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在地上蹭了蹭,发现是自己吐出了白沫。 迷迷糊糊中,林镜挥拳向自己胯下砸去,可拳头甚至握不住。 再昏迷了一阵,突然有一道光照进屋子,照进他的眼睛,门开了,有什么人立在门口。 等林镜清醒,他已在水中。 不知是谁,把他扛起来走了许多步,又松手丢下去。 身体悬空的恐惧让林镜下意识抓住对方,把对方也拖入水中。 冰冷的水没过林镜的头顶,惊醒他的神智。他猛然起身,却被人按着肩头,再次拉入水中。林镜拼命挣扎,钻出水面透了一口气,睁眼的瞬间,认出周遭的环境,也认出对面的人。 他在水缸里,这是府邸用来灭火的太平缸。水冷且脏,甚至还飘着一层秋叶。 六皇子李璨同样浸没在水中,紧贴缸壁脸色铁青,一只手还按在林镜肩头,用不容拒绝的语气道:“不准出来。” 林镜打了个哆嗦,身体的炙热已然消减,可那种疼痛恶心的感觉,却没有消散。 他瘫软在缸里,双手扒着缸沿,想要爬出去。 这个动作激怒了李璨,他欺身向前,手臂抵住林镜的脖子,把他死死按在缸壁上。 林镜挣扎着,缸里水流激荡,可他的力气小得无法抵抗。 李璨声音狠厉道:“这是让你解毒!解完毒,你就从这里滚出去!若敢再查胡嫣儿的事,我杀了你!” 胡嫣儿,充容娘娘的闺名。 林镜没有答应。 他身体僵硬一动不动,虽然被对方掌控,却紧咬牙关,道:“那你现在便杀了我吧!” 他的眼睛像一面镜子,反射李璨的神情。 狠厉、疯狂,又有一丝犹豫和柔软。渐渐地,那抹犹豫占了上风,让他缓缓松开手。 “你好自为之。” 李璨起身,冰冷的水被他带起,又洒落在缸里。 水滴兜头落下,林镜没有躲闪。他看着李璨的背影,心中知道自己查对了方向。 充容娘娘的死果然同李璨有关。 林镜又在水缸里待了很久,果然,他的身体渐渐恢复。 起身时,林镜抬腿要迈出去,却忽然停下。他微偏着头,突然想起一件事:李璨怎么知道他中了毒?怎么知道解毒的办法? 他立在水中,刹那间如五雷轰顶汗毛倒竖。 一个荒唐的想法劈进他心中,让他紧扶缸壁几乎站立不稳。 不,不可能吧? 难道用药的不是小内侍青子,是李璨? 他……他那时才七八岁啊。 七八岁的孩子,许多都懵懵懂懂,但李北辰已经知道死是什么。 死是妹妹不见了,母亲不见了,父亲也永远见不到了。 死是逃离囚牢的亲族被卫士斩杀在街道上,血腥味追赶着跟随舅舅逃跑的他。 死是昨日还吃着汤药,许诺长大学医,帮他治好眼睛的玩伴,突然一动不动了。 李北辰轻轻晃动着躺在草席上的孩子,唤他的名字:“圆子,圆子,你醒醒。” 没有唤醒玩伴,可李北辰蒙在脸上的白布却险些掉下。 身后有一双手把李北辰提起来,同时紧紧系好他的遮面,责备他道:“人都已经死了,快走。” 有人把草席卷起来,粗草绳简单捆住中间,把那刚死的孩子抬出去。 李北辰眼泪涟涟吸了吸鼻涕,抬头问:“叔父,圆子也死了。还会死更多人吗?瘟疫什么时候过去?” 王迁山没有回答,只是甩动拂尘,念诵往生咒。 李北辰连忙配合捏了个诀,跟随王迁山的脚步,也跟着圆子的尸体,向前走去。 等念完咒,圆子被埋进深深的墓穴,李北辰脸上的泪已经干了。 “师父念咒,还是为了积攒功德吗?” 王迁山曾经发愿,要立一千三百善。 “不是,”王迁山回答,“他父母给了钱。” 吃穿用度是要花钱的,虽然严从铮给了他不少银票,但这种穷地方,连兑换银票的柜坊都没有。 剑南道的秋日还不太冷,他们站在旷野中,见远处的村落隐没在烧艾的烟尘里,看不真切。 “咱们得走了。”王迁山道,“我炼制的丹药不管用,再待下去,恐怕咱们俩也要死在这里。” 李北辰顿时慌了。 “这里的民医已经染病死了,官医也顾不到这里,只剩下道医僧医还在做事。叔父走了,他们就没人管了。” “有人管又如何?”王迁山想发脾气,“我又不是你师公,能治各种疑难杂症。我在这里,就是给活人喂驱毒的药丸,给死人做往生的超度。如今药丸没用,超度也没法儿验证超哪儿去了,我怕再待下去,要被打。” 话音刚落,远处官道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蹄声近,马上那人的喊声也近了,等突然听清楚,人和马已经奔到眼前。 “太子殿下率京都医官来了!太子殿下率京都医官来了!殿下有令!所有康健者集合!修疠人坊、集中诊治疾患!所有人等不准离开本县,不准离开本县!” 传令者身后,跟着数十骑马的卫士。 “喂!那边站着的!还不跟我们走?”有卫士看到他们,大声呼唤。 “完了!”王迁山紧紧抓住李北辰的手。 “叔父是怕染病吗?”李北辰问。 如果去修疠人坊,就要接触更多的病患,更易染病。 “染病尚且要看阎王收不收,”王迁山脸色苍白,提醒李北辰,“王发财!你若被人认出来,阎王想不要你,都不行了!” 京都的医官里,有认识李北辰的吗? 即便他们都认不出,还有太子呢! “我……”王迁山嘴唇哆嗦,半晌才回答卫士,“我们去客栈取行李,取完就跟你们走。” 去客栈是真,拿行李是假。 他得赶紧写信,向京都求救。 无论是严从铮还是叶娇,总会有人管管他们吧? 费尽心机救出来的,不可能不管。 李北辰跟着王迁山踉踉跄跄向前走,突然却松开了王迁山的手。 “叔父,”他低声道,“你假装不认识我,自己跑吧。” …… 第352章 李北辰知道,按照大唐律法,他不该活;按照百姓民意,他不该活。他是谋逆者的子嗣,是活该被诛杀的余孽。 他能活到现在,靠的是好人的救护。 那些人像他的神,从天而降救他性命。 可那些人到底不是神,他们也会被牵连、被陷害,也只有一条命。 京都来人了,会认出自己。到时候不仅是带他逃命的王迁山,还有许多人会被牵连。 那位极美的姐姐,那位易容的道人,那位带他出城的叔叔,还有他的舅舅,严从铮。 他们违背圣意,救助死囚,罪无可赦。 但李北辰松开的手又被王迁山紧紧握住。 “傻孩子,”他低声斥责,“哪儿有叔父不管侄子的道理?我还要靠你养老送终呢。” “叔父不是要成仙吗?”李北辰仰头,一只眼睛眼神清澈。 “对,可成仙之前,叔父总要有人照顾吧?” 李北辰犹豫着,卫士已经策马靠近,大声呼喝:“不准胡乱走动!跟我们走!” “走就走,您别吓到孩子啊。” 王迁山躲闪着,把李北辰护在身后。 李北辰小心地低着头,白布蒙面,乖巧温顺。 只要不掀开这张白布,即便是京都来人,也认不出他吧。 京都以前来的医者都去了瘟疫最严重的地方,距离此处很远。这次是太子来,太子他……王迁山有意抬手掐算,又无奈地松开手。 真是的,也不知道太子李璋的生辰是哪一日,无法掐算他什么时候死。 赵王李璟上朝第二日,朝堂依旧热闹。 有宰相打过样儿(啥都能问),又没有突厥使臣(自己家丑事不方便说),朝臣自然可以畅所欲言。 李璟也从第一日的战战兢兢惊慌失措,变得从容许多。 起码目前为止,没有跑的打算。 不过—— 他扭头看一眼上次自己跑出去的侧门——谁把门关上了?还落了锁? 李璟瞪一眼内侍,那内侍低下头。 他又环顾朝臣,点头道:“宰相意下如何?” 这句话,是他的法宝。 凡是有弄不明白、不知该如何决策的,李璟都问宰相的意见。 反正你是六部之首、中书重臣,该如何治理国家,你应该很有想法。 宰相傅谦当然有想法,他也能回答,只是此时已经口干舌燥喉咙沙哑了。今日上朝,他几乎回答了朝臣奏请的每个问题。解释原委、拿出主意、绞尽脑汁、筋疲力尽。 如果他拿出主意,李璟当场决断也便罢了,偏偏李璟听了以后,施施然道:“本王知道了。” 再无下文。 自始至终,李璟只回答了一个问题,且是抢答的:“本王同意崔玉路从赃银入手,重审刘砚贪腐案。” 答完这句话,他把手里一直捏的小纸条放回衣袖,咳嗽一声,道:“退朝吧。” “殿下,微臣还有本奏。”有朝臣举起笏板。 “不拦着你奏,”李璟已经起身,“先交政事堂,再送紫宸殿,本王……咳咳,慢慢批。” 至于慢到什么程度,就听天由命吧。 今日他心里很踏实。 李策终于让他办事了,让他批准崔玉路重审刘砚案。李璟怕自己记错,还写在纸条上,时不时看一眼。 他肯回来,本来就是怕李策受欺负。至于这些朝臣,眼不见心不烦吧。 崔玉路在朝堂上详述了他要重审刘砚案的原因。 他说,他不是为刘砚翻案,而是发觉刘砚受贿的金子,有问题。 崔玉路向大家展示一张图,上面画了本朝五种金锭,分别标明铸造年份、大小、铭文样式。 这张纸是刘砚在牢里交给叶娇的,为免被人看出字迹,崔玉路摹写了一份,郑重其事地展示。 这些金锭虽然被毁去了铭文,但是能从形状重量看出,分别是天安元年和天安十年铸造的马蹄形和元宝形金锭。 天安十年的元宝形金锭数量比较多。但是天安元年,圣上登基时铸造的马蹄形金锭,珍稀少有,只赏赐给了皇室宗亲和几位朝臣。 崔玉路的问题是:“这里面有两颗马蹄形金锭是圣上赏赐,不能挪用毁坏,怎么就融去铭文,兜了个圈,由南方富商贿赂给刘砚了呢?” 而且,当年受赐者的官职爵位都远超刘砚,最差也是跟他平级,他们的金子怎么会流落民间的? 由于刘砚一问三不知,崔玉路便决定按照当年赏赐的记录,逐家排查。 崔玉路这个恳求还没有说完,李璟便已经答允。 一石掀起千层浪,李璟走了,朝堂却乱成一团。 “崔寺卿,这样不太好吧。二十四年过去了,查不出什么的。” “对啊,当年的有些朝臣已经致仕,有些受赐的宗室已经仙去,怎么查?查他们的后人吗?” 崔玉路不反驳也不辩解,他仿佛聋了一般,任周围朝臣围着他说话,不慌不忙,举步离开。 这位年轻的大理寺卿,仿佛肩扛千斤重担,却举重若轻。 有人从容有度,也有人坐立不安。 “都怪傅明烛!”吏部尚书裴衍在六皇子府内踱步,除了责骂傅明烛,也怪自己没有小心留意。 “骂他没有用,”李璨向窗外看了一眼,神色阴凉,“那些金子是傅明烛从你那里拿到,栽赃刘砚的。但是大人您那里,又怎么会有这么多金子呢?” 银票不是更方便吗? “傅明烛明确说他要金子,”裴衍道,“我给他凑了这些,马蹄形和元宝形有些像,收拾的时候没留神。” “哪儿来的?”李璨手中把弄一块玉璧,已经有些烦。 崔玉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让裴衍这种在官场沉浮数十年的人,竟慌乱至此,听不出他询问的重点。 裴衍仔细思索片刻,道:“是之前……河南道的钱。” 提起河南道,李璨手中的玉璧掉在桌案上,直白道:“袁承嗣的钱。” 袁承嗣,原河南道节度使,二品大员。 说起袁承嗣,这人同崔玉路瓜葛不浅。 当年崔玉路状元及第,却因族中在朝为官者多,被外放河南道,做了洛阳府尹。 他兢兢业业在任上干了近十年,对上恭敬有加,对下宽严相济,百姓爱戴、圣上赞许。 原以为他会等着吏部慢慢提拔,却没想到他一封奏疏告到御前,告袁承嗣卖官鬻爵、掌控整个河南道官员仕途。 当时是太子李璋监国,李璋为显公允,要崔玉路拿出证据。 崔玉路的证据非常详尽。 参与买官卖官的名单、花费银两、联络人、价目等信息详尽清楚。太子准大理寺缉拿袁承嗣,袁承嗣很快招了。 这件事轰动朝野,朝臣夸太子杀伐果决,夸崔玉路是狱门上的狴犴,急公好义、明辨是非。 后来四皇子谋反,皇帝身体好转后,便拔擢崔玉路入大理寺,如今他已是大理寺卿了。 “所以,”李璨皱眉道,“当初太子宽赦袁承嗣,只判他流放三千里,是因为他给吏部送了金子。也是因为——他有太多事没有招。” 真正卖官鬻爵的,是吏部,是裴氏,是太子一党。 袁承嗣送了金子,又把罪责全部揽在身上,避免裴氏倾覆。 裴衍长叹不语,算是默认。 “六殿下,”他问道,“太子殿下临行前,说京都的一切,都由殿下您作主。如今崔氏明摆着是同楚王合谋,咱们该怎么办?” 李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轻轻摇头,动作姿态,仿佛是一朵被风吹拂的花。 “我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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