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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

问道。 “可是……报纸上也没说那位大人是坐哪辆车啊。” 杰拉米的表情一滞,但很快便恢复了那气定神闲的模样。 “这种事情好说,总共就那么几辆火车,看到车拦下来问问就知道了。” 这个主意听起来有些胡来,但未尝不是眼下最靠谱的。 管理者总不可能坐拉物资的货运火车来,这就已经替他们排除一大半的干扰项了。 从北边来的火车主要都是物流火车,客运车辆一天也就那么四五班。 虽然可能会给车上的人带来一些麻烦,但他们向管理者请愿毕竟是为了大家好。 一行人就这么在铁路的两边扎了营,有些走累了的人干脆坐在铁轨上歇脚,撕开带来的罐头吃了起来,就好像野炊一样。 那群人大快朵颐的模样把安东尼都看饿了,忍不住的咽了口唾沫。 然而无奈的是车上只有压缩饼干,他也只能咬两口砖头一样的饼干解解馋。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隆隆的声音,虽然还没有看到车,但想来已经不远了。 坐在杰拉米旁边的小伙子丢掉罐头站起身来,神色振奋地看向一旁的老头主动请命道。 “我去拦车。” 杰拉米欣慰地点了点头。 “去吧,孩子。” 在一双双钦佩敬仰视线的注视下,那小伙子脱掉了上衣,一边挥舞着一边向火车开来的方向跑去。 他一边跑着,一边使出吃奶的力气朝着火车驶来的方向喊道。 “停车!快停车!” 那喊声已经足够的响亮,只可惜依旧穿透不了那隔音材料做成的外壳。 更何况隔着数公里的距离…… 双方相向而行了好一段,直到彼此间的距离只剩下数百米,坐在驾驶舱里的列车长才隐隐约约地看见铁轨上奔跑着一个挥舞着上衣的小伙,开合的嘴似乎在喊着些什么。 列车长的脸色瞬间变了,连忙启动了制动装置,随后拉响了汽笛鸣笛示警。 连接在车轮旁的制动器窜出星星点点的火花,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嗡鸣。 坐在车厢内的乘客都感觉到了那明显的顿挫感,坐在座椅上的身子不由一晃。 与此同时,车厢外的鸣笛声已经想的和防空警报似的。 那嘟嘟的声音足以吓退游荡到铁路附近的死亡之爪,然而不知为何却吓不走那个挥舞着衣服的年轻人。 “妈的!这家伙想干什么?!” “是掠夺者吗?”冲进驾驶室的安保队长已经紧张的握紧了枪。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毕竟这里可是废土。 虽然联盟的军力已经足够强大,但不开眼的掠夺者也不少。 何况还有脑子不好的变种人。 否则他们也不会在客运列车上放重机枪和榴弹发射器这些玩意儿了。 “我看不像……倒像个脑袋不正常的疯子。”列车长额前冷汗直冒,心中一边咒骂着,一边祈祷着不要撞上。 他已经尽最大限度刹车了,再快的话车厢与车厢之间就有碰撞的风险,他总不能为了一个不要命的家伙拉上全车的人。 看着那个小伙子完全没有离开的打算,副列车长的脸色一片煞白,拿起了挂在车厢上的通讯器,呼叫了距离这里最近的哨塔。 而与此同时,那个奔跑在铁轨上的小伙嗓子都快喊哑了,却见那疾驰的列车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眼看着车头就要撞来,他只能无奈地从铁轨上跳了出去。 而也就在他离开铁轨不到两秒钟,那轰隆隆的声音便从他面前闯了过去,肆虐的气流险些将他拉回铁轨上。 看着根本“不搭理”他的列车,那小伙子气急败坏的捡起石头扔向的车厢,骂骂咧咧了一句。 “停车啊!草!” 为什么还不停下来! 那鸣笛的声音响个没完,直到最后一节车厢从他的面前消失都没有停下。 小伙子捡起了地上的衣服,打算沿着来时的路返回,然而脸色却是猛的一变。 “坏了!” 他忽然想起来,大家伙都还坐在铁轨上等他回去报喜。 从他看见火车到火车开到他面前不过短短十数秒。 虽然他觉得他们应该是能躲开的,但队伍里不只是年轻的小伙,也有老人孩子和女人…… “不……等等,快散开!” 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他,慌忙追向了火车的方向,和先前迎向火车时一样,一边奔跑一边卖力的喊着。 然而两条腿哪追得上无数只轮子,他先前就没能让火车停下来,自然也不可能追上那轰隆隆的声响。 与此同时,车头驾驶舱内的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那个蠢货为什么要拦车,但总归那小伙子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了。 接下来就是警卫局的事儿了。 等到守铁路的警卫赶过来,自然会教训这个不要命的伙计。 “危机解除……” 捏了把汗的列车长重新坐回位置上,刚抬起胳膊擦了下额头上的汗,猛然看见了远处铁轨上那黑压压的一片人。 “妈的——” 刚才放下两秒的心脏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他像触电似的从椅子上弹起。 而他旁边的副列车长比他更快一步,又重新拉响了中断不过两秒的汽笛,以及刚刚松开的制动系统。 “呜——!” 坐在铁轨上的众人一阵骚动,一部分人被吓得逃离了铁轨,但显然不是每一个人腿脚都那么麻利。 有人仓皇的起身,有人连滚带爬的逃跑,还有人想去捡那搁在铁轨上的罐头,还有人不幸被铁轨上的钉子勾住了裤腿。 那毕竟是一百来号人,不可能像一个人那么灵活。 驾驶室内的三人瞪大着爬满了血色的双眼,眼看着那刹不住的车头冲进了毫无防备的人群,将一个倒霉的老头撞成了肉泥,接着又碾碎了半个身子和一条腿。 “不——!” 车厢内的列车长和车厢外的杰拉米同时绝望的喊出了声来。 而那颠簸的车厢和瞬间制动的顿挫感,更是让车厢内的乘客们一阵惊呼怒骂。 摇摇晃晃的车厢终于停稳在了铁轨上。 列车长带着几名安保人员下车查看情况,差点被吓尿了裤子的杰拉米也恰好带着族人们怒气冲冲地冲了上来。 “你这个杀人凶手!你为什么不停车!为什么!” 看着这蛮不讲理的老头,列车长气的一耳光甩了出去,啪地拍在了他的脑袋上。 “你特么的疯了吗?!你当这是中巴还是你家里的拖拉机?” 杰拉米是抵抗军的人,但这儿又有谁不是扛过枪的呢? 脑袋上挨了一巴掌的杰拉米一阵天旋地转,一个没站稳倒在了地上。 看着歪倒在地的杰拉米,围在车厢周围的婆罗人一片哗然,一副恨不得要将这列车长和他身后的“打手”撕碎了的模样。 尤其是那个气喘吁吁终于追上来的小伙子,看着倒在地上的老头,他瞬间红了眼睛,冲着那列车长吼道。 “我和你拼了!!” 愤怒的人群把列车长吓了一跳,意识到不妙的他迅速退回的车厢里,抓起通讯器呼叫了增援。 坐在越野车里的安东尼一脸目瞪口呆的表情,塞到嘴边的饼干都掉在了地上。 “我焯……” 这句话他是和联盟人学的,如今也用在了他们身上。 所以这帮家伙大费周章跑来这里,就是为了吃一顿野餐和死两个人? 他们到底图啥呢? 他还以为这帮家伙要搞多大的事儿呢! 这时候,车里的通讯器响了起来,坐在他旁边的十夫长表情古怪地看了过来。 “……我们要去帮忙吗。” 安东尼瞅了一眼那列车头的位置,正好停在自己的管辖区域里,眉头顿时忍不住狠狠抽动了下。 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想掺合,但念在那笔丰厚的“保护费”上,他还是身体很老实地接过通讯器按下了接通的按钮。 “……你们撑住,我们马上就到。” “妈的……你们快一点!我怕这帮疯子把我们的车给拆了!” 靠在车门上的列车长骂骂咧咧的吼着,同时看向了车厢的外面。 在那帮家伙锲而不舍的捶打下,车窗的玻璃已经被砸出了蛛网状的裂痕。 车厢内的乘客都是一脸懵逼,搞不清外面那帮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安保队的人手已经把枪上膛,但外面的人并没有带枪,他们也不好先开第一枪。 列车长也是心中后悔,不该一耳光把那个领头的家伙打晕过去。 离开了那扇已经稀碎的窗户,他冲着外面那群疯子吼道。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其中一名中年男人冲着他吼道。 “让我们见管理者!” 列车长懵了一下,被这话整的摸不着头脑。 “管,管理者?!那你们拦我们做什么?” 正捶门的那个男人也愣住了。 “……管理者不在车上?” 列车长差点没被唾沫给呛死,冲着这个疯子吼道。 “用你的脑子想想,管理者要是在车上,你能趴在门上和我说话?!” 近卫兵团又不是吃干饭的!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枪响,围在列车旁的众人都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朝着枪响的方向望了过去。 只见一辆敞篷越野车停在不远处,那个讨厌的大鼻子正扛着一把冲锋枪站在车旁。 嘴上叼着半截香烟,安东尼瞅了一眼躺地上的老头和那染血的火车头,又看向了那些闹事的婆罗人。 “好了,都特么给老子停下,我不管你们想见谁,你们现在在威兰特人的地盘上。” 众人脸上的表情还带着些不服,甚至没把他手上的冲锋枪放在眼里。 安东尼却没和他们客气,更没有和他们讲道理的打算,不耐烦地说道。 “乖乖地站成一排,双手举过头顶搭在车厢上,谁要是不听,老子就当掠夺者处理了。” 第910章 联盟不是许愿机 楚光在卫府城待了整整三天。 除了第一天听李锦荣汇报了工作之外,剩下的两天他基本都是照着玩家的发在论坛上的“攻略”,在这座聚居地里四处蹓跶。 和千篇一律的奇点城不同,这座聚居地的每一个城区甚至每一条街道都充满了故事。 比如昆镇。 这座由玩家们的一时兴起整出来的活儿,如今已经成为了卫府城最繁华的街区。 尤其是随着后来企业第100山地师的小伙子们将蚊子老兄弄出来的昆牌带回了理想城,这条街上更是挤满了来自理想城的“玩家”们。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包括蚊子老兄自己。 虽然他的初衷只是为了在整活的同时捞一笔,却没想到那复杂的游戏规则以及充满故事性的卡片却意外火遍了整个理想城——至少吸引了一部分阿宅们。 剖析深层的原因,这或许与理想城广袤而贫瘠的数字荒漠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过快的信息交换速度让每一个碎片化的信息失去了本来的意义,就像色彩鲜艳的万花筒一样丰富而空洞。 也正是因此,当脱离了端点云提供的信息服务,让信息交流的速度慢下来,他们反而感受到了返璞归真的乐趣。 总之,如今卫府城的昆镇和隔壁的奇点城一样,已然成为了另一波理想城居民的精神故乡。 小镇上徘徊着不少从东海岸飞过来“朝圣”的背包客。 而因为这些家伙的到来,也让这座坐落在废土上的小镇意外出现了“后现代式文艺复兴”的苗头,涌现了不少充满奇思妙想的文艺作品。 譬如关于昆牌卡片的衍生作品,譬如一些融合了玩家的奇怪脑洞的独立作品。 理想城的居民带来的不止是端点云上的脑洞,同时也带来了相关的技术。 比如足以以假乱真的全息投影技术,再比如完全潜入梦境的虚拟现实技术等等。 虽然这些艺术形式相对于废土客们而言有些过于超前,但和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玩家们却意外对上了脑波。 不止如此。 楚光听说活跃在当地的生活职业玩家,还联合来自理想城的工程师开发了一套名为“超梦”的独特系统。 这款系统能与视网膜神经对接,将采集到的视觉信号储存在芯片内,并通过特殊的读取设备进行再现。 这套系统极大地降低了沉浸式虚拟现实系统影像作品以及游戏的开发成本,以及增强了画面的拟真效果,其意义不亚于旧时代的人们将摄像头装上手机。 原本制作虚拟现实游戏以及影视作品都是专业导演的专利,而现在是个人都可以成为导演,只要安装一套义体设备再插个芯片就能创作属于自己的作品。 受到这项发明的影响,《废土OL》也算是进一步强化了“死亡回放”和“实时录屏”功能。 而在此之前,这两项功能主要是通过行动记录仪上的头戴式摄像头完成的,操作远不如这套“超梦”系统方便。 至于相关的法律法规监管,代表会自然会根据现实的需要进行讨论。 而在此之前,开发这套装置的玩家们也根据《玩家手册》中的条款做了一些限制,比如对限制级影像的流通限制,以及分级审核标准等等。 除了在文艺以及科技领域的进步之外,卫府城的幸存者们在经济与工业领域也取得了相当不俗的进展。 一栋栋干净整齐的建筑就像淋过春雨的竹笋拔地而起,沿着笔直地街道延伸,而就在两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荒无人烟的不毛之地。 根据李锦荣的报告,已经有十七万废土客在这里定居。 其中有来自巨石城和曙光城的开拓者,有游荡在锦川行省和跃马行省的废土客,甚至还有来自遥远的云间行省,乃至西海岸的威兰特人,以及彷徨沼泽的定居者。 尤其是那些沼泽地的住民,他们带来了传承自科委会的资源勘探以及开采技术,还有从河谷行省北部拾荒者团体那儿学来的废品回收技术。 靠着这些技术,他们从联盟的银行那儿获得贷款,开办了资源开采公司,从战前城市的遗迹上汲取着被填埋了两个世纪的养分,并将其转化成工业的血液,通过铁路输送向联盟的各个工业区。 除了对资源的利用,当地的幸存者们还因地制宜的利用了十峰山上的风力资源,在那高耸入云的山上建起了一座座滚筒状的风车。 值得一提的是,这是南海联盟北岛重工的手笔,那儿的幸存者最擅长利用可持续再生能源,并且在一个多世纪的时间里已经将这项能力发展到了极致。 这些由风能转化成的电能虽然不如可控聚变堆提供的电能庞大、廉价,但对于只有17万人口的卫府城却是完全够用了。 甚至于他们还能将过剩的电力出口到奇点城,换取奇点城生产的农产品和轻工业消费品。 相比起从黎明城牵一条电线过来,这是更节约的做法。 可控聚变虽然高效,但氦三资源用一点少一点。在恢复地月航班之前,联盟的能源还没有富裕到可以随意挥霍的程度。 除此之外,值得一提的还有那沿着卫河不断延伸的农田,以及那一座座顺着公路和铁路向周围扩张的外延区域。 来自婆罗行省的远征军有不少人都选择留在了这里,而他们对于土地超乎寻常的热情在某种程度上也加速了卫府城的扩张。 相较而言,那些来自巨石城的开荒者们,反而更愿意住在拥挤的城市里。 除了那些佣兵出身的家伙。 总而言之,当地人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发展方式,并且同时兼顾了内在与外在的发展,将各族人民自身的优点结合在了一起。 而在楚光看来,这正是最难能可贵的地方。 如果时间允许,他打算在这儿多待一段时间,把那些令他感兴趣的东西看完了再走。 然而眼下还有十个定居点等着他去拜访,那些他来不及造访的地方也只能交给玩家们替他细细留意了。 卫府城的火车站。 告别李锦荣一行人的楚光坐在了月台旁的候车室里。 看着窗户外面那忙忙碌碌的人群,还有他们背后那座欣欣向荣的聚居地,楚光的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 “卫府城会成为一个不错的示范。” 吕北疑惑道。 “示范?” “没错。” 楚光笑着点了下头,语气轻松地继续说道。 “很久以前我就和你说过,野蛮不会被武力简单地消灭,它们会像春风吹过之后的野草一样,在烈火烧过之后长出一茬又一茬。不过,它们和落后的生产方式一样,最终都会被更先进的生产方式取代,而我们的文明也正是在这个过程中诞生的。” “值得骄傲的是,我们已经孕育出了文明的火种,而困难之处仅仅在于,如何让它自发的扩散到更远的地方。” “卫府城在这件事情上做了很好的示范,四面八方的废土客来到这里,见证了我们的秩序和繁荣之后被它吸引,接着又将它带向四面八方……而我们的理想也会在这个过程中,沿着他们走过的公路和铁路不断的延伸下去,为这片荒芜的土地注入新的血液,唤醒沉睡在土壤之下的文明。” 吕北挠了挠后脑勺。 楚光知道他没有听懂,不过却并不在意,只是和蔼地笑了笑便结束了这个话题。 “下一站就是一号定居点了……对了,说起来我们会路过东方军团的营区吧?” 总算聊到了自己能插得上话的领域,吕北立刻认真说道。 “安全工作我已经准备好了。” 看着这小伙子认真的模样,楚光笑着说道。 “我倒不是担心安全,只是在想有没有机会去那里看看。” 他在论坛官网上总听玩家说,那儿的大鼻子已经被“腐蚀”成了联盟的形状,他一直都挺好奇所谓的联盟的形状到底是什么样。 吕北闻言愣了下,表情迟疑的说道。 “您是说第37万人队的控制区域吗?可是……那里毕竟不是我们的地盘。” “嗯……说的也是,”楚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果然还是让程言给班诺特万夫长发一封正式的外交文书会比较好。” 就在两人正交流着的时候,车站的广播忽然响了起来。 “尊敬的旅客朋友们,很抱歉由于海涯行省铁路路段发生突发情况,D97号列车在途经海北市旧址附近因事故原因紧急制动,目前该铁路线暂停使用,前往一号定居点的班次将暂时冻结,恢复时间待定……” “当前事故发生区域附近哨所工作人员已经前往该区域调查,请各位旅客耐心等待,我们会在故障排除之后的第一时间通知您……” 就在广播播出的同一时间,车站月台上的乘客们一片哗然。 尤其是那些准备前往一号定居点的乘客们,脸上的表情先是错愕,接着又被愤怒取代。 人们纷纷涌向了值班亭,将原本就不大的窗口堵得水泄不通,挤成一团吵嚷了起来。 “你们在搞什么东西?”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我稍安勿躁……那好歹告诉我什么时候才能恢复班次吧!” “妈的!老子预定了晚上去北岛的客船航班,你现在告诉我火车走不了了,恢复的时间待定?!我的损失谁来赔偿!” “退票!!!” 面对那接踵而来的问题,值班亭的工作人员也是一阵焦头烂额。 很显然,那个坐在窗口前的小姑娘也不知道到前面底发生了什么,甚至接到通知的时间不比这儿的旅客更早。 其实别说她了,站在候车室里的吕北也是一脸懵逼,直到一名近卫兵团的士兵小跑着进了候车室,行了个军礼表情紧张地停在他和楚光的身旁。 “报告!一号定居点北部110公里处发生列车撞人事故……根据附近哨所汇报,事故的起因是120个来自一号定居点的幸存者试图拦截客运列车。虽然列车长启动了紧急制动程序,但由于距离太短,最终还是撞进了人群……造成两死一重伤。” 吕北瞪着他说道。 “那边的分部到底在干什么,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居然现在才知道!” 那士兵埋着脑袋,紧张地解释道。 “……事情发生在废土上,而且发生的太突然了。” 吕北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至少人是从聚居地里出来的吧?那边的人一点消息都没有?” 士兵支支吾吾的想要解释,楚光抬手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好了,你也别为难他了,就算是我也不可能知道聚居地里发生的每件事情。” 近卫兵团在一号定居点的分部才成立不到半年,情报搜集工作还不熟练是可以理解的。 况且那种完全由移民建立的定居点,人口流动性太大,聚居地与荒野的分界线更不明显,想要完全防患于未然基本不可能,更何况事件发生的地点在废土上。 他们能够在第一时间了解情况已经很不容易了,没必要过分苛责。 看着那个低着头的士兵,楚光用温和的语气继续说道。 “把你的头抬起来,腰板挺直了,然后告诉我那里到底发生了。包括情况是否控制住了,为什么那些人要拦车,以及他们的目的或者说诉求到底是什么。” 听到楚光的话,那士兵一阵感动,挺直了腰板继续汇报道。 “事故发生地在东方军团第37万人队的控制区内,名叫安东尼的百夫长已经控制住了局势,将逮捕的涉事人员移交给了赶到现场的哨所警卫……” “根据警卫调查,那些人都是来自婆罗行省的幸存者,他们其中大部分人已经取得联盟公民身份,剩下的另一部分是被监管者身份。他们在见到警卫之后提出了诉求,说……说要见您。” 楚光愣了下。 “……见我?” 那个近卫兵团的士兵表情微妙的点了下头。 “没错……他们一直在喊,说要见联盟的管理者。” …… 海北市旧址附近的哨所,靠在敞篷越野车旁边的安东尼刚吃完联盟兄弟送的盒饭,就着啤酒打了声酒气冲天的饱嗝。 坐在引擎盖上的十夫长看向他,表情颇为无奈的问道。 “我们还要在这儿继续待下去吗?” 将“肇事者”移交给联盟的警卫之后,理论上这事儿已经和他们没关系了。 然而他这位长官大概是看戏看上瘾了,硬是赖在这儿不走,甚至还厚着脸皮蹭了顿饭。 听到属下的声音,安东尼满不在乎的咧嘴笑了笑。 “这么急着回去干什么,不如等在这儿瞧瞧,说不定我们能见到联盟的管理者。” 听说那家伙一锤子干死了火炬教会穿着生物学动力装甲的先行者。 而且还是在一群蝠翼人的围攻之下。 他一直都很好奇那家伙到底长什么样,身上长了几条胳膊几只脑袋。 当然,他更好奇的还是那个家伙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这些人可都是联盟的公民。 而且还是他最“忠诚”的支持者。 也就在他正好奇着的时候,远处应满黄昏的天空闪烁了两道淡蓝色的弧光。 安东尼将啤酒瓶子丢在了一旁,取下挂在车门内侧的望远镜朝着那疑似等离子体羽流的方向望了一眼。 只过了片刻时间,他的脸上顿时露出兴奋的表情。 “来了!” 就在他话音落下不久,一架“蝰蛇”运输机从十峰山的方向飞了过来,接着缓缓降落在了杂草丛生的荒地上。 注意到那两团弧光的不止是安东尼,哨所内的联盟警卫隔着老远就注意到了那架飞来的运输机,包括被扣在哨所门口的那些婆罗人。 看见从运输机上跳下来的近卫兵团士兵,蹲在地上的杰拉米认出了他们身上的外骨骼,而那原本耷拉着的脸也在一瞬间重新洋溢起了兴奋的红光。 是管理者身边的人! 果然那位大人是在乎他们的! 不顾警卫的呵斥,杰拉米像跳出草丛的兔子一样从地上弹了起来,撒开腿跑到了那几名近卫兵的身边,然后扑通一声地跪在了地上。 “管理者大人……您可算是来了……我们……我们冤枉啊。” 空气异常的安静。 穿着外骨骼的近卫兵冷冷地注视着他。 隔着漆黑色的目镜,杰拉米看不见他们脸上的表情,不过却能感受到那视线中的冰冷。 他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试图找到那台湛蓝色的动力装甲,却只看见了一位穿着便装的男人。 那人的身上散发着一种特殊的气场。 只不过与他想象中不同的是,那并非是他幻想中的威严,而是一种令人感到安心或者说信服的力量。 “告诉我,你所说的冤枉是什么。” 杰拉米将额头死死贴在了地上,用哽咽的声音说道。 “我们只是想见您一面,却被那些威兰特人……还有这些粗鲁的警卫给当成犯人一样带到了这里。” 说着的同时,他恨恨地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那辆敞篷越野,尤其是盯着站在车旁边的那个男人。 一动不动站着的楚光,注视着那个跪在地上的老头,并没有像呵斥其他人一样呵斥那个老人站起来。 他知道。 其他人低下头颅也许是出于对力量和权威的恐惧,而这家伙却是出于发自内心的渴望。 就算亲手把他扶起来也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会随了他那卑微的愿望。 以前楚光并不是特别了解这种感情,包括在奇点城的时候都不止一次困惑为什么有的人更愿意像动物一样活着。 如今有人现身说法演示了一遍,他忽然一瞬间就理解了。 这些家伙是发自内心的渴望一位神圣的帝皇能出手替他们摆平一切现实的矛盾,哪怕那无视物理法则的伟力只是他们想象出来的。 他们对平等的理解就是平等的为所欲为,而一旦许诺他们平等的人满足不了他们的愿望,他们便会把现实的痛苦怪罪于平等,认为平等不绝对,即是绝对不平等。 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他们。 也有一部分原因是那些将他们带来这里的人用善意的谎言欺骗了他们,让他们误以为联盟是实现愿望的许愿机,而自己就是那个骑着麋鹿送礼物的圣诞老人。 也许他们缺乏的其实并不是平等,而是还没有吃够的不平等的苦。 楚光沉默了一会儿,看着他继续说道 “那你现在见到我了,你想对我说什么呢?” 杰拉米激动的屏住了呼吸,感激的泪流满面,额头在地上几乎蹭出血。 不只是他,还有那些蹲在哨所门口的其他婆罗人也是如此。 他们就像真正的朝圣者! 在那充满磨难的旅途之后,他们终于见到了他们心目中的真神! 那尊敬的管理者大人! “一号定居点的幸存者被代表会蒙蔽了,那些代表们为了利益,和披着人皮的野兽们媾和在了一起……他们为了一己私欲,巧舌如簧的诡辩,置联盟的利益于不顾!” “不过一切还不算晚,只要您肯登高一呼,我们都会团结在您的周围,所有被您拯救过的婆罗人都会!我可以用我的姓氏向您起誓,我会永远忠诚于您,包括我的孩子,我的孙子……我们世世代代所有人!” “只有解散了那群虫豸!将他们扔进监狱,判处他们死刑,我们才能终结废土纪元,我们才能获得真正的平等!这是为了联盟的所有同胞,趁着一切还不晚……” 老人说的声泪俱下,额头死死的贴着地面,宛如肝脑涂地的忠臣。 跟在他身旁的其他婆罗人也是一样。 能跟着这家伙走到这里,想来也不会有几个是正常人。 “你们为了见我,去拦一辆根本停不下来的火车,死了两个不该死的人,还让一个人断了一条腿……你说这是为了联盟的同胞,我且不说你有几句真话,你真的有为自己的同胞掉过一滴眼泪吗?” “不用去和我念叨那几千公里之外的你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家伙,就看看你身后的那条铁轨,你能看得见的、几个小时前还活着的人。” 听到那缓缓飘来的声音。 杰拉米愣住了,将头抬了起来,对上了一双怜悯的视线。 这本该是令他激动的事情。 然而不知为何,那怜悯中却带着一丝令他不安的感觉。 那怜悯不是针对他,而是针对他身上的某样东西。 这种感觉就好像看着某样值钱的东西掉在了泥坑里。 仿佛他的人生除了某样东西,其他的部分根本不值一提。 他试图争辩什么,张开了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楚光的耐心在等待中渐渐消失了,更没兴趣继续听他现编出来的狡辩。 “看样子你已经成功感动了自己,而我却越来越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了。” “依照联盟的法律,组织者负主要责任,参与者负次要责任。这本不应该由我来重复,但现在我破例告诉你了。” “即便你们大概不在乎那两个死掉的同胞和一整列车上所有人的安危,更从没在乎过法律,但既然你们站在了联盟的土地上,就得遵守这里的规矩,然后为自己的愚蠢买单。” “有什么话留着和法官说去吧,想跪的话你就继续跪下去好了。” 就在话音落下的同时,楚光的轮廓渐渐模糊起来,随后化成了星星点点的光芒消散在风中。 那是全息影像。 直到最后,那位大人都没有回应他们的祈祷,甚至不肯屈尊见他们一眼。 杰拉米的眼神陷入了绝望,那面如死灰的神色就好像被抽空了灵魂,真的死掉了一样。 站在不远处的警卫面面相觑了一眼,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这场闹剧应该是结束了,但后续的影响也许远远没有结束。 办完事儿的近卫兵团回到了飞机上。 随着两道等离子体羽流喷出,那叫蝰蛇运输机朝着来时的方向返航。 “起来吧,管理者你也见到了,就算那位先生说的话不中听,但我想说他心里其实也是有你们的……换那群大鼻子可不会跟你这么客气。” 走到了杰拉米的身旁,哨所的所长用小腿碰了下他。 被这么一碰,杰拉米终于回过了神来,而那张皱巴巴的老脸上也渐渐从色厉内荏变成了惊慌,就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 管理者并不需要他的忠诚。 他以为自己是在为了所有人好,却没想到自己在那位先生的眼中只是个扰乱秩序的疯子,和无可救药的累赘。 他站错了队。 而他的坚持也变成了笑话。 他似乎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却又似乎压根没意识到。 不过总归他确实怕了。 就在几分钟前还将法律当成废纸的他,居然主动询问起了联盟的刑法。 “……我们会怎么样?” 看着那个颤颤巍巍着肩膀、整个人仿佛缩小了一圈的老头,哨所的所长叹了口气。 “不知道,以前也没出过这种离谱的事情……” 拦截列车的掠夺者一般是送去劳改,出了人命根据情节会判处死刑或者无期……然而这里的人命通常是指造成列车安保或者乘客的伤亡。 自己弄死自己…… 他也没见过,而这大概也创下了联盟自从有铁路以来的先例。 顿了顿,那哨所的所长又说道。 “不过毕竟出了人命,还造成了经济损失,判刑是一定的,也许坐十几年的牢,也许是驱逐……总归还得法官说了算。” 如果法官也拿不定主意的话,或许还得交给立法机构讨论,毕竟这事确实有够奇葩。 话说回来,解散一号定居点的代表……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些人好歹是替他们说过话的吧,而且还说了不少。 靠在越野车旁的安东尼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嘴里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 “原来那家伙长这样……” 除了长得看起来挺英俊的,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不过,对于这种一群人的头儿,长什么样本来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个管理者的谈吐倒是意外挺对他胃口。 或许身为威兰特人的他其实厌恶的并不是那帮人身上的泥巴味儿,而是那些口口声声说为了同胞,手上却沾满了同胞血的家伙。 话说回来,这种人似乎并不只是婆罗人的专利,威兰特人的队伍里面一样有……而那些蓝地鼠们还是有些先见之明的。 想到这儿的安东尼忽然有些羡慕起了那些蓝地鼠。 他们的管理者还活蹦乱跳着,偶尔还能出来讲两句话,展现一下存在感。 而他最最最尊敬的元帅大人,却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这样活跃过了…… 第911章 事件的余波 就在列车事件发生的同一时间,一号定居点《幸存者日报》的下属电台“新纪元之声”,正邀请定居点的代表顾宁参加演播室的访谈节目。 自打那场包围市政厅的风波之后,这位顾先生便被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一部分激进派人士认为他的行为是对“团结一切可团结力量”的背叛,然而也有不少保守主义者认为他的行为正是在维护联盟的团结。 面对主持人的采访,顾宁思索了片刻之后,谈起了自己的观点。 “我们的队伍里存在一些观点激进的战友,他们认为可以靠爱感化一切,团结一切……哪怕是价值观与我们截然不同的群体。我并不想评价他们的对错,但要我说的是,这种自以为是的想法是极端幼稚的,并且这种幼稚会将我们带向深渊。” 没想到这位代表会在这种公开的场合抛出如此尖锐的言论,主持人的脸上不禁露出惊讶的表情,接着继续说道。 “可威兰特人的价值观也与我们截然相反,为何您认为他们更值得团结呢?” 听到这番话,顾宁笑着抬起了双手。 “不不不,您搞错了一点,价值观与我们截然相反的威兰特人根本就不会加入我们,他们就算站在了我们家门口也会对我们恶狠狠地呸上一口唾沫。” “而那些选择加入我们的人,无一例外不是受够了邪恶的军事主义以及殖民主义。他们不但与我们价值观相同,他们的勇气和忠诚以及信仰等等一系列美好的品质,反而会成为捍卫我们平等的最牢固的盾牌。” 说到这儿的时候,他的话锋又是一转,看着坐在对面的主持人反问道。 “反而我想问你……你为什么会觉得威兰特人的价值观与我们一定是相反的呢?还是说在你看来人是存在出厂设置的机器?” 明显没想到他会把自己的问题又抛回来,主持人愣住了两秒,表情渐渐变得尴尬。 意识到了自己的一时失言,他连忙矢口否认道。 “呃,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其实想说的是军团。” “我理解,”顾宁点了下头,“刻板印象并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尤其是当你的周围站着一群‘可怜人’的时候。” “而我要说的正是这些看起来可怜的家伙,我不想说受害者有罪论,但他们的苦难是我们造成的吗?” 看着一时间语塞的主持人,顾宁毫不客气地继续说道。 “直到今天,金加仑港的大多数幸存者都住进了不漏雨的屋子,他甚至还用上了我们都没有的地铁!我知道那是百越公司投资的产业,而这是商业行为,但我们仍然无法忽视的是,直到今天一号定居点仍然有不少居民住在集装箱,而他们同样是需要团结的人!” “你可能会说我们没那么多人口,用不上地铁,但更多更宽敞的屋子我们总归用得上吧?” “我们已经帮了他们太多太多,而他们是如何报答我们的?对文明人撒泼打滚,对野蛮人奴颜婢膝……因为我们好说话,所以就要求我们为他们一切无理取闹的要求开绿灯,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 “他们才刚刚过上一点好日子,就想着要来教我们做人了,还觉得这是为了我们好。啧啧……我真不敢想象,等他们有钱了又会是一副怎样的嘴脸,翻身做我们的老爹吗?” 看着收不住嘴的顾宁,主持人赶忙咳嗽一声打住了他的话头。 “我得说这只是一小部份人,我们帮助过的绝大多数人都参与到了我们的建设中,你得看见那些默默无闻的大多数。” “我要说的正是这个意思。”顾宁打了个响指,坐直了身子看着他,“将这一小部分忘恩负义的家伙排除在外,为更多更值得拯救的人腾出空间,这是对所有人都好的办法。” 主持人迟疑地看着他。 “这听起来太不切实际了,我们如何确定谁是忘恩负义的家伙呢?” 顾宁毫不犹豫地说道。 “很简单,我们不用确定,我们提高我们自己的标准,并严格的执行!如果仅仅因为对方是婆罗人或者威兰特人就给他们发联盟的身份证,那是对联盟所有公民的不负责任。” “他们要先工作,一边工作一边接受教育,然后通过有关机构的考核!联盟已经有了‘被监管者’制度,这很好,但还不够,我们应该成立一个具体的监管部门,而不是将一切都交给时间。” “他们必须清楚,联盟不是他们的茅屎坑,他们把自己的家乡弄得一团糟,应该思考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而不是换个地方继续糟蹋。既然一些废土客注定适应不了文明人的生活,那就回到他们的动物园里待着。” 主持人:“顾先生,我得说这其中有许多客观的原因,他们所经受的苦难并不完全是由他们自己造成的,而如果追溯到人联时期的问题——” “你说的对,但我是联盟公民的代表,我只替我代表的人说话。”顾宁盯着主持人,语气诚恳地说道,“听着,我们不能等到联盟积重难返的时候再来思考过去的决策是否合适,必须在一切还不算太晚的时候就有人出来踩这个刹车……没有人能让一辆疾驰的火车立刻刹住,我们得在过弯之前就提前开始减速,然后根据后面的路况判断接下来用什么车速,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主持人紧张的摸了摸鼻梁。 “我大概明白了……您想说现在是踩刹车的时候。” 顾宁向后靠在了椅子上,用放轻松的语气继续说道。 “差不多吧,没人敢趟这个浑水,就让我来当这个刹车片。至少不能任由那些激进派们继续踩油门。等我们变成军团或者婆罗帝国,再踩刹车就来不及了。” 采访到这里差不多已经结束了。 主持人正打算给节目做个收尾,而就在这时他的助理却小跑了进来,将一张刚从打印机里出来的纸塞到了他的手上。 接过那张纸看了一眼,主持人的脸色微微一变,重新扶正了桌上的话筒。 “突发新闻,本电台刚刚接到消息,从卫府城发往一号定居点的列车发生了状况,一百多名定居点的居民试图拦截列车……最终两死一伤。” 说到这儿的时候,主持人脸上的表情忽然怪异了起来。 因为就在半分钟前,坐在他面前的代表才刚刚用列车举了例子。 这家伙的嘴是开了光吗? 顾宁的脸上也露出了意外的表情,显然同样没有意识到事情会这么巧。 他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一时嘴瓢开口道。 “希望车上的人没事……还有,别告诉我拦车的是婆罗人。” 主持人轻咳了一声。 “顾先生,您身为代表……还请注意一下您的身份和发言,他们是什么人并不重要。” “没什么,我没有针对任何人的意思,这仅仅只是我美好的祝愿,希望别到最后总是他们。” 他将杯子放在了桌上,做出沉思状,片刻后开口道。 “也许我们该为我们的列车额外增加一条法律……禁止在铁轨上拦车。” …… 短短数分钟的时间,“D97号列车事件”传遍了整个一号定居点和卫府城。 而说起整个事件的起因,所有人都是一阵目瞪口呆,讲不出话来。 就为了见联盟的管理者一面,那一百多号幸存者居然想出了拦停火车的骚操作。 而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他们想见的管理者根本就不在那辆列车上,而是和其他晚点的乘客们一样坐在候车厅里。 与其说这是一场事故,倒不如说是一场荒诞的闹剧。 尤其是当赶到事故现场的记者得知,这群“拦车者”们的诉求居然是驱逐一号定居点的威兰特人以及解散联盟的代表会,哪怕是同情他们的人也都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这帮家伙是不是有点儿得意忘形过头了? 遗憾的是,除了看似幡然醒悟的杰拉米,大多数婆罗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当记者问他们是否知道列车不可能立刻停下,他们便声泪俱下的控诉那列车的凶猛以及展示自己在连滚带爬时跌出来的伤口。 而当记者问他们是否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已经违法时,他们的意见倒是发生了一些分歧。 一部分人愤怒地跳起来嚷嚷自己都已经这么惨了,为什么还要让法律来迫害自己。另一部分人则对着摄像机求情,恳请一号定居点的大家看在这条铁路有婆罗人一份功劳的份上对他们从宽处理。 其实,他们老老实实的说一句“不知道”,说不定还能博取一些同情,至少比那顾左右而言他的撒泼打滚更有意义。 然而他们偏不打算这么做,在该遵守规则的时候对抗拒规则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与他们在家乡时温顺如绵羊的样子简直如同两个极端。 采访的记者也被这些人展现出的无法沟通和不可理喻给整不会了。 事实上,联盟的大多数新闻工作者对于婆罗行省的幸存者都是相当同情的。 一方面是因为《幸存者日报》起源于“革命老区”巨石城,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大量逃难的月族人积极参与了联盟南部地区的建设,而这其中就诞生了大量媒体以及媒体工作者。 这些记者们已经很替他们着想的问了一些对他们有利的问题,但他们的表现却让所有同情乃至支持他们的激进派或多或少的当了小丑。 在事故发生的第一时间,一号定居点的代表苏卡便赶到了现场。 他比记者们慢了一步,但并没慢太久。 看着在镜头前声泪俱下控诉代表会的同胞,以及表情麻木站在人群中的杰拉米,他大步流星的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后者的肩膀,压抑着颤抖的声音吼道。 “……你们疯了吗?解散代表会……你干嘛不说把联盟给解散了?” 杰拉米木然地转过头,看向了苏卡,那个文质彬彬的小伙子。 他认得这家伙,记得也是月族人,他甚至还知道这人原来的姓氏。 和自己不同,他是混出头了的,不但早早拿到了联盟公民身份,而且还当了官,成为了一号定居点的地区代表…… 呵呵。 混的真可以啊。 杰拉米的脸上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而那副“全完了”的表情也在一瞬间化作了仇恨。 他忽然反手握住了苏卡的胳膊,手背青筋暴起,那样子倒不像是在抓最后的救命稻草,而像是要将那“坏了好事”的家伙一并拉进地狱里。 “你这个叛徒……你为什么不帮我们?” 那握在胳膊上的手就像铁钳,但远不如那叛徒的诅咒更令苏卡的心脏感觉像针扎一样痛苦。 他的表情扭曲了起来,挣脱了杰拉米的手,也甩开了后者的肩膀。 自从当上代表以来从未失态的他,第一次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怒吼。 “我不帮你们?我有没有劝过你们不要冲动!我不止一次告诉过你们,心急只会坏事儿,凡事都得一步一步的来……而你们在背后又是怎么说我的?你真以为你们讲过的话只有自己听得见吗?现在又来怪我不帮你们!” 杰拉米却像是没听见一样,秃鹫似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苏卡,伸手要掐他的脖子。 “你这家伙……自己混出头了,就忘本了。别人不记得你叫什么了,但我可记得清楚,卡西德姆,你别忘了,你是月族人!你是婆罗人!我才是你的同胞!我才是!” 两人的争执终于引起了旁边警卫的注意。 起初他们看那人是代表,不太想管,但眼看着他都快和“犯罪分子”打起来了,他们总不能看着他在媒体的镜头前出丑。 一号定居点的电视塔还没建起来,但卫府城是有自己的电视台的。 听说尊敬的管理者先生也在那里,搞不好就在屏幕背后看着。 穿着外骨骼的警卫走上来将杰拉米拉回了隔离带,并将苏卡拉了出去。 现场办案的警官走了过来,盯着衣服凌乱的苏卡,用警告地语气说道。 “这里是犯罪现场,代表先生,如果你再妨碍我们执法,我就只能请你去车上聊聊了,或者你更愿意和检察机构的人解释?” 他是个威兰特人,之前在东方军团服役,后来跟着南方建设兵团来到这里,退役转职进了地方警卫局。 和警卫局里废土客出身的小伙子不同,他已经忍这帮人已经很久了。 曾经也有人想把威兰特人杀的一个不剩,但他们好歹不是用嘴,而是用枪。 苏卡没有看那个将他拉开的警长,只是表情错愕地看着那个如野兽一样恨不得杀了自己的杰拉米,向后退了两步。 过了好久好久,他才从嘴里憋出一句话。 “我姓苏。” 也许那个姓顾的是对的,联盟已经到了做那件事的时候了。 至少,他们得让“被监管者”身份发挥出该有的作用…… 这不仅仅只是针对婆罗行省的移居者,联盟需要提高办身份证的门槛。 除了受信任的幸存者势力,没有任何背景担保的幸存者必须接受了完整的教育,以及在接受了有关机构的定期检查之后才能获得完整的公民身份。 是时候成立移民局了。 无论那个老头是否听见,苏卡胡乱地整了整衣领,在记者赶到之前狼狈地从现场逃走了。 …… 整整三天的时间,“D97号列车事件”占据了一号定居点与卫府城的头条。 虽然一些激进派的记者选择性地淡化了那些拦车者们过分离谱的言辞,但联盟的媒体毕竟不只有一家报纸,而这些报纸更是不可能被某一类群体垄断的。 更何况除去那些立场偏右的报纸之外,还有《地精观察报》这种“不分场合、不看空气”的乐子人办的报纸。 事件发生的第二天清晨,整个联盟的幸存者都知道了那群拦车的家伙是婆罗人。 这场闹剧不只轰动了一号定居点和卫府城,甚至漂洋过海地飞去了金加仑港乃至猛犸城。 被认定为肇事者的一共有120人。 其中包括不幸遇难的两人,和付出一条腿代价的倒霉鬼。 其中82人是联盟的公民。 除去组织者杰拉米被判处100年刑期之外,剩下参与者至少也是10年起步。 按闹分配和法不责众在联盟是不存在的,一号定居点的监狱关不下了还有青石县的矿场。 更何况百来个人也不算什么,当年联盟在巨石城外严打的时候可是抓了整整一个惩戒营出来,去前线溜一圈啥毛病都治好了。 至于另外的38人身份都是“被监管者”,相当于并未取得联盟的公民身份。 在采集了他们的生物信息之后,法院做出了将他们遣送回原籍的判决。 当然,这并不是意味着他们就不用服刑了,只是换个地方服刑而已。 很久之前,联盟就和关系良好的幸存者势力签订了引渡条约,并且这些司法上的合作是与经济上的合作同时进行的。 根据劳务中介以及航运公司提供的信息,他们将被送往金加仑港、婆罗国或者猛犸国。 而对于一些来自西帆港的婆罗人,则会由金加仑港的监狱接手。 整场闹剧最离谱的地方在于,它的实际影响力远比它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大的多。 来自婆罗行省的保皇派遗老们通过他们独特的行为艺术以及对激进派的扮演,成功让联盟内部所有同情婆罗人的激进派都变成了小丑,更让一些好日子过久了的联盟人猛然意识到自己有点进步过头了。 如今保守派和激进派的争论已经不是“缩短还是延长被监管者身份的考察周期”了,而是开始讨论起了“成立具体的监管机构来实行具体的监管细则,以及是否要实行打分制”。 至于那些呼吁“被监管者身份已经过时了”的极端激进分子们,这会儿更是纷纷闭上嘴当起了哑巴,不再说话了。 其实灰头土脸的远远不止是联盟内部的激进派人士,还有受到前者支持的婆罗国以及猛犸国当局。 这次事件无疑是给他们敲响了警钟。 如果联盟的民意因此右转,压缩对婆罗行省抵抗运动的支持,对于还没有完全摆脱对援助依赖的婆罗行省诸国无疑是灾难性的…… 天都的统领府中。 看着金加仑港《幸存者日报》转载的报道,阿布赛克鼻子都差点气歪了,将报纸狠狠摔在了办公桌上。 “真是胡闹!” 他好不容易给婆罗人树立了一点儿开明统治的形象,让外面的幸存者看见婆罗人也是能站起来的,结果这群跑出去的“老保”们转头就甩了他们所有人一记耳光。 不过说实话,他心中除了恨铁不成钢的怨气之外,更多的还是无奈。 他太懂这帮人了。 拉西手底下出来的人是如此,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他钦定的教育委员卡巴哈也算个有见识的人了,写得一手好文章,能力更是没话说,一样戒不掉那“欺软怕硬”的臭毛病,谁给好脸色就冲谁呲牙咧嘴。 若不是有自己护着,那家伙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站在阿布赛克的办公桌前,内务委员瓦迪亚神色凝重地说道。 “我听说这事儿在联盟内部闹得很大,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联盟对我们的支援。” 阿布赛克从办公桌前起身,在办公室里踱步了半圈,长叹了一声说道。 “我倒不担心这个,以联盟那位管理者的格局和眼界,我想是不会的。” 也许是站在类似位置上的缘故,他看得是很清楚的。 那位先生对他们伸出援手从来都不是因为同情之类的感情,自然也不可能因为单纯的嫌弃或者类似的感情而中断。 抗击军团东扩既是联盟的战略需要,也是价值观需要。 他们反对军事主义以及权威主义对幸存者的压迫,并以此为旗帜团结更多受压迫的幸存者。 这场战争他们有着必须取胜的决心,反观南方军团也是一样的。 顿了顿,阿布赛克又颇为担忧的说道。 “不过,也保不齐在战争结束之后他们会对我们放手不管……而这也是我最担心的。” 战争胜利了。 作为棋子的他们自然也不再像以前那么重要了。 按照以往的惯例,对于没有秩序的荒地,联盟会帮助当地的幸存者建立自己的秩序。 而对于有现存秩序的土地,联盟会让当地人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 比如落霞行省就是如此。 然而婆罗行省与落霞行省不同,这片千族千神的土地上积累了太多矛盾,且不说拉西的态度,他自己手底下几个刺头都还没摆平。 偶尔他不禁会感慨,那些对着联盟的管理者叩首便拜的家伙,要是能把那虔诚的信仰分给自己一点儿就好了。 反正天宫已经塌了,他以前对那个皇位就没那么大执念,现在更是断了念想。 往后大家各退一步,轮流做这个大当家,让时间来淡化矛盾也未尝不可。 看着陷入忧虑的阿布赛克,内务委员瓦迪亚表情渐渐严肃起来,沉声说道。 “……如果真发展到那一步,我们得提前做好准备了。” 阿布赛克点了点头。 “嗯,准备的越早越好,有空我也得和拉西聊聊,问问他对北方三州的态度,能用和平的办法解决还是尽量用和平的办法。” 说着的时候,他的视线忽然落在了那份《幸存者日报》的某一行——对一位名叫顾宁的代表的采访上。 那家伙是联盟内部的保守派,按理来说应该算是他的“敌人”。 然而不知为何,阿布赛克对这个素不相识的家伙却讨厌不起来,反而对此人说的一番话颇有些感同身受。 突然的,他开口道。 “瓦迪亚,你说老子算文明人呢,还是算野蛮人?” 听到大统领忽然问话,站在办公桌前的瓦迪亚愣住了几秒,赶忙恭敬说道。 “大统领您肯定是文明人!这还用问吗?” 阿布赛克呵呵笑了声。 “难怪咯。” 第912章 求新与求变 就在阿布赛克感慨着一群“虫豸”真特娘难带的时候,在教改中“出尽了风头”的卡巴哈委员并不知道,自己刚被一条“尊贵的虫豸”给腹诽了一番。 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而在西施的眼里又何尝不是? 正面的逻辑理解不了,倒过来看就一切都恍然了。 至少站在卡巴哈委员的立场上,阿布赛克确实没什么可喊冤的。 天都的联合会既团结不了保守派、也团结不了激进派是无可争辩的事实,这总不至于怪到他一个又酸又臭的文人脑袋上。 就好像那偌大的西岚帝国,总不至于是让女人和宦官给亡了一样。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从巫驼出逃的那一刻开始,西岚的气数就已经耗尽了。 不过,联合会有一点还是做得不错的,至少让普通人看到了希望。 而一群人聚在一起想出来的办法,总比几个近亲繁殖的王公贵族关着门,拍拍脑袋商量出来的穷折腾要聪明的多。 如果说帝国的凝聚力是负数,那么天都联合会的凝聚力总归是正数。 就在那漫天的轰炸机嗡嗡乱飞的时候,婆罗行省最有学问的一群人正聚在一起办读书会,以文会友。 当然,以文会友其实只是个文雅的由头。 包括卡巴哈委员以及尼扬在内的一众举办者们主要还是为了办教育的事情,以及从社会各界挖掘有才干的人担任讲师和教授,同时凝聚整个婆罗行省为数不多的读书人的力量。 虽然他们的力量相较于社会其他各界要小得多,但这里同样存在着只有他们能做、且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至于那偶尔传来的或远或近的爆炸声,坐在一间小院子里的他们权当是没听见。 短短一个星期,众人已从初次见面的拘谨变成了无话不谈的挚友。 虽然大多数时候观点不同,乃至截然相反,但倒也没有因为什么尖锐的矛盾而伤了和气。 毕竟,即便诸多的观点不同,众人在一件事情的立场上是一致的。 那便是救亡。 一日清晨,坐在院子里的卡巴哈委员看着手中的《幸存者日报》,摇着脑袋直皱眉头。 “这奴才翻身做了主人,摆的架子比他主人还十足可笑。” 和阿布赛克不同的是,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倒不是对方,或者说不只是对方,还包括了那些所有一切冲着他横眉冷对的万夫长们。 这帮家伙一年前也不过是码头工而已,这才没几个月的功夫就已经把自己当成这婆罗国的主人了,忘了自己曾经也是普通人。 坐在卡巴哈委员的旁边,一位衣装笔挺的年轻男人笑着问道。 “哦?那卡巴哈先生认为,是什么导致了这样的结果呢。” 他的名字叫孟杰,原名蒙契,属于早期移居薯条港月族人,而这一点从他那“盟味儿”十足的名字就能看得出来。 在西岚帝国时期,联盟科考团曾出于社会学研究的目的,派遣过科研团队前往金加仑港的罗威尔营地调查。 当时他作为韩明月女士聘请的助手协助过她的工作,在研究告一段落之后,又在那位研究员女士的推荐下进入101号营地深造,并在曙光城与还在使馆工作的尼扬相识。 曾有一段时间,尼扬缺乏灵感的时候,他还充当“雇佣兵”给《曙光花园报》投过稿。 而相较于专挑加拉瓦公爵爱听的东西胡编乱造的尼扬而言,他更喜欢在报纸上谈一些联盟实际存在的问题。 比如巨石城工友会奇迹般的胜利导致联盟内部的激进派泛滥,保守派的声音和意见长期受到忽视等等。 巨石城是一匹脱缰的野马,狂奔了一个半世纪之后轰然倒塌,而新生的联盟又何尝不是? 他们只是在另一条路上狂飙而已,同样需要给自己装个马鞍和缰绳。 不过,这份报纸毕竟是婴幼儿用品,并没有在联盟公开发行过。 而报纸真正的受众,对于他那不痛不痒的批评也并不喜欢。 反倒是他将同样的稿子投到《地精观察报》上还引起了一些争论。 但那又是另外的话题了。 总之在尼扬的邀请下,已经改了名的他又从联盟跑了回来,担任了猛犸大学的教授和校长。 而尼扬自己,则是退居幕后当了校董。 拉西希望他能担任教育部长,在猛犸州乃至北方三州办更多的学校。 至于这背后是否有“实际控制北方三洲”等等别的政治意图,那同样又是另外的话题了。 “人,或者说人性的劣根,”卡巴哈点了点烟灰,叹息了一声道,“婆罗行省需要一场彻底的思想上的变革,将一切旧的东西摧毁,才能真正彻底地拥抱文明。” “如果不这么做,就算去了联盟也是一样,他们只是把一千根柱子搬了过去。” 孟杰笑着摇了摇头。 “老先生,您这也太偏激了,拦车的是婆罗人,修车的也是婆罗人,坐在那辆车上的未尝没有婆罗人,这怎么能怪到人性的劣根上呢?联盟有句谚语,说的大概是人生下来都是一张白纸,能不能成才得看后天的教育。我倒觉得,与其说这是人性上的劣根,不如说是教育的缺失。” 顿了顿,他又说道。 “当然,这事情能酦酵成这样,也有联盟内部保守派势力推波助澜的因素。他们忽视了保守的声音太久,现在被反噬也是在所难免。不过,这对于联盟自己来说,在该刹车的时候刹车未尝不是好事儿。” 很久以前他就在报纸上写过社论,而且持类似论据的人也不止他一个。 他虽然并不反对反思自己的问题,但把所有问题都推到婆罗人和人性的劣根上显然是有失偏颇的,而若是照着这样去改,那更是矫枉过正了。 看着卡巴哈委员和孟杰的争论,坐在一旁抽烟看报的尼扬笑着插了句嘴。 “虽然我平时没少和卡巴哈先生吵架,但这次我得替他说两句。不管是否有联盟内部的力量在推波助澜,都改变不了我们自身存在的问题。” “威兰特人有威兰特人的劣根,婆罗人有婆罗人的劣根,没有谁比谁低贱,也没有谁比谁更高贵。并且,苦难越是深重,也就越病入膏肓,而顽疾也越难根除。想要把病治好,还是得下猛药,从根子上下刀。” “倒是孟杰先生,咱们讨论问题不能总是反驳而不立论,您好歹是个校长,也让我们听听你的高见怎么医这个病。” 听着尼扬的调侃,孟杰哈哈笑了笑说道。 “您太抬举我了,我这校长还是您退位让贤捡来的。” 尼扬笑着说道。 “可不敢这么说,我记得是我求您过来的,您来是帮我,千万不要妄自菲薄。” “那就恕我愚见了,”孟杰笑了笑,用闲聊的口吻继续说道,“在我看来,婆罗人比起废土其他各地的幸存者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这片土地上缺少了平等和博爱这两样东西。我赞成你的一部分观点,我们需要一场思想上的变革,但倒也没必要将那一千根柱子完全拆了。我们只要将他们缺的东西给他们就好,这一千根柱子未尝做不了新纪元的承重墙。” 归根结底在于,他们没有推陈出新的拿出新理论来,而老一套的东西念的太久,一旦跟不上现实的需要就从理论变成了宗教。 如果说尼扬和卡巴哈对这场思想变革运动的着力点在“变”上,那么他所倡导的着力点则是“新”。 虽然他没什么自信能说服他们,但大家各抒己见地商量也没什么不好。 “不敢苟同。”卡巴哈摇了摇头,“孟杰先生的观点太保守了,再给我们个千年百年的时间或许是合适的,但在生死存亡的节骨眼上就未必了。” “恕我说这是谬论,我们的路还长,其实走慢一点儿也是来得及的。把时间轴拉长了看,温和的改良未必就会输给激进的变革。” 不想跟这两个“激进派”继续争论这没有结果的话题,孟杰将手中的报纸翻了一页,正瞧见一位舆论场上风头正盛的名人,于是笑着岔开了话题说道,“说来这扎伊德最近名气不小,二位怎么看?” 尼扬撇了撇嘴。 “跟着沙鲁克混的土匪头子,手底下的戈帕尔和阿赖扬一个路数,对敌人狠,对自己人更狠。我连沙鲁克都不大瞧的上,你问我对他的意见做什么,金加仑港吃饱了撑着的人还少那一两个吗?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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