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她能行吗? 叶娇拿起飞刀时,有些担忧。 毕竟上次同格桑梅朵比武,她的剑一招即断,折了好多锐气。 “检查过兵刃吗?”不知是不是猜到了叶娇的心事,屏风后的皇帝开口问道。 “回禀圣上,”内侍收起托盘,跪地道,“兵器由武库署提供,禁军严副统领,亲自验看过。” 皇帝颔首,叶娇悬着的心也放下。 她站在殿内,看夕阳把她的影子拉长,而对面的李琛已经拿起飞刀,周身裹挟着将士出击般的锐利。 她是最近这个月,才发觉李琛的复杂。 他托病避开监修圜丘,他撞倒李璟,让木棚倒塌。而根据叶娇的调查,祭天当日,李琛的人早于皇帝仪仗,到达圜丘。 他派人做了什么?拆掉撑拱吗?那可是李策不眠不休,辛苦装上的撑拱。 就是这些人,不择手段肆无忌惮,让良善之人殚精竭虑,仍受无妄之灾。 既然李策不准我偷摸打架,那就光明正大,在皇帝的眼皮底下,打你一顿吧! 叶娇高高抛起飞刀,又稳稳接入手中,短靴踢开裙裾,人已刺出第一刀。 这是锋利迅捷的一刀,像雷雨后陡然穿过云层的光束,横行无忌间充满大开大合的跌宕自由。 李琛避过利刃,飞刀探出,天青色的衣衫像一团积蓄力量的云雾,撞入光束中。 云层够厚,力量够强,便仿佛黑夜骤至,遮挡叶娇的眼帘,挡住飞刀的光芒,一击而过。 兵器相击,“啪”地一声巨响,他们双双退后,叶娇肩头的披帛断作两半,而李琛毫发无伤。 她索性丢掉披帛,站在殿内微微喘息。 屏风后的皇后似乎比叶娇还要紧张,她惊呼一声,又轻拍胸口,欣慰叶娇没有受伤。 可叶娇并未休息多久,李琛便已乘胜追击,打到眼前。 这一次他没有用兵器,只是用拳。拳风刚劲,一拳捶在叶娇手臂,叶娇险些丢掉飞刀。她只得步步后退,而李琛紧追不舍,终于,叶娇站在窗边阳光最盛之处,避无可避了。 她突然出拳,像一团飞在空中的火球,火焰熊熊,拳风虽不及李琛刚劲,却速度更快,就算是贴身而过,也让那片皮肤像被灼烧,刺痛一片。 一拳,两拳,三拳,足足打了李琛三拳,李琛才闪开。这三拳让他心中怒火升腾,恨不得挥刀砍去。 他大步向后闪避,因为步子很大,与叶娇拉开距离。不再选择近身搏斗,而是丢出飞刀。 飞刀在空中飞过,一缕叶娇耳边的碎发,在风中落下。 看来,李琛擅用暗器。 这一次,叶娇像是怕了,只是退后。 退后,退后,像最冷的冬日,逐渐熄灭的篝火。 飞扬的石榴裙团成一团,又层层展开,那是叶娇飞奔向窗棂,踩着窗边廊柱高高跃起,居高临下,从空中向李琛扑来。 这样的舍身,像篝火燃烧后的星火,轻扬柔弱。 再次捡起飞刀的李琛,沉着冷静,手指紧捏刀柄,蓄力甩出,那柄刀便朝着叶娇,斜斜向上刺去。 而李琛向前几步,无论叶娇受伤跌落,还是他的飞刀掉落,他都要接住。 这毕竟是在南薰殿,即便胜了,也不能让叶娇摔个好歹。更何况她是李策的未婚妻,李琛不想树敌。 可就在此时,一束刺目的光芒,让李琛眼前一片金色。 那是夕阳落下前,最耀眼的光芒。 叶娇的红裙已经在李琛身后落下,像火烧云被风吹开,露出绚烂的夕阳。那光芒晃眼炙热,仰身抬头的李琛一时看不清楚前方,而一击不中,掉落的飞刀,刀尖向下,直直向他脖颈刺去。 “魏王小心!” 皇帝和皇后尚未看出什么,可眼尖的高福先喊出了声。 李琛恍然抬头,只听得耳边“啪”地一声锐响,两柄刀贴着他的身体,一前一后,尽皆掉落。 是叶娇掷出飞刀,让他免遭肩伤。 只是她的准头似乎不太好,飞刀割破了李琛的耳朵,鲜血淋漓。 好在这是轻伤,比起飞刀割破肩膀,这算不上什么。 李琛怔立在殿内,他看着叶娇,仿佛看到的不是青衫石榴裙的女子,而是别的什么。 她不是火团,不是篝火,不是星尘,她是浓云遮不住的光,是刀枪剑戟最锋利处,震慑千军的光芒。 能记得他擅用飞刀。 能借用夕阳晃眼的戏法,让他自伤。 这个女人,不容小觑。 魏王呆呆地站着,忍受叶娇三拳带来的伤痛,忍受输在她手里的屈辱,一向温文尔雅的魏王,用了许久平复情绪。 直到内侍撤走屏风,他才晃过神道:“本王……多谢武侯长。” “承让。”叶娇坦然施礼,又转身面向帝后,等待询问。 “朕看明白了,”皇帝不怒自威道,“叶卿用三拳,引魏王使用飞刀技法;又用夕阳,影响他的视线。所以他甩出飞刀,若被掉落的飞刀刺伤,便是自伤。” “本宫也看明白了,”皇后道,“不过叶小姐在晋王府同晋王切磋时,应该没有夕阳。那么,也是用的阳光吗?” 叶娇不由得有些烦恼。 都怪李策让她顺着晋王的意思,如今这样,怎么圆? 好在皇帝回答了皇后的话。 “兵者,诡道也。能用阳光,便能用别的技法。朕看着这些孩子们,年节不忘提升武艺,又兄友弟恭、和睦友爱,便觉得宽慰。皇后关爱孩子们,也要学会放手,让他们施展拳脚啊。” 这是在安抚叶娇,也是在敲打皇后。 想必皇帝已经明白,皇后此行,就是来告状的。 皇后低声称是,魏王告退,叶娇正要离开,皇帝却唤住了她。 “叶卿,”他扬声道,“朕要到紫宸殿去,你跟着轿辇,朕有话问你。” 叶娇跪地领旨,心中却忐忑不安。 皇帝要问什么? …… 注:半个小时后有月票满一百的加更 第139章 大唐宫廷有七种辇车,皇帝今日乘坐小轻辇。 高举的华盖遮挡薄薄的夕阳,最后一丝余晖把大殿的屋檐染成金色,也切出清晰的明暗线。 叶娇紧跟步辇向前走去,皇帝居高临下,眯眼看着天边的晚霞,忽然问道:“叶卿一日之内痛打朕的两个儿子,过瘾吗?” 这声音不轻不重,却让人心神俱颤。 叶娇“扑通”一声跪地,惶恐道:“微臣有罪。” 刚才不是皇帝自己说,是兵者诡道,是他们自伤吗? 怎么这么快就变脸了? 等轿辇停下,皇帝已经距离叶娇四五步。 他在轿辇上转过身,费劲儿地低头瞅着叶娇,唤道:“让你跟着辇车,怎么还掉队呢?” 叶娇只好又起身,战战兢兢走近。 皇帝已经靠在轿辇引枕上,眼神清润温和,像勘破了什么秘密般,笑道:“晋王不擅武艺,也厌恶逞凶斗狠,怎么会找你切磋呢?而且朕让你跟魏王演练时,你分明很开心,打那几拳,泄愤一般……你啊——” 他抬起手,明亮的玉扳指敲向叶娇的额头。 叶娇下意识要向后躲,皇帝挺生气。 “你还躲?打了朕的儿子,还不能让朕也出出气?” 叶娇只好又把头靠过来,而皇帝只是轻轻点了点她,微凉的玉扳指在她额头一触即回,叹息道:“你不是胡闹的人,这些事,是因为小九吗?” 小九,楚王李策。 叶娇想起昏迷多日的李策,想起他断裂的肩胛骨,想起他淤血太多高烧不退,突然便委屈得想哭。 她点点头,想把圜丘的事和盘托出,可皇帝似乎清楚她要说什么,突然正色道:“叶卿,你听说过文贞公谏太宗的奏疏吗?” 文贞公,是魏征去世后的谥号。 叶娇想了想道:“是讲治国之道的那篇吗?” 皇帝颔首,缓缓吟诵起来。 “人君当神器之重,居域中之大,将崇极天之峻,永保无疆之休。不念居安思危,戒奢以俭,德不处其厚,情不胜其欲,斯亦伐根以求木茂,塞源而欲流长也。” 轿辇已经停止前行,皇帝吟诵完这句谏言,有些感怀道:“自朕即位以来,时常拜读这篇奏疏。魏征说居高位者应敦厚美善、克制欲望。朕以为很难,朕自己,也做不到。” 叶娇连忙俯首施礼道:“圣上是明君。” 皇帝笑笑,抬手拍了拍轿辇的扶手,对叶娇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朕不愿做宽以待己、严于律人的国君。朕会小惩大诫,不会过分追究。小九喜欢《诗经》,让他把《棠梨》那一篇背给你听。至于晋王和魏王,朕自有口谕。” 皇帝说完这句话,微微转头,一边随行的高福连忙跟上来,躬身听宣。 皇帝道:“把双龙合符交给叶卿,让她带给楚王。自今日起,楚王可自由出入宫禁,面圣谏议。若再有什么委屈,自有朕在。” 无论是皇子还是朝臣,除了朝会,其余时间都要通过中书令传达求见。有了这个令牌,李策可以随时进宫,也可以经常看望生母了。 叶娇眼含热泪,跪地谢恩。 皇帝假装板着脸道:“告诉他,这是你为他求来的。傍晚天凉,快回去吧。小九不爱说话,但其实性子很急,太久见不到你,朕怕他闯了宫门,被禁军打晕。” 就那个身子骨,还托举挑檐呢。真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自不量力! 皇帝轻轻捋须,感觉再多的词语,也不足以形容自己儿子的憨傻。 轿辇离去,高福让宫婢扶着叶娇起身。 她接过双龙合符,随手从衣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放进高福怀中。 “这怎么好呢?”高福推让,叶娇笑道,“不知怎的,我总觉得公公亲善。天气还冷,这些心意,给公公添炭。” 高福这才收下,意味深长道:“圣上对楚王愈加看重,武侯长要更加小心才是。” 愈加看重,反而要更小心。这话听起来矛盾,却跟当初傅明烛提醒的一样。 叶娇点头,高福便向帝驾追去。 皇宫内已暮色沉沉,各殿的蜡烛点起来,与天边的星辰遥相呼应。 叶娇怔怔地望着皇帝远去的方向,感觉他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又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没有说,又什么都说了。 这便是君心难测吗? 他为什么要让李策背诵《棠梨》? 这个问题,直到叶娇在宫门外见到李策,才弄明白。 “有一句人人都知道的名句,便出自《棠梨》。” 回家的马车上,李策听叶娇讲了宫中的事,他握紧双龙合符,目色沉沉。 “哪句?”叶娇问。 李策点燃车内的蜡烛,俊逸的脸颊在火焰前添了几分柔和,温声道:“脊令在原,兄弟急难。每有良朋,况有永叹。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每有良朋,烝也无戎。” 是说兄弟之间,即便在家里有争吵争斗,但也要同心协力,抵御外敌。 叶娇轻轻叹了一口气:“所以圣上其实都知道,但是不想见到兄弟相残的事情。他还提起太宗,提起魏征,我便有点怀疑是这个意思。” 太宗皇帝和魏征,可不仅仅是明君贤臣的故事。 只是有些历史是禁忌,不可说。 “也可能不知道,只是猜了个大概。”李策紧绷的脸渐渐舒展,露出一丝有些勉强的笑容。 他看着手中的合符,想说感谢的话,最终却无法开口,只是垂下头,眼中蓄积一层层的难过。 “这是圣上的恩典。”叶娇抬手推了推他的膝盖,把李策推得微微摇晃,逗趣道,“说起来,你的兄弟们都好弱,没有一个能打的。” “傻瓜,”李策把叶娇揽入怀中,“他们不需要自己能打。” 护卫、死士,甚至是禁军,他们想要用人,太容易了。杀人放火,不需要亲自动手。 只有他的傻娇娇,为了他去拼拳头,去受伤,让他心疼,让他愧疚。 “反正我也打完了……”叶娇在他怀里嗫嚅道,“出了恶气,又讨到合符,也让他们知道咱不好欺负。” “好,”李策轻声道,“以后,都让我来。” 都该让他来的,他是男人,这些事,他来做。 马车驶出御街,丹凤楼下走出一个人。 禁军副统领沉沉站着,听完了下属的禀告。春风吹动他的衣衫,露出禁军军服下,内衬袖口里绣的桃花。 “她还是这样,”严从铮自言自语道,“自由自在,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无拘无束。” 这样的自由,何其珍贵。 魏王李琛回府时,满脸鲜血,走路踉跄。 他径直前往寝殿,躺在榻上,才吩咐随从去唤府医。 经府医诊治,李琛的耳伤不算严重,只是会留下一个浅浅的疤痕。严重的是内伤,一根断掉的肋骨险些刺入李琛的肺部。 那三拳,打得太狠。叶娇打在同一个位置,用了全力。 府医甚至都顾不上给耳伤施药,便让李琛平躺,用指法牵引复位肋骨,再用扎带捆绑固定胸部。 “一个月以内,”府医交代道,“殿下都要静卧养身,吃喝都要在床上。且万不可动怒,不可劳心伤神。” 忙完内伤,府医才开始处理耳伤,这个时候,魏王妃严霜序冲进来了。 平素端庄持重的王妃,此时脸色惨白,慌乱间甚至踢开浆洗纱布的水盆。 “这是怎么了?”她看着受伤的李琛,恨不得揪住谁问个明白,“王爷不是进宫了吗?这是谁打的?” “你的旧友,”李琛的声音有些闷,“叶武侯长。” “叶娇?”严霜序向外看去,胸口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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