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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什么悍妇?”立刻有朝臣反驳道,“她如今是大唐武侯长,不能称之为悍妇。” 言官承认自己言语有失,赶紧把另一件事说出来。 “如今进出城的盘查愈发奇怪,前几日楚王殿下出城赈灾时,明明时间紧迫,叶武侯长却查了好几遍,甚至要楚王脱了衣服搜查。这样侮辱皇族的事,怎么能够容忍呢?微臣要弹劾叶武侯长失仪之罪,弹劾叶武侯长公报私仇之罪……” “你等等,”皇帝抬手打断言官的话,身体前倾,恨不得竖起耳朵,正色道,“前面你说……搜查?怎么搜的?” “脱了衣服搜。”言官有些羞怒道。 真是世风日下啊,青天白日,一个女人,竟敢如此张狂。 皇帝若有所思地点头,紧绷的脸瞬间松弛,正色道:“你好好说说这件事。” 说这件事就行了,至于李璟挨打什么的,算什么大事? 皇帝转过头看向内侍总管,高福连忙上前,递来茶水。 叶娇有些心不在焉。 早饭时母亲说又收到一封哥哥的信,不日即可到家。叶柔欢天喜地,叶娇只点了点头。 用完饭出来,她牵错了自己的马。刚出家门,丫头水雯追出来,把她每日都要带着的横刀送来。 “小姐,你看起来很没精神,要不然今日就别去了。” 武侯长不需要准时应卯,没什么大事时,叶娇常常只去半天。 “要去。”叶娇道,“我得忙起来。” 忙起来就不会想起李策了,不会为他担忧,为他着急,然后再恼恨自己爱管闲事。 他的死活跟自己有什么相干? 赈灾而已,能出什么大事? 叶娇还记得李策拒婚那日说过的话,每一句都让人想给他一刀。 罢了罢了,不想了。 结果叶娇刚拐到朱雀大道上,就差点掉进排水沟。她惊乱地调转马头,听到路边有人喊她小心。 叶娇扭过头想道声谢,结果那人看到叶娇,扭头就跑。 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叶娇纵马追上他,挡住了这人的去路。 “王迁山!”她气势汹汹道,“你跑什么跑?” 发现是叶娇就逃跑的,正是道士王迁山。 “是叶小姐啊……”王迁山穿着青色的道袍,像一根竹子般站着,“贫道近日常常头晕眼花,认不得人。” 他的眼睛当然没什么问题,他只是畏惧叶娇罢了。 上回叶娇询问李策的事,王迁山说出师承糊弄过去了。这回如果叶娇再问,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叶娇跳下马,从衣袖里掏出一片纸条,一兜银子。 “你给算算这个生辰。” 她把银子塞给王迁山,写着生辰八字的字条也递过来。那正是叶娇从皇室牒册中找到的,李策生辰。 “生辰啊……”王迁山的视线落在纸条上,看了一遍,淡淡道,“这个八字有点眼熟,此人命中缺木。” “我不是问他缺什么,”叶娇道,“你给算算,他近日有没有灾厄。” 这才是叶娇最关切的。 王迁山伸手右手,拇指在其余四指关节处迅速点过,眼睛半阖,口中念念有词,过了半晌,突然停住,疑惑地抬头看天。 “怎么样?”叶娇问。 王迁山的神情逐渐凝重,茫然摇头,疑惑道:“贫道算到关键之处,头脑中便一片空白。像是有什么在阻止,像是遇到了禁忌。” 叶娇的心提起来。 “什么禁忌?你是不是糊弄我?” 王迁山深吸一口气,固执地再次掐算。这次他的手伸得很高,紧闭双眼,一语不发。 不知过了多久,王迁山的面色逐渐通红,掐算的手指僵硬地伸开,喃喃道:“怎么……不让算呢?是什么不让贫道算呢?” 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神情惊骇敬重,后退一步,像是要立刻叩拜上天。 叶娇以为他在装神弄鬼,正要说话,便见王迁山怔怔地看向虚空,郑重道:“我命在我,不属天地。我不视不听不知,神不出身,与道同久。吾与天地分一气而治,自守根本也。” 叶娇知道这句经文,这是道教祖师老子的《西升经》。 “你别给我背经文啊。”叶娇去扯王迁山的衣袖,王迁山却神情恍惚向前走去。 他口中一直念着这句经文,魔怔了一般。 “我命在我,不属天地。我不视不听……” “什么意思啊?”叶娇气恼地跺脚,没忘了拉一把王迁山,让他别掉进排水沟。 念了许多遍,王迁山总算恢复神智,把那一包银子还给叶娇。 “叶小姐,这个人坚忍不拔非比常人。不信天,不认命。他的命数时时在变,这一刻长寿无疆,下一刻就有可能命不久矣。贫道算不出来,还请另请高人吧。” 王迁山似乎有些颓败,更多的却是开悟了什么。他的眼睛囧囧有神,念叨着什么,便大步向城外走去。 “你不回赵王府了?”叶娇问他。 自从来到京都,王迁山一直由赵王府供养。 王迁山摇着头,扬声道:“锦衣玉食、养尊处优,不如餐风宿雨、水深火热,方能得悟大道,早日成仙。” “得!”叶娇拿着银子叹气,“我倒是给李璟省了不少钱。” 但是李策他这个八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要比王迁山更早成仙? 叶娇深吸一口冷气,抓紧缰绳。 …… 第74章 秋末冬初,枯叶上凝结一层白霜,皮靴踩上去,能听到叶脉的断裂声。 冰凉的风在旷野中掠过,李策的视线从阎季德的军靴上移开,温声道:“打扰了将军练兵,本王是为流民的事来。” 他没有提起官道刺杀的事。 既然已经把受伤的禁军放走,此时便没有对质的必要。 李策开门见山只提流民,是为了尽早救出那七十九人。 如果李策所料不错,那些流民正作为引他前来的诱饵,还活着。 而阎季德到底给他布下什么陷阱,就只能亲自涉险,才能应对。 清晨很冷,禁军已经开始操练。 阎季德只身一人迎接李策。 三丈开外时,他的神情还有些僵硬。待听到李策只提流民,便又圆滑地笑起来。 “怎么能劳动楚王殿下大驾呢?”阎季德身材魁梧,军服笔挺,声音中气十足,对李策简单施礼,留意了一下他的随从。 同情报中说的一样,李策只带了两人随行。 一个驾车的小厮,一个箭术高超的护卫。 阎季德在心中松了口气,面上温和道:“请殿下这边请。” 流民果然好好的。 他们就坐在两个营帐内,刚刚吃饱饭,虽然有些消瘦,但长途跋涉应该没有问题。 听口音,的确是甘州人。 见阎季德进帐,流民纷纷起身施礼。有两个人竟跪地叩头,称呼阎季德为活菩萨。 阎季德淡淡点头,对李策道:“先前有几个流民打死了校尉,末将生气,才扬言要活埋他们。但其实是那个校尉主动动手,流民只是反击。查明真相后,我打了他们一顿,也就算了。” “是我们不对,以后再也不了!”流民纷纷认罪。 李策站在帐内,神情沉沉,问道:“为什么他们都穿着军服?” 流民们整整齐齐,都穿着禁军今年冬天的新衣。他们甚至还系着革带,头发在头顶束一个小髻,同禁军一模一样。 阎季德笑着解释道:“既然是军中,怎么能有散乱之相呢?再说了,他们逃荒来时穿的都是单衣,走回甘州,说不定就冻死了。这些军服,算是本将军送他们的。” 流民激动地叩头感谢,阎季德交代他们道:“这位是负责赈灾的楚王殿下,你们以后就跟着他,务必要言听计从,不要违抗。” “是!”流民们齐齐应声,七十九人,声音如同响雷。 “辛苦将军,”李策道,“那本王就带着他们回去了。” “且慢,”阎季德抬手作请,“既然来了,不如看一看禁军演练。” 流民站在高台下,阎季德带着李策走上高台,挥手指向前方。 “殿下,您认识这军阵吗?” 校场上的禁军军容肃整,行走时英姿飒爽,举枪时勇猛果敢,呼喝时虎虎生威。他们不断变换阵型,看起来滴水不漏却又一往无前。 这是杨泉山下最壮丽的景致。 李策看着军阵,心中豪情万丈,口中却道:“本王孤陋寡闻,不认识这军阵。” “这是‘五虎群羊阵’,”阎季德指着军阵,露出睥睨山河的傲气,“阵型若五头猛虎直插敌军阵营,把羊羔一样的敌军,尽数歼灭。” 李策若有所思地点头,赞赏道:“将军练兵有方。” 阎季德闻言上前,双手按住栏杆,忽然回头,对李策道:“末将以为,军阵有猛虎,京都也有。龙生九子各不相同,但诸位皇子中,数二皇子晋王,最似百兽之王。殿下您以为呢?” 李策笑了。 绕来绕去,总算说到正题。但是这样扯虎皮做大旗的样子,着实令人恶心。 黑色的大氅映得他的脸颊更加雪白,李策的双手拢在唇边,哈了口气,问道:“是吗?” 阎季德滔滔不绝道:“晋王殿下虽为猛虎,却有海纳百川的心胸。如果楚王殿下愿意不计前嫌,那么他日天色剧变,便可安享荣华富贵。” 天色剧变?是指皇帝驾崩,新帝即位吗? 阎季德自然是站在晋王那一边的,毕竟他的女儿,已经嫁入晋王府为妃。 原来今日是要他臣服,否则—— 李策看了看高台下身穿军服的流民。原来那些既是诱饵,也是陷阱。 他挥了挥手,制止阎季德继续说话。 “别的先不论,”李策道,“你口口声声说晋王是猛虎,怎么?在阎将军眼中,他竟是禽兽吗?” 阎季德的脸瞬间紫红难看。 “再者,”李策又道,“‘不计前嫌’?本王和晋王,有过嫌隙吗?” 阎季德张了张嘴,屏息道:“没有吗?” “没有,”李策看着阎季德,看着他身后的十万兵马,看着所向披靡的军阵,了无惧色道,“跟本王有嫌隙,有深仇大恨的,是阎将军你。” 阎季德震惊地瞪大眼睛,愤怒和冤屈的神色在他的脸上闪过,很快他便装不下去,放纵自己大笑起来。 “原来楚王竟是如此干脆利落的人,”阎季德道,“是我看轻了你。那么禁军田迎雨,也是你杀的了?” 李策看着阎季德,面色沉重道:“七年前,你为了加官进爵,派田迎雨给顺嫔娘娘送去三封急信,吓疯了她。这笔账,咱们今日便算一算吧。” “算账?在这里?”阎季德哈哈大笑,指着下面一众禁军道,“在我的兵马面前?” 高台上虽然只有他们四人,但下面的十万禁军,可都是他的人。 李策负手而立道:“这是大唐的兵马。” “那又如何?”阎季德看着李策退后一步,忽然面露狞笑抽出长刀。 青峰和燕云这次的反应快些,他们迅速挡在李策面前。而阎季德的刀落下,却是砍在他自己的胳膊上。 “快来人——阎季德惊慌地靠着栏杆,大叫道,“楚王带私兵抢夺兵符,意欲谋反!” 禁军就驻扎在长安城北百里外,如果抢夺到兵符,带兵马出其不意发动政变,倒是真有可能成功。 “你胡说什么?” 燕云想要上前把阎季德一刀砍死,但是李策阻止了他。 高台下驻守的禁军想要涌上来,却遇到那些身穿军服的流民。流民手中没有武器,惊慌之下有人逃散有人抵挡,被禁军举刀追赶砍杀。 流民茫然惊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前一刻他们还满含希望准备返乡,只不过刹那间,便成了罪夷三族的反贼。 “住手!” 李策站在高台的台阶上,转头对阎季德道:“不要动他们!” 阎季德得意地笑了,他捂紧胳膊,向前走了一步,下令道:“把这些人全部关入山牢!待本将军上奏陛下,再行裁断!” “殿下,”燕云凑近李策,着急道,“快召咱们的人……” “还不到时候。”李策低声回答,抬脚迈步。 “走吧,”他刻意扬声道,“如此拙计,圣上不会信的。” 阎季德神情变幻,咬牙不语。 李策带着心惊胆战的流民,被押到一处山洞。 这里便是所谓的山牢了。 看起来是自然形成的洞穴,又简单开挖过。洞口一道石门,他的手指轻轻按在上面,熟悉的惊惧感袭来,让李策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他的眼睛忍不住闭了闭。 如果走进去,会看到墓道吗? 这个小小的波动并未影响太多人。 抓捕押送李策,只用了不到两百人,其余的禁军仍在操练。但是校场边的密林内,一个少女探出头,仔细看了看。 “真是丢人死了。”叶娇把自己轻柔的披帛取下,折叠好找个石头压住,长长叹了口气。 自从上回被宗全武拽住披帛,叶娇每次要打架,就总记得要把披帛取下。 “玩完了吧?”她有些幸灾乐祸地冷笑,蹲在枯草从中,把刚才李策的狼狈又回忆了一遍。 “你不是算无遗策吗?”她抱着胳膊,做出要看好戏的样子。可是她的脚却不听使唤地向前走去,走了一步,又一步。 “好了好了!”叶娇终于不再纠结,拍了拍腰间的横刀,“让本小姐救他一命,谁让我喜欢打抱不平呢? 石门已经关闭,门口无人驻守。 这石门重达千斤,洞口做了深沟,门嵌在沟里,从里面显然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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