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秦白薇?” 惊怒交加的声音从宰相身后传来,那是不久前还在看热闹的吏部员外郎秦落晖。 马车中逃出的女子,正是他的女儿。 秦落晖疾步走来,一巴掌打在女子脸上。 女子捂住脸,浑身颤抖跪倒在地。 秦落晖扭头便走,走了两步又回来,从随从身上扯下外袍,兜头蒙住女儿面容。 “走!” 他连拉带拽把女儿带走,留下面容惊惶的傅明烛,和气到险些晕厥的宰相。 “原来不是叶小姐啊!” “那个人,看那人的官服,是五品官儿吧。”百姓们大声议论着,不时打量宰相。 “你——” 禁军已经挤过来,宰相夺过一把刀,便向儿子砍过去。 “傅阁老,”禁军慌忙拦住他,提醒道,“此处是御街啊阁老。” 天子脚下,言官面前,怎么能动用家法呢。 宰相这才收回些心神,他压下怒火,让随从给抬车的百姓发放银两,又沉声吩咐禁军。 “劳烦几位看看,是谁在御街用箭。” 在御街用箭,轻者杖责,重者可按谋逆论处。 他的目光掠过四周,又停在傅明烛身上,神情已恢复平静,只剩下处理此事的果断。 “你先回家跪着去。” 傅明烛唯唯诺诺应声,哭丧着脸离开。 百姓收到钱,三三两两结伴而去。 叶娇也要走,因为不方便露面,便让水雯去驾车。 水雯刚钻出头,又扭转身子,车帘半掀,苦着脸道:“小姐,禁军来了。” 一名皮肤黝黑的禁军走过来,站在马车外询问。 “车里是谁?可曾带什么兵器?” 叶娇见这人身披黑色兜鍪铠甲,便知是禁军十六卫中的左右威卫。她不动声色把弓弩藏在身后,坐在马车里回话。 “将军是左威卫的吗?奴家来找你们严指挥使,请问现在方便见他吗?” 听说是找自家指挥使,禁军脸上的寒气消融几分。 “恐怕不成,”他摇头道,“指挥使还没散值,小姐酉时再来吧。” 叶娇笑着感谢,便吩咐水雯驾车。 水雯答应着,禁军让开一步,又似想起什么,“哎”地一声,拦住了她们。 “请小姐下马车,让卑职看一眼车内,也好有个交代。”他语气平和,却又不容置疑。 糊弄不过去了。 叶娇的心在胸腔内砰砰乱跳,她小心把弓挪到裙子底下。准备说自己腿断无法行走,请禁军上来看。 如果禁军还要坚持,叶娇就只能夺路而逃了。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说话声。 “今日是你当值啊!”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 “九——”禁军转过身,手指把兜鍪顶高些,走开几步,又不知同来人说了些什么,便笑着走远了。 叶娇抚了抚胸口,总算有惊无险。 她吩咐水雯快走,车帘外却又冒出一张脸。 是刚刚跟禁军搭话的男人。 白皙。 白得像是从来都没有晒过太阳,却偏偏穿着一件通体漆黑的圆领袍,于是衬得一张脸更加白。 病弱。 五官俊朗英俊、发如黑玉、肌肤如瓷,却偏偏每一分都加了一点羸弱,只在那双锦缎般漆黑的瞳孔中,看到些少年英气。 那不是普通的少年英气,似要用这英气,隐藏原本的风姿潇洒、气宇轩昂。 不知怎的,只看一眼,叶娇便知道这人惹不得。 “请让一让。”她好声好气劝说。 车帘外的男人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脸色清冷,对叶娇道:“请小姐给点封口费吧。” “什么封口费?”叶娇顿时攥紧拳头,“阁下是要在京城打劫吗?” 男人微微一笑,缓声道:“刚才的三支箭,是小姐射出去的吧?鄙人佩服小姐的爽利,但不知若禁军知道小姐在御街用箭……” 他说着看一眼盘问路人的禁军,做出随时都可以前去举告的样子。 叶娇的拳头险些送出去,她硬生生收回,闷声问:“你要多少?” “一百两。”男人答。 “谁出门会带那么多?”叶娇说完凝眉思索,感觉这话似乎在哪里听过。好像刚刚傅明烛被追讨抬车费,也是这么说的。 “没有银子,金子也成。”男人一边说,一边看了眼叶娇头上的珠花。 叶娇束着飞仙髻,没有插簪,只在髻尾缀着两朵金珠花。 她犹豫着,见禁军又要走过来,只得恨恨地扯下珠花。 可是就这么给他,未免太便宜了。 金色的花瓣托着五颗珍珠,叶娇迅速摘下珍珠,又把金花瓣团在一起,揉得不成样子,才递出去。 男人来接,叶娇又收回来,气不过地往珠花上“呸呸”两口,这才挑衅地伸出手。 这一幕看得水雯目瞪口呆,而男人却不以为意。 “多谢小姐。”他把变成金疙瘩的珠花拿在手里,看了看,似乎分外满意。 “还不知小姐芳名……” “闪开!”叶娇恶狠狠驱赶他,又指着他的鼻子道,“我可记住你了!下回别让我再遇到你!” 马车驶离御街,透过车窗,叶娇见男人安静地站着,周身笼罩着一丝寒气。 “什么人啊?”叶娇气得浑身发抖,“再见到他,一定打他一顿!” 马车在街市上转了几圈,才驶回安国公府。 叶娇的祖父荣封国公,已经是四十年前的事了。叶娇出生时,家境已经开始衰落,到如今只是勉强撑着门面,没有倒下罢了。 她是偷摸出去的,此时小心溜回家,唯恐严厉的母亲会发现,可还是被逮了个正着。 “去哪里了?”叶夫人轻轻晃动团扇,声音温婉。 叶娇的母亲四十来岁,长相端庄,常年主持家事,让她看起来比京都同样年龄的贵妇人年老些。 不过幸在骨相好,仍然风韵犹存。 “去东市转了转。”叶娇面色不变道,“给母亲捎了枣花蜜。” 她说着便喜滋滋靠近母亲,把专程去买的蜂蜜塞进母亲怀里。 叶夫人不似平日那般问长问短,她的神色有些不对,接过陶罐,淡淡道:“回去歇着吧,没事别总出门。” 叶娇麻溜回屋,这才放下心。 她躺在床上,想起今日的种种,觉得除了那个黑衣男让人生气,别的都好。 傅明烛的丑事天下皆知,退婚也就容易了。 只是…… 叶娇翻过身,觉得眼睛有些酸。 为什么啊? 她做错了什么,才会被人背叛呢? 三月三上巳节时,傅明烛还带着她在郊外游春。他摘了一束杏花相送,她的回礼是一块端砚。 端砚啊,连皇帝都在用的砚台。 等等…… 叶娇突然直起身子。 她是不是吃亏了?一束花?换一块端砚?为什么那时候她开心得不得了,花瓣落了都不舍得丢掉干枝? 叶娇懊悔地倒在床上,正要大呼小叫,忽然听到屋外有丫头敲门。 “小姐在吗?傅家来人了,夫人请小姐去见。” “他们还敢来?” 叶娇跳下床,气势汹汹踢开门。 第3章 陪傅明烛来的,有傅家的同族长辈,和为他们牵线搭桥的媒人。 客人来了很久,安国公府没有设几案请他们落座,更没有茶水果品招待。 叶夫人脸色铁青,手中的团扇搁在怀里,半晌抬起来,不等摇动一次,便又随意放下。 傅家长辈先还有些歉意,如今也觉得被驳了面子,抬声道:“纵观我大唐朝野上下,就没有不准未婚夫纳妾的道理。” “好!”叶夫人这才冷笑一声开口,“原来堂堂相府,就半点也不顾礼义廉耻吗?” 见叶夫人动怒,傅明烛连忙从长辈身后走出来,跪地道:“都是侄儿的错,请伯母责打。” 他小心叩头,神情谦卑可怜。 叶娇这时推门进来,扬声道:“好,我来打!” 这话让傅家长辈和媒人同时惊诧抬头,傅明烛更是险些跳起来。 叶夫人看到女儿,沉声阻止:“安国公府不是匪帮贼窝,别人不懂规矩,你也是吗?” 这话明里是骂叶娇,其实是骂相府。 奶娘连忙请罪,拉着叶娇,带她站到屏风后面。 叶夫人端起茶盏轻呷半口,叹了口气。 “我这女儿原本就个性要强,受不得气。既然傅公子心有所属,咱们两家的亲事,就此作罢吧。” “叶夫人,您不能……”傅家长辈连忙劝说,又斥骂傅明烛,“快把相府的补偿,告诉叶夫人啊!” 傅明烛连声答应着,开口道:“侄儿已禀明父亲,只要娇娇过门,便可主持中馈。不光家中炊饮之事,凡涉及田产、商铺、钱粮,都由娇娇掌管决断。” 这是要把傅家的财政权柄都送给叶娇。 叶娇在屏风后冷哼一声,叶夫人看向叶娇,又收回神,垂眉摇头。 “我们家老爷离家修道已有十年,这十年来,安国公府一应琐事,都是我来打理。中馈账目,都是劳心劳力的事,怎么在你们相府眼中,竟成了可拿来交易的筹码吗?” 傅明烛张口结舌说不出话,叶夫人又问:“且不知你败坏了吏部员外郎家的女儿,又该如何补偿人家呢?” “还……”傅明烛犹豫着,知道躲不过,只能答道,“还请伯母和娇娇同意,让侄儿纳秦白薇为妾。” 吏部员外郎不是好糊弄的,宰相亲自到员外郎府上致歉,才得到对方谅解。 名声毁了,做正妻是绝无可能的。 让女儿做妾,也算是无可奈何。 可是对安国公府来说,这算哪门子道歉? 欺负了你,羞辱了你,负荆请罪做做样子,你还是得把女儿嫁给他,还是得让女儿同他苟合的侍妾日日相见。 叶夫人的手几乎把团扇扇柄折断,她勉强维持着主母风范,声音颤抖道:“安国公府愿成全相府同秦府永结秦晋之好,请傅公子回吧。明日,国公府便会上门退婚!” 她起身离去,傅明烛连忙跪行恳求,此时大门再次被人踢开,冲进来一个衣冠华丽的公子。 “是谁欺负我妹妹?” 响亮的声音震彻云霄。 来人正是叶娇的哥哥叶长庚。 叶长庚冲进屋子,迎面便见傅明烛神情惊讶要往外逃。 叶长庚哪会让他逃走,他大步上前,左手把傅明烛拎起来,右拳打在傅明烛脸上。殴打中不忘了从窗台扯来木杆当作武器,劈里啪啦打了傅明烛好几下。 傅明烛的门牙被叶长庚打掉,嘴里漏风,呼喊道:“嘿有此理!” 估计是要说“岂有此理”。 傅家的人慌乱地阻拦,叶夫人看着儿子得手好几次,才厉声喝道:“住手!” 叶长庚迅速停手,小跑几步扑向母亲,滑跪在母亲面前。 动作一气呵成,请罪也快。 “儿子错了,请母亲责罚。” 眼见叶夫人要教训儿子,傅家人再不敢待。他们拱手告辞,神情灰败。 “你怎么从书院回来了?”叶夫人问。 “傅明烛那龟儿子跟人厮混的事传到书院,儿子怕母亲和妹妹心情不好,就回来哄哄。” 他说着从衣袖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纸包,是已经变形的几样果子。 “哎呀。”叶长庚猛拍脑门,“打架前忘了拿出来,这下都碎了。” “就是,”叶娇踱步过来,“碎了的我可不吃。” 她虽然这么说,还是捏了一块放进嘴里,又不满道:“打轻了,是不是读书读得没力气了?” 叶长庚任妹妹揶揄,把果子再递一递。 “你别难过哈,哥哥再给你找个更好的,比柔儿嫁的还好。” 叶娇的姐姐叶柔,已经出嫁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说话,叶夫人所谓的教训儿子,不过是在他跪麻双腿前询问他。 “回来前吃饭了没?” 晚膳后,兄妹俩坐在秋千上聊天。 “还难过呢?”叶长庚问,“你一难过,就咬嘴唇。” 叶娇下意识松开嘴唇,歪头靠着秋千绳子,慢悠悠道:“今日我回来时,母亲肯定已经知道傅家的事了。她那会儿的神色就不好。都怪我……” 虽然把傅明烛丢到御街很解气,但看到母亲今日气愤发抖的样子,叶娇又觉得伤到了母亲。 叶长庚双臂抱绳,乱晃荡着,没说话。 “如果父亲在就好了,”叶娇道,“我都忘了父亲长什么样子。” “别提他!”叶长庚松开秋千,声音也变得怨怼,“祖父当年恳求先帝,说叶家世代不需袭爵,我从未怨过。不袭就不袭,袭爵没有实权,也没什么意思。但我恨那个臭道士!” 叶娇出生后不久,她的父亲就离家修道了。十年来杳无音讯,不知在哪座高山道观清修。 安国公府如今都靠叶夫人撑着,朝中无人,渐渐门庭冷落,日渐衰败。叶娇尚且感受不深,但叶长庚年长些,人情淡薄的滋味,时常让他气愤。 “你知道哥哥为何今日一定要打傅明烛吗?因为错过了今日,再想打他,就绝无可能。他毕竟是当朝宰辅家的公子,就算宰相不说话,照样有数不清的阿谀奉承之辈,为了捧臭脚,给我治罪。” 叶长庚看起来莽撞冲动,其实心思缜密。 他站起身,拍了拍妹妹的肩头。 “哥哥去读书了,哥哥得给你考个状元。咱们家有人做官,就再不怕被人欺负!” 叶娇丢给叶长庚一个荷包,叶长庚摸了摸,应该是两块银锭。 “见你老是请人吃饭,别赊账。”她眯眼笑笑。 “谢了。” 叶长庚也笑起来:“还是妹妹最贴心。” 第二日早朝,参本弹劾宰相的言官,排成了长队。 “微臣弹劾宰相傅谦教子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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