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止步,眼神顷刻间凌厉无比,声音阴沉道:“百姓何辜?” 百姓何辜? 格桑梅朵转过身,眼神痴痴盯着叶长庚,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这是你的使命,还是吐蕃赞普的使命,是吐蕃王族的使命?”叶长庚神情冷淡,每句话却都像一把冰刀,扎在格桑梅朵心上,“我大唐以‘仁孝’治国,所以皇子犯法与民同罪,所以上兵伐谋,所以慎战止战,顾惜每一个百姓的性命。你吐蕃尚且全民皆奴,你们把奴隶的皮肤活生生割下来,绘制成供王族观赏的彩画,用他们的头骨盛酒,把他们的子女殉葬。所以你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国家,为了民族,还是为了你们王族永享富贵、压迫百姓、统治绵延?” 格桑梅朵如遭雷击,浑身颤栗僵硬地站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相信自己是为了国家,才会殚精竭虑筹谋至此,才会在犯下种种罪恶时原谅自己,才会压抑心底对叶长庚的喜欢,牺牲掉自己的性命。 可叶长庚说,她的努力,都只是为了王族的统治? 为了能继续活剥人皮的残暴? 所以这一切,都……没有意义吗? 可,可如果大唐吞并吐蕃,吐蕃便会死很多人,不光王族会死,那些百姓,死得更多啊。 格桑梅朵百口莫辩,只觉得头晕目眩。她转身要走,却脚步慌乱,摔倒在地上。 这里已经不是草原。 草很短,露出沙石,再往前走便是戈壁了。 这只是一小片沙石,但它多么像吐蕃接近大唐陇右道那里,一望无际的沙漠。 地面滚烫,可格桑梅朵却越来越冷。 格桑梅朵静静地躺在地上。 她已经无力向前。 她心里还有许多话,想同叶长庚说。 比如从未说出口的喜欢,比如对不起,比如我真的有苦衷。 她抖动双唇,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努力许久,终于唤出他的姓氏。 “叶……” 叶长庚蹲下去,扶住格桑梅朵的头。 一滴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流下,她身体的全部力量似乎都在脸上,努力睁眼,努力张嘴,努力扯动唇角。 叶长庚再靠近些,才听出她在说什么。 “叶将军……明日,是什么天气?” 明日是什么天气,她常常这么问。 他不是父亲,也不是司天台那些能观风辨云的官员,所以他永远答,会是好天气。 因为从第一次她这么问起,叶长庚便知是什么意思。 吐蕃的天很低,很蓝,离家万里的她,只能抬头看一眼晴日的天空,思念故土。 而如果有云,有雨,有雪,便看不到蓝天。 “明日会是……好天气。” 最后一次回答她的问题,叶长庚依旧这么说。 一抹笑容浮现在格桑梅朵脸上,像是掉落在泥泞中的琉璃碎片。 虽然美,却已残破不堪。 “我不后悔,却对不住你……”她的声音大了些,仿佛用尽毕生力气,“我们那里的人,不能土葬。要让飞鸟吃了,把魂魄带回蓝天。拜托你,送我回家吧。” “好。”她得到的,是一个承诺。 格桑梅朵渐渐陷入昏迷,叶长庚从怀中取出一个金项圈,放进她的手心。 那是叶娇向她索要解药时,解下的项圈,这项圈是格桑梅朵从小佩戴的护身符。 她下意识握住,唇角有一抹笑。 “将军,”校尉朱彦从远处走来,提醒道,“不能再耽搁了,楚王殿下说,为给京都一个交代,避免被人怀疑构陷,要……” 叶长庚起身离开,背过身去。 “动手吧。”他声音冷淡。 身后传来一声闷响,传来血液喷溅的声音,传来木盒打开,把头颅放进去,倒入食盐的声音。 那声音像流沙,带走叶长庚心中,所有关于格桑梅朵的身影。 朱彦把木盒绑到马匹上,叶长庚也向自己的战马走去。 自始至终,他没有回过头。 没有亲自动手,并非因为他心怀怜悯。 而是朱彦出发前磨过刀,他的刀,最锋利。 截杀格桑梅朵是密令,所以那个木盒送进大明宫,只有李璋和皇帝知道。 皇帝尚在病中,说话口齿不清,也不愿意多说话。 李璋禀告说格桑梅朵已死,楚王送来了头颅,皇帝只是微微点头。 “拿去烧掉,祭奠此次战争,死去的百姓吧?”李璋询问皇帝的意见。 皇帝缓缓点头,许久后,说道:“回。” 虽然只有一个字,但李璋听懂了。 “父皇是说,让楚王回来?” 他低着头,眉眼里藏着阴冷。 …… 月落说:多写了一章,半个小时后加更。 第313章 皇帝久病清醒,第一个问的人是李策。如今突厥战事稍平,想的第一件事,也是让李策回来。 回来做什么? 在朝堂与自己分庭抗礼,以免东宫权势过大,架空皇权吗? 可是父皇,你明明已经是强弩之末,该退位让贤了。 皇帝缓缓抬头,身体像太久没有转动的齿轮,每一点都费尽力气。李璋稍稍躬身,让皇帝能同自己对视。 他的目光恭敬顺从、无懈可击。 “回来……”皇帝唇角微动,眼中倒映夕阳的柔光,郑重道,“就藩。” 皇帝答应过李策,等他截杀格桑梅朵成功,便准他去就藩。 李璋知道这件事。 他单膝跪地,恳求道:“父皇,九弟从小长在皇陵,二十岁才回到家里。儿臣尚未尽兄长之责,九弟也还未在父皇膝前尽孝,兄弟们舍不得他,就让他在京都多留几年吧。” 皇帝露出一丝欣慰,想要摇头,可似乎摇头的动作很累,于是只是握住李璋的手,挤出一丝笑。 “让他……去吧。” 让他去就藩吧,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趁事情尚能挽回。 “那……”李璋似万般无奈,犹豫良久,才道,“明日早朝,儿臣同朝臣们商议此事。” 朝臣不同意。 “听说楚王在北地所向披靡,以少胜多擒获突厥可汗。如此良将,该为国尽忠,怎么能早早去就藩呢?” 事关皇子,官职小的朝臣没资格开口,故而能说上话的人不多。 这也避免了刚开口就吵架。 不同意楚王就藩的是京兆府尹刘砚。兵部那边一向倨傲,他们承认楚王计谋超群,但是认为主要是自己人厉害。 “咳咳,”兵部尚书宋守节假意咳嗽道,“刘府尹前半句对,楚王的确所向披靡,但是嘛……擒获突厥可汗的,可是河南道节度使李丕啊。” 李丕也在朝堂,闻言咧开嘴笑了笑。 刘砚“哦”了一声,像是第一次听说,恍然道:“那李丕前往北地,一路上吃的粮草,跟楚王也没关系吗?迎战突厥,向东与河北道援军会合的决定,也是李节度使自己下的?” 宋守节吃了瘪,瞪刘砚一眼,又瞧姜敏。 姜敏会意,清了清嗓子。 其余朝臣顿时缩住脖子,同时又伸出耳朵。 又要吵了又要吵了,果然圣上一日不在,朝堂就像戏院。 出乎意料,姜敏并未反驳刘砚。 吃人嘴短,吃了人家楚王妃送的粮草,就该感激人家。这事儿有什么好吵的? 他只是看向户部。 “事急从权,的确用了楚王妃不少粮草。这么说,户部是不是该把钱贴给人家?下一次调运粮草也快一点,多耽误啊。” 户部官员顿时脸黑。 你们随便吵,怎么拉我们下水呢? 有官员忍不住,道:“户部划拨粮草,负责调运的可是你们自己人。听闻粮草督运胡稼在路上屡次改道,甚至同山贼私斗耽误行程。这个胡稼,难道也是我们户部的?” “这是吏部的,”姜敏嘿嘿一笑,把锅甩出去,“吏部委任的官员,与我兵部何干?” 这次轮到太子李璋脸黑。 让你们议楚王就藩,怎么议来议去,变成抢功和推卸责任,顺便要弹劾我的人吗? 他下意识向右手边看去,没见李璨,顿时有些失望。 “好了,”李璋沉声道,“此事暂时搁置,突厥那边情况如何?” 突厥的情况不好。内战不断、部落混战,争夺可汗之位。 不过这个情况对大唐来说,很好。 李璋沉声下令:“兵部要督促守军,主动出击、除掉突厥。其余各部密切配合。” 打仗好。 打仗,就能把李策留在北地,他的人也就有机会做事。 下朝后,李璋命人去寻六皇子李璨。 自从皇帝病倒、李璋监国,李璨就没了影子。 很少上早朝,偶尔到东宫吃一壶茶,别的时间自在逍遥,仿佛太子已经登基,他可以高枕无忧了。 不,远没有到高枕无忧的那一日。 李璨正枕着高高的枕头,斜躺在东市。他的目光没有看扭动腰肢跳舞的胡女,反而低低向下,看一楼赌场。 这家赌坊别开生面,一楼大堂可摇骰赌博,二楼雅间可闲坐吃酒,他正看着一个年轻人。 那年轻人实在好看。 又瘦又高、眉目清朗、脸上有几分桀骜不驯,透着一丝迷人的危险感。 只是为何肤色有些暗呢?像早晨的阳光照在阳伞的铜质手柄上,温暖得很。 奇怪,他的母亲明明很白。 那或许是因为他跟着叶娇做事时,太常在外面跑动了。 李璨眯眼看着林镜,看他不吃不喝在这里通宵赌钱。如今天色已亮,赌场将要关门,他还不太肯走。 “再赌一局,再赌一局!”林镜拿起随身的酒袋,倒了许久,倒不出一滴酒。 赌友四散离开。 “得了!输了一夜,净让庄家赢了!” “走走!林小大人别跟着我们学坏了!叫你上官知道,撤了你的职。” 林镜又去阻挡关门的赌坊伙计,反而被伙计拉住,道:“林小大人,您这一夜借走的赌资,先还一还吧?” “多少?”林镜的神情顿时灰败。 “五百两。”伙计道。 “先记在账上。”林镜说着便往外挤,又被伙计攥住手。那伙计回头,便要招呼护卫。 林镜如今是兵部吏员,虽然不能打,但捆住手脚丢进暗房吓唬一下,还是可以的。 暗房里到处是屎尿,臭气熏天。待不了两日,他就会想办法让家里送钱。 然而护卫未到,一张银票从天而降,轻飘飘落在伙计面前。 一个悠悠的声音道:“他的赌资,我出了。” 伙计捡起银票,再三核对数目检验真假,顿时笑起来。 他看看楼上的李璨,不敢再得罪林镜,恭维道:“楼上的客人好大气!林小大人好福气!” 林镜冷哼一声,脸上写满烦闷,仿佛要把这福气让给别人。 他捡起外衣向外走,尚未走到门口,楼上的声音再次传来。 “别走啊,我陪你赌一局,如何?” 李璨已经坐起身,虽然坐得仍旧歪斜,但是声音已经很响亮。 像某种乐器被奏响,清澈动听。 林镜向上看,目光中有一缕毫不遮掩的敌意。 “赌什么?再扔五百两银票,让我跟你赌吗?” “以金银作赌,太过无趣。”李璨快速起身,穿好外衣,施施然走下来。 林镜烦躁地等着他卖完关子。 好在这次李璨没有嘴碎。 “不如——”他提议道,“赌人?” “赌什么?”赌场伙计感觉自己今日开了眼。 “赌人,”李璨走至一张赌桌,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骰子,并不去触碰,道,“你输了,你就是我的。” 他胜券在握,看定林镜。 …… 第314章 李璨留意林镜好些日子了。 叶娇把他踢开后,他消沉几日,便迷上了赌博吃酒。 他是真赌,且十赌九输。 输干净银钱后,甚至还把家里的房产地契卖了。卖房所得银两,给老母亲在里坊租赁了两间旧房,余下的继续赌。 昨日把卖房的钱也输完,夜里再来赌时,终于被赌坊哄着开始借贷。 那可都是利滚利的,三日还不上,利息就比本金还高了。 这个烂摊子,还是早点收拾起来吧。 林镜攥紧拳头,清俊的脸颊绷紧,像是随时都要同李璨打上一架。 赌人? 这是看得起他,还是把他当物件玩意,甚或是舞娘娼妓? 但是看着眼前身份贵重、姿态动作洒脱肆意的男人,林镜又有些自惭形秽。他的头渐渐低垂,呼吸平稳,问:“那若是殿下输了呢?” 听林镜称呼殿下,赌坊的人有些吃惊。再看李璨的穿衣打扮和面容,顿时猜出他是谁。 “六殿下大驾光临!小的们多有怠慢多有怠慢!” 屋内顿时跪了一地。 李璨丝毫不在乎身份暴露,也不怕被言官弹劾。他抬起修长的手指,指了指自己:“你我身份不同,但人命同等贵重。我若输了,我是你的。天南海北,任凭差遣。” 这可真是桩豪赌,且林镜稳赚不赔。 说什么人命同等贵重?在赌坊伙计眼中,李璨可不止贵了一星半点。 而且能差遣动李璨的,只能是圣上和太子吧? 这林镜简直是接到了天上掉下来的金子! “殿下殿下,”赌坊伙计跪行一步,谄媚地笑,“林小大人不愿意赌了,小的陪殿下玩几把吧?” 李璨斜睨对方一眼。 看了看他黝黑的皮肤、乱糟糟的眉毛、睁开也像没睁开的眼睛,以及嘴里的一颗大黑牙,快速收回目光。 他干咳一声,继续询问林镜:“怎么样?赌吗?连人家都知道,你吃不了亏。” “殿下若输了,”林镜道,“我不要你,只要一千两银子。” 赌坊伙计瞠目结舌。 这真是有便宜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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