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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逆不道的话。 那吼声如同惊雷一样,惊的戈帕尔差点没瘫坐在地上。 脸上写满了浓浓的仇恨,阿赖扬恨不得将唇边的雨水嚼碎了。 “你以为我是拉西……那条吃里扒外的狗吗?老子叫阿赖扬!老子是帝国的军神!” 戈帕尔绝望的看着他,嘴唇颤抖着。 “可是帝国……帝国它已经……” 那声“亡了”淹没在了雨中。 他的心中也充满了不甘。 如果能堂堂正正地打一仗倒也罢了,可到如今他们却一直败在自己人手上。 从金加仑港开始就是如此。 如果迪利普亲王不草包成那般模样,陷在城里被那个拉西打的晕头转向,他们就算得在那帮刁民的手上吃些亏,也不至于被赶进永流河里游泳。 那是他一生的耻辱。 也是整个灰狼军的耻辱。 阿赖扬知道自己的参谋还想说什么,却根本不想去听了。 过了半晌,他却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忽然长叹了一声。 “你走吧。” “我……”戈帕尔愣住了,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阿赖扬沉默了一会儿,语速平缓的继续说道。 “不管你去北边还是南边,我都不会拦你,以你的才华做将军困难了点,但干个参谋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说着他看向了远处的战壕,像是说给戈帕尔,又像是说给他自己。 “你们跟了我这么久,赌了全部的身家,无非想博个功名,荣归故里。可如今这功名也没了,许多弟兄还落了一身的残疾,被逼的去造反……我再留着你们就说不过去了。” “你带着剩下的人走吧。” 滂沱大雨中静悄悄的,只有雨水撞击泥土的哒哒声响。 戈帕尔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的将军的背影,一时间说不出话。 他猜到了他准备干什么,却不知该如何阻止他。 而就在这时阿赖扬再次暴喝了一声。 “滚啊!!” “是!” 戈帕尔声嘶力竭地大吼着领命,咬着牙从泥泞的土地上爬起,一步一回头地挪着腿踉跄地走向了军营。 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也模糊了阿赖扬。 “哗啦——” 雨下的更大了。 四处都是风声雷声的咆哮,一如两百年前的末日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没。 不知在雨中站了多久。 恍惚中,阿赖扬的视线透过了雨幕,看见了许多人影。 那些人静静地站在战壕外,站在雨雾弥漫的村庄废墟上,就这么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阿赖扬瞪大了眼睛,那些人却又消失不见,直到雨水再一次模糊他的视线,他才又重新看见。 这一刻,他才恍然想起那些人都是谁。 他们正是死在州界上的冤魂…… 他们来索命了。 向他。 还有向他守护的帝国。 “哈哈哈哈哈!” 阿赖扬忽然笑了。 他仰面朝天,狂笑了许久,忽然拔出了自己腰间的配枪。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有鬼…… 他以前还以为那是闹着玩儿的呢。 “我诅咒你……” 阿赖扬的面孔狰狞着,打开保险,抵住了自己的下颚。 “拉西……” “还有你们所有人……所有的乱臣贼子……你们都不得好死!” “就算是化作厉鬼,就算永世不得轮回……我也要把你拉进地狱!” “我在那里等着你!等你特娘的下来陪老子!老子要和你真刀真枪的再干一仗!!!” 天上忽然响起了滚滚的闷雷。 仿佛蒙天所昭,阿赖扬发出了最后的一声怒吼,接着猛地扣下了扳机,写下了“忠诚”的最后一笔。 “砰——!” 火光闪烁,他轰然倒地。 在那意识坠入深渊的前一刹那,他模糊地记起来,自己麾下的某位万夫长好像就是这么死的。 当时他只觉得惋惜,那人本没必要死,可现在想想,看不清的好像是自己。 很久很久以前,他的双腿便已经埋在了红土里,只是迟迟没有下葬。 或许,他早该死了…… …… 暴雨下了五天五夜,直到第六天的清晨才稍稍停歇。 不过,今年的猛犸州却不像往年,塔桑河虽然泛滥了一阵,却也没让整个州的东南部变成一片泽国。 拉西是个有借有还的人。 虽然他把炸河堤的事儿扣在了死人脑袋上,但这个烂摊子他还是收拾了的。 自从推行了劳务出口的政策之后,猛犸州当局用从西帆港买来的水泥,在塔桑河上修了一个更大的、且装有发电机的堤坝,并参考联盟水文地质专家的意见规划出了专门的蓄洪区。 原来的河堤是属于贵族们的私产,而如今的这座河堤将服务于猛犸州所有人。 除此之外,当局还通过一条条灌溉渠,将灌溉的区域从原本属于贵族的土地上,拓宽到了各个用于安置流民的村庄。 即便月族人抵抗军的元老们对他的行事风格并不喜欢,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确实是某种意义上的能人。 他是有在用具体的方法解决具体的问题的…… 军营中。 冲锋队的队长沙瓦揭开门帘走进了营帐,看着面俯视着地图的拉西禀报道。 “灰狼军撤退了。” 拉西没有任何意外。 如果不是这场雨下的太久,他部署在边境上的五个师说不定已经将对面给围了。 “他们去哪儿?” 沙瓦低声道。 “南下了……” 南下…… 居然南下了。 拉西愣住了半晌,心中忽然一阵惆怅,看来这阿赖扬对自己确实讨厌极了。 南下是下下策。 无论是投猛虎军还是取马州自立,都没什么前途,甚至还不如去向西投婆罗国赌一赌阿布赛克的心胸和气量。 虎州一面临海三面都是强邻,根本没法打开战略空间。 那里的位置决定了,当地的军阀做的再大也只能当个山大王,而一山是不容二虎的。 如果他在阿赖扬的位置,一定会北上投靠自己,也只有自己会重用他。 毕竟月族人抵抗军并非铁板一块,哪怕从制衡的角度来讲,自己收留他也是有好处的。 看着眼神惆怅的拉西,沙瓦沉声继续说道。 “另外,我们在边境上抓到几个灰狼军的逃兵,根据他们的说法……他们的将军死了。” “死了?!阿赖扬?”拉西错愕地看着他,上前两步抓住他的肩膀,“怎么可能?!他是怎么死的!” 看着一脸急切的长官,沙瓦苦笑了一声,摇摇头说道。 “……不知道,只听说是自杀。” 拉西松开了他的肩膀,两眼茫然,愣在了原地许久。 片刻后,他终于回了魂似的,看着自己的部下说道。 “传下去,阿赖扬死于轰炸,这场仗是我们赢了。” “那家伙不是个好人,但是个可敬的对手……给他降半旗。” 自杀太丢人了。 那家伙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毕竟是和自己打了大半年的对手,他想给他找回一点面子。 沙瓦也没多问,点了点头。 “是。” …… “……号外号外!蚊式攻击机大显神威!帝国战神身死!灰狼军败走!” “西岚亡啦!” 金加伦港的大街上,肩上挎着背包的报童走街串巷的吆喝,过往的行人听见纷纷掏出四加仑的硬币,从他的手中买下一张还热乎着的报纸。 看着加印报纸上的新闻,街上的众人顿时一阵惊讶地交头接耳。 “阿赖扬居然死了?!” “还是被飞机炸的!” “妈的,那家伙早该死了!” “不知道巫驼会不会被气死下去陪他。” “哈哈哈!” 街上一片闹哄哄的调侃,居然找不出来一个为帝国抹眼泪的人。 而就在十数公里外的永流河上,某个卧病在床的男人,狠狠将手中的报纸摔在了地上。 “孽子!” 巫驼嘴里咒骂着,眼睛凸起的像金鱼,忽然一阵咳嗽。 旁边宦官被吓了一跳,连忙簇拥上去,有的摸他的脉搏,有的捏着毛巾想替他擦汗,却被巫驼一把推开了。 “滚!” 那声音如雷霆,吓得一众宦官跪在地上,用膝盖退到了一旁。 听到“寝宫”内的声音,迪利普亲王从外面走了进来,正巧看见了地上的报纸。 他下意识的想弯腰捡起来,却看见了报纸的标题,又识趣地将手收了回去。 好一个另立。 这已经是演都懒得演了。 迪利普亲王心中一声轻叹,走到了巫驼的床前。 “陛下……您还是听听医生劝吧,少看点新闻,不要伤了尊体。” 自从上次晕倒之后,巫驼的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了,如今连床都下不来。 看着一脸关切望着自己的迪丽普亲王,巫驼忽然咧嘴笑了笑,用胳膊肘支撑着床榻,半个身子坐了起来。 “迪利普……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没有带着你们往西边去吗?” 这还有为什么吗,因为天王军就在西边啊…… 迪利普心中哭笑不得,哀叹陛下是真把脑子病坏了,却低着头不敢说出来。 “陛下……请恕我愚钝,我不知道。” 巫驼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红润的光泽,嘴角也翘起了一丝轻轻的笑容。 “我们和军团其实都是殖民者,只不过殖民的对象有区别……所以我们是天然的盟友。这不是由什么地缘决定的,而是更本质的东西。” “然而也正因为我们都是殖民者,所以只能一同享福,不能共患难……一旦我们落难了,他们会毫不客气的狠狠咬上我们一口。” 很多东西身在局中没法自知,站在局外却看得明白。 他也是从天都出来之后才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那些欢呼着“陛下圣明”的遗老贵族们并不是真的觉得他英明。 那些站在岸边围观他的人们是真的把他当成了猴看。 以前他感叹身边都是蠢才,偌大的婆罗行省竟无几个可用之人,来了金加仑港他才恍然从梦中惊醒。 婆罗行省并非没有可用之人,只是那些有真本事的人都不愿为他所用,而他的气量也容不下那些人,久而久之身边自然只剩下了真的蠢才和装傻的聪明人。 或许他应该早一点死的。 巫驼长叹了一口气,忽然心疼起了那些跟着他一起受苦的臣子们。 苦了他们了…… “迪利普,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将阿克巴送去了北方……当时我只想着,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得为西岚王庭留下一丝血脉,却不想害苦了婆罗行省所有幸存者。” “那个孽子还看不清……威兰特人都是披着人皮的狼。可我也怨不得他,是我亲自教的他,而我自己都看不清醒,临到末了才意识到。” 迪利普慌忙的抬起了头,却被巫驼发黑的印堂吓了一跳。 “您说什么呢……陛下,什么叫临到末了?!我们手上还有三支军队,只要让他们在金加仑港会师,收复西岚的江山是迟早——” “没了,”巫驼摆了摆手,咳嗽了一声,脸上挤出一团酒红色,咧着干枯的嘴角笑了笑,“昨天我做了个梦,你猜我梦见谁了?是阿赖扬那厮……呵呵,那家伙跪在我门外,我唤他进来说话,他却起来走了。” 迪利普的额前渗出了一丝汗水。 他确实听了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却没想到这些传闻会这么快传进陛下的耳朵里。 到底是谁把这些消息带到陛下身边的?! 不只是整个帝国,难道他们连自己身边的人都控制不了了吗? 迪利普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巫驼却不以为然,自顾自地嗟叹。 “我对不起他,也对不起灰狼军的将士……他们都是忠心耿耿的小伙,而且是整个帝国最忠诚的小伙子。无能的是寡人,不是他们。” 迪利普跪在了地上,将额头紧紧贴着地面哀求道。 “陛下……请别再说了,您的身体……” 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了,知道的太多反不如不知道,活下去才是最要紧的。 如今那个昏头的太子去了西帆港,如果陛下再出了什么事儿,那可就不是另立王庭那么简单了,帝国的正统可真就落在了军团的手上了! 然而巫驼并没有听他阻拦,只是自顾自地道。 “不!我必须得说……我的身体已经要遭不住了,不把话说完我是不会瞑目的……” 说着的同时他又咳嗽了两声,而这次却咳出了一丝血。 最近的宦官瞧见了那丝血,脸色刷白的从地上爬起,慌忙的从床头柜的托盘上抓起了药丸。 “陛下吃药……” “滚!” 巫驼怒吼了一声,一把将他推的倒摔过去,回光返照似的整个人都坐了起来。 “我要的不是药!” 这药他天天都吃,却从没吃好过,反而身体越来越糟。 他就算再蠢笨,多少也察觉到了些什么,有人是希望他死的。 那个人不是联盟。 也不是金加仑港。 甚至都不是恨他的拉西,以及那些阳奉阴违的军阀们。 巫驼瞪着凸起的眼睛,盯着惶恐跪在地上的迪利普,仿佛仅仅是这些事情,便已经耗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 他伸出颤抖的食指,指着自己的弟弟,用行将就木的身躯发出了最后的声音。 “我,西岚的皇帝……” “我要传位给……” 然而可怜了那弄人的造化,也或许是行了太多的不义。 张着嘴的巫驼差点儿就说出了迪利普的名字,却在这最后的时刻咽下了这口气。 “陛下!陛下!!!你们都跪在那干什么?赶紧起来救人啊!” 看着倒在床上的哥哥,迪利普哭成了泪人,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着,催促着那些慌忙起身的宦官们。 他可不想当什么皇帝。 他只想让巫驼醒过来,把这个千斤重的担子再扛起来。 房间里一片哭哭啼啼的声音。 抢到床前宦官们手忙脚乱地扶起了陛下,将药丸塞进了他的嘴里,再喂水给他喝,却发现他最终还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陛下!” “醒一醒啊,陛下!” “呜呜呜……啊啊啊!!” 悲怆的哭声充满了整个房间,不只是嚎啕大哭的迪利普亲王,几乎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哭出了声来,以泪洗面。 除了一个人。 那是一位年轻的宫女。 芳年十八的她有着姣好的容颜和身段,模样就如一朵仲夏时分的荷花。 她生在金加仑港的小贵族家里,从小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就像那《暴雨后的故事》中描绘的男男女女们一样。 后来尼哈克总督下狱,她的家族也跟着衰败,身为次女的她也不得不抛头露面出来谋生,在港口区的剧院里上班。 她是个随遇而安的人,见过了新时代的繁华,对于旧时代的尊贵也没那么想念。 有钱就足够了。 只要有钱,她可以过得比之前更好,甚至比她那个跪在皇家商船甲板上、一把鼻涕一把泪要饭的老父亲更像是贵族。 也恰好就在两个月前,她远方的叔叔找到了她,让她办一件事儿。 她的叔叔许诺,事成了之后会给她一大笔钱,而且是她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 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在她那位叔叔的帮助下,她跟着剧组来到这艘船上表演,接着没有任何意外地被宴请宾客的巫驼一眼相中,收入了宫中。 她的工作很简单,把医生给巫驼开的药换成糖丸就行了,时不时再在枕边和他说些金加仑港的事情。 倒也不用她夸的很直白,只要让他意识到自己这个皇帝当的有多失败就够了。 走到了船舱外,她从袖中取出了装糖丸的瓶子,将里面的药丸全都倒进了江里,看着它们在起起伏伏的江水中归于虚无。 她不在乎那到底是糖丸还是毒药,这些东西已经不重要了。 那个不中用的老家伙双腿早已在红土里生了根,早死晚死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有没有人来推他一把都是一样的。 倒不如说,他还得感谢自己,让他不必当那亡国之君。 取出了一只小巧的耳环挂在了那晶莹剔透的耳垂上,她的红唇翘起了一抹很浅的笑容。 “叔叔。” “那个人死了,可以把那张卡的密码告诉我了吧?” 滔滔的江水埋葬了最后的阴谋。 就在帝国的老臣们还在哭丧着的时候,一封几经辗转的电报已经发到了西帆港。 军营的指挥部。 看着心腹呈上来的电报,古里昂将军绷直的嘴角终于翘起了一丝笑意。 自从那场审判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他已经有段时间没听见好消息了,如今总算是发生了些值得他会心一笑的好事。 “很好!” 扔下了这句话,他将电报拍在了指挥桌上,随后走到了地图前。 盯着地图上的战略部署看了良久,他回头看向自己的心腹,下令道。 “‘候鸟’计划终止,启动‘杜鹃’计划,让阿克巴立刻准备登基,继承巫驼皇位。” “另外,向猛犸州当局发出最后通牒,要求他们立刻从北方三州撤军,将北方三州归还给西岚的新王阿克巴殿下!军团不会放弃自己的盟友,如果这群叛军不从,我们会替阿赖扬报仇!” “另外,以西岚王庭的名义向婆罗国发去电报,索要军事通行权。如果他们拒绝,我们无法保证他们绝对安全。” 他的心腹闻言,立刻站直行了个军礼。 “是!” 看着转身走出军帐的心腹,古里昂将军的脸上带着愉快的笑容,重新看向了那张已经被他用战线分割成数块的地图。 北方三州目前是猛犸国实际控制,狗州的边界上大概有五个师的部署,主要以轻步兵和炮兵为主。 三支万人队足够打穿那里。 等到拿下狗州,他就能开启第二阶段的攻势——从西面和北面两个方向夹击婆罗国的心脏,天都所在的牛州。 所有的准备已经就绪,只差一声枪响。 他为这一天已经谋划了太久。 好戏终于要开场了! 第849章 战争的倒计时 金加仑港。 联盟军事基地。 坐在存档点附近长椅上的方长,正一丝不苟地翻着手中的《幸存者日报》。 由于百越公司的相关业务需要处理,上个月初他回了一趟曙光城,之后又去了一趟理想城办理长月集团那边的业务,直到昨天晚上才几经展转回到金加仑港这边。 关于婆罗行省地区的局势,他一直都有在论坛上跟进,甚至还给一些参与到事件中的萌新们提供过不成熟的建议。 不过为了更全面的了解当地情况,他还是按总督府秘书约杜的建议,去报社买了一本《幸存者日报》的合订集。 这是当地《幸存者日报》报社在曙光城《幸存者日报》的基础上推陈出新,自己琢磨出来的刊载方式。 由于当地突发新闻不断,隔三差五就有加印刊物,稍不留神很容易漏掉关键信息。 而这个金融以及进出口繁荣的港口,信息就意味着金钱。 因此应读者的要求,每过一个月,《幸存者日报》便会从上个月度的头条以及号外中提炼出关键信息,做成一本总集篇供吃瓜群众们吃瓜或者收藏。 除此之外还有“季度总集”和“年度总集”,而封面一般是该季度或者该年度的风云人物。 目前曙光城、巨石城等聚居地的《幸存者日报》也纷纷引进了这一刊载方式。 虽然金加仑港的《幸存者日报》是前者的模仿者,但联盟并不是很讲究这个。 毕竟管理者曾经说过,只要是进步的声音,哪怕是从腐朽的烂棺材板里发出来的,那同样是进步的。 而此刻方长手中握着的,便是金加仑港《幸存者日报》的季度总集篇,算是将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梳理了一遍。 而最后一篇报道,便是关于西岚的皇帝,不过却只有短短几个词。 将报纸看到了最后,方长将手中的报纸合上放在了一旁。 也就在这时,刚给金加仑港的年轻军官们上完课的老白走了过来,在他的旁边坐下,笑着说道。 “到了咋不说一声?我还以为你还在飞机上呢。” 方长淡淡笑了笑说道。 “昨晚才下的飞机,然后去了总督府那边开会,到现在还没闲下来……我本来是打算一会儿下线了和你说的,不过想着存档点就在军营里,干脆就过来了。” “等我一会儿。” 说罢,老白起身走去了存档点旁边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罐咖啡回来,递了一罐到方长手中。 伸手接过了咖啡,方长拉开了易拉罐的拉环,凑近嘴边喝了一口。 “谢谢……话说这儿连自动贩卖机都有了。” “毕竟这存档点开张也快两个月了,”老白笑着随口问了句,“说起来,太空电梯那边怎么样了?进展还顺利么。” 方长随口回道。 “挺好的,学院那边不知怎么的,突然改变了之前不合作的态度,居然主动提出可以向我们转让重力井技术。” 老白的眉毛轻轻抬了下。 “条件不便宜吧?” 方长点头说道。 “确实不便宜,他们开的条件写了整整一份清单,比企业的合同还啰嗦……不过简单概括一下便是技术入股。以及等到太空电梯完成之后,我们需要按照他们的要求给他们打造一艘殖民舰,标准不比理想城的那艘搁浅的致远号低,而到时候他们会将持有的股份如约归还。” 老白苦笑着说道。 “那搞不好比太空电梯还贵。” 他是见过那个致远舰长啥样的。 理想城最高的大厦,在那玩意儿的面前都像根筷子一样。 方长点了点头。 “目前来看确实如此,不过对我们而言也不是没有好处,他们想让我们帮他们生产,就得给我们提供相应的技术。这两个世纪以来他们一直在对繁荣纪元的技术遗产进行整理,这将是一笔庞大的财富。” 老白愣了下,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 “这么一想到还是挺赚的。” 方长淡淡笑了笑。 “何止是挺赚……我们在理想城的朋友们都惊呆了,他们花了一个多世纪的时间都没能把学院的嘴巴撬开,我们只用了两三年的功夫就办到了,而且让那帮家伙拿出了这么多好东西。” “理想集团的工程师正在琢磨怎么将反重力技术用在建筑上,企业将迎来新的利润增长点……当然,我们也是一样,而且在很多领域都还是一张白纸的我们会比他们增长的更快。” 以他对联盟管理者的了解,那位先生是不可能做亏本买卖的。 那个人肯定从一开始就看到了这天。 如今太空电梯正从一个无利可图的科研性质项目,逐渐变成能够令参与各方都实现共赢的国际工程。 虽然大多数游戏为了平衡性和游戏性都给NPC开了挂,但他还是不禁佩服那个楚光的手段。 无论是能力还是眼界那个人都是数一数二的。 “……太空电梯没什么可说的,现阶段主要是学者和工程师们的事情,我们需要做的只是给他们创造一个稳定的环境,让他们能够尽情施展自己的才能和创意。”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婆罗行省地区的局势,就目前而言,这片土地已经将整个中州大陆的主要幸存者势力都牵扯了进来。” 方长停顿了片刻,喝了一口咖啡,看着老白继续说道。 “对了,巫驼的死因查出来吗?” 这家伙死的太巧了,很难不让他怀疑是不是被设计好的。 听到这个问题,老白的表情有些古怪。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那家伙死于糖尿病。” “糖……糖尿病?”方长愣了下,整个人都被整不会了。 现实中的许多不治之症,只能进行维持治疗,然而放到废土上却只能算个小病,不但有治疗方法,甚至还有多条解决途径。 比如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哪里不行换哪里就完事儿了。 实在不行还能让小羽摸一下,赌一把光荣的进化。 在这个比赛博朋克还要2077的时代,会有人死于糖尿病是方长死活也理解不了的。 就算那家伙没有联盟的医保,但钱这玩意儿总是不缺的吧?! 老白也是一脸复杂的表情。 “他的病历本上显示,几个月前他被送往金加仑港郊区的医院接受检查,当时便查出患有糖尿病以及心血管疾病。医生建议他植入义体,但遭到了同行的一众帝国大臣拒绝,于是改成了药物治疗……” 顿了顿,他又叹了口气说道。 “别说你觉得诧异,我都觉得那帮大臣没安好心。一个二个哭得惨兮兮的,指不定心里都巴不得那家伙早点死。” 站在皇帝或者皇亲国戚的立场上,对土地没兴趣的联盟显然比军团更值得依靠,哪怕他们和军团的关系更好。 然而站在大臣的立场上却未必是如此。 这江山本来就不是他们的,给谁打工不是打工呢? 封建的弊病正在于此。 一个看似稳固的整体,实际上却是通过各阶层之间相互的内耗来实现的。而这也导致了整个帝国表面上看起来是个庞然大物,但凝聚力产出却是负的。 如今巫驼死了,这西岚也算是彻底咽下最后一口气了。 “……巫驼的死因就交给当地警局去调查吧,我们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反正也没什么意义。他活着的时候都做不了什么,更别提死了之后了。” 食指摸了摸鼻梁,方长看着老白继续问道。 “军团那边呢?人多半是他们弄死的,我估计他们比我们还先得到消息。” 老白点了点头,神色凝重道。 “我们这边接到的情报和你猜的差不多,军团几乎在巫驼死后第一时间就宣布了皇帝驾崩一事,而当时船上的迪利普亲王还在琢磨着怎么封口,把消息封锁在船上……” 方长的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他是怎么想的。” 这和掩耳盗铃有毛区别,捂住自己的耳朵别人就听不见了是吧? 老白摇了摇头。 “谁知道呢?也许巫驼和他说了什么吧,具体怎样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反正就在这之后不久,流亡到西帆港的太子阿克巴便宣布继承王位,并将加冕仪式的时间定在了今天的3日后。” 顿了顿,老白继续说道。 “与此同时,南方军团婆罗行省作战区域总指挥古里昂将军向猛犸国发出最后通牒,要求他们在72小时之内从北方三州撤军,归还非法占据领土。” 方长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如果拉西一旦接受了他们的要求,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婆罗国的牛州。” “嗯,”老白点了点头,“我们也是这么认为,所以和拉西那边沟通了一下……那家伙倒是很好说话,和阿布赛克完全不同,从一开始就没报任何和军团谈判的幻想。” “阿布赛克是我们最大的隐患,”方长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报纸上,“那家伙和拉西不同,想当独夫没胆,想放权又不舍得,优柔寡断是大忌。” 老白叹了口气道。 “瓦努斯也担心那个家伙,不过眼下我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总不能指望手上的每一张牌都是好牌。” “那倒也是……距离开战只剩七十二小时了。” 将咖啡放在了长椅上,方长重新捡起了被他搁在一旁的报纸。 “所幸现在统一战线已经形成了,眼下唯一的问题就剩一个了,如果南方军团以西岚帝国的名义对猛犸国宣战,这件事就是帝国的内战,我们如果直接出兵,恐怕会把黏共体已经取得的成果推翻。” 不只是黏共体的成果,搞不好甚至连落霞之战都得再来一次。 这把火真是要烧起来,整个中洲大陆都可能被卷进去。 之前联盟面对的只是东方军团的东扩派,而且是被大裂谷打残了的东扩派,而如今面对的却是已经达成共识的整个南方军团。 这件事儿的棘手不仅仅是在战场上,更多的还是在战场之外的地方。 看着眉头紧锁的方长,老白笑着说道。 “其实……你说的这个倒是不用担心,昨天管理者还专门打了个电话过来,说的就是这件事情。” 方长放下手中的报纸,向老白投去了意外的视线。 “他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老白笑着说的道。 “他让我们不用担心,之前联盟的外长在结束对金加仑港的访问之后,又在班诺特的介绍下前往了东方军团的首府谈判,并且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果。” “具体的情况我不太清楚,但根据谈判结果,东方军团明确表示不会参与由南方军团单方面发起的战争。并且他们希望我们能将他们作为一个‘单独的个体’来对待,而不是作为凯旋城的附庸,或者南方军团的盟友。” 方长愣了下,紧接着继续问。 “那凯旋城呢?” 老白接着说道。 “凯旋城也是一样,他们甚至希望我们能给南方军团一个深刻的教训,最好就像大裂谷给东方军团的教训一样。虽然他们无法给我们更多支持,但他们承诺这场战争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合作,更不会上升成全面战争……只不过相对的,他们希望我们尽量不要把战火波及到彼此本土,造成太多平民伤亡。” “基于以上这些理由,管理者对前线的部署作出了新的指示。在南方军团未直接向我方宣战的情况下,我方也将不对其宣战,而是依旧采用对等的军事策略予以回应。” 看着一脸惊讶的方长,老白咧嘴笑了笑,继续说道。 “如果他们以雇佣兵的身份入侵婆罗行省,协助伪西岚政权实现他们的野心,我们就化整为零地前往前线,以志愿者的身份参战!” …… 随着阿克巴太子的继位,南方军团发出的最后通牒,插在婆罗行省这枚火药桶上的引信已经彻底点燃。 西岚帝国流亡政权与猛犸国的战争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 双方都在各自的边境上增加筹码,一边是威兰特人“雇佣军”,一边是月族人抵抗军以及来自联盟的“志愿者”们。 阴谋和阳谋都拿不到的东西,最终到底还是要在战场上见分晓。 任何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交战双方背后各自站着的是谁,以及战争目标又是什么。 然而即便是从那些蛛丝马迹中看出了一些端倪,人们也只能默默祈祷,这场灾难的范围不要波及太广…… 战地气氛组登上了引渡前往凯旋城的轮船,潘妮也陪在了他的身旁一起。 亚尔曼则是履行了自己的承诺,用他的船队为西帆港的幸存者们开辟了一条前往海涯行省的航线。 那里有逃难的月族人,有黑下来的远征军士兵,还有一群来自废土其他地区的幸存者们。他们将在那片除了希望之外一无所有的土地上,重新建立新的家园…… 与此同时,军团的三十支万人队已经在西帆港登陆,完成了入侵前的最后准备,整个港口到处都是军人的身影。 而另一边,遥远的曙光城却是依旧风平浪静着,就和南方军团的首府亚文特一样,街头巷尾看不到一丁点儿战争即将爆发的踪迹。 这其实也是楚光本人的意思。 既然这场战争走不到全面战争那一步,自然也就没有了动员的必要。 况且联盟已经今非昔比,早已经不再是那个挣扎在死亡线上的小组织了,需要做的事情还有一大堆,不可能为了每一件事儿都把全身的力气用上。 联盟大厦的一号会议厅。 坐在会议桌前的楚光正安静地刷着论坛,一边看看又有谁在背后议论他长得帅,一边打发着会面开始之前的无聊时间。 等了大概有二十分钟那么久,他轻轻叹了口气,对着全息屏幕开口道。 “还没好吗,小柒。” 淡蓝色的全息光影从屏幕的一侧跳了出来,小柒可怜兮兮地望着他说道。 “唔,抱歉主人……通讯距离实在太长了,大荒漠中的通讯状况又极端的不稳定。我们这边的线路倒是通畅的,但对面好像没有连上我们。” 东方军团对大荒漠的开发度很低,甚至可以说约等于没有,只是最近才在西边建了一些考察站之类的玩意儿。 不过也正拜此所赐,双方通过开拓城这个“信号中转站”,再搭上几辆指挥车和电台,姑且是能做到“跨大区”交流了。 只是信号时断时续的问题依然存在。 就比如现在这样。 “你没必要为别人的失误道歉,我只是习惯性的催催……”楚光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看来我们的朋友并不是很期待这次会面,或许改天再约会比较合适。” 他的时间并不是无限的,不可能在这里一直等下去。 就在楚光正打算起身离开的时候,那全息屏幕中标注着感叹号的通讯图标,忽然跳出了一格信号。 “有了!”小柒眼睛一亮,立刻从屏幕上消失了。 而与此同时,会议桌的正前方亮起了一束淡蓝色的光芒,一具撕裂的全息影像也渐渐从光束中浮现了出来。 “咳咳!初次见面,尊敬的联盟管理者,很不巧我们的通讯兵遇上了沙尘暴,抱歉让您稍等了一会儿……希望没让您等太久。” 对于眼前这张平平无奇的脸,楚光并不算陌生。 毕竟过去的一年中,东方军团与联盟的交流也不算少,他总有各种各样的机会能见到。 不过,面对面的交流还是头一回。 收起了全息电脑笔,楚光从容地看向了站在全息光束中的那个男人,神色淡然地笑了笑。 “很遗憾我确实等了挺久,不过所幸目前看来我的等待是值得的。”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 “……很高兴见到您,东方军团的军团长,萨伦先生。” 第850章 不讲武德的南方军团 老实说,萨伦的形象完全颠覆了楚光对东方军团的印象,也彻底颠覆了他对军团长这一身份的印象。 此人不像是一般的军官,甚至不像典型意义上的军人,不但谈吐得体,举手投足间还颇有几分老牌贵族的优雅,简直比班诺特这个文官还像文官。 楚光甚至不禁想,若是这家伙的手边再装饰上一瓶红酒,直接塞进画框里都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尤其是那儒雅随和的气质和底蕴,居然和自己有几分相仿。 当然了,相仿的也仅仅是那几分而已。 这就好像东方军团与联盟在大多数事务上都是存在分歧的,但在一部分事务上又存在着利害关系一致的交集。 比如在关于东方世界的事务上。 和殖民地土地相对贫瘠的南方军团相比,东方军团掌握着广袤且肥沃的土地,继续扩张是一件“投入远大于回报”的事情,并且“投资收益率”也远远不如开发现有的土地。 虽然东方军团庞大的基层军官群体有着渴望建功立业的最直接动力,但这股动力并不足以撼动上层的军事贵族们——或者说那些持有大片领地的“大地主”们。 而惟一有希望带着东扩派们闯出一片天的克拉斯将军以及格里芬将军,也在最近的一次东征中双双殒命——一个死在了大裂谷手上,一个死在了和联盟的战争中。 由于以上的诸多原因,在东方军团中,以年轻军官为主的东扩派几乎被边缘化。 而那些老牌军事贵族反而会和凯旋城的文官集团们走得比较近,把手底下的军官和资源“借来借去”。 至于现在,可以交易的对象又多了一个联盟。 虽然他们瞧不上联盟的军事装备,但不得不承认联盟的拖拉机以及其他农用机械却相当的好用。 南方军团则正好相反的。 他们的本土尚且算富庶,然而殖民地却主要分布在大荒漠的沿岸。那些地方虽然矿产丰富,却极度缺乏可耕种土地。 也正是因此在入侵婆罗行省这件事情上,南方军团的上层与下层的利害关系是一致的。 下层军官渴望通过战争获得晋升,而上层则需要那些土地支撑本土聚居地的繁荣。 而有意思的地方也正在于此。 虽然南方军团内部对于婆罗行省具有一致性的战争需求,但东方军团却与南方军团有着截然相反的“一致性分歧”——以萨伦军团长为首的大地主们强烈反对打破古老的契约。 两个利益诉求截然相反的政治实体,却因为历史遗留原因穿着同一件马甲。 从很久以前楚光便觉得军团这个幸存者势力有够别扭的了。 而好巧不巧的是,此刻立在那淡蓝色光束中的男人也是这么觉得。 脸上带着愉快的笑容,东方军团的军团长萨伦侃侃而谈道。 “……没有永垂不朽的帝皇,自然也不会有永垂不朽的法则。任何规则都有过时的那一天,人联是如此,战建委是如此,我们军团当然也不例外。” 楚光的眉毛轻轻抬了抬,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与众不同的威兰特人。 “没想到我会在东方军团的军团长这里听到这番话。” 萨伦闻言哈哈笑了笑,同样饶有兴趣地看着楚光。 “那么现在你听到了,作为交换可以满足下我的好奇心么?” 楚光随口问道。 “你想知道什么?” 萨伦微笑着说道。 “我很好奇你的看法。” 这还用问吗? 说出这句话,八成是想分家了。 不过,楚光并不想对他们内部事务说三道四,而且军团真要是分家了,对联盟来说也未必是件好事儿。 毕竟,至少他们现在还在互相拖着后腿,等哪天真要是不演了,整个废土都得跟着遭殃。 思索了片刻之后,他斟酌措辞地开口说道。 “我对你们内部的事物并没有什么看法,不过就事论事的话,我认为你的话是有道理的。” 萨伦笑着继续道。 “所以,尊敬的管理者先生认为,联盟也会有过时的那一天么?” “那是显而易见的事情,”楚光淡淡笑了笑,用稀松平常的语气回答道,“连恒星都有熄灭的一天,更何况一缕燃烧在地上的火苗?” “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豁达,可如果真到了那一天的话,你不会觉得可惜吗?那可是你一生的心血,而且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你和志同道合的人们赌上一切创造了它。” 萨伦饶有兴趣地看着楚光,却又不像是在看着他。 那视线仿佛从他身上直接穿了过去,看向了另外一个不在这里的某人。 不过楚光却没有在意,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做出了回答。 “我为什么会觉得可惜?联盟只是个救助机构,我们从来没有想过成为永恒的真理,我们也从来都不代表真理。比起告诉人们真理是什么,我们更希望交给他们的是探索未来的勇气、坚定不移的信心以及我们曾经尝试过的一些方法。” “如果未来的某一天,有更耀眼的光芒诞生在这片土地上,我只会欣慰我的后人确实没有辜负我们,有将火种传递下去,而不是成为我或者‘新纪元’的守墓人……如此一来,我们的燃烧也算是真正有了意义,至少我们不是这场接力赛的最后一棒,我又怎么会遗憾呢?” 萨伦目不转睛地盯着楚光,许久没有说话,以至于楚光一度以为,这家伙是不是又网络连接不良了。 过了半分钟那么久,萨伦忽然长叹了一声,感慨着说道。 “我现在倒是理解,瓦努斯为什么会执意留下来跟着你了。” 太像了。 实在是太像了! 虽然声音和模样完全不同,但那确实是那位大人曾经说过的话……至少是与之类似的话。 只不过大多数威兰特人都已经遗忘了。 或者说,他们只记住了自己想记住的那一部分,将忠诚当成了手中的剑,将荣誉当成了盾牌,最终成为了这家伙口中的“守墓人”,以正确的名义去做龌龊的勾当,将原本争取到手中的平等堕落成威权,从被迫害者变成了废土上的“害虫”。 包括他自己也是。 萨伦心中感慨万千。 作为东方军团的军团长,他对于元帅的感情是极其复杂的。 一方面他发自内心地尊敬着那位大人,将那位大人视作是心中的偶像,而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面对现实,自己所代表的不只是自己,自己必须为自己背后的利益集团做出更现实的考虑。 如果元帅大人能够和一个世纪前一样活跃就好了,而不是像如今这样只是偶尔放出只言片语。 那样的话,他们倒也不必像今天这样兄弟阋墙。 看着走了神的萨伦,楚光意外地打量了他两眼。 “……令人意外,没想到你居然会记得一个千夫长的名字。” 萨伦闻言愣了下,随即哈哈笑着打趣道。 “以前我确实没听过这号人,不过今非昔比啊。这家伙以一名威兰特人的身份,不但成功打入了联盟的内部,甚至都混成了联盟陆军的参谋长。我要是再没听说过这个能人,岂不是显得是我孤陋寡闻了。” 楚光哈哈笑着说道。 “在联盟生活的威兰特人可不少,我们不讲究身份,只看能力和责任是否与职位匹配。” 萨伦笑着说道。 “是吗?那以后有空了,我可得来你们这儿瞧瞧,看看你们做的是否和说的一样好听。” 对于萨伦的玩笑话楚光回应了友好的笑容。 “……只要你们是带着和平的目的,我们随时欢迎。” …… 会谈持续了两个小时。 联盟的管理者楚光和东方军团的军团长萨伦相谈甚欢。 虽然通讯的信号时断时续,但一点儿没有影响到双方友好的氛围。 在会谈中双方达成协议,东方军团此前与联盟签署的协议仍然有效。 除此之外,双方在原有协议的基础上,还签署了一份补充条款。 其大概意思便是,南方军团与联盟之间的冲突不会影响东方军团与联盟的合作。 另外,东方军团及其附庸将不会向南方军团供应任何军事物资。 这场谈判基本上意味着,东方军团已经与南方军团划清了界限。 猎鹰王国的王公贵族们也总算能松口气了,不必担心被这场无妄之灾牵连…… 与此同时,婆罗行省的天都城外,一架H-1“蜻蜓”军用运输机,正朝着一条简易的飞机跑道缓缓降落。 这条跑道是阿布赛克动员附近的幸存者们,用铲子一锹一锹挖出来的,只能说有总比没有好。 所幸的是,联盟的军工产品对使用环境也不算挑,那“蜻蜓”降落的时候跑的歪歪扭扭,却也没有真出什么事故。 就在那飞机降落的时候,站在机场护栏外的幸存者们都纷纷发出了惊呼的声音,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原来飞机长这模样!” “这么大个铁疙瘩是怎么飞上天的?!” “我更想知道它是怎么落下来的!” “鼠神保佑,鼠神保佑……没病没灾,没病没灾,不干不净的东西全都飞走……” 有人惊呼着议论,有人吃惊的合不拢嘴,也有人双手合十、编着不押韵的顺口溜祈祷。 他们在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从没见过这么惊人的玩意儿。 虽然之前挖跑道的时候就有人告诉过他们,说这跑道是用来干什么的,让他们平整土地的时候认真点儿。然而道听途说来的东西哪里有亲眼所见来的震撼,一群人纷纷大呼小叫地讲着。 就在围观的幸存者们议论纷纷的时候,家人会的会长扎伊德也站在那围观的人群之中。 他的眼睛微微眯了眯,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藏住了那眉宇之后的虚与委蛇。 如果这飞机坠毁就好了…… 从那飞机出现在他视野里的那一刻,他的心中便不由自主地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虽然这可能会让婆罗行省好不容易形成的联合出现裂痕,却能省掉他不少麻烦。 然而遗憾的是,他并不具备用眼神杀人的能力,他所迷信的蛇神也并没有回应他的“祈祷”。 那飞机虽然开着歪歪扭扭,但最终还是停稳在了跑道上。 心中暗道一声可惜,扎伊德轻轻笑了笑,带头和身旁的其他家人们一起鼓起了掌,同时嘴中念道。 “……如今对抗南方军团的入侵可是婆罗行省头等大事,婆罗国能够与猛犸国强强联手,真是婆罗行省一大幸事啊!” 周围掌声雷动,一些不是家人会的居民,在那气氛的带动下也鼓起了掌。 拍着手的萨瓦悄悄看了扎伊德一眼,又悄悄挪开了视线。 他记得很清楚,昨天晚上的时候这位先生可不是这么说的。 不过那些话只有他自己清楚。 而在听到了扎伊德的讲话之后,周围的家人们也都纷纷赞同着点头,带着周围的人们一起。 包括《幸存者日报》的记者。 那位个子瘦瘦高高、来自金加仑港的年轻人最是感同身受,鼓完掌便看向身旁的扎伊德,感慨着说道。 “如果这些满脑子打打杀杀的军官们,都能像您一样识大局就好了。” 他的名字叫克里希。 从去年开始,他就在金加仑港的《幸存者日报》报社工作了。而且由于工作的原因,他是眼睁睁地看着联合会从一个充满希望与理想的集体,逐渐走向“变味儿”的。 他们曾对拉西充满了希望,结果那家伙压根不是什么好人,打下一片根据地便缩在那儿不动了,光顾着靠出口劳力敛财,直到天王军闹起来了才出兵捡漏拿下北方三州。 这个婆罗国联合会也是一样,打着“向联盟靠拢”的幌子,却还在和军团眉来眼去。 尤其是那个大统领阿布赛克,更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他表面是一副开明的模样,却又牢牢抓着权柄不松手,学着联盟召集了行业代表,又把那些有识之士们当猴耍,晾在一旁不搭理他们。 这家伙甚至不如拉西,至少后者不遮遮掩掩,说什么就做什么,坏也坏的干净利落些。 如今看下来,也就这扎伊德是个有情有义的好人,而且是个愿意俯下身段去做事儿的理想主义者。 虽然他能力有限,但至少愿意把所有的东西都分给身旁的家人。 不止如此,他没有躲在安全的地方,而是以身犯险地去了西帆港,把那些被军团胁迫的劳工们组织了起来,为此还受了军团的通缉和污蔑。 看着那个义愤填膺的青年,扎伊德和善地笑了笑,安慰他说道。 “诶,你可不能这么说那些军官们!他们要是没有格局,也不会在那时候站出来了!” 克里希叹了口气道。 “我知道,我只是在想……他们要是能把个人的利益完全放下就更好了。那样的话倒也不用联盟来撮合,我们自己就能联合起来。” 而且能比现在联合的更彻底。 不像现在,一边联合着,却又一边相互提防。 看着这个天真的年轻人,扎伊德淡淡笑了笑。 “咱们不能要求别人,做好自己就够了。况且让联盟撮合也不是坏事,外力内力都是力,我们和联盟的关系就像一个家里的亲兄弟,二弟的努力固然重要,但大哥的帮忙也是不可少的嘛!” 克里希不好意思笑了笑,挠了挠后脑勺。 “我知道,我对联盟没有任何不满……只是觉得阿布赛克这家伙不像好人。” 扎伊德摇头打住了他的话。 “你可千万不要这么说,阿布赛克先生可是真正的猛士,也是我心目中的偶像。和我们这些小打小闹的不同,他们可是和威兰特人真刀真枪干过的。” 说到这儿的时候,他又颇为伤感地叹了口气。 “不像我们啊,空流了些血,却没什么结果……我实在是愧对西帆港的家人们。” 看着那落寞的眼神,克里希心中最柔软的一块不禁被触动了,忍不住开口替他鸣了句不平。 “不要这么说的应该是您!你们的抗争我们都看在眼里,怎么会是空流了些血呢?” “而且您也不要自责了,哪有不流血的变革?你们面对的是军团的士兵,而阿布赛克他们面对的只是一群手无寸铁的平民。如果连您都感到羞愧,那阿布赛克岂不是得把自己埋进土里谢罪!” “哎,阿布赛克统领也是有自己苦衷的,你这么说他不好……”扎伊德摇着头,心中虽然对自己的小聪明还算得意,却仍然把话说的滴水不漏,姿态放得很低。 克里希摇摇头,只当这位有识之士是被蒙蔽,身在局中不知局,没能看穿阿布赛克统领那虚伪的本性。 不过这也正激起了他的报道热情。 如果婆罗行省的有识之士都被那副嘴脸所蒙蔽,那他们即便是最终赢了这场战争,等待着他们的也将是暗无天日的地狱。 胸中的热血起伏跌宕,克里希的眼中闪烁着光芒,已经为下一篇报道打好了腹稿。 扎伊德却默不作声地轻轻一笑,将目光投向了那架已经停稳的飞机。 接下来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安静地等待着。 那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就像一只蛰伏在雪中的蛇…… 远处,在一众士兵的簇拥下,猛犸国的总司令拉西踏出了舱门。 走到等候在跑道旁边的阿布赛克面前,他干净利落地伸出了右手。 “幸会!婆罗国的统领,阿布赛克先生。” 两人虽然都是军队出身,然而身上的气质却有着明显的不同。 毕竟拉西在和阿赖扬打的天昏地暗的时候,阿布赛克还只是后者麾下的一名小卒。 如今他虽然坐上了万人之上的宝座,身上的草莽之气却还没有洗掉,倒像个披着黄袍的农夫。 不过,阿布赛克倒也没有怵他,只是下意识地瞟了一眼这家伙腰间的配枪,随后便笑着握住了那伸来的右手。 “幸会幸会……鄙人可是久仰您的大名啊,拉西将军!” 拉西哈哈一笑。 “大名不敢,倒是大统领您威名远扬,我坐在猛犸城的时候就听见,您的部队横扫整个婆罗行省了。” 阿布赛克也笑着回敬道。 “哈哈!整个婆罗行省谈不上,也就大半个差不多吧!不过那些城防军什么水平您也清楚,赢他们算不上什么本事!倒是将军您,一战成名!连‘帝国战神’阿赖扬都败在了您的手上!” “巧合,巧合而已,我也没想到他最后会是这副下场,”拉西叹了口气,一副惋惜的模样说道,“这事儿我得向您道歉,希望您不要见怪。” 阿布赛克闻言一愣,随即哈哈笑出声来。 “我见怪做什么?非要我说,那也是杀的好!一个眼里只有主子没有弟兄的狗玩意儿,只顾一人荣华富贵却要千万人陪葬,我只恨没能亲手毙了他!为婆罗人除一害!” 拉西还想说些什么,站在一旁的却是等不及了,咳嗽了一声说道。 “你们就别互相吹捧了,军团留给我们的时间只剩下六十多个小时,我们得尽快商量一下作战策略。” 虎州和豹州的军阀代表已经到了,现在正在作战指挥部里等着。 虽然他们的首领没有像拉西一样亲自飞过来,但派来的基本上也是二把手级别的人物。 听到联盟的代表催促,阿布赛克立刻回过神来,严肃了脸上的表情说道。 “老鹰先生说的对!诸位还请随我移步到作战指挥部——”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一名军官忽然脸色严肃地从旁边小跑了过来,连军礼都顾不上,凑到阿布赛克身旁匆匆耳语。 听完那小声的耳语,阿布赛克先是一愣,随即脸色狂变。 站在他面前的拉西也是一样,那张脸上原本还挂着从容的笑容,直到一个电话忽然打到了他身旁的卫兵那里。 当他接过电话,那张从容的脸立刻就变了模样。 到头来反而是老鹰蒙在了鼓里,还在线上的他压根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在他的三个好兄弟都去了前线,并且没有让他久等,一条消息很快发到了他的VM上。 看着VM屏幕中闪烁的文字,老鹰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好家伙! 说好的七十二小时之后资料片更新,这狗策划还带玩偷袭的?! 第851章 血染的王冠 “等等……登基大典不是后天吗?请让我见下古里昂将军……你们是不是把时间搞错了?” 西帆港法院,庄严肃穆的法庭内,稀稀拉拉地站着百来号人。 看着陪审席上被临时拉来凑数的宾客,阿克巴起初是一脸茫然的表情,随后看向站在一旁的威兰特人提出了自己的不满。 按照原本的安排,他将在父王的一众老臣们的见证下加冕,成为婆罗行省无可争议的新皇。 而如今,见证这一刻的却只是几个伯爵和子爵。 甚至不止如此,陪审席上还有一部分人连贵族都不是,正一脸痴相的兴奋望着他,几乎把没见过世面这几个字都写在了脸上。 那些家伙一看就是泥腿子。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让这帮家伙也在旁边凑热闹。 这像什么话! 对于这位小皇帝的不满,皮特却根本懒得搭理,只是不耐烦地说道。 “古里昂将军有要事在身,没空见你。后天要下雨,所以提前了。” 下……雨? 这是什么理由? 阿克巴傻了眼,张着嘴一时间说不出话,只是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威兰特人。 坐在陪审席上的众人倒是没有听见两人的交谈。 除去那些有身份的贵族和有见识的长者,坐在陪审席上的人们脸上都带着看热闹的表情,兴致勃勃的交头接耳着。 “这小皇帝一脸帝王相,果真是一表人才啊。” “不愧是帝王家的,那模样真俊!” “西岚有救了!” “快点啊!怎么还不开始?” 站在法庭中央的皮特看了眼时间,等的也有些不耐烦,于是瞥了一眼那个呆住的家伙。 “你还当不当?不当我们找其他人了。” 被这话吓了一跳,不知真假的阿克巴慌忙开口道。 “当!我当……等等,这皇位本来就是我的!” “那就赶快。” 仿佛多说一句话都浪费时间似的,皮特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法官。 那法官的脸上带着愠怒的表情,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那个古里昂是故意的。 把这种滑稽的猴戏放在他的法庭里,无非是想羞辱他。 不得不说,那家伙的心眼确实够小,底线也不怎么高,可能也就比这法庭里的猴子们高一点点。 “登基大典开始。” 如宣布开庭时一样,那位法官用庄严的语气扔下了这句话,随后便转身离了场。 皮特没有看他,只是给站在一旁婆罗人老头使了个眼色。 那个狮族人是法院的扫地工,他们随便给他安了个伯爵的头衔,然后交代了他要做的事情。 那老头双手捧着黄金打造的王冠,唯唯诺诺的上前。 周围亮起了一双双热切的视线,而他却将头埋的很低,不敢与太子对上视线。 “陛下……请您加冕。”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缓缓跪在了地上。 阿克巴并不认得眼前的伯爵,不过对这毕恭毕敬的礼仪却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嗯。” 用鼻子应了一声,随后他便伸手拿起了那枚金子做的王冠,庄重地戴在了自己头上。 在场的除了威兰特人,所有人都在一瞬间双膝跪地,额头叩向了地面。 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 此刻他们都异口同声的呼喊着。 “恭喜陛下加冕!” “吾皇万岁!” “西岚万岁!”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庄严的法庭内回荡,就像缺了指挥棒的交响乐一样。 不过阿克巴却微微翘起了嘴,原本揣在脸上的闷闷不乐,也在这一刻全都化作了抑制不住的微笑。 原来这就是父皇背负的东西,他的胸口被一股澎湃的情绪填满。 这感觉简直是…… 简直太愉悦了! 阿克巴的双手向前伸出,微微向上抬起,做出了慈爱的仪态。 “众爱卿快快平身!” 对着镜子练了无数次,他总算有机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来一次了! …… “卧倒!!!” 西帆港与牛州的交界上,沸腾的火焰在铭刻着战壕的焦土上燃烧。 匍匐在地上的百夫长发出声嘶力竭的咆哮,呼喊着身后的队友趴下卧倒。 三十秒之前,西帆港的方向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 等所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刺目的白光与沸腾的火焰已经降临在了婆罗国边军的阵地上。 在902毫米重炮的面前,婆罗国陆军士兵挖掘的战壕就像一根牙签一样,连同战壕外的土方一起被扬到了天上。 随着第一声炮响结束,紧接着一排排100毫米火炮也跟着发出了咆哮。 爆炸的火焰在阵地上沸腾,肆虐的弹片如雨点般喧嚣,覆盖了整条防线上的全部纵深。 炮击持续了足足十分钟才停下。 原本稳固的阵地已经被炸得千疮百孔,匍匐在战壕中的士兵们同样是死伤过半,一张张惊魂未定的脸上写满了惶恐。 他们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看见军团的炮弹突然打了过来。 躲在防炮洞里的伊舍尔咬着牙,从一堆凌乱的杂物中翻出了摔倒在地的电话。 连接前线电台的电话线被炸断了,他和最前线的百人队已经联系不上。不过所幸的是,连接后方的电话线还是完好的。 没有犹豫,他一边派出传令兵去前线查看情况,一边迅速与后方指挥部取得了联系,将边境线上的状况报告了上去。 “这里是西北段防线第111千人队,我们遭到西帆港方向炮击!重复一遍,我们遭到西帆港方向炮击!” 短暂的电流沙沙音之后,后方接线员的声音立刻传来。 “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们看到军团的部队了吗?!” 那接线员的声音也是一阵慌张,显然业务并不熟练,而后方的指挥部也完全没有预料到现在的情况。 伊舍尔在心中暗骂了一句,对着电话继续咆哮。 “电话线被炸断了,我现在和前线部队联系不上!那些大鼻子连重炮都用上了,肯定不只是和我们下马威那么简单!” 电话那头传来拉开椅子的声响,接线员慌忙说道。 “我知道了……我这边马上将您的情况上报。” 伊舍尔大声吼道。 “这是战争!我不是在和你们开玩笑,我要你们立刻派出增援!立刻!妈的,晚了就等着给我们收尸吧!” 另一边,西北段防线最前线的阵地上。 原本一百二十人满编的百人队,连剩下几个活人都不知道。 终于捡回了摇摇欲坠的意识,百夫长杜姆特拾起了落在一旁的步枪。 冒着青烟的泥土被烤的滚烫。 然而他并不敢冒险从地上爬起,只能咬着牙关忍着那能够烤熟鸡蛋的滚烫。 “……妈的,我们的电台呢?!快把这儿的情况告诉后方!” 虽然他觉得这么大的动静只要不聋都能听得见,但他还是朝着身后的通讯并吼了一声。 那通讯兵也还活着,此刻正蹲在战壕里操弄着那部电台。 然而看着他那满头大汗的样子,杜姆特心中便是一沉,暗道要遭。 果然如他所预料的那样,那通讯兵一脸绝望的抬起头。 “电台被炸坏了!” “妈的!” 杜姆特狠狠锤了一拳地面,盯着西帆港的方向咒骂了一句。 所幸弹着点距离他还有些距离。 然而即便是如此,他依旧有种内脏被震错位的感觉。 忍着腹中的疼痛,杜姆特看向身后一片狼藉的阵地,扯开了嗓门吼道。 “所有人准备战斗!绝不让那群大鼻子再从我们手中抢走一寸土地!” 自从那群威兰特人来到了这片土地上,他的同胞就一直在流血。 每次看到《幸存者日报》上的报道,看到那些被屠杀的家人,他的胸口便憋着一团怒火。 如今那威兰特人还想继续向前,让那吃人的地狱向婆罗行省的腹地蔓延…… 不管那阿布赛克如何绥靖,他都绝不会后退一步! “噢噢噢!!” “跟那帮大鼻子们拼了!” “干特么的!!” 支离破碎的阵地上响起了阵阵吼声,显然如此想着的不只他一个人。 听着那士气高昂的回应,杜姆特的脸上浮起一抹笑容。 太好了。 看来不少弟兄都还活着。 脸上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他朝着身后大吼了一句。 “各队报数!” 就在话音落下的时候,此起彼伏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1!” “2!” “……!” “报告!1队存5人!” “2队存7人!” “3队!我们还剩两个!” “……” 杜姆特心中默默的算了下,整个百人队还剩下57个人。 真要是打起来,给后方争取5分钟的时间,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就在他如此想着的时候,远处的一片农田边缘忽然走来一个人。 杜姆特举起枪瞄准了那家伙,却发现那并不是威兰特人。 而是婆罗人。 “前面的人听着!!” 那人站在田野的边缘就不动了,只是扯着嗓子朝阵地上继续喊道。 “古里昂将军的部队要去狗州与叛军作战!不想死就立刻滚开,给军团让出一条道来!” “先前的那轮炮击只是对你们的警告!如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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