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阿布赛克叹道。 “无心插柳柳成荫吗……我听闻在旧纪元,航海家们发现新世界也是起源于一个关于婆罗行省的商业骗局。” “哈哈,有这回事!虽然我猜他一定后悔了,但他已经老了,未来的事情可由不得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奥多笑着是开了句玩笑,随后伸出了右手,终于做了正式的自我介绍,“自由邦的市长,奥多。幸会,婆罗行省的大统领,阿布赛克阁下,您和传闻中的一样一表人才。” “哈哈,幸会!”阿布赛克颇有些受宠若惊地握住了他伸来的手,头也跟着埋低了些。 这纯粹是下意识的反应。 毕竟一年前,他还是西帆港的码头工人,是绝无可能与自由邦的市长谈笑风生的,更没有可能与这么多能人站在一起共同讨论废土的未来。 不过奥多倒是没有让他尴尬,也微微的颔首,左手扶住他的肩膀拍了拍。 “你知道吗?你身上有一股气质,和一个人很像,虽然你们无论是性格还是长相都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格局和立场也不一样。” 感激的看了奥多一眼,阿布赛克将头抬了起来,重新恢复了往日气定神闲的姿态。 “谁?” 同样将头抬起,奥多微笑着说道。 “西格玛,火石集团的CEO兼董事长,自由邦真正的主人。” 自由邦真正的主人…… 阿布赛克心中揣摩着这句话,奥多却没有解释,是最后晃了晃他的右手,随后笑着道别了。 “加油吧,我能看得见,你们的前途一片光明!战争马上就结束了,我们相当看好你们在那之后的发展,也祝你们早日渡过难关。” 这种难得的场合,他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一个人身上,还得多勾搭几个人。 比如正在从飞机上下来的猎鹰王国国王蒙哥特。 最近东帝国准备在落霞行省的西南角搞新开发区,猎鹰王国想来应该会有不错的发展,说不准他能替自由邦的公司多谈几笔海外订单。 看着奥多从容离开的背影,阿布赛克心中不禁感慨。 这特么才是统领该有的样子。 自己这个泥腿子果然还是差了些意思。 不过他倒也没有妄自菲薄,所谓时势造英雄,一个能人的诞生,时与势都是不可或缺的。 如今的婆罗国需要的就是他这样的人,于是他收拾了亚努什,当上了大统领……哪怕他用的手段并不光彩。 或许等到废土纪元结束了,等他成了查理·雄狮那样的老头子,婆罗国想来应该也会出现一个不逊色于奥多的“职业大统领”。 这个人一定会比只会打仗和操弄权术的自己强的多,再不济也不会重新出现个只懂后者、其他一窍不通的巫陀了。 那个人将带着婆罗人前往更美好的未来。 有那么一瞬间,阿布赛克忽然没那么想当皇帝了,尤其是在看到了那个“富有而贫穷”的查理·雄狮之后。 比起那种家伙,这个世界上其实还有更体面的活法。 梦是会变的。 站在人生巅峰的阿布赛克不禁踌躇满志起来,甚至产生了和拉西聊聊的想法。 可惜那家伙在前线无法抽身,只是把自己的心腹——冲锋队队长沙瓦给派了过来。 “要是拉西也在这里就好了,没能和他喝上一杯真是遗憾。” 跟在阿布赛克身后的内务委员瓦迪亚摇了摇头,不解说道。 “不知道拉西怎么想的,这么好的机会他居然错过了。” “诶,也不能这么说俗话讲人各有志嘛,”阿布赛克笑着说道,“我记得联盟有一本演义小说,讲什么楚汉争霸的。这拉西就好比是那楚霸王,又当国王,又当大将军,前线少不了他也是自然的。而我呢,就是那个什么邦,手下猛将如云,智将如雨,有我与无我都一样……你看罢,我想赢他还是很容易的。” 这都是哪跟哪…… 看着满嘴跑火车的大统领瓦迪亚苦笑了一声。 他倒是看过那本小说, 毕竟身为内部委员,了解大统领的喜好也是份内的事情。 不过用“演义小说”的理论治理一个庞大的幸存者势力,那真不是什么好事儿。 顿了顿,瓦迪亚说道。 “您是想与他划河分治?” 阿布赛克眯着眼睛笑了笑。 “各退一步嘛,他们想要治理塔桑河的水患,所以要借走鸟州和羊州的一半。不管这是不是个借口,北方三州让他一半也不是不可。到时候就让婆罗人用脚投票,喜欢往北的往北,喜欢往南的往南,也好过跑去外面拦什么火车,让人看尽笑话。” 伪君子与真小人的较量要开始了。 不出意外,想着“以和为贵”的自己拿的应该是“伪君子”这张牌。 说他伪善也好,懦弱也好,任由后人评说去吧,反正他确实不想再打了。 能文斗还是文斗吧。 他们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天都的平均年龄往下掉了10岁,他们已经打到连娃娃兵都上战场填线的程度了,这要是打起来可就不是什么“楚汉争霸”,而是之后又之后的故事——“魏晋十六国”了。 虽然卡巴哈委员总批评他“不学无术”,但阿布赛克其实也是有在读书的。 而且他也算是半个“联盟通”,读的不少书都是从曙光城买来的。 即便这里面许多都是小说。 听闻大统领的决定,瓦迪亚心情复杂。 他总觉得如果要打的话,把拉西捏死不是什么难事。 那人再强也是一个人。 况且猛犸国的内部还有月族人抵抗军的元老——巫陀时代就和拉西看不对眼的反对势力。 那些人也是一股政治力量。 虽然现在被拉西和他的冲锋队压制着,并且由于南方军团入侵的缘故按捺住了野心,但假如外战一旦转变为内战,拉西能不能按得住他们还真不好说。 背靠联盟又怎样? 和南方军团打了这么久,谁没点儿联盟的背景? 论起资历,月族人和联盟穿一条裤子的时候,他拉西还在金加仑港吃奴隶主的鞭子呢!况且由于猛犸国在劳工问题上的立场,以及和联盟的保守派们走的太近,拉西一直不讨联盟激进派的喜欢。 但他们就不同了。 无论是联盟的激进派还是保守派,出于各自的立场,对于婆罗国都是同情居多的。 也正是因此,他们的胜算其实很大。 不过他也能理解阿布赛克的想法,婆罗国需要时间休养生息,婆罗人也该安居乐业一段时间了。 瓦迪亚笑着说道。 “说的也是……等到咱们把整个婆罗国都建设成金加仑港那样,只怕塔桑河北岸的幸存者会哭着喊着求着要来咱们这儿打工,到时候就算十个拉西也拦不住他们!” “哈哈!”想到那有意思的画面,阿布赛克也笑出了声来,“到时候我们把炮架在岸边,那帮混球要是敢对婆罗人开枪,咱们再干他们也算师出有名!” 俩人正说话着,停机坪上又传来轰鸣的声音。 这次降落的不是大裂谷的飞行器,而是联盟的垂直起降飞机。 他们似乎对“霸王”运输机进行了改良,将固定翼改造成了可调节方向的活动翼,就像增加了一对翅膀和引擎的“虎鲸”运输机,而在吨位、荷载与续航里程上比之后者则出现了飞跃性的提升! 联盟将其命名为“鲲鹏”! 阿布赛克倒是恰好知道这个词的典故,不过更令他激动的还是从那架飞机上走下的身影。 楚光! 联盟的管理者! 穿着外骨骼的近卫簇拥在他的身旁,据说那些人都各个是觉醒者! 不止如此,常听闻楚光自己也有着觉醒者的实力,甚至能够仅凭肉身撑起动力装甲。 看着那个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年轻许多的男人,阿布赛克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眼中闪烁着热切的光芒。 很久以前他就想拜访这位废土上的传奇人物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见到。 如今这个心愿可算是满足了! …… 此时此刻的楚光并不知道,不远处的人群中还站着这么一位小迷弟,毕竟那一双双聚焦在他身上的视线实在是太多了。 有雄狮王国的老国王,有蜜獾小公主阿芙妮的哥哥亚德,还有有猎鹰王国的国王蒙哥特,乃至自由邦的市长奥多,垃圾城的议长……以及许许多多他只在黏共体会议上见过或者压根就没见过的人。 这些人或者他们背后的势力或多或少都受到过他的影响。 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虽然排场并没有弄得很高调,但大裂谷对废土上的幸存者势力们给的面子还是很足的,他们认为有必要请的人都请了过来。 而各大幸存者势力也相当给面子,即使是一些平日里不愿抛头露面的幸存者势力领袖,也选择派出了心腹或者亲自站在了这儿。 毕竟有大裂谷和圣盾做担保,他们压根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会出问题。 另外,起源城也算是废土上最早的幸存者聚居地了。 作为战后重建委员会的总部所在地,能来这儿瞻仰下也是极好的。要是能和几个大哥搞好关系,能弄点援助回去,那不得直接原地起飞? 绝大多数中小型幸存者势力的代表或者元首都是这么想的。 也正是因此,他们看向楚光的眼神简直就像是在看着一座行走的金矿! 且不管一众废土客们作何感想,见惯了大场面的楚光自己倒是淡定的很,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波澜,只是冲着那些看着他的人挥了挥手,然后便从容的走向了停机坪。 穿着动力装甲的士兵走到他的面前,微微颔首行礼。 “我们为您准备了下榻的房间,您的部下已经对房间进行过检查,请随我们来吧。” 楚光点了下头。 “带我过去吧。” 企业和学院的代表还没到,几个可能会来也可能不来的“前军团长”也都没有露面,他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 环视了现场一眼,楚光并没有看到特别想见的人,于是向跟在身旁的程言嘱咐了两句,让他留下来和在场的其他幸存者势力代表社交,自己则带着近卫们跟着大裂谷的士兵去了下榻的住所。 不过就在他正要离开的时候,一名年轻的小伙子忽然挤出人群,洋溢着热情的笑容走到他的面前。 “尊敬的管理者先生,您果然来了,哈哈,我们又见面了!” 那副狂热的表情就好像看见了明星的粉丝一样,又或者像教徒见了真神。 楚光看向他,觉得眼熟,却和印象中又有些区别,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了,不由迟疑着开了口。 “你是……” 那人倒也没有在意,露齿微笑着说道。 “我是小周啊,周贤霖!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之前还送了您一车黄金呢,就在庆祝落霞行省战争胜利的庆典上!” 一车黄金……有这事儿吗? 楚光一脸懵逼地看着这个小伙子。 倒是记得金蜥王国用融化的第纳尔给自己打了一副雕像,现在正放在曙光城博物馆的展柜里作为展览品。 对于水坝城当时送的什么礼物他倒是真记不得了,毕竟这个水坝城在黏共体会议上的出镜率还没垃圾城高。 不过,这小迷弟一顿满嘴跑火车,他倒是把周贤霖这名字想了起来。 此人是水坝城城主周长晓的儿子,一家人名字起的文绉绉的。 至于水坝城则是跃马行省的幸存者聚居地,人口应在六七十万。 在那场庆祝胜利的庆典上,这小伙子拉着他的手对他一番吹捧,还声称要将水坝城改造成水坝联盟,带着水坝城周围的幸存者们联合起来。 当时楚光看出了他眼中的狂热,还劝他悠着点,不要盲目借鉴联盟的经验,有些东西是可以参考,但不能生搬硬套的。 现在来看,这家伙仍旧活得好好的,想来应该是把自己的话给听进去了。 脸上带着些欣慰的笑容,楚光伸手拦住了想要将那人拉开的大裂谷士兵,和颜悦色地说道。 “我想起来了,真是好久不见了……这次也是你爸派你来的吗?” 周贤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倒没有,我把那老登弄死了。” 楚光:“……?” 见楚光没有说话,这位小周又绘声绘色地继续说道。 “那老登派我来联盟学经验,又骂我不学点好,整天光想着败家,就想让我大哥做城主。那我哪能由着他啊?我就学您的经验,拉着水坝城城里城外的拾荒者们团结了起来,把那老登身边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给弄死了,还有我那没出息的大哥。” “哦,还有他养在外面的掠夺者也树倒猢狲散,那么玩意儿压根不是我们的对手。听说不少人逃去了海涯行省,嘿嘿,好像给您添了点麻烦。” 楚光一时间哑口无言。 一直悄咪咪不作声的小柒也忍不住在他耳边轻声吐槽。 “这也太孝了吧。” 食指按了按眉心,楚光无法理解的问道。 “那……但是拾荒者呢?他们允许你继续做城主?” 周贤霖嘿嘿笑着,腼腆地继续说道。 “那可不?有主意的都被我杀光了,他们可喜欢我了,还说我是他们的救世主!虽然我告诉他们我不算什么,您才是废土上真正的太阳……总之现在我是水坝联盟的盟主了,不过麻烦的是,我有点懵,不知道下一步该干啥了。大裂谷的人说你会来,我就跟过来了,您可得教教我。” 看着这个不知是真疯了还是装疯的魔怔人,楚光叹了口气。 “你要是愿意听我的,就先去把自己的爸埋了。” 周贤霖表情一滞,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 “呃,那有点难……灰我都给他扬了。” 楚光:“……” 就在楚光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的时候,一道沧桑而雄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管理者先生,很高兴你能过来……” “我老早就想和你见一面了。” 第951章 首席与管理者 花岗岩石阶上。 披着长袍的老人注视着台阶下的那个年轻人,浑浊的瞳孔不禁浮起了一丝怀念。 像…… 实在是太像了。 不过到底不是…… 活得太久的人身上会有一股鼻子闻不见、却能用眼睛看见的腐臭味儿,如果是和自己一样活了两百多年的老怪物,他一定能够看见。 但很显然,他面前的这位年轻人身上并没有那种味道。 这么说来只有一种可能了…… 想到了那惟一的可能性,老人的眼中不由自主地多了几分惆怅。 而就在那老头观察着楚光的时候,楚光也在打量着他。 光看脸上的皱纹,他已经分不出来这家伙多少岁了。 或许对于这位首席先生来说,寿命已经成为了一个虚无的概念。 不过他的心中却没有半点羡慕。 有死才有生。 不死不灭的是石头,同时也是对活人的诅咒。 大裂谷就是这样的存在,生活在这儿的人无论老少都暮气沉沉,像从山顶上滚落的碎石。 而也正是因为这股陈腐的气息,才激起了自由邦的反抗与对自由的极端向往。 没有人愿意一出生就在棺材里,并且在肉眼可见的未来成为陪葬。 相对于见证了整个废土纪元的起源城而言,由废土客们组成的布格拉毫无疑问就是那个婴儿。 楚光的脑海中忽然涌现了一个跳脱的想法。 这家伙就好像奇幻小说中的亡灵…… “应您的邀请来到大裂谷,”楚光向老人点头致意,随后用眼神示意某个不由分说跑来攀关系的大孝子一边玩去,接着继续说道,“我和您一样,老早就想拜访您了。” 周贤霖挠了挠头,倒也能读得懂空气,这不是自己能插得上话的场合。 看了一眼识趣离开的某幸存者势力首领,老人面带笑容的重新看向了楚光,语气温和的说道。 “很精神的小伙子。” “……你是说我?” “不,”老人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我说的是你徒弟。” 楚光微微一愣,随后才意识到这老头在说谁,慌忙否认道。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我从来没收过徒弟,也从来都没教过谁!” 看着慌忙否认的楚光,老头哈哈笑了笑,用打趣的口吻说道。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没修好那是个人造化,哪有学不好就怪老师的道理?放心,没人会怪你的。” 眼看这老头听不进去人话,楚光也放弃了和他解释的打算。 得亏这里没有记者。 要不他就是跳进天水也洗不清了。 那老头倒也没有继续拿他寻开心,一番打趣似乎只是为了缓解生分的气氛。 站在台阶上的老人稍作等待了一会儿,等到楚光走上台阶之后,便走在了他的旁边,用闲聊的口吻继续说道。 “……其实你倒也不必自责,国王摔了一匹骏马,输掉了一场战争,亡了一个帝国,看似令人惋惜,然而跳出整个故事来看却也没什么好遗憾的。就算那匹骏马没有摔倒,战争也未必会赢,而一个帝国的衰落,也未尝不是另一场兴衰迭起的开始。” 见这老头和水坝城的故事过不去了,楚光也忍不住损了一句回去。 “所以说人联的覆灭对你来说也是无所谓的么,反正未尝不是另一场兴衰迭起的开始。” 楚光本以为这老头会哑口无言,却没想到他脸皮竟如此之厚,居然干脆地点了下头。 “我确实是这么想的,而且越来越肯定自己的想法了……废土纪元正在成为历史,你们不就是过往的延续吗?不同于我们,来源于我们,比我们更先进,更开放,对未来充满梦想。很快你也会有自己的孩子,而到了那时候你就能理解我的心情了。” 楚光有些意外的看了老人一眼,没想到自己能获得这样的评价。 这应该算是夸奖? 思索了片刻,他开口说道。 “但我并不想这么理解,这会把对历史的研究变成算卦,将苦难正当化。” 老人摇了摇头。 “我从来没有说废土纪元是正确的,只是想告诉你它是繁荣纪元种下的‘果’。很久以前,我和一个叫教授的家伙讨论过这个问题,这其实也是他的一部分观点。” 楚光皱起了眉头。 “教授?” 他猛然间想起了一段录音。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他从 B2区的某个警卫的房间里得到的,里面记录了“血手日记”中没有提到的故事之外的故事。 那个教授似乎和404号避难所的初代管理者有着很深厚的交情,甚至搞不好可能和或者是同一个人……而这也是他在那时做出的猜想。 看着陷入沉思的楚光,老人似乎怀着某种期待一样,用很轻的声音继续说道。 “很多人都已经忘了他的名字,也可能压根就不知道,但废土上的人或多或少都受到了他的帮助,或者间接受到他的影响。学院的人应该还记得他,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和他们聊聊……虽然很遗憾,最有发言权的‘结论’并没有来这里,来的只是他任命的首席技术官。” 楚光有些头疼的按了按眉心。 “……你们的名字都太有个性了,人联时代都是这样的吗?” 老人哈哈笑了笑。 “那个时代可太前卫了,一个人的一生中可能会有两个名,一个是父母对他们寄予的厚望,另一个则是他们对自己以及未来的期待……当然了,只是少部分人是如此,大多数人还是比较传统的,甚至能够通过名字的结构追溯到他们的文化起源。” 说到这儿的时候,老人沉默了一会儿,用很轻的声音继续说道。 “其实不只是名字,很多东西都是,战后重建委员会试图用人联的经验挽救衰亡的世界,但我们很快发现我们仍然是我们,你们已经不再是我们。一些人试图用计划之外的办法,一些人试图将没有做完的事情硬着头皮做完,但他们大多数努力都失败了,反而是我们未曾期待过的种子开出了花。” “就拿尤里乌斯来说吧,每一个反对他的战建委军官都怒斥他的同情心和软弱会毁了人类文明,但事实上,人类文明还真没有他们说的那么脆弱,下了地狱的只是他们自己——那些坚信‘必要之恶’的犯罪者和纵容他们的战建委。” “至于被他们瞧不起的尤里乌斯则成了万人敬仰的铁血元帅……包括避难所的居民们,也是有许多人支持他的,否则钢铁之心号是怎么飞起来的呢?仅靠威兰特人自己的知识储备是不可能完成的,包括回收他们自己的基因源码。虽然后来在亚文特城的事情上那孩子确实糊涂了,但那也是后话了。” 楚光耐心地听完了他的故事,若有所思的问道。 “你想向我表达什么?” 老人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远处的停机坪,看着那个站在人群中手足无措的小周,淡淡笑了笑继续说道。 “我只是想告诉你,人联对你们来说太遥远了,你们有自己的历史可以参考。” “再一个,不必因为害怕失败而束手束脚,也不必因为已经发生的错误而自责。历史之所以循环往复正是因为错误本身就是不可避免的,不发生在今天,也会发生在明天或者后天。摔倒的记忆会成为支撑你们继续前进下去的燃料,哪怕是跌倒了就爬不起来了,你们也可以作为你们孩子的燃料,帮助他们走得更远。” “你还年轻,正是应该毫无保留的展现自己的锋芒的时候,可别活成了我这样摔一跤就爬不起来的老头子。” 那双浑浊的瞳孔仿佛看穿了自己。 与老人的眼睛对上了视线,楚光忽然从那浑浊的“镜子”里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那个束手束脚的自己。 不过他并不认为这老头说的一定代表了正确,而自己的选择又有什么不好。 联盟唯一不受约束的存在就是自己,而他对自身的节制本身也是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而这老头嫌自己的车速太慢,搞不好也并不是站在为他好的立场上,而是希望自己和联盟像人联一样,去做未来孩子们的燃料。 就像尤里乌斯已经做过的那件事情一样,军团的解体成就了威兰特人的辉煌,自己没有像尤里乌斯那样膨胀,显然是让这老头着急了。 看着眼神带着一丝怂恿的老头,逐渐明白一切的楚光庆幸自己没有被绕进去,洒脱的哈哈笑了一声点破了这老头下的套。 “看来人老了都会变成虚无主义,我得引以为戒啊。” 老人的眉头轻轻抽动摇着头反驳。 “这不是衰老的问题而是和接收的信息有关,有的人行将就木还放不下心中的执念,也有的人人生才刚刚开始就已经步入了不惑之年,我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事。你很出色,甚至比另一个你还要出色,我是相当看好你的。” “……另一个我?” 楚光皱起了眉头,然而那老头却是脸色一变,像说漏了嘴似的把嘴给闭上了。 “咳……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我还有点事情,就送您到这里吧,以后再聊。” 说完,那老头转过身去便要离开。 看着那个把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的家伙,楚光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 他们聊了这么半天,这家伙甚至没告诉自己他叫什么名字。 “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那老头顿住了脚步,驻足思忖了片刻,随后微微偏了下头。 “名字……叫我千无吧,不过这名字我许多年都没用了,你叫我也未必反应的过来。” 楚光点了下头。 “无所谓,只是礼貌问题。” 首席:“……” 目送着那个两百多岁的老头离开,楚光看向了一旁大裂谷安排给自己的随从,点头示意那个穿着动力装甲的大块头继续带路。 两人向前又走了一段,进入了位于大裂谷最顶端的银灰色建筑。 整个建筑就像一座平躺在山谷上的宇宙飞船,流线型的外壳与那透明的穹顶融为一体。 这里似乎是圣盾系统的核心,也是据说整个废土上最安全的地方,甚至比避难所还要安全。 毕竟后者还需要考虑燃料的供给,而前者的脚下正躺着一片浩瀚如海的能源。 很久以前玩家们来过这里,并且把拍的照片带回了官网。 楚光当时就看过了那些照片,而且看的还是不带滤镜的版本,因此对这里宏伟到夸张的场景倒也没有太过惊讶。 然而就当他穿过银色的活动门,走进大厅内部的时候,却被眼前的一幕给愣到了。 只见一台笨重而臃肿的“金罐头”正站在大厅的中央,而一张熟悉的脸正镶在那金罐头的上方。 那家伙不是别人,正是他麾下的“王牌双料穿山甲”—— 战地气氛组! 而此刻站在这家伙旁边的则是前军团驻联盟大使、如今凯旋城文官集团的重臣班诺特万夫长。 虽然这家伙以前在黏共体会议上没少和他吵架,但那纯粹是因为立场问题,哪怕吵出过肝火来,也无关私人恩怨。 而自从西帆港事件之后,联盟算是帮了文官集团一把。 从那之后开始,凯旋城方面就和曙光城走得很近了,反而是与联盟存在贸易往来的南方军团由于地缘冲突,和联盟渐行渐远。 至于现在,由于威兰特联盟成立以及联盟对凯旋城抗击“死剂”不计成本的援助,凯旋城与曙光城也正处在如胶似漆的蜜月期,班诺特对于联盟的态度自然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 一瞧见走进大厅的蓝色铁罐头,这老头顿时眼睛一亮,满面笑容和红光的迎了上来。 “哈哈!亲爱的管理者先生,真是好久不见!你还和以前一样英俊!” “你也是,还和以前一样身体硬朗……”楚光的表情有些微妙,倒不是针对班诺特万夫长的反差,而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自己的小玩家。 显然尴尬的不只是他,蹲在黄金罐头里的某人已经冲着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不过班诺特倒是没有任何的尴尬,而且也压根儿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老大脚趾已经抠紧,还在热情洋溢的滔滔不绝着。 “请允许我向您介绍一下……我旁边这位便是凯旋城的执政官,黄金铠甲的继承者,威兰特行省与巴托亚行省幸存者们的英雄!穿山甲先生!” 用抑扬顿挫的腔调说完了这段话,他颇有些炫耀的看着楚光继续讲着。 “他可是位了不起的人!关于他的故事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看着已经快憋不住笑的楚光,战地佬用力的咳嗽了一声,打断了班诺特的话,接着语速匆匆说道。 “好了,我的那点事情就别说了……联盟的管理者,有件事情我想和您谈谈,请问您现在方便吗?” “人类会议前的闭门会议?”楚光用打趣的口吻说道。 战地气氛组哭笑不得地说道。 “正是……” 这出戏能演到现在纯凭他临场发挥,接下来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演了。 楚光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一旁的侍从。 “我需要一个单独的会议室,可以替我安排一下吗。” 那个穿着动力装甲的侍从恭敬点头。 “没问题。” …… 另一边,停机坪上正是一片骚动。 来自企业的飞机降落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以至于红河联盟的盟主不小心踩掉了水坝联盟盟主的皮鞋,两人差点儿打出外交事件来。 所幸大裂谷的士兵将两人及时隔开了,并客气地将其请回了各自的房间。 和联盟这朵“带刺的玫瑰”不同,理想城可是最纯粹的富有! 尤其对于那些只想暴富不想进步的家伙来说,他们可是比联盟还要香得多的香饽饽。 比如奥多市长。 看到理想城理事会的代表从停机坪上下来,他的眼睛恨不得放出了金光。 而站在远处看着他们的大裂谷首席,皱纹纵横的脸上则是翘起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虽然“人类会议”还没有正式开始,目前还是会前的暖场,但其实从第一架飞机降落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拉开序幕了。 站在这里的都是能够决定废土未来命运的人,无论是决定上亿人的命运还是数十万人的命运。 与其说是他的邀请函将他们带来这里,倒不如说是废土上的幸存者们将他们推到了台前。 作为旧纪元的守夜人,他将在这里履行他最后的职责——为这些新时代的弄潮儿们搭建一个属于他们的舞台。 这才是他真正要做的事情。 至于最后的会议反而没什么值得期待的,真正值得讨论的东西往往在会议召开之前就已经决定好了…… 就在老人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的时候,他的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老先生,请问您就是大裂谷的首席吗?” 阿布赛克神色恭敬地注视着老人的背影。 之前楚光在与此人攀谈的时候,他就在留意着这个老先生了。 当所有人都围在停机坪前的时候,他眼看着没机会挤进去,于是便灵机一动来了这里。 直觉告诉他,这位也是能够影响废土局势的重量级人物。 实在攀不上企业的大树,够上大裂谷的树枝也是极好的。 婆罗人都是聪明到了极点的,只是聪明的点各不相同而已。 老人转过了身,上下打量了阿布赛克一眼,随后温和的笑了笑。 “是我,有什么事情吗。” 那随和的语气就像迎面吹来的春风,与台阶之下的暗流汹涌就像两个世界。 阿布赛克肃然起敬, “久仰您的大名,我是婆罗国的大统领阿布赛克,请允许我代表婆罗国上亿黎民向您致以最诚挚的问候。” 婆罗国啊…… 老人的眼神陷入了回忆, 这么说来,这位应该是罗威尔将军的后人吧。 称呼尤里乌斯他还能用“孩子”这个词,但那家伙就得是他的同龄人了…… 想到这儿,老人友好的笑了笑,语气温和的说道。 “你好啊,婆罗国的大统领,也请你替我向婆罗国的上亿幸存者们问好。” 没想到这位大人物居然这么平易近人,阿布赛克心中也是佩服不已。 婆罗国外面的世界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看来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我一定会向他们带去您的问候!”笑着拱了拱手,阿布赛克熟练地攀起了关系来,“说起来婆罗国的幸存者们和大裂谷的幸存者还有些渊源呢!我也是后来才了解的,当初带领我们渡过难关的罗威尔将军居然是人联的在籍军官!我们就像一棵树上长出的两只芽一样,一只落在了南边,一只落在了北边,但根都是一样的。” 被这说法给逗乐了,老人哈哈笑了笑,停顿了片刻之后继续说道。 “罗威尔啊……我记得这个名字,姑且厚着脸皮称他一句老战友吧!说来惭愧,战建委其实挺对不起他的,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没能向他伸出援手。” “这也是没办法的,我们能够理解,你们也有你们的难处,”阿布赛克轻叹了一声,做出大度的模样放下了这段过往,“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婆罗人已经准备好前往新纪元了,我们现在更关心自己以及孩子们的未来。” 这本是一句漂亮的场面话,说的人不用太当真,听的人也不用太认真。 然而老人在听过之后,却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你们真的准备好了吗?” 看着那如沐春风的笑容忽然又变了样,阿布赛克不禁愣了一下,有些琢磨不透的看着这位首席先生。 “那是自然……如果没有准备好,我又怎么会站在这里呢?” 听闻这句话,老人笑着点了点头,视线忽然越过他看向了远方。 “罗威尔吧……我知道这位战友的故事,他大概是这片废土上最早的救世主了,而且是真正意义上的救世主。和我们这些救灾机构不同,我们所做的仅仅是尽可能地减少损失,为只剩一口气的人类文明保存最后的火种。但他却不一样无论他的主意是否聪明,我们都得承认他的勇敢,试图去救一群必死无疑的人……而这种勇气是我们没有的。” “为了让尽可能多的人活下去,我们很早很早就抛弃了绝不放弃每一个人的幻想,无论是我还是那个‘教授’。” 阿布赛克愣愣地看着老人,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身为聪明人的他,自然不会与眼前的“庞然大物”唱反调。 研究罗威尔那是“鼠先生”尼扬和卡巴哈委员这些人干的事情,200年前的对错对于婆罗国的大统领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他是真正的救世主。” 阿布赛克本以为老人会欣慰的点头,却没想到后者却笑出了声来。 而更令他一头雾水的是,这位首席先生接下来的一番话。 “联盟的管理者说我是虚无主义,说我对历史的认识像算卦,还说要引以为戒……这小伙子瞧不起我,哈哈。既然如此,那我就来替这位虚无主义者的近亲——实用主义者算一卦好了。” 阿布赛克愣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想干什么,甚至不知道他说的实用主义者是谁。 这位200岁的老人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忽然又神神叨叨的睁开了眼。 “你们婆罗国有多少人呐。” 阿布赛克咽了口唾沫,不想告诉他,但想了想这老登想知道也挺容易,于是还是老实坦白了。 “不到2亿。” “那惨了,”老头摇了摇头,“少说得再死2000万。” 阿布赛克一瞬间屏住了呼吸,急忙反驳说道。 “这怎么可能!两千万?!威兰特人都杀不了这么多!整个北方三洲加起来都没有这么多人!你的意思是拉西要开杀戒?不,等等……” 他猛然间冷静了下来。 自己好歹一方统领,没必要因为一个老头几句胡言乱语而乱了方寸。 搞不好这正是大裂谷的计策…… 他们看穿了自己不想打这个内战,所以故意用言语激自己。 可是为什么?! 阿布赛克眼中一片茫然,就好像从人生的巅峰跌入了一座枯井,两边是厚厚的墙壁,而头顶是遥不可及的云。 除了拉西突然发疯,他实在想不出来这两千万个人头得从哪凑。 饥荒? 他们已经不缺粮食了。 水患? 还是那句话,塔桑河沿岸都没那么多人! 瘟疫? 这倒是有可能,但也是没可能的。毕竟婆罗行省没有巴托亚行省那么发达的公路网,威兰特人已经证明了他们的病毒最多能屠光一个村子或一个镇,再然后就传不远了…… 况且联盟的医疗技术世界第一! 还有企业!真要是发生了那种事情企业也会帮忙! 阿布赛克的脸上浮起一丝恼怒,就像被戏弄了一样。 若不是念在这老头是大裂谷的首领,自己着实惹不起,他恨不得转身就走! 事实上,他也是不理解大裂谷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下意识的用上了老家的思维。 若是他和楚光一样看清了大裂谷的本质,就不会在乎什么面子不面子了,更不会跑过来巴结这群人。 无论他是否甩大裂谷面子,这个废土上最长寿的老人都是不会为难他的。 而这老头肯把话说的这么直接,其实已经是一种善意了。 这完全是看在罗威尔的份上。 身为一名“观棋者”,他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会向棋盘伸出小拇指的。 “阿布赛克先生,婆罗国选出的聪明人,你来回答我一个问题,大草原上有一亿只羊,废土纪元冻死了一亿只,现在还剩多少只?” 阿布赛克下意识回答。 “那当然一只也没有了——” “算错了,”老头摇了摇头,笑眯眯的说道,“我告诉你,还剩一亿只。” “怎么可能?”阿布赛克诧异的瞪大了眼睛,随后又冷静下来,“老先生,这又是什么诡辩吗?” “不是诡辩,是自然规律,”老人缓缓开口说道,“废土纪元不是一阵风,而是风吹来的沙子,揉眼睛的时候才感觉到疼。战争来的很快,当我们意识到输赢是个严肃的事情的时候,我们所怀念的一切都结束了……而对于有的人来说这个过程是一天,对于有的人来说却是200年,对于生活在大草原上的你们来说大概是半个世纪。” “最严酷的寒冬大概持续了43年,也许是46年,具体的我记不清楚了……如果没有掠夺者,没有异种,而且水源和食物足够充沛,就算羊群被饿死到只剩下一万只,剩下的羊也可以在之后的一个半世纪里恢复到一亿只。” “你们感谢罗威尔拯救了至少一亿人,但你们发生的文明断代又是怎么解释的呢?仅仅是父亲没有把自己的知识教给儿子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自以为是的折腾把本不该死的人给弄死了。草原上的羊本来还能剩个一万只,结果只剩了五千只,而他的红土在寒冬中其实也并没有起到什么明显的效果。然而婆罗行省毕竟不是大荒漠,这里是天然的避难所,没有异种和黏菌,外面的掠夺者也不容易进来,最后羊不但没有变少,反而还翻了一倍……结果这份功劳却算在了罗威尔的头上。” “或许只有红土能告诉你们正确的答案,但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如果那一代人真的因为罗威尔活了下来,怎么也轮不到一无所有的威兰特人去教训你们,而是该你们去肩负终结废土纪元的使命,去拯救河谷行省,去拯救凯旋城,然后由我来为你们颁发胜利的勋章……当然,那时候的你大概会和那小子一样,对我这种糟粕嗤之以鼻了。” 看着屏住了呼吸的阿布赛克,老人笑了笑说道。 “你们对罗威尔其实应该有更客观的评价,这是唯一活命的机会,一些人已经意识到了,但远远不够。否则我不是在开玩笑,他真的会回来找你们的,继续和你们玩他的救世主游戏,然后成为新的罗威尔,并带着你们奔赴下一个考场。” 说到这儿的老人又有些后悔了。 其实他不应该“泄题”的,真要是让这帮人找到了那个罗威尔,像两百年前一样把那家伙草草了事地埋了,然后将不愉快的记忆抛之脑后,下一个罗威尔会更狠,会杀更多的人。 不过大裂谷难得像今天这么热闹,他确实有些兴奋过头了,也确实挺喜欢这个年轻人。 说不准能救人一命呢? 虽然这条命可能得用无数条命去换,但他确实不是很在乎了。 “您是说亚努什吗……”阿布赛克的声音颤抖着,一滴冷汗划过了额前。 那家伙毫无疑问已经死了,却成了他脑袋里挥之不去的梦魇。 前段时间他总做噩梦,后来信了银月女神才稍微好了点。 结果这老头两句话又让他想起了那个睁着眼睛瞪着他的血人。 那家伙仿佛在告诉他,自己还会回来,回到那个染血的王座上,并向他讨回来被抢走的一切。 不想将这孩子吓得太狠,老人在救与不救之间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轻轻叹了口气。 “我不认识你说的亚努什,他是谁和叫什么也不重要。” “你以为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罗威尔害苦了你们,但其实并不是。” “我要提醒你的是,每一个404号避难所的居民都是楚光,每一个婆罗人都是罗威尔。” 第952章 过往与现在 遥远的两百多年前,冷冽的寒风撕扯着大地,即便是位于赤道线附近的罗威尔营地也讨不到多少好。 两道身影一瘸一拐的在寒风中走着。 他们一个穿着动力装甲,一个穿着印着研究所标识的全防护服,而从那凝在头盔面罩内侧的雾来看,他们身上应该都受了不小的伤。 事实也确实如此,激烈的抗争从来都不是免费的。 隔热系统已经受损。 零下30度的低温,就算是黏菌也无计可施,更别说即将失去最后御寒手段的他们。 等那水雾凝成了冰,差不多也就是他们的死期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们的状况也好过那具被他们抬着的尸体—— 那顺着伤口流出的血液已经冻成了红色的冰,冻住了弹孔,冻结了那张扭曲的脸,也冻结了那几乎癫狂的愿望。 而那张被血冰封住的嘴,似乎还在无声地呐喊着—— ‘你们为什么不听我的。’ 为什么…… 士兵咧了咧嘴角,将胸中的浊气吐了出来,吹向了半透明的面罩。 那是他们的将军。 至于为什么处死他,那就说来话长了。 总之,他已经不想去回忆那些死在实验室里的真菌感染者,以及那些因为反对那位尊贵的大人而被处死的人们……毕竟他的手上也是沾了一些血的。 是的。 他是帮凶。 可谁又不是呢?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他们的孩子没必要背负着这段沉重的记忆前进。 人都有恻隐之心,身为一名普通士兵的他当然也不例外。 他们浪费了大量的资源,害死了许许多多无辜的人,错过了自救的最佳窗口,结果一个人都没救下来……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罗威尔的一句口号,他们要拯救那些正在从世界中心涌向婆罗行省的幸存者们,他们需要一种“能在零下30度乃至50度低温工作的可饲养真菌”。 也就是所谓的红土…… 他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自己做过的事情,但至少成为别人口中的笑话是需要勇气的。 两人将尸体扔在了天寒地冻的荒野。 他们拿出工兵锹,按照计划好的那样,用尽全身的力气凿开冻土,挖出了一个大坑,并将他们将军的尸体和研究资料一并扔了进去。 废土纪元总会结束。 等到一切的一切都结束了,等到他们孩子的孩子把这些东西挖出来,也许会站在更高的角度对这里发生的一切给出一个更客观的评价,而不是将罗威尔简单的定义成坏人或者好人,将支持他或者反对他的人定义成正义的或者邪恶的。 也只有等到这一整段记忆彻底成为历史的时候,他们才不必成为人们口中的笑话,而这一切也都能得到圆满的结束。 他们只是浪潮中的一片浮萍,被爆炸余波吹去世界一角的蒲公英。 仅此而已。 至少士兵是这么评价自己的。 在最后要将坑埋上的时候,一旁的研究员抬起手,阻止了要将冻土填上的士兵。 “这是最后的样品。” 他抬起酸痛的胳膊,用颤颤巍巍的食指输入密码,从腰间的负压样品盒中抽出了一支猩红色的试管。 那猩红的颜色就像血一样。 和罗威尔身上的血没有任何区别,在接触到外界的一瞬间,呼啸的寒风便让那试管凝上了冰霜,最后彻底的冻成了冰雕。 就像是对那疯狂计划的嘲笑一样…… “睁着你的眼睛看好了……” 俯视着坑里的那张狰狞的脸,那研究员扯开僵硬的嘴角,狠狠的将试管扔了下去,砸在了罗威尔已经梆硬的尸体上。 “零下30度,水一瞬间就会结冰!得特么什么样的孢子……能够在零下30度的超低温发芽!难道要让我用你那破实验室把硅基生物给弄出来吗?” “你干嘛不把上帝请到实验室来!” 这个蠢货…… 死到临头了还不认错。 那研究员总算骂够了,拔起了已经粘在地上的工兵锹,发泄似的将翻开的冻土和脏雪滚进了坑里。 挖坑和填上,耗尽了两人整整一天的时间。 不过对于两人来说,这一天却比往日的每一天都更有意义。 因为从今以后他们不再是敌人了,他们重新成为了同胞。 虽然后面的日子也没剩下多少就是了…… 看了一眼所剩无几的能量,士兵拉住了准备返回营地的研究员,冲着后者摇了摇头。 后者微微愣了下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随后苦笑着点了下头。 确实。 他们已经没有回去的必要了。 研究所的缓冲门少开关一次,说不定都能让待在里面的人多活两天。 就把那些能量和营养留给剩下的人好了…… 况且等营养和能量耗尽,那儿又会变成什么样的地狱还真是个未知数。 死? 他们早就看淡了。 既然早晚都要走走的早点也好。 而且,这段历史留下来的不应该只有罗威尔的尸体。 他们是墓碑的最后一块砖。 得有人陪着他一起下去。 只有这样以后来过这里的人才能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了结了所有的一切,两人没有返航,而是在天寒地冻的荒野上继续前进,终于找到了一颗看起来还算结实的“冻树”。 两人相视了一眼,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就是这里了…… 他们默契地走上前去,把地上的雪刨得平整了些,然后坐在上面,靠在了冻得梆硬的树边上。 呼啸的寒风似乎真被那冻干的树干挡住了一些,但也没准是他们的感觉被削弱了。 研究员将手中的工兵锹狠狠扔了出去,因为他们已经不再需要。 而那士兵则摸出了平日里舍不得抽的烟盒,想在最后再来一根,却发现隔着动力装甲的头盔,最终苦笑着放弃了。 学着那研究员的样子,他将手中没剩几根的烟盒也狠狠地扔了出去。 就当是戒了吧。 以后他的名字就叫“戒烟”了。 凝在头盔上的雾已经结了冰,原本还在跳动的警报灯已经不再跳动。 士兵闭着眼睛发了一会儿呆,忽然开口说道。 “罗威尔死前向战建委发送了一条消息……妈的,不知道他在邮件里怎么埋汰我们,你说他会不会把‘红土’的主意推到我们身上?” “随便吧,他们最好派一支部队过来看看。”研究员撇了撇嘴。 都要死了还在乎这个? “我看够呛……” 士兵摇了摇头,忽然又想起什么,叫住了快睡着的研究员。 “喂。” “……咋了。” “你是科学家……你给我句实话,这颗星球还会好起来吗?” 已经快睡着的研究员摇了摇头。 “不知道,没人知道,但我们已经把能做的事情都做了……只要有一个人能活到最后,这场战争就是我们赢了。” 也有一些人去了落霞行省——繁荣纪元的粮仓。 如果那里的幸存者能让“河堤”保持运转,说不定能保住一部分绿洲。 况且那里离大裂谷也不远,战建委的人应该是能帮到他们的。 士兵沉默了片刻,叹道。 “真特么后悔……” “……你又怎么了?” “我真傻,怎么就信了呢……妈的,我当初要是没有听他胡扯就好了,也怪你们,你们为什么不说实话……” “呵呵……没人说过吗。” 听着那声略带自嘲的回答,士兵沉默了,片刻后叹了口气。 “也是……” 人战胜不了自然。 只能战胜自己。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才明白,他们最大的敌人其实并不是盖亚,也不是寒冬,甚至不是罗威尔和他那些直到最后都冥顽不化的帮凶…… 而是自己。 并且一直都是。 死去的人成为活着的人的燃料,淹没在历史的尘埃里。 人联的时代落幕了。 如果将罗威尔营地比做成一场局部战役,他们既赢了,也输了…… 因为一切都结束了。 “你说……以后的人会怎么评价我们。” 没有回答。 士兵侧过头,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朋友,却见他已经与身后的冰雕融为了一体,就和被他们埋葬的罗威尔将军一样。 零下三十度的低温连红土都活不了,更别说人了…… 不过对于即将到来的死亡,士兵的心中却没有任何恐惧。 就当是还债吧…… 希望他们不会成为白垩纪的恐龙,那这段记忆就只能当成化石燃料烧了。 他的心中轻叹着,抬头看向灰蒙蒙透不过一丝光亮的天空。 “……抱歉,孩子们我们走了一点弯路。” 不管怎么说,冬天总会过去的…… 如此坚信着,士兵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与那冰天雪地彻底地融为了一体。 时光荏苒,犹如白驹过隙。 呼啸的寒风凛冽了半个世纪,但最终挡不住炙热的烈阳。 寒冬最终还是结束了。 一片片叶绿青青的草叶钻出了土壤,蜷缩在洞穴中苟延残喘的万物也都好奇的探出了脑袋,好像许久没见过的蓝天。 这里是赤道。 复苏最先从这里开始。 幸存下来的人们走出了地洞和已经残破不堪的庇护所,在永流河畔建起了大大小小的聚落,追猎野生动物,为一次又一次的胜利竖起图腾柱,并缓慢的回收着繁荣纪元的碎片…… 这里的野蛮和血腥不逊色于废土的任何角落,但远不如后者那般残酷。 至少这里没有大荒漠上的沙尘暴和巨兽,也没有河谷行省的死爪和落霞行省的毒虫。 这里就好像天然的避难所。 文明正在渐渐的复苏。 直到此刻为止,红土都没有正式的登上婆罗行省的舞台,而关于罗威尔营地的历史更像是被彻底的忘记了一样。 不过这其实也没什么。 这座天然的避难所里什么都有,繁荣纪元留下的动物够当地人把山珍海味吃个遍,完事儿了还能种个田,琢磨下烹饪技巧。 这算是一段痛并快乐的时期,而文明的萌芽也在这个过程中缓慢的向前。 时间继续向前。 巨石城的幸存者们在会议厅上高高地举起了筹码,送走了最后一位见过繁荣纪元的老人,而婆罗行省的部落混战也随着人口的膨胀,很快演变成了王国战争。 人联语就是繁荣纪元留给废土纪元的最大遗产。 当地幸存者们不需要浪费太多时间在试错上。 哪怕他们已经想不起来历史的教训,也能从遥远的记忆中想起些只言片语,从而迅速匹配到适合自己生产力的生活方式。 酋长之后,得是国王了。 四百万平方公里的行省很快诞生了十三个王,分别对应了十三个保护区,或者说十三个“州”。 也就在这时,野心勃勃的“月王”召见了一位家财万贯的农场主。 后者凭借着一座不算庞大的种植园,竟喂养了十数万奴仆! 而此刻,那农场主的手中正捧着一抔猩红色的土…… 轮回在此刻才算是画上了一个完整的圆。 如今的婆罗行省十三州是没有月州这个州,但很久以前其实是有的。 只不过月升当空,而又月落日升之后,月州被后来居上的西岚帝国改成了罗威尔州罢了。 而那又是另一段峥嵘的岁月了…… …… 时间回到了现在。 过去200年发生过的事情已经无人知晓,哪怕是在金加仑港罗威尔营地旧址建了考察站的联盟,也只能从残垣败瓦之下回收有限的史料。 在联盟社科研究所诸多课题中,关于婆罗行省的研究仅仅是一条比较粗的主线而已,作为“没有编号的避难所”,和70、79、100、101、117、401等等那些有编号的避难所平行。 大裂谷的首席自然也不可能知道那段历史。 由于窜流在放射尘和轨道垃圾之间的杂波信号,罗威尔发送的最后一段信息甚至压根就没能发到战建委的总部…… 废土上“长距离无线电通讯”的障碍直到今天都依然存在着,联盟也是依靠有线电缆才实现了境内外信号的即时互通。 从大裂谷首席那儿离开的阿布赛克一脸的怅然若失,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懂。 看着一脸担心跟在自己旁边的内务委员瓦迪亚,他忽然笑出了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那老头想救我一命……” 瓦迪亚愣了下,没听懂自家老大在说什么,不过却想起来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赶忙苦笑着提醒道。 “大统领先生……我们现在在大裂谷,您这样称呼他们的元首——” “我知道,不碍事儿的,那老……人家是不在意的,”阿布赛克摆了摆手,打断了还想说些什么的瓦迪亚,“你先别管我,我想一个人安静地捋捋,有什么安排我会通知你的。” 他本来是打算去拜访下楚光的,但想想好像又没那个必要。 见了又能怎样? 婆罗人的问题终归得自己来解决,真不能再四处去找爹了。 况且他们这么庞大的人口体量没人能帮得了他们,而能帮他们的人也早就已经帮了。 技术,资金,机器,生产方法,思想启蒙,本土人才,甚至是一些“原本就是他们自己的、结果被他们自己弄丢了的社会学资料”…… 他实在想不出来,还能替婆罗行省的幸存者们厚着脸皮要些啥。 再不够只能把管理者给要过来了。 况且会前的这段时间,联盟的管理者也应该有自己的安排。 比如关于战后问题的讨论,三个前军团长和凯旋城的执政官总得见见吧? 提尔大概是没胆子来的,来了好像也没啥意义,他这个婆罗国的大统领都能看得出来南方军团马上要输了。 再比如关于结束废土纪元的讨论,学院的首席技术官和理想城的理事得见见吧? 这日程表几乎是塞满了的,还是别给那位先生添麻烦了。 等会议结束了,有空再见见吧…… …… 宽敞明亮的房间,鼻青脸肿的周贤霖正在老管家的伺候下给伤口抹药。 身为水坝联盟的盟主,他何曾受过这般鸟气,被人揪着衣领揍破了嘴皮。 那个穿着动力装甲的士兵不该拉开他的。 他只差一点就能把那家伙的耳朵给咬下来了! 只可惜,直到最后他也没能让河谷人瞧瞧跃马人的勇武 越想越气,周贤霖满脸煞气地看向旁边的老管家,用恶狠狠地声音说道。 “红河联盟在哪?给我在地图上把他们找出来!妈的,这帮狗曰的东西,敢和我蹬鼻子上脸,看我不把他们剁碎了喂狗!” 老管家打了个寒颤,手上的碘伏差点泼了出来,满头大汗的说道。 “少爷……红河联盟……他们可能真和掠夺者打过,而且他们关在矿洞里的搞不好是真的掠夺者。” 周贤霖微微一愣,忽然黑着脸盯着老管家。 “……你什么意思?我们没和掠夺者打过?” “打过,打过,”老管家连忙点着头,一副快急哭了的样子,“我只是想说……嚼骨部落比较特别,和其他掠夺者不一样。还有,红河联盟有联盟的驻军,虽然听说只有一两百个人,但还是别招惹他们比较好。” 其实更困难的是怎么把人给派过去。 总不能坐联盟的火车过去打人吧? 好在这次,他家的小少爷总算听懂了人话,把这口气给咽了下去。 周贤霖冷笑一声。 “我当是谁……不过是一条被拴着链子的狗!算了,打狗也得看主人,还是把这条拴着链子的狗留给我大哥去收拾好了!” 老管家:“……” …… 另一边,花岗岩雕琢成的会议室,凯旋城的禁卫与联盟的近卫在检查过房间之后,退出会议室的外面并关上了门。 整个会议室只剩下了凯旋城的执政官与联盟的管理者。 总算没有了第三个人,坐在金色罐头里的战地佬一幅“可算是累死我了”的表情,整个人都靠在了椅子上,却不想“咔嘣”一声把那靠背给压了个拦腰截断,险些后仰着摔在了地上。 对上楚光憋着笑的表情,他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 “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楚光淡淡笑了笑。 “没事,我见多了,而且我刚穿上动力装甲的时候,也坐坏了不少椅子。” 总有玩家把他当成NPC,在他面前说骚话和表演行为艺术。 还有瞧他话少嘴巴严,把他当成树洞,然后什么乱七八糟地事情都讲给他听的家伙,还有问他怎么和NPC生孩子的。 早在alpha版本时期,他“绷得住”的本领就已经练得如火纯青了。 换了张椅子坐下,这次战地佬不再往后靠了,而是和楚光一样将胳膊放在了桌子上。 不愧是专业的铁罐头,这个坐姿果然稳当了许多。 战地佬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却又找不到开场白,只能讲了句车轱辘话出来。 “坦白的讲,我不是个好人,凯旋城的威兰特人可能误会了什么。虽然托论坛……呃,我的意思是托幕僚们的福,我这个执政官当的还算凑合,但我压根就没想好以后的事情。不瞒您说,我不止一次想辞职,或者您能给我指条明路。” 看着真有在烦恼、而不是把一切当成游戏的战地气氛组,楚光闻言笑了笑,用闲聊的口吻说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意义的好人,只有坏人和开始审视自己内心的人。” 战地气氛组愣了一下。 “……什么意思?” 楚光没有回答,而是直视着他的双眼反问道。 “你是坏人吗。” 战地气氛组眼神迷茫了一会儿,想说不是又拿不定主意。 毕竟他确实在身份的问题上说了些谎,而且至今都没想好该怎么面对雷泽的考验,向凯旋城的威兰特人坦白。 他摇了摇头,坦然道。 “我不知道。” 楚光眼中露出赞许的光芒,向前摊了下右手。 “当你告诉我你不知道的时候,至少你已经不再是坏人,或者说‘坏执政官’……你应该能够意识到,你已经开始审视自己的内心了。” 战地气氛组的脸上浮起错愕的表情,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好像真是那么回事。 就在刚才短短的半分钟,他回顾了自己这一生……至少是游戏世界中的这一生。 真亦假时假亦真……无论初心算不算好,他这只穿山甲总归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而且有在认真的思考良心是什么。 他不是威兰特人的救世主,也没想过当他们的救世主,只是做了他认为正确的、该做的事情。 对于这样的他而言,一个毁誉参半的评价应该是配得上的,哪怕是他面向所有威兰特人脱掉了自己身上的马甲。 看着眼中浮起一丝明悟的战地气氛组,楚光用温和的声音继续说道。 “很快你会找到自己的缺陷,补上它,然后爬出困住自己的那口枯井……这也是成长的必经之路。” “你想告诉我你不适合当执政官,我却觉得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大多数人穷尽一生才能发现属于自己的那口井,而试图爬出去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而你至少已经在攀爬的路上。” 他很少说这种鸡汤味儿的话,但面前的这个小玩家就像他的孩子一样,他是真看着这家伙一点点成长起来的。 那个老糊涂的家伙虽然说了很多废话,但有一句话确实说到了他心坎里。 他确实体会到了那种当父亲的感觉,而且很早以前就体会到了。 不过和那个念着“善乃恶之对、福兮祸所依”,把孩子交给废土去调教的老头,楚光还是更倾向于做一名严厉且开明的父亲。 那老头或许是“准的”,活了无数个周期的他能看见周期的规律也是自然而然的。 但联盟的孩子们不能怀着那种虚无的想法前往未来。 他们应该站在“变者”的位置上,去看不变的山川河流还有日月星辰,并以更勇敢且更富有生命力的姿态去开创旧时代的所有人都没见过的新的未来! 而这也是楚光对联盟的后人们的期待。 这样便不负他们来过了…… “也许吧,我怕辜负了他们的信任。”战地气氛组抬起头,盯着天花板。 楚光对于他的烦恼倒很有经验,笑着说道。 “你知道你为什么怕辜负了他们的信任吗?” 战地气氛组下意识道。 “为什么?” 楚光一针见血的说道。 “因为……你是因为他们的信任才当上了执政官,这件事情本身无关于任何阴谋,而他们的信任是你用真诚去争取来的,不是骗来的或者白捡来的。” 战地气氛组的眼睛亮了起来,不过旋即又咳嗽了一声。 “我其实是想向你寻求具体的建议的来着……” “很遗憾,我能给你的只有鼓励,”楚光顿了顿,笑着说道,“为什么不去寻求其他威兰特人的建议?想想你是因为什么而获得支持,再想想他们又是为什么而支持你,不是支持别人。” “想明白了这些,你可以在你演讲过的地方竖一个所有人都能上去讲两句的讲台,在人们支持你的地方多摆几个信箱,规定以后的执政官也得像你一样光明磊落地讲出自己的梦想,兑现自己的诺言,而如果没有兑现又会怎样……这些东西需要你自己去想。” 战地气氛组豁然开朗,严肃的坐直了身子。 “我明白了。” 楚光点了点头。 “明白了,就来谈谈正事儿吧。” 战地气氛组愣了一下。 “正……正事儿?” 刚不就是正事吗? 楚光却理所当然的点了下头,继续说道。 “当然,你是凯旋城的执政官,我是联盟的管理者,你代表的人不比我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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