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喊哥!”李璟纠正他,“我是你五哥。” “五哥,”李策勉强坐起身,靠在引枕上,“娇娇呢?” 得了,喊完哥,还是问娇娇。 李璟无奈道:“着急忙慌出去了,还要了我的腰牌,也不知道是去皇城哪个衙门寻事儿呢。” 李策闻言笑了笑。 “若是去衙门,”他咳嗽了几声,对李璟道,“她的腰牌比你的管用,你的,也就是去宗亲府上方便。” 话说到此处,李策忽然怔住,他的眼睛瞪大,修长的手指抓住李璟的衣袖,神情瞬间紧张,问道:“她是不是,去晋王府?” 李璟的腰牌去宗亲府上方便,而最方便的,是晋王府。 晋王李璋。 她不是去寻事儿,她是去寻仇! …… 注:半个小时后,会有月票加更 第134章 李策的震惊让李璟万分不解。 “她去晋王府又怎样?”李璟道,“小九啊,不是哥哥说你,既然喜欢性子野的,就不要管她那么多。许是去拜年呢,许是去蹭饭呢,别像有些小心眼的男人,媳妇看一眼别人,就觉得要跟着跑了……” 然而李璟话未说完,李策便掀开锦被,喘息着起身。 他看向李璟,眼眸中有一闪而逝的不忍。 不忍告诉他真相,不忍让他知道李璋的险恶,不忍让他清楚,相比拜年蹭饭,叶娇更可能是去寻仇。 李璟和李璋是更亲近的兄弟,亲兄弟之间,当然有更多的信任。 李策快走几步,去衣架拿自己的衣服。可或许因为长久卧床,刚刚触摸到他玄色的外衣,李策便觉头晕目眩,站立不稳。 李璟上前扶住了他。 “快躺下,”他把李策拉回到床上,“你真是鸡屁股里掏蛋——急性子。睡一会儿,吃完药,叶武侯长就回来了。” 李策紧按额头,视线里一片模糊,然而心中很清楚。 叶娇不会很快回来的。 她在李璋那里,太难讨到好处。 晋王府的管事看到李璟的腰牌,果然不等通传,便把叶娇请去前厅。 厅内招待男宾的茶水撤去,换上蜜饯果品,和一壶京中贵女喜欢饮用的果红茶。 无论是茶水还是蜜饯,叶娇都没有碰。 她就站在一幅挂画下,端详那幅画,默不作声。 那是一幅泰山小景,画着嶙峋的山石,和伸展枝桠的迎客松。叶娇见过很多这样的画,但唯有晋王府这一幅,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明明是迎客松,却站得清高自傲,伸展的枝桠与其说是客气欢迎,不如说是拒人千里。 的确,晋王这里,是不缺来客的。 “真是稀客。” 大厅的门突然被仆人推开,身穿青色圆领袍,腰间系着环形墨玉的晋王李璋走进来。 他的脸上带着浅淡的笑,姿容优雅步履稳重,眼睛看着叶娇,却又像并未把她看在眼里,只是率先走到几案前,对叶娇抬手作请。 叶娇没有坐,李璋跪坐下来,伸手翻开红泥火炉的铜盖,看了一眼里面的炭火,把水壶放上去。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从容自在和闲适,像是周遭的一切,都是听话的棋子。 “不知道武侯长节日造访,可有什么要事吗?” 李璋屏退下人,也不让婢女伺候,虽然殿门开着,但所有仆役护卫,都退到十丈以外。 他坐在窗前,除了一只放在桌角的手,整个身子都隐在阳光照不到的暗处。不知为何,李璋的某些举止,会让人想到皇帝陛下。 叶娇扬手抛出一样东西,打破了李璋的从容自在。 那是一块木头。 手腕粗的檀木块被叶娇抛到几案上,“砰”地一声,滚动着落在李璋面前。他的手指刹那间攥紧茶盏,面上却不动声色,问道:“这是什么?” “檀木,”叶娇道,“今日我去了大兴善寺一趟,从圣物挑檐上削掉的。” 其实大兴善寺的圣物,已经被换成樟木。而这块木头,来自那个挑檐燃尽的柴房。但叶娇削去了燃烧痕迹,只留下光滑部分。 所以看起来,像是从挑檐下面的某处削掉的。 叶娇在赌,赌李璋虽然安排了更换挑檐,烧掉紫檀木,但他并没有亲自去做,所以不知道白羡鱼有没有做好,有没有露出马脚。 她盯着李璋那只握紧茶盏的手,看到他眼中刹那间涌现的杀机,叶娇明白自己赌对了。 “晋王殿下好大的势力,”叶娇这才走过去,慢条斯理地坐在李璋对面,缓缓道,“连皇家寺院,都忠于殿下,唯殿下马首是瞻。不过——”她话锋一转道,“他们的动作太慢了。” 叶娇没有提起白羡鱼。 她怕李璋怀疑白羡鱼背叛,对白羡鱼不利。 人各有志,就让他得偿所愿,为李璋效力吧。 对面的男人这才抬起头,认真端详叶娇的脸。 她的脸真好看,特别是那一对桃花眼。这种眼型总是有一种似醉未醉的朦胧感,但叶娇没有。她的桃花眼清澈得像冬日不凝的溪水,带着穿透冰雪的狠辣,直直看进人心里。 李璋甚至怀疑,叶娇能感觉到他的情绪。 想到此处,他握紧茶盏的手指僵硬地松开,开口道:“你想怎么样?” 不必怀疑,她知道了檀木挑檐的事。 印象中她没有那么聪明,那就是李策知道了,所以叶娇前来兴师问罪。 她没有去圣上那里举告,那就是说,她来谈条件。 很好,她不聪明,但也不蠢。 在等待叶娇开出条件的时间,李璋唤随从进来,耳语几句,那随从便飞奔而出,往大兴善寺去了。 从李璋府邸到大兴善寺,快速往返,也不过半个时辰。 所以叶娇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来震慑诓骗李璋,达到她的目的。 炭火上的水壶“呜呜”作响,蒸汽升腾而起,又缓慢散去。 冒泡的开水一次次顶开壶盖,溢出的水在炉火边“滋滋”响,然而李璋一动不动,似乎听不到水响,也不在乎炙热的蒸汽。 叶娇抬手,提起那壶开水,李璋的身体下意识向后闪躲,但叶娇只是给他添了一杯白水。 “晋王殿下,”她含笑道,“如果不出意外,您将是太子,是未来天下的主人。我不敢硬碰硬,也不敢拿整个安国公府的安危开玩笑。楚王受伤,即便我们不来寻事,您也会因为害怕我们知道这些,夜不安寝。” 叶娇去查大兴善寺的事,李璋早晚会知道。 这件事不是忍辱负重、咽下这口气就能揭过的。 “所以呢?”李璋道,“你是来警告?” “不是,”叶娇道,“我来求你放过。” 她的语气很真诚,掩下眼中的一丝狡黠,乖巧道:“我求晋王写几个字,好让我们吃个定心丸。殿下以后荣登大宝,我们也好相信,殿下能给我们一条生路。” 随着叶娇把这番话说完,李璋僵直的脊背渐渐放松,双手撑着凭几,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 这才对,没有人敢威胁他、恐吓他、站在他的对立面。 不管自己做了什么,对方都只能求饶。 李璋用一种主人看着家猫的表情看向叶娇,调侃道:“本王可没有免死金牌送你。武侯长回去乖乖做事,祭典的事,咱们就当是个误会。” 叶娇的手指下意识攥紧披帛,有些紧张道:“晋王殿下若不肯写,我便认为我和楚王没有活路,日后无论晋王做什么,我们只能站在对立面,以求自保。” 即便是他有一日贵为太子,也有被废的可能。 在登基为帝之前,李璋并不想多一个敌人。 “你要本王写什么?”他阴恻恻地开口,盯着叶娇柔嫩的红唇。 “就写——”叶娇道,“此事错在本王,叶娇无罪。” 李璋眉心紧蹙,半晌,才有些戏谑道:“‘此事’,何事?万一哪日你去烧了紫宸殿,也错在本王吗?” 傻子才给你写这个。 “晋王殿下不写也可以,”叶娇拿起桌案上那块木头,起身道,“此地距离御街很近,距离大理寺很近。我这就到那里去,既然晋王不肯放过我,那么我便以卵击石,试一试圣上信不信我。武侯们正在大兴善寺看护挑檐,圣上应该看一看,殿下是不是真孝悌。” 李璋心念电转,跟着叶娇起身,在心中估算时间。 距离随从从大兴善寺返回,还有半炷香的时间。 这个女人恼怒时有些疯癫,万一她真的跑去大理寺,自己则前程堪忧。而不管什么“错在本王”,若无真凭实据,这几个字也算不了什么。 写又怎样? 只要确认紫檀挑檐已毁,我就不信你能带着这张字条,安然离开晋王府。 李璋走到书案处,铺一张宣纸,龙飞凤舞写了十个字,丢给叶娇。 叶娇仔细看着,蹙眉道:“有没有错别字?” 李璋几乎被她气笑。 “你识字吗?”他问。 “认识几个,”叶娇把那张纸收好塞进衣袖,手却在衣袖中迟迟不出,走向李璋道,“我还看过大唐律,知道‘以他物殴人者,杖六十’。当然,杖打殿下六十,也不太可能。但是我一直以为,杀人就该偿命,伤人就该受罚。那么晋王殿下,你——” 她的手猛然从衣袖中抽出,那是一柄匕首。 叶娇向李璋刺去,同时低声嘶吼。 “你来尝尝肩胛断裂的滋味!” “你来试试体内淤血、高热不退!” “你也来卧床五日不醒!” 就算李策能咽下这口气,她也不能!为什么好人就要被欺负,为什么恶人就能为所欲为? 如果这世上没有公平,她就来讨这个公平。 叶娇一刀刀向李璋刺去,第一刀,李璋躲闪不及,被叶娇刺中肩头。他回身闪躲,拿起撑窗的窗杆,打掉了叶娇的匕首。 叶娇上手握住李璋的窗杆,一拳打在他的胸口。 李璋闷哼一声,只觉得胸肺内似乎碎掉了什么。他咳嗽着,人也站立不稳,却也抓住了叶娇的手臂。 “原来……”晋王李璋一字一句道,“此事错在本王,是挨打这件事吗?你就不怕……”他贴近叶娇,痛苦扭曲的脸上竟然带着笑意,“你不怕你出不去晋王府的门?你这纸条,根本没机会给任何人看?” …… 第135章 叶娇抬头紧盯李璋的脸,她的眼中带着目的达到的笑意,带着奋不顾命的勇气,带着不屑一顾的霸道。 “走不出王府的门?”她笑得比李璋更疯,“除非殿下即刻登基为帝,否则就算你挖个深坑把我埋了,也会有人一寸寸掘开晋王府,到圣上那里讨一个公道。” 李璋毫不在乎自己流血的肩膀,他问道:“比如安国公府,比如李策吗?” 安国公府不足为惧,李策在京中的势力也不大。 “比如,”叶娇的右臂挣脱李璋,肘部后撤,结结实实一拳打在李璋腹部,闷声道,“比如魏王李琛!” 李璋踉跄着退后,扶紧柱子站定,似乎感觉不到痛意,只是恍然道:“李琛,是了,他有资格做本王的对手。你知不知道,这次挑檐倒塌,也有他的功劳?” 叶娇点头道:“他扑倒木柱,挑檐才塌。” 叶娇当时不在现场,多方打听,才问出那日情形。 李璋木然看着叶娇,微微摇头:“所以你是要用自己的性命,换我和李琛互相残杀?李策只不过是受伤而已,何必如此?” “所以,”叶娇低头捡起自己的匕首,“殿下您就大人有大量,开开心心挨了这次打。今日之后,我和楚王都不会再追究挑檐的事,咱们扯平了。” 打了别人,还让人开心,天底下有这样蛮不讲理的人吗? 李璋抬手抹去唇角的腥咸,看了一眼窗外。 晋王府的仆从很听话,即便这里动静很大,也没有人敢来询问。虽然这里有父皇的暗探,只要他和叶娇不说,就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李璋在心里权衡利弊。 如今是晋封太子的关键时刻,没有必要同安国公府和楚王为敌,也不能给李琛下手的机会。 不管是什么账,只能以后再算。 想必叶娇也是看清楚这一点,才肆无忌惮动手。 想到此处,李璋背靠柱子,勉强站直道:“如果,本王告诉圣上,与武侯长切磋武艺,导致受伤,想请武侯长留几日,照顾伤病呢?” 他的语气是商量,脸上却带着几分嘲弄。 叶娇的脸刹那间通红。 她伤了他,所以他要羞辱她。 李璋缓缓道:“本王上回挨打,打我的人全部死净,母后才罢休。这一回挨打,总要得点好处,本王才会罢休。” “你敢告诉圣上,”叶娇道,“我就把挑檐的事说出去。” “值得吗?”李璋道,“你肯为了李策,死在这里,就不肯为了你自己——” 李璋说到此处,突然看向窗外,对极远处的什么人点了点头。院子里很快响起小步快跑的声音,紧接着,那个刚刚跑去大兴善寺的随从,推门而入。 见到李璋受伤,随从惊讶地张嘴,惶恐跪地就要询问,李璋却道:“说你的事。” 随从看一眼叶娇,有些犹豫。 “说。”李璋催促道。 随从这才回答:“回禀殿下,一切已经妥当,该烧的,都烧尽了。” 虽然事前便有些怀疑,但李璋还是愕然地看向几案,他缓步走过去,拿起那块紫檀木,丢在随从面前。 “烧尽了,这是什么?” 随从道:“卑职听说,叶武侯长去过柴房,想必是在灰烬里捡到的这个。来……来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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