,一个是能不能‘谈成’,再一个是能不能‘变成’。” 这场赌局要抛两次硬币。 只有当两次落地都是正面的情况,他们才能真正的安全。 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倒无所谓,就算失败了他也会给自己选个帅气且不留痕迹的死法,完事了再给自己编个脱身的理由。 但潘妮在旁边,他只能加倍小心,珍惜手中这枚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能用上的复活币。 一边收拾自己的行李,战地一边简单说明了谈判的结果和现在的局势。 至于联盟的那部分,则被他选择性地隐瞒了下来,毕竟这部分还真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 如果这这家伙好奇的话,那就去问自己老爹好了。 不过潘妮倒是没有多问,似乎已经完全信任了他。 拎着已经打包好的行囊,潘妮紧张地看着他问道。 “我们去哪儿?那个安全屋吗?” “安全屋?他们搞不好会再打一仗,现在天都已经没有安全的地方了……我们得先离开这里,等两枚硬币都落地了之后再回来。” 战地佬检查了弹夹里的子弹,将手枪插在了兜里。 跟在他身后潘妮紧张地点了点头,接着又匆匆瞥了一眼房间,看有没有落下的行李。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自己好像在干间谍的活儿。 不对。 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以战地记者的身份,跟着间谍一起干活…… 外面的街上正在宵禁,所有的门窗都紧紧关着,偶尔能看见举着火把的巡逻队从街上走过。 不过,这些巡逻的士兵并不专业,想避开他们很容易。 至少对战地佬来说是如此。 他是敏捷系的觉醒者,无论是反应速度还是视力,都远远超过这些搞不好还患有“夜盲症”的当地人。 两人趁着夜色离开了旅馆,越过了好几条街道,终于摸到了郊区的边上。 这儿的房子已经越来越稀疏了,地图上的标识也越来越抽象。 走到了树林的边缘,战地佬正准备拨开灌木丛钻进去,却忽然刹住脚步,对着身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迅速蹲了下来。 潘妮也学着他的动作,迅速蹲在了灌木丛的背后,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呼吸的节奏,同时警觉地观察着四周。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完全看不见,周围好像什么也没有,然而穿山甲脸上那如临大敌的表情却不像在开玩笑。 她甚至看见,他已经把那把手枪掏了出来,并打开了保险。 为了不拖他的后腿,她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就这样过了大概有五分钟那么久。 战地佬忽然松了口气,将手枪关上保险,轻轻插回了兜里。 “警报解除……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刚才发生了什么?”潘妮急匆匆地问出了憋在心中的困惑。 “有一队身份不明武装从我们的西南侧经过,听动静大概有四五十个……他们穿着外骨骼,拿着轻重武器,还开了光学迷彩,有点儿像是自由邦的人。” “自由邦?!”潘妮懵了下,小声说道,“这事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我哪知道,也许就是城门上挂着的那几个家伙的队友吧……这帮搅屎棍总是出现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估计又是接了什么离谱的委托。” 自由邦的佣兵总是被卷入到各种各样的废土事务中,不过每次除了丢下一堆尸体之外,好像并没有起到什么特别大的作用,以至于联盟都不是很喜欢搭理他们。 这些人出现在这儿的理由值得留意,不过现在不是节外生枝的时候。 确认那些人已经走远了,并且没有发现自己,战地佬轻轻拉了一下潘妮的手,示意她跟上自己,随后便拨开灌木丛,沿着事先调查过的小路继续前进了…… …… 就在军团的“使团”撤离天都的同一时间,狮王阿布赛克也紧急约见了同一个派系的马王沙鲁克、豹王尼格利、虎王杜瓦塔。 会面的地点仍然是军营边上的那间帐篷,把门的也依旧是阿布赛克最信得过的安沃。 刚一进帐篷里,虎背熊腰的虎王杜瓦塔便神色不悦地说道。 “我们几个私下里会面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以亚努什多疑的性格,若是让他知道了,肯定得被他猜忌。” 站在旁边的豹王尼格利咧嘴一笑,抬起眉毛瞧了他一眼。 “怎么?你怕了?” “呵,”虎王杜瓦塔冷笑一声,“我要是怕了,还会和你们干这掉脑袋的事儿?” “你们少说两句吧,比起你们的废话,我更想听我们尊敬的狮王先生的高见……到底是什么要紧的事儿,还要我们亲自来一趟你这里。”马王沙鲁克将目光投向了阿布塞克,那细长的眉眼倒不像是浓眉大眼的马,反倒像是一只狡黠的狐狸。 目前驻扎在天都附近的一共有狮马豹虎牛五个王,其中三个都是阿布赛克的自己人,还有一个正是他自己。 正是他们联手将亚努什推到台前,并给他出谋划策,才有了如今的天王军! 唯一不是自己人的只有牛王阿弥。 那家伙对亚努什忠心耿耿,就像安沃对自己一样。 然而人心隔着肚皮,谁都说不好那是不是装出来的。 不过这种事情其实不重要。 只要是在一条船上,就算怀着二心也得老老实实地帮自己把这艘船开下去。 环视了一眼在场的三人,阿布赛克用慢条斯理的声音说道。 “就在刚才,我在这里见了班诺特的人。” 帐篷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煮茶的炉子发出的噼啪声。 三双眼睛盯着他,眼中无一例外地写着诧异与警觉。 最先开口的是马王沙鲁克。 盯着阿布塞克的眼睛,他用很轻的声音问道。 “哦?那你们聊了什么?” 阿布赛克用淡定的声音回道。 “他给我们指了一条活路。” 虎王杜瓦塔冷笑了一声。 “我们需要那群连威兰特人都瞧不上的软蛋指路吗?” 阿布赛克没有否认他的说法,只是继续说道。 “以前是不需要的……但南方军团的人耍了我们,这条路就很重要了。” 三王交换了一下视线。 最后是豹王尼格利眯起眼睛看着他。 “什么意思?” 阿布赛克指了指桌上的照片,等他们看过去后接着说道。 “三支千人队已经抵达,他们推诿迟迟不肯交付给我们的装备就堆在西帆港……他们想干什么还用我说吗?我们就是他们放的一把火,他们的图谋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大。” 虎王豹王的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 马王则是匆匆走到桌子旁边拿起那叠照片,迅速地翻了一遍。 他的脸上起初是浮起诧异,随后又渐渐变成了凝重。 以婆罗行省之外的技术水平,不排除这些照片有合成的可能性。 但如果这些照片都是真的,那他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想要验证它的真伪倒是不难,派个人过去看一眼就是了。 马王沙鲁克抬头看向了阿布赛克,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他们还能吃下整个婆罗行省不成?” 婆罗行省可是有着上亿人口! 想要统治这片土地,可不是在地图上涂个色就能办到的。 阿布赛克缓缓点了下头。 “我也觉得他们肯定是疯了……但目前来看,他们恐怕就是这么想的。” 听到这句话,三王脸上的表情终于彻底的变了,凝重的神色写在了每一个人的脸上。 要说野心,他们肯定是有的,否则也不会去造那个反了。 然而这并不妨碍曾经身为军人的他们,确实有着改变整个帝国的想法。 真要是拉上整个帝国,和他们的理想与野心一起陪葬,他们倒也干不出来那么极端的事情。 “……班诺特先生还愿意帮我们?”马王沙鲁克的眼中写着怀疑,将信将疑的问道。 阿布赛克用很轻的声音继续说道。 “他确实对我们很失望,毕竟我们背叛了他,还杀了那么多威兰特人。不过出于理智,他并不希望军团被拖累在我们这种人的手上,那样会死更多的人,而且极有可能让他所做的一切努力付诸东流……” 豹王尼格利沉声道。 “他给我们指的活路是什么?老实说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我们不可能让亚努什继续待在那个皇位上,当他腾出手来,第一个收拾的就是我们!” “没错,你说的对亚努什必须死,也该死了。”阿布赛克点了下头看着三位大王继续说道,“他们希望我们尽快动手换一面旗帜,然后倒向联盟。” 三王的脸上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不仅仅是因为那个倒向联盟的主意,更多还是因为那句“尽快”动手。 他们确实计划过跳反,但那也得等到天王军彻底推翻了帝国之后吧? 豹王尼格利紧紧皱着眉头。 “在内战结束之前动手?可现在我们要是自己内部乱起来,在外面征战的七个王不知会怎样!” 阿布赛克沉声道。 “现在顾不上他们,我们必须立刻换一面旗帜,清算亚努什的问题,然后撇清和天王军的干系。” “联盟会接纳我们吗?”马王沙鲁克很快问起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相比起外面的七个王,新东家的态度才是他最关心的。 阿布赛克摇了摇头。 “不知道,但班诺特向我承诺,他们已经和联盟达成协议,联盟会帮我们按住他们势力范围之内的几支力量,让我们正在进行的内战停下,直到军团撤走。” 马王沙鲁克咬了咬牙,心中仔细权衡着这其中的利弊,接着抬起头又说道。 “这听起来不错……我们需要的正是时间,但问题是联盟会信守承诺吗?” 阿布赛克沉默了一会儿,如实说道。 “他们如果不信守承诺,就得独自对付军团……我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但至少和在我们背后搞小动作的南方军团相比,联盟更有遵守信诺的理由。” 事到如今,他也不会天真的认为只有自己会耍小聪明。 不过权衡利弊的话,联盟看起来确实像是会更守信用一点。 帐篷内再次沉默了下来,三个大王都在紧张的思考着。 过了约莫有十分钟那么久。 这次打破沉默的是许久没开口的虎王杜瓦塔。 “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不过那坚定的语气却像是已经做好所有的准备了。 见另外二王没有提出异议,只是沉默地看着自己,阿布赛克心中松了口气,说出了自己心中酝酿已久的计划。 “就等联盟使者来的时候吧……” “我们得先让他们看清楚亚努什的嘴脸,再表明我们与那家伙不同。” …… 黑夜静静地流淌,不知不觉天都又安静地过了一个晚上。 三王悄悄返回了自己的军帐,并为即将展开的行动紧锣密鼓地准备了起来。 其实也不需要什么很周密的准备。 天王军本身就是一支庞大的杂牌军,别说什么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以及利益网,自己内部的指挥体系都没完全捋顺,换个头儿其实是很容易的。 带着一帮同一条船上的心腹,把原来的头儿做掉就行了。 只要下得去手。 别说几天的时间,几个小时都够了…… 就在天都城中暗流汹涌的时候,经过整整三天的等待,联盟的使团终于在天王亚努什望眼欲穿的盼望下抵达了天都。 在一众迎宾人员的簇拥下,四个萌新大摇大摆地跨进了天都的西大门。 为了不让联盟的“大人物”们眼里揉进一粒沙子,亚努什将西门到皇宫的整条街上的所有居民全都赶了出去,换成了那些胳膊上绑着膏药绷带的自己人。 不过亚努什注定得失望了。 这几位“大人物”压根儿就没注意到那些夹道相迎的演员们,所有的注意力全都聚焦在了那座悬浮在半空中的“宫殿”上。 “好家伙……用星舰做宫殿。” “真TM人才啊!” 导管的狗和搅屎的棍忍不住吐槽,善战的狼则是瞪着眼睛只顾拍照。 虽然之前在论坛上有所听闻,但那道听途说来的东西远不如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至于远见的鹰,一路上都在和天王军的司仪交谈,谈笑风生间套取了不少情报。 一行人被客客气气地请到了皇宫的主殿,很快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天王。 和传闻中的一样,这家伙是个健谈的人,口才也确实很好,否则想来也忽悠不到那么多人誓死追随。 一番寒暄客套之后,坐在大殿王座上亚努什立刻滔滔不绝地说起了自己的梦想。 包括他打算在婆罗行省的大地上建立一个人人平等的乌托邦。 包括他打算如何实现这一梦想等等。 先前的那些寒暄客套,就仿佛是为了给后面的这番忽悠铺垫一样。 而在描述完了关于乌托邦的构想之后,亚努什紧接着便提出希望与联盟建交,并且得到联盟的支持。 把那些冠冕堂皇的说辞翻译成大白话就是——爹,打钱! 除了钱之外,还有天王军急需的军火、粮食以及其他物资等等。 而根据这位天王的说法,他们要这些东西并不是为了对付自己的同胞,而是是为了对抗正在西帆港登陆的军团。 如果不是在进入天都的时候见过这帮家伙手上拿着的是谁的武器,又是怎么对付自己人的,搞不好还真信了他的鬼话。 想爆联盟的金币? 小子,你还太嫩了! 总算等这家伙滔滔不绝的说完,老鹰轻叹了一声开口说道。 “很抱歉,亚努什先生,我们没法答应您的要求。” 豪言壮语堵在了喉咙里。 亚努什瞪大了眼睛盯着他,好半天才艰难地挤出一句话。 “为什么?” 不等联盟的使者回答,他又火急火燎地继续说道。 “你们主张平等,我们也是!你们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我们!” 他是真的有些急了。 如果不是着急到了极点,他也不至于为了见一群使者而如此的大费周章。 亚努什帝国想要在夹缝中生存下来,就必须在军团与联盟之间反复横跳,利用双方各自的痛点进行博弈。 这是他一开始就想好了的策略。 天王军必须一边做出倒向联盟的架势,一边以此为要挟向军团索要“承认”,防止军团撕毁和联盟与企业的条约直接出兵。 如果联盟不下场的话,仅靠他手上这点力量是根本不足以和军团扳手腕的! 远见的鹰叹了口气,耐心地解释说道。 “尊敬的亚努什先生,你可能误会了什么,联盟既不是一个国家,更不是一个宗教……” “我们在意的不是你们喊什么口号,而是这儿的幸存者们的生存权利是否真正得到了保障。”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来。 如今的天王军显然不能代表婆罗行省幸存者们,那些幸存者们比起发自内心的选择,更像是被裹挟进来的人质。 联盟其实不在乎统治这里的是酋长、国王还是总统,但显然不可能和“绑匪”达成一致。 从这一点来讲,这位天王先生和南部海域的查拉斯是一样的。 只是叫的名字不同罢了。 亚努什握紧了拳头。 “还要怎么保障?我已经把土地分给了他们!难道还要我把饭喂到他们嘴里吗!” 远见的鹰点了下头。 “这是值得肯定的,但您一句话就把土地分给了他们……收回去不也是你一句话的事情吗。” 亚努什愣了下。 “那你们还想怎样?” 远见的鹰耐心地劝说道。 “任何事情都得一步一步的来,如果您真想成为我们倒也不必复制我们的结果。您可以先带着他们种地,让这儿的人们吃饱,让他们穿上干净的衣服,让他们接受教育……让今天不得不依赖土地而活着的他们,明天可以自由的离开那束缚着他们的红土。” 亚努什松弛了绷紧的肩膀,靠在冰冷坚硬的王座上捏了捏眉心。 “这是战争胜利之后的事情,等安定下来之后我们自然会做……” 见这家伙还在画饼,老鹰无奈的摇了摇头。 或许管理者是对的。 他们确实应该减少对当地人的干涉,尽可能的将未来的路交给他们自己。 说谎对于这儿的人而言似乎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 就像杜鹃的孩子一出生就知道,用稚嫩的背脊将其他鸟的蛋推出鸟巢。 这就像一种本能。 是动物为了逃脱达尔文法则,为了生存下去而被迫进化出来的本能。 他们的本性或许不坏,但已经被废土上恶劣的环境逼成了这样。 利剑是杀不死理想的,但谎言却可以。 而且轻而易举。 “……是的,您大可以等到废土纪元结束之后再去做,但有些事情如果现在兑现不了,那么我想以后也不用太惦记。” 顿了顿,老鹰看着亚努什,看着这位天王军的天王。 “其实,你们根本不需要得到我们的承认,我们也从未给任何实体背书过,更未强制要求任何幸存者势力一定要和我们一样。如果这儿的幸存者们自发的形成了与我们类似的管理体系,我们也是非常乐意将我们的经验分享给你们……” 亚努什激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们愿意和你们一样!” 一直沉默的老狼终于忍不住插嘴道。 “那你先把牢里的那些日族人放了吧,还有你之前下的命令撤回……我们不是瞎子,我们有眼睛,这两件事做了我们姑且信你一回!” 亚努什毫不犹豫道。 “那是帝国的罪人,我怎么可能说放就放了!这让其他人怎么想?” 老狼用不标准的人联语继续道。 “那月族人呢?他们总和你们没什么关系吧?” 亚努什迟疑了片刻,本想点头,却又想到自己赏赐给部下的那些女人也有不少月族人。 他倒是不在意那些奖品,但现在还不是动那些人的时候。 沉默了一会儿,他用缓和的语气说道。 “那是前朝遗留的问题,需要时间去解决,你们也清楚,这种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能拍拍脑袋就做决定……不过我可以向您承诺,等我们收复了帝国全境,我们立刻就会废除帝国时代的一切不平等决策。” 这句话他倒是没说谎。 等收复了帝国全境,他就能腾出手来收拾那些帮自己打天下的家伙了。 至于现在,还不是时候。 老狼的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 好家伙。 这是选择性“拍脑袋”啊。 自己还是太年轻了,这帮NPC简直比人还险恶。 眼见大殿内的气氛有些僵硬,老鹰连忙开口接过了话题。 “……今天的会面就到此为止吧,我们来这坐了一路的船,又换了马车和牛车,实在是累了。而且有些事情我们也需要和后方的人沟通一下,仅凭我们是无法做决定的。” 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没必要急在这一时。 如果不出意外,军团的使者应该已经与阿布赛克那边接触过了。 接下来只要安静的等待后者作出决定就好了…… 与此同时,他们这边也会试着去找一下那个安沃,把阿布塞克他们与南方军团勾结的线索回收一下。 这个证据就像百越公司对罗威尔营地的幸存者生存状况调查报告一样,最后不一定会用的上,但一定得捏在手上。 这是一种威慑。 同时也是撕破脸的最后手段。 亚努什也没有强留他们,重新坐回了王座上,换上缓和的语气说道。 “诸位请去休息吧,对了……我们为你们准备了下榻的行宫。” 显然他仍然没有放弃。 毕竟一群使者也说明不了什么,最终还是得曙光城那边做决策。 这时候给使者留下些好印象就很重要了,而这也是他大费周章做那些安排的用意。 老鹰微微晗首。 “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我们已经在郊区订了酒店。” 亚努什闻言哈哈笑了笑,和颜悦色地说道。 “那种旅馆都是行商们住的,连个直供的热水都没有,怎么能让您这样的贵客住在那里?对了,除了下榻的行宫之外,我还为各位安排了一些当地的特色节目,相信你们一定会喜欢……” 那些都是巫驼收藏的绝色,还有一些不只是巫驼没碰过,就连他自己都没碰过,主要是用来招待一些身份特殊的贵客的。 当然,婆罗行省的文化是含蓄的,他并没有把话说的很明白。 不过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和暧.昧的语气却已经讲的很清楚了。 他打算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一直盯着字幕的导管的狗迅速抬起头,惊喜地看着那NPC。 “卧槽,真的假的?!” 以前他一直是用汉语吐槽,这回却愣是把那还不熟练的人联语给憋了出来。 旁边的老棍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扯了一把他的袖子。 “卧槽,你特么不要头盔了?!” 老狗:“???” 听不懂两人的交流,亚努什只哈哈笑了笑,朝着那个对胃口的使者挤了挤眉毛。 “那必须是真的……放心,交给我好了,我的品位是不错的。” 瞥了一眼正在天人交战着的老狗,老鹰咳嗽了一声说道。 “不了不了……这儿杀气太重,我刚进来就一直在咳嗽,晚上肯定睡不着。” 他还是有点底线的。 何况这种花钱就能解决的事情,干嘛非要把头盔给赌上去? 找刺激也不是这么找的。 亚努什蒙了一下,愣是没搞清楚杀气和咳嗽有啥关系。 他咋没感觉到杀气? 倒是这几天确实有点肾虚了。 看着推辞的老鹰,他连忙笑着继续说道。 “你们太客气了!我们婆罗行省的幸存者对你们可是热情的很,你们要是不体会一下岂不是太可惜了——” 他的话音才还没落下,便被那匆匆闯进大殿的脚步声给打断了。 “适可而止吧,亚努什!” “老子才站在门口,都已经闻到你身上飘出来的那股腐烂臭味儿了!” 听到那炸雷般的吼声,司仪立刻转身看向门口,看见站在门口的那人,顿时被吓了一跳,差点瘫坐在地上。 只见一名军装笔挺的军官站在大殿的门口,身后跟着一群荷枪实弹的士兵。 他们来势汹汹,浑身上下杀气腾腾,就像一群凶狠的恶狼。 这回亚努什算是体会到什么叫杀气了,写在眼前这些人脸上的毫无疑问就是。 由于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以至于无论是亚努什还是联盟的代表全都愣在了当场,没搞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 大殿内的警卫立刻上前,想拔枪与这伙人对峙,却被一把把“刀片”突击步枪指着。 看了一眼挂在腰上的手枪,又看了一眼对面充沛的火力,他们只能屈辱地将枪按回了枪套,做拔枪的动作却不敢动弹。 这帮家伙是有备而来的! 连保险都打开了! 亚努什瞪大着眼睛,双手紧紧扣着王座的扶手,啪的拍了一巴掌站起身来。 “好大的胆子!你特么的是谁!” 被那双凶狠的眼神瞪着,安沃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 “老子叫安沃。” “安沃?哪来的无名小卒——” 亚努什的话音还未落,便被“啪”的一声枪响给打断了。 他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的血洞,瘫坐在了王座上。 他的大脑一时间忘记了思考,许许多多的东西像走马灯似的闪过。 猛然间他想到了什么,似乎瞥见了那一闪而逝的真相,却也来不及开口了。 已经晚了! “啪——!” 握着手枪的安沃对准他的胸口,狠下心地第二次扣动了扳机,接着第三次,第四次……一直打空了整个弹夹。 那啪啪的枪声在皇宫内回荡,就像教堂敲响的钟声一样。 周围的警卫和司仪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英明神武的天王,像一只触电的袋鼠似的,在王座上一阵抽搐,最终瘫软在了一片血泊中。 就像张破布一样。 现场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死了…… 天王就这么死了?! 距离他坐上皇位甚至连一个星期都不到…… 包括远见的鹰和搅屎的棍等等联盟的使者在内,所有人都被这猝不及防的剧变给整懵了。 尤其是前者。 他倒是清楚阿布赛克的密谋,毕竟他和穿山甲对过情报,却没想到这所谓的密谋竟然就是一把手枪。 这特么也太简单粗暴了吧!? 当然。 这帮人能一路畅通无阻的闯到这里,背后显然也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弄着。 老鹰的大脑转得飞快,迅速整理着所有已知的线索。 那安沃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死死地瞪着那具尸体,接着狠狠地将枪摔到了地上。 就像一位真正的猛士。 他硬着头皮,朝着那具已经不会说话的尸体和血染的王座吼道。 “老子起义是为了给帝国换个天!而不是为了换个你这样的孬东西!” “罪在我一人,要杀要剐随你们!” 他很清楚自己是死不了的。 阿布赛克不会让他死,至少不会让他死在这出戏里。 这是他的“幕僚兼教友”伊舍尔告诉他的。 也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大殿外传来了凌乱的脚步。 约莫百来个人跑了进来,杀气腾腾地举着步枪,将站在门口的二十多人团团围住。 “你特么的干了什么!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带队的那个百夫长瞪大着眼睛,眼白中爬满了血丝,枪口死死对着安沃。 安沃无动于衷地伸出了双手。 “我无比清楚自己干了什么,我会认罪,但我不会后悔。” “一切都是为了婆罗行省的千族。” 那百夫长咬牙切齿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动粗,只是取出了链子将眼前这人铐上。 剩下的二十余士兵也都没有抵抗,很干脆地将枪丢在了地上,跟着他们的千夫长安沃一起束手就擒,接着被按倒在了地上。 片刻后,凌乱的脚步声再次从大殿外传来,一道身影扑通一声跪在了王座前。 “陛下!陛下!!!” 那人哭的撕心裂肺,额头紧紧贴在地上,用拳头锤着地面。 旁边的警卫和司仪看见都为之露出了不忍的眼神。 导管的狗看了旁边的棍兄一眼,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 “我猜这位就是阿布赛克了。” 棍兄呵呵一笑。 “那你猜错了。” 老狗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啊?” 棍兄微微侧了下头,在他耳旁耳语道。 “这不是宫斗戏,他们大概不会再弄个天王了,但直接换个旗子又没法服众……等着瞧吧,这先上场的只怕还要唱一段黑脸,唱白脸的阿布赛克还在幕后准备着呢。” 这戏码其实并不算老套,不过也没多新颖就是了。 虽然这才演了个开头,但他仿佛已经看到结局了…… 第839章 那击碎黑暗的枪响 事情的发展也正如老棍的预料,跪在地上哭丧的果然不是那个阿布赛克。 而是一个叫马王的家伙。 那人先是一顿哭,气得混身发抖,接着又拔出配枪,指着那个行凶的安沃。 现场众人都被吓了一跳。 甚至就连知道他在演戏的安沃都是一阵心惊肉跳,担心这厮假戏真做,把自己给灭口了。 不过想到伊舍尔的嘱咐以及阿布赛克的许诺,他还是做出不卑不亢的模样,硬着头皮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卧槽,这家伙可不能死……” 眼见任务目标要噶了,狗兄小声惊呼了一句,眼神疯狂暗示一旁的老鹰,问他该怎么办。 老棍却嘿嘿一笑,用很轻的声音哄着他说道。 “放心,死不了。” 任务目标哪有在过场CG里死掉的。 老鹰也是如此觉得,但他不敢赌这个概率,还是应老狗的召唤上前了一步,用流利的人联语劝道。 “咳!你们都冷静一下,不管你们有什么矛盾……你们是当我们不存在吗?” 老子好歹是联盟的使者! 虽说这使者的身份掺了水,但联盟这招牌还是有些分量的吧! 似乎是听见了他的心声,这话算是起了些作用。 那个马王果然“冷静”了些,把那直哆嗦的枪口往下压了一寸,却没完全的压下。 也就在这时,大殿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狮王阿布赛克终于姗姗来迟。 虽然这场zheng变是自己一手策划,但看到瞪着眼睛瘫坐在王位上的亚努什,阿布赛克还是没忍住心揪了一下。 那个自称“普天之下唯一的王”的家伙,死的却是如此的潦草…… 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渐渐的变形,隐约中仿佛变成了自己。 这不是个好的征兆。 他并不怀疑自己做了正确的事情,但也许开了个很坏很坏的头。 阿布赛克深深吸了口气,将那令他背脊发凉的幻觉赶出了脑海,看着马王说道。 “沙鲁克,你冷静点……先把枪放下。” 马王狠狠瞪着安沃,但最终还是把枪关掉保险,丢在了地上。 安沃终于松了口气,浑然不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就算他知道这沙鲁克是上过前线的老兵,断然不可能发生走火这种事儿,但被开了保险的枪指着,还是不禁两腿发软。 这纯粹是人的本能。 那被指过的地方,就像已经穿了个洞似的…… 阿布赛克接着又看向了老鹰等一众联盟的使者,深深鞠了个躬说道。 “抱歉,这本该是庆祝婆罗行省幸存者与河谷行省幸存者友谊的时刻,然而在如此庄严的场合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代表婆罗行省的幸存者向你们赔一个不是,也真诚的希望你们能够谅解。” “请你们相信我,这件事情我们一定会给你们一个说法!” 听着这冠冕堂皇的说辞,老鹰没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当老子不知道是你们演的? 不过挑在这时候演,着实是他没有想到的。 搞不好煽风点火的战地佬也没想到,这帮人会这么莽,并且下手如此果决。 酝酿了片刻情绪,老鹰收敛了脸上震惊的表情,用缓和的语气开口道。 “这是你们内部的事情,我们无意掺合,但我还是希望你们用更文明的方式解决问题,而不是动不动就流血……而且说实话,我现在整个人有点乱,刚刚和我们谈过话的人就死在了我们眼前。我想不只是我,我的同伴的心情应该也和我一样。” “实在是抱歉!” 阿布赛克低着头,声音恳切地继续说道。 “我很理解您此刻的心情但我可以向您承诺,在婆罗行省建了一个平等的国度并不只是已故天王一人的理想,也是我们所有人共同的理想。即使他不在了我们也会替他将剩下的路继续走下去。” 顿了顿他又说道。 “另外,我们对于联盟以及您的态度和立场也是一如既往的,他对你们的承诺依旧有效,我们依旧渴望得到你们的认同。” 看着一脸诚恳的阿布赛克,老鹰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道。 “亚努什并没有许诺我们什么,不过……如果你们真的渴望得到我们的认同,那么至少请做一些值得我们认同的改变吧。” “至于今天的会面,就到此为止好了。我想你们也需要一点时间处理眼下的混乱,以及决定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说完,他和身旁的同伴们使了个眼神,一行人朝着大殿外的方向走去,暂时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 起初是一间仓库着了火,后来又蔓延了整个港口,吞没了整个聚居地,并以燎原之势席卷了半个婆罗行省,最终又草草地结束于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大多数山火的结局都是如此。 在文明还没有诞生的纪元里,那呼啸山野的烈焰不过是自然的轮回,起于一声惊雷,也终覆于那一声声的雷霆。 天王军也是一样。 它诞生并非是一场完全的意外,却也存在着它自身的必然。 伫立在千柱之城的一千根柱子猛然惊醒了一回,就像夜半时分的盗汗。 它们试图挣脱那缠绕在自己身上的诅咒,将自己从那血土中挣脱,连带着山林撼动、鸟兽奔走、整片大地都为之颤抖…… 一切似乎成功了。 至少轰轰烈烈了。 而在那本该庆幸的时刻,却有少数几根柱子恍然惊觉,束缚着它们的其实从来都不是脚下那片血淋淋的猩红,而是那扎进土壤深处的根,和一只只紧拽着不松的手。 那才是它们心中的红土…… 或者说灵魂。 整整一天的时间,整个天都都沉浸在惶恐不安的氛围中。 前一秒天王军上下还在欢庆着联盟使团的到来,后一秒又因为不明所以的理由而突然紧张了起来。 就好像演奏的音乐忽然停了,鬼开始抓人了一样。 膏药绷带从左胳膊换到了右胳膊上,荷枪实弹的士兵一波接着一波从街上奔过。 他们目标明确,行动迅速。 那风风火火的动静似乎比攻打皇宫的那天晚上还足! 只是这次不知是要打谁,又或者要去杀谁…… 人们道路以目,不敢多言,更不敢在街上多做停留。 小贩纷纷收摊,商铺罢市,家家户户关紧了门窗,生怕露出了一点声响。 原本热闹的集市门可罗雀,冷清的就像城外的乱葬岗,只剩几只老鼠和蟑螂偶尔从那犄角旮旯里窜过。 人们在紧张的氛围中度过了一整天,直到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才有消息传出,亚努什的警卫队队长畏罪自杀,钦点的六个内阁被带走了三个,理由据说是破城的那天晚上抢了钱财。 这理由就连天都城中遭了兵灾的幸存者们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那天晚上城破的时候谁没伸手拿?真要是这理由杀的何止三个? 果然还有更劲爆的消息在后面等着,他们那个便宜得来的天王亚努什居然死了! 谁也没想到他居然会死。 并且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他还是在会见联盟使者的时候,被一名叫安沃的千夫长,当着联盟使者的面枪杀在王座上的! 成立不到一个星期的亚努什王朝,就这样轰然崩塌了…… …… “号外号外!天都又出大事儿了!亚努什死了!!” 金加仑港的港口区,响亮的嗓门儿和匆匆的脚步惊起了一片海鸥。 背着挎包的报童一边大声吆喝着,一边从街上奔走穿过。 听见那吆喝的声音,过往的行人无论长衫短衫,都纷纷驻足停下了脚步,向那报童投去惊讶的视线。 亚努什?! 那个天王…… 死了?! 人们纷纷围了上去,一顿上下其手,将那报童挎包里的报纸抢购一空。 在附近学校干外教的苏尼正从旁边路过,见人们都争先恐后的抢着那份号外,便也挤上去要了一份。 “给我也来一份!” 扔了四枚加仑在报童的手中,他匆匆接过报纸一瞧,眼睛顿时瞪大了。 《天都再度兵变!亚努什身中八枪毙命!》 好家伙。 光是这报纸的标题就比先前那“末代皇帝”的采访有意思多了! 将整篇报道从头读到了尾,苏尼总算将这段时间天都发生的事情了解了个七七八八,眼中神色却一半是喜,一半是忧。 他能看得出来,《幸存者日报》的编辑在写下这篇号外时心情一定是无比激动的。 就好像伏案写作时,偶然抬头正巧看见了窗外飞过的燕子。 他的心情也是一样。 虽然他是南海联盟环形岛的居民,但他在这儿教书育人也快大半年了,对这片土地还是有些感情的。 甚至于,他已经把这儿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家乡。 然而也正是因此,正是因为他无比了解着这里的人们心中真正所想,所以才难掩那喜悦之中的一抹忧愁。 就如那报纸所说的那样,如此大刀阔斧的变革想要落到实处并不容易。 那个阿布赛克做出的每一项决策都是要花钱,而这笔钱加起来几乎是一个天文数字,哪怕把整个婆罗行省的所有财富加起来再添个零都未必够。 事情真有这么简单吗? “……教育是头等大事,只希望这事儿到最后无论成败,都不要凉了婆罗行省幸存者心头的信心和热血。” 他轻轻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报纸对折叠好,塞进了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继续朝着他工作的学校走去。 而就在穿过郁金香街的时候,他正好看见一辆辆联盟的军用卡车,从港口的仓库区开往郊区军事基地的方向。 那卡车的货箱里装着一只只刷了绿漆的箱子,里面装着的毫无疑问是弹药。 这几天有不少重型装备从港口登陆,包括坦克和自行火炮等等。 很显然。 这是联盟对军团向西线增兵的回应。 曾经经历过一场内战的他,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战争。 越来越近了…… …… 嗅到火药味儿的并不只是苏尼一人,婆罗行省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和聪明过头的人。 飘在金加仑港内河口岸附近的巫驼就是最好的证明。 连最后知后觉的皇帝自己都看出来要完了,更别说其他人了。 最近不断有幸存者从永流河上岸,也不断的有本地人离开金加仑港,前往风和日丽的百越海峡,或者百废待兴的海涯行省,以至于联盟各个聚居地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提高办身份证的门槛,甚至被部分代表批评这是在“理想城化”。 这确实能称得上是一种批评,毕竟联盟打出的旗号是受苦难的幸存者们联合起来,而提高办身份证的门槛无疑是将那些受苦难的人们拒之门外。 不过虽然挨了曙光城代表的批评,但各地方的代表也有自己的理由。 毕竟管理者也说了,团结了自己人才能团结更多人。 任何社区都是存在人口容量极限的,这是由当地的公共资源决定的,他们总不能把那些难民丢到废土上自生自灭,看着他们被同化成掠夺者。 一栋本来只能住两个人的房子里,加塞一个倒也还好,突然塞了五六个人进来任谁都受不了。 各聚居地并不反对救助幸存者,但只能根据自身情况量力而行。 至于救助幸存者,那是中央的事务。 他们之所以赞同把宝贵的税金花在用于稳定婆罗行省局势、给金加仑港的幸存者们盖医院和学校上,就是希望那边的难民能少一点。 当然,也别完全不来,不过最好是细水长流地一点一点来。 对于曙光城代表和地方代表之间的辩论,楚光是乐得看见的,因此并没有下场干涉。 就算那些代表们在会议上吵得面红耳赤,那也绝不是因为他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出发点都是为了让联盟变得更好。 一个人的智慧总是有极限的,哪怕加上他的小玩家们也是一样。 他并不能总是周全的考虑到每一件事情,但他考虑不周的地方总有人能够替他去完善,这就足够了。 哪怕都没有考虑到也无所谓,摔了一跤自然就清楚了。 能站起来比跑得快更重要,人正是在不断地摔跤中学会走路和奔跑的…… 不过,就在婆罗行省的幸存者们削尖了脑袋往东边挤的时候,也不乏有一些逆流而上的人。 比如尼扬。 和加拉瓦公爵摊牌、并辞去了大使馆职务之后,他立刻做上了前往银月湾的火车,又换乘轮船前往了猛犸州。 他没有去金加仑港。 那里的人们过得很好,各行各业欣欣向荣,文艺作品百花齐放,并不需要他做什么,就算他去了也只是锦上添花。 相反,猛犸州更需要他,或者说整个婆罗行省更需要他! 西帆港的“新文化”运动失败说明了很多问题,婆罗行省的居民不可能靠借来的思想武装自己。 银月教派是银月湾居民们的世俗化成果,它甚至不适用于同文同种的雄狮王国,更不可能适用于西岚帝国这种纯粹的异国。 “波尔”也一样。 那是巨石城幸存者们树立起的丰碑,它可以成为指明他们前进方向的火把,但他们必须点燃自己的火把。 婆罗行省的幸存者们起源于千族千神,在世俗化之前必须先正视自己的信仰和文化,而不是将这些烙印彻底虚无化。 简而言之! 他们需要自己的报纸! 还有学校! 只有找回自己的灵魂,他们才有迈向新纪元的希望! 下了轮船,拎着手提箱的尼扬站在了教区的码头上。 那风尘仆仆的脸上写满了奔波的憔悴,不过炯炯有神的眼中却闪烁着光芒。 他曾经来过猛犸城,这里的变化之大甚至于让他认不出来了。 不过也正是因此,他对实现自己此行的目标充满了希望。 就在这时,豪迈的笑声忽然从港口上传来。 “哈哈,欢迎!尼扬!还是说,我该叫你鼠先生比较好!” 从远处教堂屋顶的弯月上收回了视线,尼扬看向了那笑声传来的方向,只见一名军装笔挺的男人正张开双臂朝这边走来。 那人正是拉西。 现实中的他虽不算英俊,不过却足够的年轻,而且和报纸头条封面上的那张照片一样气宇轩昂,因此尼扬一眼便认出了他。 在来这之前,他确实给当局写过信,却没想到拉西居然亲自来接他了。 “将军随意称呼就好,名字只是个代号。”看着那热情似火的拉西,尼扬反倒是有些拘谨了,没好意思和他来个热情的拥抱,只伸出了右手。 “哈哈!那就还是叫名字吧!” 拉西也不在意,从善如流地收起了胳膊,改握住他的手,并用力晃了晃。 “尼扬老弟,咳,尼扬先生,我是个粗人,说话有时候可能不太好听,先生要是觉得不舒服,尽管说出来!甚至骂我都行!” 他那脸上挂着热切的笑容,若是阿辛在这儿肯定得大跌眼睛。 毕竟这家伙连杯酒都不陪和他喝,自个儿喝了杯就走,却和这个头一回见面的家伙一见如故,甚至称兄道弟起来了。 看着拉西用力过猛的架势,尼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打趣了句说道。 “既然将军都这么说了,那我可不会和你客气了。” 拉西笑着摆了下手。 “不必客气,猛犸州需要您这样的人!” 他是个粗人。 除了打仗,也只会抄抄金加仑港的作业了,别的什么事都干不来。 猛犸州的发展全靠金加仑港和银月湾的能人们帮扶,他的心里是有点逼数的。 也正是因此,他无比渴望猛犸洲也能有自己的能人。 更别说鼠先生这样的大能! 也正是因此,他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甚至于有些用力过猛了。 尼扬倒不知道他心中想着什么,只见他心情不错,于是便趁机说道。 “既然将军这么说,那我斗胆向将军再要两件东西好了。” 拉西拍了拍他肩膀,笑着说道。 “你尽管说!我肯定一路绿灯关照!” 尼扬摇了摇头。 “一路绿灯倒也不必,只要按白纸黑字上写的规矩办就行。” 顿了顿,他看着拉西认真继续道。 “想救亡没有捷径可走,唯有一条路,那便是开智。而我今天来猛犸州,要做的两件事便都与此有关,一是办学,一是办报。” 他办《曙光花园报》赚了不少西岚帝国的钱,现在是时候把这笔钱用在它的居民们身上了。 一听这位先生把“解决问题的办法”一起带了过来,拉西顿时喜上眉梢。 “没问题!在猛犸州任何人都能做这事儿,先生自然也能做!” 看着拍着胸脯打包票的拉西,尼扬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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