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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

自信的人,现实中甚至于有点内向自卑,本能的觉得问题可能是出在了自己身上。 总算到了太阳落山,那个自说自话的家人消停了,老狗也算是松了口气。 在担架上待了一会儿,他感觉有些憋不住,于是从帐篷里出来找厕所。 而就在他拐过几个弯,终于找到个方便地方的时候,却凑巧听见了那两个家人的小声交谈。 “那家伙好像不是联盟的使者啊……” “是不是就当他是吧,人都已经救回来了,总归是联盟的公民。这事儿可是大功一件,你我都不能马虎了。” “那倒也是……那明天的采访?” “就不让他发言了……就说他身体不适,我们替他接受采访就好了。” “这方法高啊!” “低调,低调,大家都是为了家人……嘿嘿。” 老狗虽然听的模糊,但好赖大概的意思是听懂了。 也正是因此,他整个人都震惊了。 好家伙。 这帮NPC不是听不懂人话,搞了半天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能有这般心眼,这人工智能属实有点牛批了…… 老狗隐隐约约感觉自己似乎上了条贼船,但他毕竟没有开天眼,论坛上关于家人会的信息也太少了,他想多了解一下再做判断…… …… 就在老狗暗中观察的时候,南方军团东线遭遇重挫的消息,也跟着那些返回后方休整的伤员们被带回了西帆港。 不过,现实的失败与精神的失败是两回事儿。 虽然瑞恩万夫长及其麾下在东线遭遇了惨痛的失败,但战线毕竟不会说谎,至少凯旋城还在威兰特人的手上。 即便凯旋城对于亚文特城颇有微词,但那也是威兰特人自己的事情。 隔天晚些时候,西帆港当地的报纸对前线的“战略转移”进行了委婉的修辞,并着重报道了天宫的崩塌,以及“无能王”阿布赛克对联盟的抗议和对学院的怒骂。 虽然他们并没有采访当事人,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的报道。 不过,这些报纸虽然照顾了威兰特人的感情,却很无情地将他们亲爱的“老朋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各大报纸虽然没有明说,却明里暗里都在暗示,那坍塌的天宫是五艘钢铁飞艇的功劳,同时也是南方军团对叛军们的警告。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些新闻确实起到了一定的“正面”作用。 听闻天宫崩塌的消息,几乎所有婆罗人都或多或少的感到了失魂落魄和沮丧。 他们的祖先确实没给他们留下来多少能让他们面上有光的东西,无论是红土还是千柱之城得到的评价都更多是嘲笑。 唯独天宫不是。 当谈及天宫的不可思议,即使是衣不遮体的乞丐也能自豪的挺起胸膛。 卡巴哈委员其实并不是真正的了解自己的同胞。 在他眼中天宫是枷锁,是牢笼,然而在其他人的眼中,那却是守护他们最后一丁点儿自尊心的城堡。 天宫崩塌的消息登报之后,整个西帆港都弥漫着一股消沉——或者说虚无的情绪。 人们互相安慰着,一座宫殿而已,塌了就塌了,又不是天塌了,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 然而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他们脱口而出的那一句句安慰中的隐喻。 活着似乎已经成了他们活着的目的。 虽然从很久以前便是如此了,但那股消极的虚无却从未如此的彻底…… 当然,南方军团在报纸上炫耀的胜利,留给当地人的也未必全都是沮丧。 比如阿克巴皇帝,此刻便是震怒无比。 “……这狗曰的阿布赛克!” 看着手中的《南方军团胜利报》,阿克巴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终于没忍住一把将报纸摔在了桌子上。 他气得浑身发抖,紧咬的牙龈恨不得将那个名字给咬碎了。 “这狗曰的阿布赛克竟敢……竟敢毁了孤的宫殿!等孤抓到了他,定要将他活剥了喂狗!” 看着震怒的皇帝陛下,一旁的狮族人老头战战兢兢以头抢地,不敢把头抬起。 不过他惶恐归惶恐,心中却充满了困惑。 这报纸上写的分明是那飞艇炸没了天宫,为何陛下要咒骂阿布赛克。 紧接着他忽然又想到一处细节,就在这“捷报”传来之后不久,瑞恩万夫长率领的第30万人队便转移到了阿卡勒县——那个南方军团与叛军们争夺过无数次的险要关口。 如果他没记错,阿卡勒县应该在前线的后方才对,怎么越赢阵地越少了? 老头心中暗暗寻思着。 这事儿背后八成另有隐情……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打断了那狮族人老头的思绪。 没有敲门声响起,房间的门被一把推开,一名军官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阿克巴看见他的鼻子,脸上立刻露出受宠若惊的笑容。 “古里昂将军?!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古里昂的脸色阴沉,略微突出的颚骨更显得有些憔悴。 总参谋长对他的表现很不满意,在电话里把他臭骂了一顿。 总之由于前线部队的失利,南方军团最初“两个月扫平婆罗行省”的设想已经无法实现。 想要打赢这场战争,他们必须进行殖民地乃至本土的动员!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自从他们将旗帜插在了大荒漠的最南端以来,类似的事情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发生过了…… 看着阿克巴脸上讨好的表情,古里昂的眉头微微舒展,鼻梁也重新挺拔了起来。 “有件事情我需要你办。” 对于那趾高气昂的语气,阿克巴一点儿也没有感到不妥,反而喜出望外地点了点脑袋。 “将军请吩咐!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一定尽全力去办!” 古里昂没有客套,向随从招了招手,示意后者取来一份文件,递到了阿克巴的面前。 不等后者询问,他主动开口道。 “我需要你写一份诏书,你照着这份文件抄一份就可以了。” 诏书? 阿克巴微微一愣,将手中文件展开瞧了眼,乍一看像是一篇讨贼檄文,然而细看却发现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这是一份动员诏书。 南方军团希望从狮州狗州征兵一百万,支援前线作战。 “动员这么多人会不会太多了?” 阿克巴的脸上露出一抹难色,看着皱起眉头的古里昂将军继续说道。 “一百万人……就算吃穿用度能让他们自己承担,我们也没有这么多枪给他们。” 听到这家伙是担心没那么多枪,古里昂将军又将皱起的眉头舒展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不只是枪,吃的穿的用的等等一切补给品,都由我们来承担。” 听到这里,阿克巴立刻没了意见,喜出望外地说道。 “那太好了!将军放心,婆罗国最不缺的就是人!别说一百万,就是两百万,三百万!我们也绝对凑得出来!” 年轻人死完了就让老家伙上,老家伙死完了还有小家伙。 阿克巴一点儿也不在乎那些家伙的死活。 天宫的崩塌让他想通了。 如果他做不了这西岚的皇帝,要那些草芥们活着又有什么用呢?他们最好是多死一点,这样他的皇位才能更稳当些。 古里昂将军看着他笑了笑,脸上阴郁的情绪总算驱散了些许。 可能这就是伴侣动物的意义吧。 他忽然想养一条狗了。 看着一脸讨好笑容的阿克巴,他用不咸不淡的口吻吩咐道。 “知道了就快去写,我希望明天能在办公桌上看到这份诏书。” 并不知道眼前那人如何看自己,阿克巴心中还在为自己终于能发挥作用了而窃喜不已。 古里昂将军并没有忘记他这个老朋友。 军团还是需要他的! “不用等明天!我保证天黑之前就让人送到您的府上去!” 第882章 持久战 婆罗国的天都城虽然守住了,但这天宫的崩塌却给阿布赛克带来了不少烦心事儿。 不仅仅是因为民间那些流言飞语和各派系的借题发挥,很大程度上还有一部分是他自己的原因。 和大多数婆罗人一样,他骨子里就藏着迷信的属性,只是坐上了大统领的位置之后,他便不承认了,甚至还赶潮流的学着联盟念起了唯物主义和无神论的经。 一开始这是有点用的,任何一句话念多了都会产生“就是了”的错觉。 尤其是搞教育改革的时候,阿布赛克一度将自己当成了一个真正的唯物战士,甚至错把卡巴哈那个读不懂空气的家伙当成了战友,忘了那些革新派军官才是他真正的战友。 然而,自我安慰的做法终究是治标不治本的。 即便他刻意不去坐那把皇帝的椅子,甚至还特别修了一栋统领府,向所有人强调自己的合法性与那座天宫一点关系都没有,但那座天宫塌下来的时候还是把他给整“破防”了。 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他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也有一部分锅是学院的。 在他的认知里,整个废土上没有哪个幸存者组织比学院更懂科学了。 结果学院刚和他保证,天宫还能在天上飘个十几二十年,转眼间就掉在了地上。 这很难不让他对学院乃至科学本身产生怀疑,从而怀疑起自己。 是不是真有某个冥冥之中的存在,用一只看不见的手操纵着这一切。 就这样,他的疑心病又旧病复发了。 几乎每天夜里他都会做噩梦,而且梦中一定会出现亚努什那张恶魔般狞笑的脸。 明明开枪的是安沃,那个恶鬼却好像知道是谁杀了自己一样。 那家伙也不过来报仇,就这么站在窗外,用那有一搭没一搭的细碎声响折磨他。 有时阿布赛克被折腾的一整晚睡不着觉,第二天便红着眼睛上统领府批阅文件,或者熬到后半夜实在熬不住,便鼾声如雷睡到大中午。 这事儿他不敢与任何人诉苦,毕竟若是又传出谣言,说大统领被鬼给盯上,搞不好又得被联合会内部的反对派给利用。 他唯一能倾诉的人也只有那个从联盟来的使者了。 一来对方没有干涉婆罗国内部事务的兴趣,二来他能感觉到他们真的信自己说的话,是真正的唯物主义者。 然而在听到他的烦恼之后,老鹰也是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 “……恕我直言你这是疑心病。” “我也知道我也试着这么去想,但一点用都没有,我的脑袋里就好像住着个人一样……”阿布赛克叹了口气,忽然心中一动,紧张兮兮地说道,“你说会不会是什么那个心灵干涉影响。” 看着疑神疑鬼的阿布赛克,老鹰摇了摇头,耐心地解释道。 “那种装置对具有完整心智的人类的影响微乎其微……虽然不是完全没有作用,但最多也就是传递一两句信息的程度,让你梦到某个具体的人是不可能的。” 而且那东西并不是定向投放的,一般都是覆盖一整片区域。 如果真要是心灵干涉装置的影响,那受影响的不可能只是他一个。 换而言之,这是他自己一个人的心魔,想克服只能靠自己。 心中思忖片刻,老鹰试探着问道。 “要不……你去看下心理医生?” 联盟是有不少心理医生的。 那玩意儿有门槛,但不高,而市场需求却一点不小。 不只是回归文明社会的废土客,还有玩家们从掠夺者的地牢里解救出来的幸存者,大多都有咨询心理医生的经历,这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医保甚至可以报销。 阿布赛克闻言,却想也不想便苦笑着摇头拒绝了。 “得了……我要是去看病,估计又得传出些什么流言蜚语。” 老鹰叹了口气。 “很遗憾,这个忙我恐怕帮不了你。” 看着遗憾的老鹰,阿布赛克哈哈笑着打趣了一句。 “哪里的话,和你聊过之后,我感觉心里顺畅多了,今晚没准能睡个安稳觉。” 他其实也没指望谁能帮得了自己,也就想找个局外人倾诉一下。 看出了他心中的苦恼,老鹰忽然想到最近有的银月教派的牧师到天都救助难民以及传教,于是心中一动,开口道。 “……你要是不想找心理医生,不妨和银月教派的牧师聊聊。” 阿布赛克愣了一下。 “牧师?” 老鹰点了点头。 “我们虽然是无神论者,但我们从不否认信仰作为精神寄托的价值,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了解一下……当然,这只是建议。” 用吸烟有害来劝人戒烟是行不通的。 同理,用“这个世界没有鬼”来说服迷信的人也只是念经者的一厢情愿。 与其让他和内心的煎熬做对抗,倒不如让他信点儿没那么有害的东西,这也是一种坦然面对自己内心的方法。 老鹰忽然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 他不但有干外交官的本事,还能干心理医生的活儿。 阿布赛克似乎是心动了思忖片刻之后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考虑考虑。” 会面告一段落。 送走了联盟的使者之后,阿布赛克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了几圈,最终拿起电话下了命令,以探讨救助难民一事为由头,将来自银月湾的牧师请到了统领府内。 两人在会客室里见面。 一番寒暄过后,阿布赛克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笑着问道。 “你们这个银月教派,有没有什么教宗之类的玩意儿啊?” 他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虽然他想找个寄托精神的东西,但他并不希望有人骑在自己头上。 并不知道这位统领心中的顾虑,那牧师只是和煦的笑了笑说道。 “我们和信奉沙海之灵的同胞不同,我们不侍奉活着的人,所以没有教宗。” 银月教派本身就是银月湾的商人为了偷懒不做礼拜,以及为了合法出海而对沙海之灵教义所做的新解,因此在礼法和组织上都相对宽松。 驼峰王国虽然有教皇,但并不是银月教派以及银月湾的教皇,只是沙海之灵教和骆驼城的教皇。 “没有啊,没有好……那还是挺不错的。” 阿布赛克赞许地点了点头,忽然话锋一转,接着又问道。 “那教义呢?你们有没有强迫别人一定要信你们,或者给人洗脑,或者借信仰的名义敛财和迫害异己?” 阿布赛克把他担心的问题一股脑都问了出来,可旋即又觉得问法过于尖锐,于是又用缓和的语气笑着说道。 “牧师先生别误会,我不是说你们有这些问题,只是以防万一问一句……毕竟,婆罗国的国民淳朴善良,我也是怕他们被邪教给骗了。” “理解,”那牧师温和的笑了笑,停顿了片刻,从怀中取出一本《圣书》,递到了阿布赛克的手中,“虽然我可以解答您的困惑,但解除不了您的顾虑。既然您对我们有着这么多的顾虑,何不自己来寻找这个答案呢?” 接过了那本《圣书》,阿布赛克拿在手中掂量了下。 “通过这本书就可以?” 那牧师语气温和地继续说道。 “想要全面的了解一个人,不但得听其言,还得观其行。如果您真想全面的了解我们,一本书的内容当然是不够的,但它至少可以成为我们了解彼此的开始。” 阿布赛克轻轻抬了下眉毛,旋即笑着将书收进了怀里。 “看来我得养只猫了。” 听着那逗趣的语气,牧师温和的笑了笑,继续说道。 “虽然猫是我们的圣物,但我们并不强制每一个信徒都要养一只。甚至于正好相反,比起圈养和供奉,我们的教义更鼓励信徒以朋友的方式和那些小精灵的相处。即,只在它们需要我们的时候,向它们提供必要的帮助。” 阿布赛克饶有兴趣地摸了摸下巴。 “这里面还有什么玄机吗?” 那牧师笑着说道。 “也谈不上什么玄机,只是在我们的教义中,猫是银月女神的宠物,同时也是她的眼睛和她在凡世的化身。我们相信一年四季都在流浪的她是向往自由的,所以除非那些小精灵们主动留在我们身边,一般我们不会主动收留它们。” 阿布赛克闻言大喜。 凡世的化身! 那岂不是能辟邪?! 想到那终日折磨自己的鬼影终于有法子破了,他激动的站起身来。 “那真是太好了!我也喜欢猫!先生可否指点我,养多少只为益?” 牧师愣愣的看着这家伙,不知道他突然高兴什么,但还是定了定神继续说道。 “这个……没有多少只的说法。不过大统领您要是喜欢猫的话,我倒是可以送您一只……比较亲近人的。” 阿布赛克一脸热切。 “亲不亲人不重要,能辟邪就好!” 牧师:“……?” …… 自打阿布赛克和银月教派的牧师见过之后,统领府忽然多了好些只猫。 阿布赛克对外宣称是银月教派送他的礼物,然而也有人说礼物其实只有一只,大多数猫都是他从银月湾的商人那儿买来的。 众人虽然疑惑,却也没说些什么,毕竟谁没有点嗜好呢? 杜瓦塔喜欢女人,沙鲁克喜欢金银,尼格利嗜好收藏联盟的艺术品,至少这位阿布赛克大人的嗜好还是比较省钱的。 猫吃的东西总归比人吃的少,而且那些猫看着也不像什么名贵的品种。 至少暂时不是。 而且自打养了猫之后,原本精神萎靡不振的阿布赛克忽然又精神抖擞了起来,就如同焕发了第二春一样。 这下就连背地里笑话他那玩意儿不行的杜瓦塔也拿不定主意了。 所谓上有所好,下行其效。 由于大统领本人喜欢养猫,一些官员们也跟着养,以至于养猫一时间成了天都上流社会的时尚,而猫也暂时地逃离了当地人的食谱。 只有卡巴哈委员摇头叹气,仍然在公开场合斥责阿布赛克败家。 婆罗国还有许多人吃不上饭。 身为大统领不说以身作则,至少也该收敛一点儿。 阿布赛克听过之后倒也不生气,只是哈哈一笑,反而让内务的人送了一只黏人的小可爱给他养着,还责令他务必不得养死了,每周都得打报告,否则治他的罪。 卡巴哈气得咬牙切齿,但无奈笔杆子当不了枪杆子用,只能把这口气咽下了。 这事儿过了有一周。 阿布赛克看着内务委员瓦迪亚转交给他的报告,不由咧嘴一笑。 这报告上就俩字儿“活的”。 看得出来,卡巴哈委员还在生他的气。 不过阿布赛克却不在意,只是笑着和瓦迪亚夸赞道。 “猫这玩意儿是个好东西啊……自从养了这玩意儿,我脾气都好了不少。” 瓦迪亚苦笑一声说道。 “大统领说的是。” 阿布赛克笑了笑继续道。 “我最近在想,要不要给前线的将士们也送一些过去。” 瓦迪亚闻言一愣,迟疑说道。 “这……有些不太妥当吧。” 阿布赛克笑着道。 “没什么不太妥当,我们的战士都是人,又不是机器,光让他们活着是不够的,也得重视一下他们的心理健康嘛。” 瓦迪亚:“可是……我担心这么做会影响他们的战斗效率。” 阿布赛克忽然整了整脸上的神色,看着自己的内务委员道。 “瓦迪亚先生,你蹲过战壕吗?” 瓦迪亚连忙摇头,如实回答。 “没有……” “我是蹲过的,”将目光投向窗外,阿布赛克眯了眯眼睛,“那地方简直就是地狱,一丁点儿细微的动静都能让你绷紧神经。在里面待两个月出来,我敢保证,你就是站在你亲妈的面前,她都未必认得出你。” 送一批猫到前线去,倒不是阿布赛克拍拍脑袋想出的主意。他之前咨询过联盟的人,听闻其他地方是有这个先例的。 待在战壕里的士兵长期处于紧张状态,没有个精神寄托,时间长了很容易憋出心理问题。 事实上,联盟的军官很早以前就和他们反映过这个情况,建议他们至少给每支百人队配备一名“指导员”,有条件的话最好配备到十人队这一级。 这件事儿他确实在做,不过指导员的培训需要时间,而且涉及到整个体系改革的事情也不是一天就能完成的。 相比之下,送一批猫到前线倒是个不错的应急办法。 况且有只猫抓老鼠也好。 那种死人堆里简直是老鼠的重灾区,他最早拥有的两双皮靴就是老鼠咬坏的,害得他一到下雨天脚就泡在水里。 如果当年阿赖扬能把他们这些弟兄当个人,他们也不至于揭竿而起了。 就当是收买人心,这点钱花的也是不亏的。 “……猫这东西繁殖快,价格也不贵,你就按我说的去安排好了。” 见大统领已经有了主意,瓦迪亚也不再劝阻,心中哭笑不得地点头。 “是!” …… 随着天都的保卫战落下帷幕,西岚伪帝国与婆罗行省诸国的战争也进入了新的阶段。 交战双方以及幕后的棋手都彻底抛弃了“速战速决”的幻想,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先是阿克巴皇帝颁布动员诏书和讨贼檄文,细数婆罗国叛军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十二条罪状,并怒斥阿布塞克惹得天怒人怨,招致天谴,誓言要从狮州、狗州两地动员一百万大军斩杀仇寇。 紧接着婆罗国这边也不甘示弱,先是罗列伪帝罪状十三条,接着又废除了旧帝国与军团关于西帆港的协议,再次动员六十万预备役,誓要与军团决战到底。 之所以只动员六十万,倒不是因为婆罗国人力池见底,而是阿布赛克还有别的图谋。 由于婆罗国的一系列改革措施,以及在前线取得的胜利,让之前对投资婆罗国产业存在顾虑的产业主们都纷纷改变了观念。 银月教派派来的牧师们便是一个明显的信号。 那些受到银月湾商人资助的牧师虽然确实是奔着传播银月女神的福音来的,但并不仅仅是做慈善和传教,顺带着也会考察当地的风土人情以及营商环境。 毕竟他们拿的善款也不是白嫖来的。 背后的金主若是想盖一座教堂,他们当然得花点心思留意一下当地是否具备能够“让种子萌发”的土壤。 这就好像是投石问路。 毕竟宗教本身也是商业模式的一种,而且是最高明的商业模式之一。 除去银月湾的商人之外,之前在对猛犸国的投资中获得了不错收益的联盟产业主们,也对这块没有异种侵扰的风水宝地充满了浓厚的兴趣。 当地有着丰富的人力资源,而且有红土保证当地人“生存成本”的下限,再没有比这里更适合开工厂的地方了。 尤其是劳动力密集的工厂。 除此之外,还有来自金加仑港、薯条港以及油条港的商人。 尤其是月族人行商。 虽然巫驼深深的伤害了他们的感情,但他们对故土还是有些感情的。 况且之前亚努什恢复月族人的名誉,在月族人的群体中也为天王军赢得了不少好感。 哪怕阿布赛克为首的革新派军官和天王军进行了切割,也并没有影响这份好感的继承。 反而因为洗白了所有的黑点,导致那些革新派军官们在月族人的眼中更好了。 手上握着这么多张牌,就算是一头猪也不会打的太烂。 阿布赛克显然还不至于蠢到连猪都不如,一眼便看出了这其中的机会。 因此比起将所有的年轻人都动员到前线,他自然是更倾向于把他们引导到工厂里去干活儿。 于是乎,在参考了联盟的建议之后,阿布赛克将位于婆罗行省中部的白象城划为中部工业区,投入足足三分之一的财政预算在当地修建铁路以及电网,同时重点发展炼钢、化工以及重型机械制造等等重工业,以期未来能和虎州、豹州以及罗威尔州的工业区形成互补。 相对于婆罗国脆弱的农耕经济而言,这无疑是一项宏伟的工程。 但如果这项计划能够实现,当地幸存者说不定真有希望点燃工业的火苗,摆脱连自行车都得从金加仑港进口的窘迫状况。 而这对于联盟来说也是有利的。 在一部分封建主的语境中,蛋糕是一种亘古不变的东西,切的人越多,每个人能分到的就越少。 然而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另外一种语境,在这种语境下蛋糕并不是生来就有的,而是一个可以越做越大的东西。 只要不胡乱地咣咣一顿乱砍,总有办法能让每个人都分到一点,至少不会越切越少。 就在这个古老的帝国正在慢慢苏醒的时候,南方军团前线的军官们也被彻底的打醒了。 他们逐渐意识到了联盟的可怕。 不仅仅是因为那些志愿者们高昂的战斗意志,更是因为那高昂的战斗意志会如同病毒一样传染,连带着当地人也变成了需要他们全力以赴对付的野兽。 由于飞艇被不明武器击毁,古里昂将军以阿克巴的名义,成立了一支由当地人组成的特务机构,对那五艘坠毁的飞艇进行调查。 与此同时,担任东部前线指挥的瑞恩万夫长也彻底改变了之前“冒进机动”的进攻策略,战略风格变成了稳扎稳打。 其中最明显的一点便是,他主动放弃了阿卡勒县的东北侧丘陵,从大河转弯处撤到了狮州与牛州的交界地带挖起了战壕,修筑了炮楼和碉堡。 这么做相当于将之前处于南方军团控制之下的泛滥平原让了出来。 对于南方军团而言,这意味着他们的“闪电战”和“两个月灭亡叛军”的叫嚣彻底宣告了破产。 然而反过来,他们却可以通过巩固阵地的方式,让后方的补给线更加稳固,避免被婆罗国和猛犸国的游击队轮番渗透和骚扰。 这对于处在劣势方地位的婆罗国来说显然不是一件好事。 一方面这说明南方军团开始认真了,他们再想捡便宜已经没那么容易了。 另一方面,南方军团已经开始有意识地想要消化掉已经占据的领土,正在试图将占领区变成自己的地盘。 不过与此相对的是,婆罗国的陆军在这持续不断的战斗中越打越成熟了,期间更是诞生了不少杰出将领。 比如第3万人队的万夫长伊舍尔。 再比如第11万人队的万夫长约卡勒等等。 尤其是伊舍尔,这家伙还特别荣幸地获得了威兰特人赠予的“丛林之鼠”的绰号,以及100万第纳尔的人头悬赏。 这家伙狡猾得像老鼠一样,将打游击和心理战运用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和他交过手的威兰特人军官更是表示,给那家伙一门炮,他能打出两门炮的效果。给他一支十人队,他能当成一支百人队用,尤其在丛林和山丘上,令人防不胜防! 另一位获得威兰特人“封号”的则是第70万人队的皮克利万夫长。 不过他倒不是因为斐然的战绩走红,而是因为一张刊登在《幸存者日报》上的照片。 威兰特人的士兵私下里将其称之为“屠夫”。 相比起伊舍尔,他的外号显然要霸气的多,甚至还上过《南方军团胜利报》。 在慕强这件事情上,威兰特人其实和婆罗人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比起擅长阴谋诡计的“丛林之鼠”,军团的基层士兵和军官们显然更欣赏那个拎着刺刀冲锋的万夫长。 哪怕拎在他手上的那颗脑袋属于他们的同胞,也并不妨碍他们对强者的欣赏。 毕竟在“强者为尊”的丛林文化理念中,其实也蕴含了另一层隐喻—— 即,弱小的同类不配称之为同胞。 他们会对发生在西帆港的屠杀感到义愤填膺,因为那是对“威兰特人”这一抽象的概念的蔑视和羞辱。 然而对于具体到某个人或者某一类人的苦难,只会招来他们的耻笑。 这与数量没有任何关系,毕竟四万这个数字无论怎么算都远大于三千。 那天夜里,以失败者身份死去或投降的每一名威兰特人士兵,得到的都无关于荣誉,只有耻辱和嘲笑…… 随着双方都拿出了真本事,整场战争陷入了僵持的阶段。 前线的每一天都有很多事发生,然而对于前线之外的人来说却又像无事发生一样。 时间很快来到了八月份,闷热的雨季渐渐进入末尾,再等两个月就是旱季了。 也就在这时,一支来自死亡海岸的船队靠近了大荒漠最南边的永夜港。 而这里的变化之大,差点让亚尔曼误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第883章 伤疤 “拯救之巢”号运输船的甲板。 留着络腮胡的船长微微眯着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港口。 “永夜港……说起来,我上次路过这里还是去年的事情。” 站在旁边的亚尔曼点了下头,同样目不转睛的望着那座港口。 “嗯……这里的变化大得简直让我差点儿没认出来。” 一条条狭长的码头还是和以前一样繁忙,甚至比起这里最热闹的时候还有过之无不及。 惟一的区别仅仅是,原本停泊在这里的商船和客轮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棱角分明的钢铁甲板和耸立的炮管。 联盟舰队的频繁骚扰,让南方军团不得不加强了永夜港与极南之地之间海域的巡逻,以及组织反潜力量为运输补给的舰队护航。 与此同时,永夜港还扮演了“人力中转站”的职能。 来自殖民地和本土的增援将在这里集结,然后统一搭船前往西帆港。而从西帆港退下来的伤残也会转移到这里,换乘回家的轮船。 远处岸上站着一些无所事事的小伙子,亚尔曼可以很容易地区分出他们之中谁是从前线退下来的,谁是准备上前线的。 他们就像不断送进榨汁机里的甘蔗一样,进去之前腰杆儿挺得老直,出来之后都像是一滩揉碎的渣。 谁也不例外。 真正的硬汉都在棺材里,要么就是找不到了,根本就不可能从前线回来。 不知不觉,这座位于东西世界交界处的边陲小镇已然成为了两股力量碰撞的最前线。 无论是来自东方的商船还是来自西方的商船,都会谨慎的避开这里。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改变,让亚尔曼的船队在这里看起来是如此扎眼,几乎一靠近港口就吸引了无数好奇的视线。 亚尔曼也不想这样惹眼,甚至宁可不赚这趟买卖的钱。 然而当西帆港的军需官将那群前线退下来的伤员拜托到他的手上的时候,那婉拒的话却又说不出口了。 那些小伙子大多都是从天都撤回来的,不少人都缺胳膊少腿,甚至于生活无法自理,对于前线来说已经成为了累赘。 绝大多数威兰特人士兵都无法接受,这些家伙居然被一群婆罗人打成了这副鬼样。 毕竟就在几个月前,那群婆罗人在他们的叙事语境中还都是案板上的鱼肉,而且还是任人宰杀也不会反抗的那种。 竟然输给一群没骨头的“泥巴种”,在他们看来这群懦夫简直把威兰特人的脸丢干净了! 在得知那些伤兵们的处境之后,亚尔曼的心情是极为复杂的。 就算他们为心中的丛林法则献出胳膊和手脚有活该的成分,但那些人毕竟也是他的同胞。 他很难和那些疯子们一起去嘲笑这些所谓没用的废物。 这根本就不好笑。 出于同情,他临时改变了行程,接下了后勤处的委托在运送劳工前往死亡海岸一号定居点之前,先将这5000名受重伤的威兰特人士兵送去永夜港。 再一个他也有些想他的家人们了。 自从西帆港惨案之后他便将老婆孩子搬去了永夜港。 他已经很有段时间没见过她们了。 就在两人回忆着永夜港过往繁荣的时候,甲板的另一侧,几个来自联盟的“蓝地鼠”也正兴奋地眺望着港口的方向。 “永夜港!” “卧槽,好多军舰!” “等等,这码头上咋还停着这么多大飞?!” “估计是为了躲海里的‘拉肯’吧,大船容易吃鱼雷,改换小船拉了。” “话说咱应该第一个来这么远的玩家吧!” “尾巴好像也只去过西帆港来着。” “那都多久以前的事儿了,我听说战地佬早路过这里了。” “靠!这帮老玩家要不要这么卷,给新人留点机会啊!” 他们当初在死亡海岸上的船,本打算是到西帆港下船,结果没想到被拒绝入境,于是便继续待在船上,跟着亚尔曼一起来了传说中位置最靠南的幸存者聚集地永夜港。 这里是战区之外,虽然蓝地鼠的身份在这不受待见,但倒也不存在拒绝入境的说法。 他们本想着既然骚操作玩不了,至少能开个新地图的,却没想到又被人捷足先登了。 所有人都是一副骂骂咧咧的样子,脸上写满了失望。 除了一个家伙。 此人ID叫,乃是沙漠兵团的兵团长。 这名字听起来有点唬人,然而事实上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兵团,高光时刻别说和白银兵团相比,甚至还赶不上隔壁的抽象。 不过这团长却是个有野心的人,虽然只有t5的实力,却有着冲t0的梦想。 当初他给兵团取这名字,就是瞅准了联盟马上要进入落霞行省作战,却还没有一支专门从事沙漠作战的玩家兵团。 然而无奈的是,团长本人实力有限,团员们也一直不太给力,以至于资料片从“落霞之战”更新到了“南蛮入侵”,这支沙漠兵团都没能在《废土OL》的舞台上崭露过头角。 事实证明,实力的强弱和名字取的是否正经没有一点关系。 就像泉水指挥官并不是真的泉水指挥官,午夜杀鸡也不是真的只会杀鸡,蚊子的口径一点也不小,尾巴是真的超快一样。 期间虽然有不少萌新被沙漠兵团的名字给骗了进来,以为这兵团和丛林、风暴、死亡兵团处在同一序列,但在发现自家团长只是个小卡拉米之后,顿时失望的退团了。 就这样,铁打的团长流水的兵,这个坑被他一直占到了现在。 不过塔兄到底是个有梦想的人,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努力。 或许是被他的诚心给感动到了,狗策划终于赐予了他大展拳脚的机会! 就在今天晚上上线的时候,他忽然惊喜的发现自己官网页面任务栏的右上角多了一个闪耀的小红点! 那是线下发布任务的标志! 众所周知,只有一种情况会触发隐藏任务,那便是玩家所在该区域正在发生的事件,引起了联盟第一BOSS管理者本人的关注!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了管理者是注视着他的! 不止如此,尊敬的管理者先生还表示了对他的认可,认为他是这趟航班中最靠谱的那个! 受此殊荣,塔兄激动的恨不得泪流满面,并且当即在心中下定了决心—— 他一定不会错过这次机会! 更不会让管理者失望! “安静!安静!大家请听我说。” 走到了所有人的面前,塔兰突袭者咳嗽着嗓子,示意所有玩家向自己看了过来。 至于那些没搭理他的家伙,他也管不着,只向着那些搭理他的人高声说道。 “鄙人是沙漠兵团的兵团长,我知道大家现在心情都很失望,但是别担心!我向你们保证,你们不会白跑一趟!” “就在昨天晚上,我们沙漠兵团接到消息,启蒙会疑似正在向南方军团渗透,管理者希望我们彻查这件事情!” 看着窃窃私语的玩家们,塔兰心中一喜,脸上却不做表示,义正辞严的继续道。 “这次任务非常关键,不但关系到了婆罗行省前线的安危,还关系到了整个废土的存亡!因此,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 “从即刻开始,只要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加入沙漠兵团,就能参与到我们触发的隐藏任务中!一同分享那丰厚的任务奖励!” 有一说一,他那隐藏任务的幌子着实吸引了不少玩家。 尤其是涉世未深的新人,甚至已经心动的想要报名了。 也只有那些身经百战的老玩家们,没当回事儿地抱着双臂站在一旁。 相比起那些啥也不懂的萌新,他们的见识可要多太多了。 “这任务真要是这么重要,怎么可能交给这家伙。” “+1” “我看管理者只是闲了。” 这种情况不是没有过。 毕竟就连避难所门口的拉面店老板都接到过线下发布的专属任务,很难仅仅依靠任务的发布方式来臆断一个任务是否重要。 就在几个老玩家嘲笑着嘀嘀咕咕的时候,亚尔曼同样表情微妙的看着那个扯着嗓门说话的家伙。 虽然能听得懂404号避难所专用语言的人不多,但并不是没有。 比如他,抛开那些奇怪的专有名词,就已经听懂了个大概。 其大致意思就是,联盟的沙漠兵团来南方军团的地盘上找一个叫启蒙会的组织。 考虑到婆罗行省正在进行的战争,这家伙就差没把“老子是奸细”直接用人联语喊出来了。 不过亚尔曼并没有揭穿他。 一来他在联盟有生意,二来他并不赞同南方军团的做法。 况且身为一名商人,他还是不要贸然介入到那些大人物的游戏里比较好。 他已经吃过一次亏了,不想再吃第二次了…… …… 就在某个兵团长喳喳呼呼的做着动员或者说忽悠的时候,岸上的海关也注意到了这支正在靠岸的船队。 没过多久,随着“拯救之巢”号平稳在码头旁,一名瘸腿的男人也一瘸一拐地走到了码头上。 他穿着一身军装,胸前挂着战斗勋章,不过肩章却没了。 亚尔曼猜测他是转业到海关的军官,不过却猜不出来他的级别。 男人摘掉了戴在头上的帽子,眯着眼睛仰头向甲板上喊道。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留着络腮胡的船长喊了一嗓子。 “西帆港,我们是来送伤员的。” “西帆港……呵呵,那儿的货物也只剩伤员了,”男人咧嘴笑了笑,挂在嘴角的嘲讽不知是在嘲讽着什么,忽然又接着道,“还有呢?你们还去过哪里啊?” 没想到他问这么多问题,留着络腮胡的船长顿时紧张了起来。 亚尔曼上前了一步,看着站在码头上的男人喊道。 “我们去过的地方多了。怎么,现在靠岸需要办这么多手续了吗?” 那个手上拎着帽子的男人抬起了双手,哈哈笑着说的。 “别紧张,我只是随便问问……欢迎回家,远道而来的同胞们。” 那意味深长的说法似乎知道他们去过哪里。 不过亚尔曼却毫不在意,只是在下船的时候塞了一袋金币在那个将信仰与荣耀彻底抛在脑后男人手上。 相比起他从古里昂的后勤处那里得到的报酬,这点“公关支出”根本不值一提。 男人接过钱袋晃了晃,见晚上的酒钱有了着落,顿时喜笑颜开,冲着亚尔曼咧了咧嘴角。 “还是你们这帮商人赚的多……妈的,老子当初就不该去当什么百夫长。” 亚尔曼淡淡笑了笑。 “还行吧,你只看到我赚钱的时候,没看到我亏钱的时候。” 大家都是赌徒,没谁比谁更高贵,无非是赢了和输了的区别。 在这场仗开打之前,或者说打成这副熊样之前,他也不是没有羡慕过那些军官们。 不过现在的他已经不在意那些输赢了。 在一场双输的赌局中,一时的输赢一点意义都没有。 男人轻轻抬了抬眉毛,将钱袋塞进了荷包里,接着伸出了右手。 “交个朋友,库鲁安,前第34万人队的百夫长,现在是永夜港的海关。” “亚尔曼,挂壁劳务中介公司的股东和经理。”亚尔曼握住他的右手晃了晃,也做了自我介绍。 库鲁安吹了声口哨,打趣的问道。 “挂壁?挂墙上的意思吗?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亚尔曼淡淡笑了笑说道。 “合伙人起的,说是为了不忘初心。” 库鲁安:“联盟的合伙人?” 亚尔曼点了下头。 “东边的那帮家伙大多如此,不少都是怪人,但和他们相处久了还挺有意思。” “方便透露做什么买卖吗……啊,别误会,现在是下班时间,要是不想说就算了。”注意到一旁那个船长警惕的表情,库鲁安抬起头笑了笑说道。 亚尔曼用闲聊的口吻说道。 “也没什么方不方便的,我们在西帆港和奴隶们签一笔贷款协议,帮他们赎身,然后再把他们运去缺人的死亡海岸。” 库鲁安绕有兴趣地摸了摸下巴。 “死亡海岸,我听说过这地方。” 亚尔曼继续说道。 “东方军团的远征军去过那里,那里以前是火炬的地盘。” 库鲁安好奇地问道。 “那里有威兰特人?” 亚尔曼淡淡笑着说。 “那当然,而且还有不少。一些东方军团的远征军干脆留在了那儿,还有一些是从西帆港或者新大陆过去的,总之你能见到各种各样的人。” “连新大陆的人都有?!”库鲁安失笑道,“那看来那地方确实不错。” 威兰特人的内部也是存在着一条鄙视链的。 比如新大陆的威兰特人就是最狡猾的威兰特人,绝大多数旧世界的威兰特人对他们的印象都是一群不擅长打仗的家伙,只擅长生产赝品和见缝插针。 比如这场南方军团与联盟的较量,他们便躲在背后大发战争财,死活不肯亲自下场。 如果不是因为西方军团掌握着的几支舰队还说得过去,他们的风评大概会和凯旋城的文官集团一样。 亚尔曼想了想,回答道。 “那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各种意义上都是如此。” 顿了顿,他又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这次回来,我打算把我的家人也接过去了。” 库鲁安哈哈笑着说道。 “听你说的那儿就好像天堂一样,你干脆把我也带过去得了。” 亚尔曼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你是认真的?” 库鲁安咧了下嘴角。 “开玩笑的,不过我倒是挺想听你聊聊那里是什么样,晚上有空一起喝酒不?我请客,用从你这儿赚来的钱。” 说着,他毫不客气地拍了拍怀里还没捂热的钱袋。 觉得这家伙挺有趣的,亚尔曼也跟着笑了笑。 “那我可得把它喝回来。” …… 海关的登记完成之后,船舱里的威兰特人伤员们陆续上了岸。 而亚尔曼也很快便明白了,为什么那个前第34万人队的百夫长在听闻自己要把家人带走之后,非但没有瞧不起他,反而还半开玩笑的问他能不能把自己也带走。 或许是因为伤员太多的缘故,永夜港的后勤处越来越顾不上这些新来的可怜人了。 毕竟他们已经无法为南方军团创造价值,而哪怕是作为宣传的典型,也因为数量太多而显得有些鸡肋。 毕竟在《南方军团胜利报》中,天都的郊外只死了2000人,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伤员,打的是谁的脸呢? 南方军团不会放弃他们,但也不会承认他们的牺牲。 来接待他们的没有一个医生,只有十来个穿着军装的工作人员,负责登记他们的姓名,以及帮他们尽快安排回家的航班。 所幸回家的船票不需要他们掏钱。 至于是更换义体还是截肢处理,那得看当地医院以及后勤保障单位的意见。 最后也许会变成亚文特城的小伙子更换义体,而殖民地又采用另一套方案。 亚尔曼忽然觉得,把这些小伙子们全都带来这里或许并不是个好主意,死亡海岸也许才更适合他们。 然而这种事情他做不了主。 况且他真要那么做了,这些伤员们也未必会感谢他。 强行给予的善意只是自我满足,即使是西帆港的奴隶也并非所有人都乐意远渡重洋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毕竟那可是废土。 吃人的地方是多数,不吃人的才是少之又少的少数。 不过,这个念头一经出现在亚尔曼的脑海中,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是想帮助那些伤残的同胞们的。 而他也能感觉到,他们和那些婆罗人一样需要他的帮助。 军团不会照料他们所有人的下半生,但至少联盟的流民之家可以帮他们更换一套让他们能自食其力活下去的义体。 目前来看,有不少从前线撤下来的军官都被安排在永夜港这个边陲之地转业。 这些人对于战争或许有不同的看法。 或许,等晚上喝酒的时候,他可以和那个叫库鲁安的男人聊聊,在永夜港扩展挂壁公司业务的事情…… 就在那些伤员们下船的时候,来自联盟的乘客也跟在那群人的后面下了船。 看着站在码头上东张西望的,亚尔曼好心地提醒了一句说道。 “你们要调查的东西我帮不上什么忙,不过我可以介绍个熟人给你们认识。他的名字叫诺克,之前在我的团队里做过水手,后来去做了佣兵,是附近的土人。如果你们要找向导的话,找他会比找其他威兰特人更合适……尤其是在这个特殊时期。” 说着他递给了那个避难所居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地址。 看着NPC递来的线索,正发愁任务无从下手的塔兰一脸惊喜地收下了,随后感谢道。 “太感谢了!您帮上我们大忙了!” 看着这个干劲十足的小伙子,亚尔曼笑了笑说道。 “不客气,我也曾受过你们之中某位先生的帮助,如果这儿真的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希望你能拯救我的同胞们。” …… 和联盟的朋友们告别之后,亚尔曼去后勤处领到了报酬,随后重新回到了码头边上。 看着等待在那儿的船长,他用很轻的声音说道。 “现在我可以确认我的看法……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那个留着络腮胡的船长愣了下,下意识问道。 “你觉得战火会烧到这儿?” 看着近在咫尺的浅水重炮艇,亚尔曼用意味深长的语气说道。 “难道不是已经烧过来了吗?” 船长的神色微微动容,但脸上仍旧带着不愿相信的表情。 “我觉得你还是想的太多……这到底是帝国与叛军的战争。联盟如果真打到这里,凯旋城不会坐视不管。” 他的家人在永夜港。 如果战火真会烧到这里,他就不得不考虑家人的安危了。 “不是我想的太多,是我很难相信说过谎的人再一次许诺……如果我只有一个人倒也罢了,但我必须为我的妻子和孩子考虑。” 亚尔曼将手放在了自己搭档的肩膀上。 “这次我打算带上她们一起……你也多为她们考虑一下吧。” “搞了半天你是认真的……我还以为你是和那个库鲁安开玩笑。” 船长苦笑了一下,伸手抓了抓后脑勺,为难的又挤出来一句话。 “……给我点时间,这么大的事情我总得考虑一下。” 亚尔曼还是头一回从这个洒脱的男人脸上看到犹豫的表情。 不过他理解这种感觉。 当初他为了追求财富,打算离开凯旋城前往一无所有的西帆港,也是花了好些力气才说服了自己和自己的家人。 只是这一次,他倒不是为了追求财富,而是为了求一个平安。 他不想再经历之前发生过的生离死别了。 很难说下一次再发生那样的事情,他是否还能像上次一样好运。 “我们会在这里停留一个星期,你有足够的时间考虑。” 顿了顿,他又说道。 “不过也别太烦恼,也许只是我想多了也说不定。” 第884章 并不是每个玩家都是高玩 永夜港的北郊,饱受风沙侵袭的迎风口上,座落着一条名叫黑水巷的小巷。 这里是永夜港的贫民窟,居住的大多是威兰特人之外的边缘族群。 其中有来自大荒漠的土人,有来自军团本土的被驱逐者,以及新大陆的土著,甚至还有婆罗人。 复杂的种族成分和尖锐的矛盾造就了这里的鱼龙混杂。 虽然当地的帮派分子不敢在威兰特人的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的火拼,但仇杀和械斗却时有发生,就如同南方军团接管之后的西帆港。 威兰特人并不在乎这些边角料的死活,他们只是便宜好用的劳动力,虽然年年都挣扎在贫穷与温饱的生死线上,却从来没见他们死绝过。 他们就像野草一样,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来到这里,并且在春风吹过之后,长出一茬又一茬的新芽。 所以也难怪南方军团会对凯旋城的文官集团不满。 凯旋城式的压榨过于低效了,甚至于软弱。 如果那群凯旋城的草包们能像他们一样,在底层构建一个“互害”的社会,让苍蝇和老鼠为了一口屎打的头破血流,为了谁更臭不可闻互喷唾沫,西帆港根本就不可能发生最初的那场暴乱。 就比如永夜港。 根本不会有劳工累死在威兰特人的码头上。 在他们精疲力尽倒下之前,他们会带着幡然醒悟的悔恨,在众人的嘲笑声中被悄悄地埋葬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 譬如黑水巷。 他们到底不是威兰特人,总不可能和威兰特人的失败者们埋在同一个地方。 行走在这座“垃圾处理厂”中,几个玩家小声的窃窃私语着,交流着一些被当地人听懂了可能会挨揍的话。 医学奇迹:“……其实威兰特人还不够极端,居然允许这些甘蔗渣们在家门口腐烂,没有将它们埋到大荒漠去。” 愤怒的脂肪肝:“不行吧,把人赶去大荒漠那不就成掠夺者了么?” 酸菜鱼:“还能当哥布林之母。” 医学奇迹:“啧,划重点,我说的是埋。你当是请客下馆子呢,还客客气气送到门口。” 愤怒的脂肪肝:“疯了吧?!那谁会给你干活。” 酸菜鱼:“+1,你有点过于极端了。” 听着身后三个脑瘫的交谈,塔兰突袭者满头黑线。 他咋感觉又招了一群贵物进来? 仔细想想,以前好像也是如此,他的沙漠兵团从来就没招到过正常人。 难怪他冲不到T0! 怎么想都是这帮团员的错! “闭嘴吧你们,嫌自己的外语在这儿不够扎眼是不?” 听到自家老大发话,三个玩家总算消停了一会儿。 倒不是因为他们已经服了这位老大。 主要是担心这彩笔一会儿任务搞砸了甩锅到自己头上。 塔兰松了口气,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巷子两侧的街道。 为了不让自己的队伍看起来像郊游的一样,他特地只带了三个刚认识的亲信。至于其余三十个新入伙的团员,则被他安排去了旅店开房。 等进了大荒漠之后,有用得上他们的地方。 至于现在,人太多反而碍事,还可能被威兰特人盯上。 寻找线索并不容易。 黑水街的房子都是胡乱建的,别说是门牌号,有些屋子连门在哪儿都得找一会儿。 纸条上的地址也写的格外抽象,连问路都没几个人看得懂。 不过这难不到他。 塔兰的眼神沿着街道一阵寻觅,眼中很快放出了光亮。 “马蹄铁酒馆……右数三个门面,从小巷子里进去向右拐,找到了!就是这儿,跟着我!” 见他一脸兴奋的样子,跟在他旁边的医学奇迹忍不住提醒了句。 “老大……那个马蹄形状的招牌我们已经路过三次了。” 一旁的酸菜鱼也点着头一脸肯定的表情。 “+1,我也有印象。” 塔兰的脸色一红瞪了他一眼。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医学奇迹顿时一脸无辜的表情。 “老子问了你半天要找什么,你就让我别问跟着我特么还以为你知道要去哪儿呢……你特么迷路了早说啊。” 塔兰涨红着脸说不出话。 旁边的酸菜鱼狐疑地看了这位不靠谱的团长一眼,将信将疑道。 “……大哥,你到底行不行啊?” 塔兰恼羞成怒道。 “……闭嘴!” 三名玩家彼此交换着视线,眼中的怀疑越来越强烈了。 或许…… 这任务真没那么重要也说不定。 否则实在很难解释,为什么会把任务交给这坑货…… 此时此刻的四人并不知道,就在他们前脚刚拐进小巷子的同一时间,几个威兰特人士兵紧跟着就出现在了他们先前经过的地方。 南方军团和联盟虽然没有互相宣战,但双方在婆罗行省已经把脑瓜子都打出来了。这时候联盟的人突然出现在了南方军团的地盘上,怎么可能不被盯上? 就算有凯旋城的签证也不好使! 早在这帮蓝地鼠们下码头的时候,驻扎在码头附近的卫戍队就盯上他们了,并且在旅馆的门口将一群人逮了个正着。 卫戍队打算对这群疑似奸细的蓝外套进行分开审讯,然而在清点人数的时候却发现,他们抓到的人和下船的人对不上数。 发现居然有漏网之鱼,卫戍队的长官立刻下令派人去追。 就这样,这群卫兵在一名十夫长的带领下,从码头一路追到了北边的黑水街。 眼看着他们就要追到了,结果跟着拐了几个弯儿,却发现人不见了。 “妈的,跟丢了!” 带队的十夫长阴沉着脸,面对这臭气熏天的街道骂骂咧咧了一句。 跟在他旁边的几名威兰特人卫兵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眼神环顾着四周黑黢黢的小巷口,还有那一扇扇紧闭的门窗。 黑水巷虽然也算永夜港的地界,但一般威兰特人根本不会来这里。 跟在十夫长的身旁,一名卫兵咽了口唾沫,紧张问道。 “老大……现在怎么办?” 那十夫长眯着眼睛,视线在街道的两侧寻觅了一阵。 这群蓝地鼠果然有问题。 没问题的话他们干嘛要逃跑? 想到这儿他不再犹豫,立刻下令。 “这帮家伙跑不远,他们肯定还在黑水街附近一带……联系当地帮派,发悬赏!” 那卫兵神色一肃,立刻领命道。 “是!” …… 迷路只是旅途中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沙漠兵团执行任务。 照着提供的小纸条,塔兰按图索骥“很快”找到了任务链的下一个关键NPC——那个叫诺克的佣兵。 一切顺利的就像“杯赛社”祖传的马桶。 看着那个靠在小屋子门口、下巴爬满了胡茬的男人,绘声绘色地将自己是来这里干什么的、以及要找谁全都一股脑的坦白了出来,主打一个真诚。 在听过他的叙述之后,站在门口的NPC“诺克”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 “马丁……这名字我有点儿耳熟,不过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要不你过几天再来?” 塔兰闻言心中大喜,脸上却不做任何表示,不动声色地摸出了两枚二十面值的第纳尔。 “也许这能帮你想起来一点儿什么。” 看着他手中的金币,胡子拉碴的男人脸上顿时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即喜笑颜开地收下了。 “马丁!我想起来了,我认识这家伙!我昨天还和他一起喝过酒来着,就在路口的那个叫……叫什么酒馆来。” “马蹄铁酒馆,对吗?” 欣赏着那张惊掉下巴的脸,塔兰微微笑着将两枚沉甸甸的大金币丢在了他手上,拍了拍他油腻的肩膀。 “……这只是定金,如果你能把他带来我面前,尾款会是这笔钱的一百倍。” 听到团长许诺的大手笔,跟在他身后的三个小弟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4000第纳尔! 哪怕按最好的汇率换算成银币,也得要800银币了! 这笔钱对于那些大佬们来说是个小数字,但对他们这样的新人来说还是不少的。 看得出来,他们的团长为了这个任务也算是下“血本”了! 那个叫诺克的男人脸上果然露出贪婪的表情,将金币收进了怀里。 “没问题,可是……我找到了他之后,该怎么联系您?” 塔兰淡淡一笑,慢条斯理地说道。 “这些天我都住在港口区的橡木桶旅馆,那个醒目的啤酒桶就是招牌。你找旅馆的服务生,直接报我的名字塔兰,他自然会带你来见我。” 他的弟兄们已经把整个旅馆包场了,那里都是他的人。 虽然他的兵团里有不少萌新,但他可不是萌新,只是在服务器里的存在感比较低而已。 参加了这么多个资料片,薅了阿光那么多根羊毛,区区4000第纳尔的投资对他来说还是很轻松的。 只要能完成任务,一切都是值得的。 交代完需要注意的事情之后,塔兰带着三个小弟潇洒的转身离开了。 看着团长一副“搞定了”的模样,酸菜鱼有些担心的问道。 “老大,这就完事儿了?” 塔兰淡淡笑了笑,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表情。 “说完事儿还太早了,不过也差不多了。” 既然那个叫马丁的家伙就在港口,一切就好说多了。 这种找人的活儿,当地的帮派搞不好比警察还擅长。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耐心的等待花开了。 一直没说话的脂肪肝皱了下眉头,思忖着低声说道。 “可我总觉得太简单了点……那个马丁就这么巧,就在这永夜港?” “确实……”医学奇迹摸了摸下巴,“这任务要是真有这么简单,那岂不是是个人都能做。” 见这帮坑货瞧不起自己,塔兰翻了个白眼。 “这叫钞能力,你们懂个屁。” 愤怒的脂肪肝:“……” 酸菜鱼:“老大牛逼!” 目送着那一道道背影消失在巷口,那个叫诺克的男人这才转身回到了屋里,并轻轻地关上了生锈的铁门。 也就在他关上门的一瞬间,那灿烂的笑容顿时从他的脸上消失了,两颗黄豆大的眼珠子里放出了狠厉的光芒。 一名穿着背心的光头大汉拎着一柄生锈的锯子,从隔壁的房间里拐了出来,看着返回到屋里的“诺克”问道。 “老大,外面是什么人?” 那人的领口上纹着一道蜈蚣似的疤痕,看起来甚是狰狞。 若是有本地人在这儿准得被这道疤痕吓出尿来。 他的名字叫约克,绰号“医生”,不过他平日里干的可不是看病的活儿,而是带着一群鬣狗帮的小弟在黑水街上要债。 至于被他尊敬地称作老大的那个男人,自然也不叫什么“诺克”,而是鬣狗帮的头儿莫尔斯。 黑水街的帮派分子们都称他为“断指”。 而之所以叫这个名字,主要是因为整条黑水街上的赌鬼,几乎一半都在他这留下过手指。 “不知道,是一群外地人,而且像是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他们的第纳尔上有一股海潮的味道。” 鼻尖贴在那两枚金币上深深吸了一口,莫尔斯的眼睛微微眯起,翘着的嘴角渐渐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意。 “他们叫我诺克,却认不出我这张脸……我猜他们其实并不认识这间屋子的主人。” 胸前印着刀疤的约克眼中闪过了一丝厉色,狞笑着说道。 “但也许他们可以替那条死狗还钱。” “还钱?”莫尔斯淡淡笑了笑,慢条斯理的说道,“约克,把你的格局打开一点,只是还钱就让你满足了吗?” 4000第纳尔? 开口就这么大手笔,这要是不敲他们个四万,简直对不起他“断指”的威名! 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莫尔斯停顿了片刻,微笑着说道。 “直觉告诉我,我们可以从那群凯子们身上得到更多……更多的更多。” 这座港口最有钱的就是那帮出海的商人了。 毕竟在他们眼中油水最足的码头,就是为那群商人们服务的。 关键人物是个叫马丁的家伙,他们好像还提到了一个叫启蒙会的组织。 莫尔斯并不关心那组织是什么玩意儿,他只在乎能搞到多少钱。 说着的同时,他从约克的身边路过,走进了隔壁的屋子里。 只见一名干瘦的男人靠坐在墙角。 他的脸色乌青,眼窝深陷,额骨突出,奄奄一息的就像一条濒死的野狗。 这家伙才是真正的诺克。 这个倒霉鬼据说以前也是个市井间“叱咤风云”的人物,曾在某个凯旋城的大财主手下做水手,去过的聚居地能写成一本厚厚的书。 然而可惜的是时运不济,转行当佣兵的他并没有戒掉当水手时沾染上的好赌恶习,还沾上了从蛇州走私到永夜港的“蛇草”,欠下了将近两万第纳尔的债务。 对于普通人而言,这无疑是一笔巨款。 鬣狗帮花了一千第纳尔收购了这笔坏账,自然不可能满足于只要回来四十第纳尔。 他们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走到了诺克的身旁蹲下,莫尔斯从一旁的小弟手中接过了匕首,用刀背轻轻拍了拍诺克颤抖着的脸。 “你认识一个叫马丁的家伙么?” 那恐惧的眼神就像看到了恶魔一样,诺克瑟瑟发抖地摇着头。 “不,不……不认——啊啊啊!!!” 房间里响起了撕心裂肺的惨叫,一只匕首插在了他的大腿上。 那刀刃整个没了进去。 看着那撕心裂肺的惨叫渐渐变成了上气不接下气的抽泣,莫尔斯冲着这条死狗笑了笑,伸手将他的嘴轻轻捂上。 “嘘……别叫这么惨,我避开了你的动脉。” 说到这儿的时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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